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春深夏浅好时光  
春深夏浅时，适合听草木萌动的声音。一场小雨刚过，万物复苏，新苗破土，大地母亲的子宫被瞬间撕裂，一个个新生命呱呱坠地，转而绿色的汁液顺着植物的脉管向上攀爬，一边跃动一边呐喊，小小的喉咙里满是喜悦和冲动......那是尘世里最美妙的声音，只有肯低头的人才会听到。 渐渐繁茂的草窠里，开始有小昆虫小动物们陆续搬迁。胆子大的，在草深处搭帐篷，胆子小的，靠近草根处垒窝。昆虫们偶尔相逢，有触角的用触角打招呼，没触角的就用喉咙小声问候，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删繁去简才是相处的正道。反正，打过招呼的就算是熟识了，你有你的领土，我有我的地盘，草地这么广阔，大可不必去引起纷争。春天的光阴寸寸都是宝贵的，谁会有心思去惹一场无聊的闲事呢？ 大家都在忙，生存远远比爱情和战争更重要。蚂蚁们会一大早就“吭哧吭哧”地搬运草籽，屎壳郎们会“嗨呦嗨呦”地滚粪球，蚱蜢们会打开翅膀“扑扑楞楞”地觅食，一些蟋蟀的幼虫开始“蛐蛐蛐蛐”地学习弹唱......每种昆虫都有属于自己的歌声，不言语的，未必就是绅士，大声吵嚷的，未必就是缺少教养。 花朵儿们的睡眠多半是被昆虫们吵醒的。醒得早的就先张开花苞，总要让人知道她在努力开放吧，这一朵“啪”的一声打开，另一朵也不肯示弱，于是，一朵朵花开的声音就传递开去，花海瞬间沸腾，招惹了一些蝶儿、蜂儿来抵命纠缠。情事里总会有呻吟的声音，矜持的小声告饶，张扬的大声喊疼。——春天，是允许爱情的故事发生的，且只在乎过程，至于结果，那是要交给秋天去解释的。 尘世里总会有许多美好的声音传入耳际：——清晨风起的声音最美，中午阳光泼洒的声音最美，夜晚露水交集的声音最美。孩子呼唤母亲的声音最美，父母舒心微笑的声音最美，相爱的人说出的绵绵情话最美。还有，村庄里早晨的鸡鸣声最美，城市里的古钟敲响的时候最美，婴儿吸吮母乳的声音最美，青年收获成功时的掌声最美，中年妻缠子绕的声音最美，老年相互搀扶的声音最美...... 昨晚，听到一朵朵花儿“咕咚咕咚”开放的声音，真的很美，急急地去告诉友友。  【木槿】 春深夏浅的黄昏时分，一个人去看望花园角落里的那些木槿花。 并不确切这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木槿花，只知道，它在春与夏的交汇时盛放，颜色紫红，花瓣密匝，近看，是一株火树，远看，是一团红云。这花，若是在清晨被自己偶然撞见也就罢了，偏偏是黄昏时分，它们在晚霞中堆砌颜色，热热闹闹，泼泼辣辣，不遮掩，不羞涩，只是用一个个花萼吸食着每一缕和暖的风、每一束艳丽的霞光，而后，坐稳在自己的心里，酿甜甜蜜蜜的往事，诉真真切切的情怀，如同珍藏了一段爱情，甜是自己的，酸是自己的，痛，也是自己的。 这样的时节，适合一个人踱着细碎的步子去探访这些城市里的野生花卉，不需要人作陪，若，爱自己的人陪着，那是极其奢侈的事情，爱情里的爱用多了，也会有用尽的一天。亲情里的人也不要陪，亲人是用来慰藉烟火生活的，不适合用来装饰风花雪月里的情感。朋友圈里的人也不得陪，心事终是自己的，能够和朋友谈说的事情都不可过度挖掘。只因，每个人心的角落里，都需有一块土地，即使荒芜纷杂，即使布满尘土，那依然只属于自己，不属于红尘，不属于世界。 一直以来，就这样想着，在自己的心里栽种这样一棵花树，跟随季节和阳光开放，不明媚，不张扬，却是枝叶葱茏而缤纷。树上可以结果子，也可以不结，只要蓬勃的绿叶子就可以了。偶尔心事重重时，绿叶子吐纳的氧气是可以缓解情绪的。——人，总要为自己在尘世间留一个位置，没有人疼爱的时候，自己还可蹲下来疼一疼自己。 木槿花开，像一首适合弹唱的歌谣，咿咿呀呀，极尽妩媚。然而，这媚气并不嘈杂，也没有纷争。花朵们很团结，很亲密。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容，有了矛盾，就躲躲，有了误会，就忍忍，有了情爱，就暖暖，有了将来，就盼盼。 我在一朵朵花里听故事，听得自己的眼睛都雾气蒙蒙了，忽然，看见一朵绯红色的流云在不远的天边徘徊，姿态婀娜，雅韵叠生。 这夕阳真是如火呢，我终于，醉倒在这一片怡人的光阴里。 【午后】这一时，本是春深夏浅季节，他在炎热的午后发来讯息给她。他问：“你在做什么？”她轻轻一笑，缓慢回复：“我在看书。” 他便露出欣慰的笑意来，只说，你终于走出了那一段晦暗的时光，能够静下心来读书，说明你已经铲除了内心的那些杂草，你已还是原来的你。 她问，原来的我是怎样的一个我? “一个清冽甘甜的你啊！”他说：“原来的你，内心是一团火，外表是一层霜。你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却不知，有心的人都会看到你包裹得很紧的那一颗善良的心。” 她便说：“善良有什么好？” 他也不答。过了几分钟，他说，我今晚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她诧异地追问。于是，他说了地名，接着发来三张美丽的图片给她。一张是一间农舍伫立在山脚下，幽幽炊烟升腾，宛若仙境。一张是旷大草原开满细碎黄色花朵，疑似天上的星辰坠落人间。另一张，是一大丛、一大丛的薰衣草顺山势生长，每一棵草下，都是凝重的黑色尘埃。 他说：“明天，我就会站在燃烧着炊烟的屋檐下，静静地想你。你要知道，这一次，我不带着我的文字，我只是带着你的呼吸去旅行。每到一处，我都会轻轻地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人在那里，我是和你，和你的心一起站在那里。” “我曾经想过，和你找到那样一个安静的所在，盖一处房子，垒一个院子，种花种草，养牛养羊，早晨出去耕田，夜晚回家睡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参与，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他说：“然后，你给我生两个孩子，一个叫幸福，一个叫快乐。” 她扑哧一笑。这个男人，还有着很多的孩子气。这些日子，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很多的喜欢、很多的欢喜。他知性，她善良，他前进，她迎合。 后来，他有事离开。她一个人在午后的办公室里坐了，静静地思忖这一段感情。或许，这一次，她真的是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面，然后，那片爱的土地才慢慢开始生长一种会开花的植物，这植物，有着大片大片的紫，大片大片的红，大片大片的白。 而他和她的爱情，他只用一句话就给了她一个允诺。他说：“我会用我的今生来换你的来世......” 【夜晚】清少纳言说：夏天是夜里最好。有月亮的时候，不必说了，就是暗夜里，许多萤火虫到处飞着，或只有一两个发出微光点点，也是有趣味的。飞着流萤的夜晚连下雨也有意思。 春深夏浅，北方小城的夜晚没有萤火虫，想来，那些有灵性的小昆虫都只会生在南方，比如蝉，比如大翼蝶......这里的夜晚，只有土灰色的蛾子、暗褐色的蝙蝠或者短翅小尾的蚊子。然而小城，却并不因此缺少季节带来的情趣。至少，我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蝙蝠在月色中旋转着飞，它在追逐一只蛾。蛾子的翅膀紧张急促地抖动，拼了命地逃。而战争的最后，蛾子大概是逃不脱蝙蝠的捕食的。你看那些蝙蝠，在静静的夜里，总是孤独地徘徊、急速地出击，简直就是个勇猛的战将。——在昆虫的世界里，蝙蝠们硕大、强悍，有些凶猛。 夜晚，除却昆虫们的尔虞我诈在接次上演，我还听到过来自深草丛里的蛙鸣，还有，还有那些野蛐蛐的叫声。多是子夜，万籁俱静，大地开始沉睡，就有一只蛐蛐的瘦腿压疼了一棵草茎，草儿们一疼，就开始颤动。那蛐蛐并不知是自己的错，还以为是有敌人来袭，于是鼓起肚腹，运起丹田之气，开始大声的鸣叫报警。这一只叫了，另一只虽不明就里，也起哄似的随着叫，于是，草丛里开始沸腾起来，终于吵醒了本来就不是绅士的青蛙。那青蛙一叫，夜晚就不再是沉寂的了。 读书读累了，也会有困倦。闭了眼，不觉痴痴的想。终有一天，我会老了，老得再也听不到大自然里任何的声音，到那时，我想我也不会很忧伤。只因曾经，我在无数个夜里听到过四季传递给我的生命的气息，它们鲜活、灵动、俏皮，各自有着独特的身形和灵魂，曾经，我们一起醒着，也曾经，我们都努力地存活着。 而我，喜欢这样的夜晚。 ——此夜，我是内心完整的女子，有爱，有恨，有思想，有疼痛。而岁月安稳，我笑颜如花。
其实，那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瞬间，她为他收拾办公桌，他忽然开口说了一些关于她工作的话语，很中肯，很随和，很亲切。她在午后的阳光里一时怔住，心中暗潮汹涌，波浪翻滚。 后来，她为自己当时的语塞感到悔恨。很多事，我们不做，就没有人会知道；很多话，我们不说，就是永久的错过了吧？清晨醒来，她在听了一刻钟的鸟鸣与风声之后，开始坐在电脑前给他写信。她说：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关注着我的工作和学习，更深深感谢您昨天所说的一番话，尤其是那一句要自信，让我心生感动。 然后她简单地诉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工作现状和对未来的努力方向。最后，她婉转地说，也请您注意身体、适宜休息、工作愉快！ 她以为这封信他不会立即看到，心下里却坦然了许多，面带着轻微笑容，她开始了新一天的洗漱。不曾想，还不到三分钟，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他说：收到！谢谢！！ 她忽然看到花开，心里宛如有一棵春深夏浅里的木槿花随风轻轻摇曳。她知道，这一次，她摆脱了很久以来深藏在内心的不安与纠结、自惭与焦躁，如此大胆地阐明自己的认知与态度，还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次。很多时候，她选择了容忍、谦让或者低头，而这一次，她对自己说：低眉对自己，抬头向人生。 后来，她走在白杨树林的小径里，看到一股股温暖的风在杨树干净的叶子里恣意地穿梭，听到那风带动片片绿叶子发出的“唰唰”声音，看到几只黑色夏燕斜翅辗转飞过，听到脚下草丛里花朵儿们砰然炸开的声响…… 她轻轻微笑。 是谁说：在世间，人各有各的情渊，一人，即是万丈红尘，身外，都是过客秋千，只是春风不须记得马蹄声声。 她只是想说，在尘世里，我们各有各的喧嚣和沉寂，一念起，就是花开，一念落，就是花颓。而无论何时，保持一颗明净的心，终是一种理性的美丽。与他人是，与自己，也是。 【雨后】春深夏浅时节，一场雨在午后来的不急不缓。雨是在天际的西方开始漫卷的，然后有风带动雨的脚步一起走来。这风雨一定还带来了西辽河里的蛙鸣、近郊柳树上的蝉声，还有，几只新生蝴蝶的断翼。 我在雨中，看到树木的欣喜以及花朵的雀跃。每一朵花都伸长了脖颈，企图多招惹几分水汽。——雨，是来给大地洗一个冷水澡的。 前天的雨里有米粒大的冰雹，昨天的雨里什么也没有。雨也是调皮的孩童。自己的雨想怎么下就怎么下，从不必听从老天的安排。 昨夜，我的心里也雨着。是毛毛雨。 心里面下雨的时候，会觉得皮肤都跟着潮湿。迟迟不敢入睡，怕身体的湿冷了一夜的好梦。只好枯坐着，像一棵春天里就老去的树，顶着三两个过期不用的旧巢。也无伤感，也无愉悦。谁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开始厌倦黎明，开始贪婪夜晚。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开始吃不饱不饿的饭。 在雨后出去散步，大地如处子出浴般清丽，连麻雀的声音也透彻许多，叽叽喳喳地欢叫，腾挪着脚步乱跳，翅膀里还夹着几滴雨，也不肯抖一抖。这些生灵倒是比人还智慧的，人只会用雨冷着自己的心，鸟儿们不会，它们知道，夏天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雨季还早呢。 在雨后的风里会嗅到路边野蔷薇的香。浓烈，饱满，还有那么几丝色情。春天里的花都是用来恋爱的，桃花开了结出桃子，杏花开了结出杏子，蔷薇开过了结出什么呢？这是花花草草们自己做主的事情。想来，恋爱过的花们，会和人一样，有的收获了婚姻，有了子嗣。而有的就不能，那些爱情的花，开过了就是开过了，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有些人从来不喜欢给感情一个郑重的交代。所谓的爱情都是无数场遇见的其中一次。这一朵花谢了，另一朵正在开，大可不必担心春会迟暮，佳人会老。 我已好久没有过爱情了。爱情被我泡在每一天的清茶里，顺着时光一起咽下了。爱情被我写在公文里，被电脑的磁波格式化了。没事做的时候，看书是最好最体贴的保养方式，只有在这时，我才看到爱情在星火燎原，我伸出手指去轻轻探触，这星火一样的爱情冰一样寒冷，下次，打死我也不去碰了。 我只是看到日子，哗哗地流水一般消逝。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收藏一点什么，旧的一天就结束了，新的一天正在路上，未来的日子又很接近，和我们的叹息连着......人到中年，不经意地，就把生活过得很疲惫，很焦躁，很庸俗。 还是雨后的天空晴朗。适宜在空气里寻找一些体面的情绪。——忽然，看见天边有七色彩虹出现，一颗心瞬间就明媚了许多，遂微笑了一下，觉得很美。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