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先生在《十批判书》里对嬴政有这样的描述:鸡胸,长着一个起伏的马鞍鼻,眼睛细长形似马目,正中眼珠子喷薄欲出,严重的气管炎导致嗓音嘶哑,听来如旷野“豺声”。 他的这副尊容得自他父亲的遗传。他的父亲异人同样地不招人待见,连其祖父秦昭襄王都不屑于正眼看他。出于战略的需要,为了取得赵国的信任,秦昭襄王要挑一个人质送给赵国,结果异人凭借着他的出奇制胜的长相以压倒性的“优势”脱颖而出。这注定了出生于赵都邯郸的嬴政未来的人生必然曲折,充满抑扬顿挫。 嬴政的母亲曾经是吕不韦的小妾,与奇丑无比的父亲相比,母亲则丰饶多姿而且水性杨花,几乎任何一个与她眉来眼去的男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张开她饥渴的躯体,他们与她从性情到身体都高度地契合。在嬴政出生的前一年,公元前260 年,也就是白起率领秦军在长平大破赵括率领的赵军,坑杀45 万人的那一年,吕不韦这个二道贩子把她也当做高档商品赠给了异人这位落难的秦国王孙,以至于嬴政的生父到底是吕不韦还是异人,两千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搞清楚。吕不韦是把异人当成升值股来投资的,结果他的投资取得了丰厚的回报。秦昭襄王死后,秦孝文王即位,秦孝文王最宠爱的妃子华阳夫人没有儿子,吕不韦通过行贿让她答应立异人为太子。华阳夫人的枕边风显示了威力,秦孝文王正式立异人为太子,大喜过望的吕不韦于是帮助异人逃出赵国,回到秦国,而秦孝文王即位只一年就恰到好处地一命呜呼了,异人这个最不被看好的丑男终于当上国君,称秦庄襄王。 这一年,嬴政10 岁。 3 年后,父亲死了,这个受尽欺凌的鸡胸少年居然成为秦国的最高领导人,即使最伟大的预言师也不可能预见到这一点。人生充满了不可思议,历史也是一样。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嬴政的母亲,她依然年轻,依然丰饶多姿水性杨花,深宫里空旷的长夜该叫她如何忍受?那个名叫嫪毐的男宠,就这样乘虚而入,被吕不韦以“宦官”的身份送入后宫,他威风凛凛的生殖器让那位年轻守寡的太后每夜发出兴奋的嚎叫。高潮中的她不会想到,她年少的儿子,正独自陷入难言的屈辱与绝望。丑陋的长相、在赵国经受的欺侮、母亲的污秽……,所有这一切,对嬴政的心理发育造成严重的创伤,塑造出一种特殊的人格,心理学家把它称为抑郁型人格。他一方面自卑,另一方面却自尊心强大;一方面内向,另一方面却充满攻击力,只要遭遇一定的刺激,这种攻击力就会爆发出来。无论嬴政后来的业绩多么辉煌,他始终无法摆脱他心中的孤独和绝望情绪。他嗜杀成性,是因为他生性的敏感多疑,不是他要这么做,是他的抑郁型人格在指挥他这么做。 实际上,整个秦国,都被这种人格包围着,因为这个国家的早年岁月,不仅要经受西戎的洗劫,还要以弱国的身份受到东方各国的排斥和嘲弄。这一大国崛起的过程,是对早年受挫经历的强力反弹,他们暴力征服的过程,也是他们进行自我心理治疗的过程。只有血腥的征伐,才能使他们心里的卑贱感和屈辱感得以平复。齐国没有这样的力量,是因为它的仙山琼阁是那么的令人流连忘返;楚国没有这样的力量,是因为那一片神巫之地早已被诗歌与音乐浸泡得柔软缠绵,水淋淋、软塌塌的;燕国没有这样的力量,是因为它的历史太久了,在西周之初就建立了,秦国白手起家时,燕国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和成熟的文明,金樽美酒让他们醉眼迷离,不再去眺望远方的路。只有秦国是一片贫瘠的沙地,所以才能贪婪地吸吮东方多余的水分。对于秦国——它的国君、臣民来说,多愁善感的音律和缜密深刻的思想都是多余的,它们可以属于郑、属于鲁,唯独不属于秦,秦国只需要在艰苦甚至残酷中锻造自己的力量,所以秦国选择了法家。也正因如此,当公元前238 年,嬴政22 岁,在雍都蕲年宫举行隆重的加冕典礼,开始亲政的时候,他首先想起的就是早已死去的商鞅。巧合得很,那一年,刚好是商鞅殉难100 周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