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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教学刍议(一)──对概念及其属性的认识

 呢叶子 201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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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占良


概念教学刍议(一)

──对概念及其属性的认识

概念教学中出现的许多问题,其实都与教师对什么是概念这一基本问题的认识有关。即使在课改十余年后的今天,理科课堂上让学生朗读和背诵定义、教师反复强调要记住定义中关键词的做法仍不少见。在这样的课堂上,所谓概念似乎就只是白纸黑字写在教科书上的那个定义,概念学习演变成机械记忆。实际上这是把概念当成了一种客观存在物,就像一杯水一样,别人递过来,你接住了,喝下去就成为自己体内的物质了。概念能这样直接传递吗

1. 概念教学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哲学上一般认为概念是客观事物的本质属性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从这个定义可以看出,概念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客观存在,而是人们头脑中产生的关于事物本质属性的认识。客观世界存在着无数的事物,形形色色的现象,人类在认识过程中,在感知觉基础上,通过思维对事物分门别类,对现象究其就理,就形成许多概念。一个概念往往反映了一类事物的本质属性。一类事物的本质属性是什么,是不能直接看到的。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具体形状、大小、材质等可以看到,但桌子和椅子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必须要通过比较、分析和综合等思维过程才能回答。面对写在书上的概念的名称和定义,我们所看到的也只是文字,这些文字是概念的表达形式,或者说是概念的外壳,而概念是指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意义,也就是形式或外壳里边的内容,这些意义是不可能直接看到的,只能靠思维来理解和建构。这正是概念教学重在理解和意义建构,而不是直接传递、让学生机械记忆的原因。

既然概念只能靠人的思维来能动地建构,对同一个词语所代表的概念,不同人由于生活经验、思维能力的差异,建构的意义就可能有差别。“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美学名言不仅揭示了不同人审美的差异,也体现了不同人概念建构的主观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概念是纯主观的呢?有些激进建构主义者过分强调概念建构的主观性,夸大人们对相同概念不同意义建构的合理性,这对科学概念的教学是不利的。如果同一个词语所代表的概念,在不同人头脑中有截然不同的意义,那人们就无法进行思想的交流,“指鹿为马”就会成为普遍现象。概念既然源于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必然有一定的客观性。“基因”比如,不同年级的学生对它的理解程度固然有差异,但都会认识到它对生物的遗传性状起着决定作用,这就是概念客观性的表现。就科学概念来说,大多数概念已经在科学共同体中有了共同的标准的说法,形成了所谓“词典中的概念”。在教学中,这些词典中的概念固化为教科书中的文字,就成为一种客观存在。学生头脑中的概念是主观建构的,除了学生自己,任何外在的因素都无法替代。但头脑中的概念建构成什么样子,达到什么水平,应该说是有一定的客观标准的,概念教学的目的就是要帮助学生建构自己头脑中的接近于“词典中概念”的概念。因此,教科书在引导学生进行概念建构的思维活动的同时,明确写出概念的定义,大多数情况下仍是必要的。教师在帮助学生围绕重要概念的学习做完探究活动之后,对概念的语言表达进行明确的概括也是必要的。探究活动只重过程不重结论的做法,显然失之偏颇

2. 概念所反映的都是事物的本质属性吗?

我认为对于大多数概念来说,“概念是客观事物的本质属性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这一界定应该说是比较准确的。人们在生活中看到月亮是圆的,车轮是圆的,碗口是圆的,然后头脑中产生圆的概念。圆有大有小,大小是具体的圆的属性,但不是圆的本质属性,因此与圆的概念无关。圆的本质属性是从圆上所有的点到圆心的距离等长,人头脑中对这一本质属性的反映才是圆的概念。拉力、推力、弹力、磁力,本质上都是物体与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力的这一本质属性构成力的概念。具体的食物形形色色,本质属性却只有一个:可以吃的东西。这样的例子还能举出很多。然而再多的例子也不能说明所有的概念都是如此。

拿更多的概念来比对上述关于概念的界定,问题就出现了。比如“白马非马”,当年论证这一命题的公孙龙说“白马”强调马的色,“马”强调马的形,色非形,因此白马非马。这一看似诡辩的逻辑背后其实是种概念与属概念的区别:白马是种概念,它与黑马、枣红马的区别在毛色而不在体形上,而“马”作为白马、黑马的属概念,其内涵是与毛色无关的,也就是说毛色不是马的本质属性。那么,马的概念的内涵到底是什么呢?胎生、哺乳?那是哺乳动物的概念;有力气、能役用?那是牲畜的概念。《现代汉语词典》对“马”的解释是:“哺乳动物,头长,耳壳直立,颈部有鬣,四肢强健,每肢各有一蹄,善跑,尾生有长毛。是重要的力畜之一,可供拉车、耕地、乘骑等用。”这些描述都没错,但其中无论哪一条特征,都不是马所独有的,而是在某些其他动物身上也能找到。生物学工具书中对马的描述要详细些,但也难以看出哪一条是马的本质属性,所描述的都是马的一般特征而已。

根据以上分析,笔者认为《现代汉语词典》关于概念的解释更加全面:“概念:思维的基本形式之一,反映客观事物的一般的、本质的特征。”食物的概念反映了食物“可以吃”这一本质特征,马的概念则反映了马在形态、结构、功用等方面的一般特征。

通过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所谓本质特征(属性)是指事物内在的决定一类事物之所以是这类事物而不是其他事物的特征,而一般特征是事物外在的可以通过感官感觉进而感知到的一类事物之所以是这类事物而不是其他事物的特征。当然后者不意味着不经过思维的加工。任何一类事物可以感知到的特征有很多,如马的各种毛色、年龄、体型等,哪些特征决定马是马而不是其他,还需要在比较、分析、综合基础上进行抽象和概括,而抽象和概括出的诸如“颈部有鬣,四肢强健,每肢各有一蹄”等特征是可以感知到的。在生物学中,有些概念属于前者,如基因、光合作用、呼吸作用、消化等;有些概念属于后者,如昆虫、两栖类、藻类、蕨类、上皮组织、神经等。这里仅选“消化”和“昆虫”两个概念进一步说明。不同类群动物的消化系统和消化过程千差万别,但本质只有一个:将细胞不能吸收的大分子有机物分解为细胞能够吸收的小分子有机物,这就是生物学上消化概念的内涵,反映消化的本质属性。已知的昆虫有100 多万种,不同种昆虫的特征自然也是千差万别,但它们一般都具有三对足、两对翅等特征,具备这些特征的就是昆虫,否则不是。除这些可以感知的一般特征外,很难说昆虫还有什么本质特征。

那么,概念是否可以划分为这样两类:一类是反映事物本质特征的,一类是反映事物一般特征的呢?恐怕还不能这样划分。还有许多概念是事物本质特征和一般特征的综合反映,比如细胞的概念。细胞的形态、结构和功能多种多样,但细胞都很微小,需要借助显微镜才能看到;细胞都有细胞膜、细胞质(含细胞器),真核细胞有细胞核,这都是细胞的一般特征,也是构成细胞概念内涵的重要成分,而“细胞是生物体结构和功能的基本单位”,才是细胞的本质属性,当然也是细胞概念内涵的重要成分。没有细胞形态结构的知识,细胞概念就是空洞的;没有“细胞是生物体结构和功能的基本单位”的认识,细胞概念建构则是不到位的。细胞膜、细胞核、细胞器的概念也是如此。比如细胞膜的概念,既包含细胞表面一层很薄的膜这一一般特征,又包含它是细胞的边界、是选择透过性膜等本质属性。还可以被子植物的六大器官的概念为例来分析。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的概念是以对它们的观察为基础的。说到根,你头脑中只会出现根的图式,而绝不会出现叶或花的样子,这是因为根与叶和花在形态上的一般特征大不相同,说明这些一般特征是其概念的重要成分。但是如果仅了解这些一般特征,那只能是维果茨基所称的“假概念”或“日常概念”、我们现在所说的前概念水平,还不是真正的科学概念。只有知道根是由胚根发育成的,有根毛用于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无机盐等本质特征,而茎是由胚芽发育成的,茎上有能发育成新枝条(包括叶)的芽,叶是光合作用的器官,花是有性生殖的器官等,认识才深入到本质水平,才算真正建立起科学概念。如果因为马铃薯块茎像根一样长在土壤中,因此不是茎而是根,则说明关于根和茎的概念仍处于日常概念水平,没有建立科学概念。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许多概念反映事物的本质特征,有些概念反映事物的一般特征,有些概念是事物的一般特征和本质属性的综合反映。《现代汉语词典》将概念界定为“反映客观事物的一般的、本质的特征”,“一般的”和“本质的”之间既不是“和”字也不是“或”字,而是“、”,其原因或出于此。

以上是从概念内涵角度对概念及其属性做的一些分析。从概念习得的角度看,也就是从学习心理学角度看,加涅将概念分为具体概念和定义性概念,可谓与上述分析异曲同工。加涅所说具体概念是指其关键特征只能通过对概念例证的观察而获得,即用感觉器官去感知,如红的概念;而定义性概念一般不能通过对概念例证的观察而获得,必须通过下定义的方式才能习得,比如物理学上“功”的概念、跨学科通用的“能量”概念等。当然,加涅只是从智慧技能学习层次的角度来这样划分的,相比于具体概念,定义性概念属于较高的认知层次,二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并列关系。对有些概念来说,需要先通过例证的观察形成具体概念,在此基础上再通过下定义抽象出本质属性来形成定义性概念,从例证到具体概念再到定义性概念,是一个抽象再抽象的过程。细胞膜、根、茎、叶、花、果实、种子等概念就是如此。

在概念教学中,按以上思路对重要概念进行剖析,既有利于具体教学目标的确定和把握,又有利于根据不同概念的特点设计不同的教学方式,提高概念教学的实效。

总之,概念是人类的一种思维形态,它既是思维的产物,是人们对客观事物一般特征、本质属性的认识;又是思维的工具,是进行判断和推理的基础。因此,概念教学本质上也是思维的教学。在教学中只有充分调动学生的思维,并根据不同概念的特点,引导学生进行意义的建构,才能使概念内化于学生的头脑,成为他们分析和解决问题时心智操作的工具。


作者简介:赵占良,人民教育出版社总编辑助理。中国教育学会生物学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首都师范大学客座教授、硕士生指导教师;北京教育学院客座教授;《课程·教材·教法》副主编;《生物学通报》常务编委。生物学课程标准制定专家组核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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