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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川的“三”、“两”、“一”

 江卫视界 2015-04-23

冷冰川的“三”、“两”、“一”

记者 熊江卫

 

三地
南通、北京、巴塞罗那。
这三个城市记录着冷冰川成长的轨迹。
南通,是起点。
他说:“在南通,我感觉很幸福”。
在南通,他第一次接触到毕加索和马蒂斯这两个名字,并被他们的人生经历、绘画风格深深地吸引了,这两位画家对他产生了终身难忘的影响。
在南通,有着很多与他从小一起玩过来的朋友,和小时候的朋友坐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是在交流。
家乡南通给冷冰川自在感和轻松感。每年,他都会像“候鸟”似地飞回南通。坐在妹妹开的梅庵书苑里,听悦耳古琴,品飘香好茶,神清气爽,好不快哉。
北京,是平台。
上世纪八十年代,冷冰川来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进修。
说是进修,其实,他基本没去上课。因为他觉得学校教的是早已过时的东西,并不适合自己,他不愿“循规蹈矩”。
那时,他迷上了诗。“每次感到厌倦时,我都会翻开一本诗集静静地读下去,让自己困顿的灵感回到出发的地方。”冷冰川曾这样回忆道。诗的陶冶,触发了他创作的灵感。后来,他试着给《读者》寄去一些画稿,没想到《读者》很快为他发了一个“封三”。
在北京,他还收获了爱情。在进修期间,冷冰川经常拿着自己的作品到中央工艺美院院长张仃家里去求教。张仃先生把冷冰川的作品拿给自己的孙女关关看,她说,这个画家至少得有五十岁。事实上,冷冰川当时不足三十岁。后来,关关成了他的夫人,冷冰川成了张仃的孙女婿。
巴塞罗那,是港湾。
每年更多的时间,他是在西班牙度过的。
他的寓所紧贴巴塞罗那市中心最著名的步行街兰布拉大道,出门就是加泰罗尼亚广场,楼下有各式小吃店、书店、咖啡店、手工面包店,热闹非凡。兰布拉大道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流浪艺人进行各种游艺表演,五花八门的“真人雕塑”沿街林立。就在这熙攘喧闹的闹市,冷冰川静静地一刀刀地刻绘着他的岁月和简朴的内心。
他的个展在巴塞罗那文化中心、巴塞罗那奥林匹克艺术中心、CASADA画廊相继展出,为他赢得了众多粉丝,连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副主席伽沙达也多了一个头衔:冷冰川的经纪人。
 “在西班牙过的就是劳改的生活。”冷冰川自嘲,“只有工作,没有娱乐。”
在西班牙,白天的8到10个小时,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把全部精力都贯注到刀尖,在纸上游走。
住在被余秋雨称为“流浪者大街”的兰布拉大道旁,对他而言,究竟是流浪的开始,抑或是归宿?我们不得而知。也许只因为他的作品装饰着这里的风景,而这里的风景也成就了他的梦……

 

两色
黑与白。
这两色主宰着冷冰川的艺术世界。
他把千滋百味的内心感受、五彩缤纷的天地万物,都浓缩成黑白两色。
人们说,一张白纸好画更新更美的图画,冷冰川却是反着来的。
展开德国进口的白色卡纸,在纸上用毛笔涂上一层“一得阁”的墨,等它干透,用最普通的小刀,在黑纸上刻绘出白色的点线面,刻绘出女人体、花间词、窗前月以及万种风情。画里的黑黑得彻底,像最深的夜,像胶片负片中不能辨析的幽昧部分,足以吞没一切庸常。唯有繁丽细致的白线条,刻划着丰硕得不可思议的植物、层层叠叠的屋顶、瓦片上的寒霜、孔雀身上的翎毛、树枝编织成的鸟巢,百叶门窗漏出的微光…
1970年代末,他在国内初学绘画时,只能在文学刊物的封三上看到一些国外的美术作品。他临摹了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包括油画、版画、插图之类。“后来觉得太容易了,想找点难度,就在局部细节的地方用刀刻,增加立体感。”
通中毕业后,他到韬奋印刷厂设计室工作。在那里,卡纸随便用。他便用刀在卡纸上刻画,然后用油墨滚筒一滚,线条就出来了。除了黑色,冷冰川那时也试过墨绿和蓝。摸索几年后,冷冰川就基本定下只用墨汁。
在荷兰的两年让冷冰川大开眼界,也颠覆了他此前的绘画观念。“中国画1米半就算很大的了,到了荷兰看到现代艺术馆,那里的作品5米高、4米长,那已经不是一般的绘画概念,那就是心灵,那就是人的身体。我以前受到的那种教育、读到的东西,全部跟这个不相干,我仅仅是表达技术,而不是表达人。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半年都没画。”
到西班牙后,冷冰川索性抛弃了来自西方的油画,专心致志画黑白画。《夜的如花的伤口》是第一幅,也是冷冰川自认为早年的代表作。“很长时间没画东西了,压抑了很多。我就从这第一张开始画,把很多情绪都放到里面。”
董桥先生在《读冷冰川墨画》里说:“那天晚上在中环古旧茶室人声喧哗中读冷冰川的几幅墨板白画读到了他沉稳的浮想:一帘远念,半榻轻愁,满窗孤愤,一瞬间邂逅了西方的偏见也邂逅了东方的执拗。退半步消受那些绵密而体贴的阳文,那是江南桂花雨下深情的叮咛。再退半步辨认画刀阴文的团圆,认出的竟是巴塞罗那夏夜酒杯里的风雨。”
尽管画黑白画的过程十分枯燥,冷冰川仍然喜欢这种形式,在他看来,那是一种“很深入的表达”。
分明是两个极端,而他却用黑白将苍凉写成美丽,将寂寞舞成春秋。

 

一刀
刀,是他的绘画工具。
古龙笔下李寻欢用的是飞刀,可冷冰川用的是两块钱一把的简陋美工刀,以至西班牙某电视台拍他作画过程时,他不好意思显得太寒碜,偷偷买了一把高级美工刀。
因为用刀,所以只有看到原作,才会明白冷冰川的“黑白画”与版画有着怎样的不同:版画只是一个黑白平面,而“黑白画”上刀痕毕现,被刀划过的地方略微向上翻起,在展厅的灯下泛着粼粼微光,相当有质感。
“我的画一般都是七十公分长,因为我的胳膊只有那么长,这个长度,刻刀才能够得着。”一笔刻错,就无法弥补;一旦停顿,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气韵。那时候他特别怕接电话。“比如我在画窗格子的时候,接个电话,再画气就断了,肯定就和原先的想法不一样了。”
在他的刀下,你可以看到万物花开,听到了花底鸢声,碰到“夜的如花的伤口”,感到“白秋”充满体温的温柔,你会沉浸在“箫声断处”的孤独里,会驶向销魂荡魄的“夜航”,会徘徊在不知今夕何夕的“唐宋之间”……
在他的刀下,弯弯的娥眉月牙悄然挂在天际,如同哨兵,呆呆守候这个孤独的夜晚;寂空的花园、小屋内,衣裳,书本洒落一地,赤裸的女人翘起了臀部,妩媚如妖精。
冷冰川很反感有人将他的黑白画里的裸体女人理解为“色情”。曾有“老干部”批评他的画内容不够健康。“我要是心里有杂念,就不可能画得这么静这么纯这么美。”
陈丹青也是领悟到了这一点的人:“青春的梦幻,以及快乐的,乃至是享乐的心情——我们都该有一点哪怕是短暂的快乐的心情:在晴午,夏日,良宵,将自己藏在不可置信的美景里,什么也别想,学那图画中不着寸缕无须装扮的女孩,独自乘风凉。”
而摆在我们面前的新著《无尽心》,是一本一半文字、一半画作的书。从内文到画作,从装帧到作者照片,依然只有黑白两色。看着那些从漆黑一片的底色里纤毫毕现地凸现出来的图案,读着这些在漆黑一片的思绪里突然闪起亮光的短句,内心一次又一次被深深地触动。
忽然觉得,他的人生也极像一把刀:
醒目,独特。
刀光掠过,身后留下一片赞叹与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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