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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山水画派之祖荆浩

 草木之人66 2015-04-25
    北方山水画派之祖 <wbr><wbr> <wbr><wbr> <wbr><wbr>荆浩

(荆浩山水画传世作品仅有《匡庐图》。画上宋人原题为“荆浩真迹神品”。后因元代柯九思在画上题诗,发挥想像,其中有“瀑流飞下三千尺,写出庐山五老峰”之句,此后鉴藏家遂径以“匡庐”命之,实则未必是作者原意。)

 

 

 

    荆浩(约850-?)五代后梁最具影响之山水画家,博通经史,并长于文章。字浩然河内沁水(一说为河南济源,一说为山西沁水。四白堂主按:二说均是,此沁水,非今山西沁水县,时沁水辖济源部分区域。)人。擅画山水,常携笔摹写山中古松。所作云中山顶,能画出四面峰峦雄伟气势。自称兼得吴道子用笔及项容用墨之长,创造水晕墨章表现技法。亦工佛像,曾在汴京(今河南开封)双林院作有壁画。是中国山水画发展过程中具有重要影响画家之一。著有画论《笔法记》。存世作品唯有《匡庐图》。

    荆浩生于唐末,约卒于五代后唐(923-936)年间。士大夫出身,因避后梁战乱,曾隐居于太行山洪谷,自号“洪谷子”。荆浩创造笔墨并重北派山水画,后世尊为北方山水画派之祖,留有著名山水画理论《笔法记》,假托在神镇山遇一老翁,互相问答中提出气、韵、思、景、笔、墨之所谓绘景“六要”,是古代山水画理论经典之作,较南齐谢赫之“六法论”有所发展,具有更高理论价值。

    荆浩创山水笔墨并重论,擅画“云中山顶”,提出山水画也须“形神兼备”、“情景交融”,作品已被奉为宋画典范。

    荆浩生平及早期绘画活动 荆浩出生于河南济源。济源北倚太行,西望王屋两山,南临黄河,与古都洛阳相邻,历来文风颇盛。沁河由西北截太行而出,两岸峭壁如削,谷幽水长。荆浩故里谷堆头村位于今县城东北十五里,现存荆浩墓遗址。

    荆浩早年“业儒,博通经史,善属文”,学识渊博。济源风物景观多名人足迹,白居易有诗云:“济源山水好,老尹知之久。……孔山刀剑立,沁水龙蛇走;危磴上悬泉,澄湾转枋口。”唐开元道教宗师司马承桢曾于王屋山创建阳台宫。荆浩少时常来此宫,受司马承桢影响,在晚年所著《笔法记》中,将其与王维、张璪并列,赞曰:“白云尊师气象幽妙,俱得其元,动用逸常,深不可测。”荆浩还曾创作表现王屋山主峰之《天台图》,皆与其早期生活经历有关。

    唐乾符元年(874)前后,荆浩由家乡来到开封,得济源同乡裴休关照,曾为小官。裴休任宰相五年,唐大中十年(856)罢官,在开封遇高僧圆绍,二人志同道合,圆绍遂命其居开封夷门仓垣水南寺。后圆绍名声日显,将寺扩成横跨夷门山之巨院,唐僖宗题赐院额曰“双林院”。荆浩曾为双林院绘制壁画,足见其画名。“尝于京师双林院画宝陀落伽山观自在菩萨一壁”、(《五代名画补遗》),惜此画未能传留

    荆浩兼擅人物。《匡庐图》中,有几个细小而动态极佳之点景人物。《宣和画谱》中,亦载其曾画《山阴宴兰亭图》三幅、《楚襄王遇神女图》四幅,人物繁多。清代李佐贤《书画鉴影》录荆浩《钟离访道图》:“山林墨笔,人物着色,兼工带写。”兼详述画中钟离作举手问讯状,将士伫立状,对岸真人傍虎而行及童子回顾指示状等,十分生动。

  隐居河南林县洪谷山   时政局多变,荆浩“隐于太行山之洪谷”,自号洪谷子洪谷位于开封之北二百里左右之林县,属河南安阳,林县唐时名林虑县。太行山脉于县西绵亘一百八十里,总称林虑山,由北向南依次为黄华、天平、玉泉、洪谷、栖霞等山。山势雄伟壮丽,幽深奇瑰,历代多有隐逸者。北宋山水大家郭熙林泉高致》曰:“太行枕华夏,而面目者林虑。”以林虑为太行山脉最美之处。荆浩于此躬耕自给,常画松树山水。曾为邺都青莲寺作画。

    邺都在今河北省临漳县北,位于林县之东,三国时为曹魏都城。时邺都青莲寺沙门(住持和尚)大愚,曾乞画于荆浩,寄诗以达其意。诗曰:“六幅故牢建,知君恣笔踪。不求千涧水,止要两株松。树下留盘石,天边纵远峰。近岩幽湿处,惟藉墨烟浓。”可知请荆浩画一幅松石图,双松屹立悬崖,近处是水墨渲染之云烟,远处则群峰起伏。荆浩画成赠大愚,并答诗曰:“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岩石喷泉窄,山根到水平。禅房时一展,兼称苦空情。”显露其厌恶乱世之情怀。

   著录中荆浩作品  在历代绘画史籍和著录书中,记有荆浩作品约共五十余幅,其中山水画占绝大部分,也有少量人物画。如《宣和画谱》所记山阴宴兰亭图三幅、楚襄王遇神女图四幅、观自在菩萨钟离访道图,均以人物为主。山水画据《图画见闻志》记述有四时山水三峰桃源天台;《宣和画谱》记有夏山图四、蜀山图一、山水图一、瀑布图一、秋山楼观图二、秋山瑞霭图二、秋景渔父图三、白苹洲五亭图一;南宋《中兴馆阁储藏》记有江村早行图江村忆故图;此外,在《襄阳志林》、《云烟过眼录》、《铁网珊瑚》、《珊瑚网》、《清河书画舫》、《图画精意识》、《平生壮观》、《式古堂书画汇考》、《石渠宝笈》、《庚子消夏记》等著录中,还记有渔乐图秋山图山庄图峻峰图秋山萧寺图峭壁飞泉图云壑图疏林萧寺图云生列岫图溪山风雨图楚山秋晚图仙山图长江万里图庐山图匡庐图等。较殊者《珊瑚网》中载荆浩有交泰图册页,或是一幅画有三羊风俗画,寓意“三阳(羊)交泰”。

    以上作品除匡庐图尚存,其他均已失传。传为荆浩所作之五幅画——美国纳尔逊美术馆收藏雪景山水、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江山瑞霭图、台湾故宫博物院收藏渔乐图等,其真伪难识。

  荆浩艺术特色  一、“有笔有墨,水晕墨章”  历代画史画论著作皆爱引用荆浩“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笔法记》曰:“随类赋彩,自古有能;如水晕墨章,兴我唐代。”六朝以来,山水画均是青绿设色,勾线填彩。从盛唐、中唐始出现水墨山水画,肇始者张璪、王维、王洽等,然尚未形成风气。五代经荆浩,发展为“有笔有墨”,并对水分运用亦更加讲究。用笔与水墨相结合,表现大自然变化万千气象,拓展绘画审美,消除刻板笔迹,“墨淡野云轻”,即水墨微妙交融之艺术效果。荆浩曰:“笔者,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墨者,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彩自然,似非因笔。”用笔变化运动,用墨韵味天趣。避扬吴道子有线条笔力而无墨色变化、项容有墨之变化而无用笔之美,“人以为天成”,“故所以可悦众目使览者易见焉”(引自《宣和画谱》)。荆浩用笔,历来记载分析不一。有云“皴用小斧劈,树石勾勒,笔如篆籀”(李佐贤语);有云“将右丞(王维)之芝麻皴少为伸张,改为小披麻”(布颜图语);有云“其山与树皆以秃笔细写,形如古篆隶,苍古之甚”(孙承泽语)。荆浩用笔融篆隶之骨力,皴法尚在探索之中,面貌不一。宋代周密《云烟过眼录》记述曾见到荆浩渔乐图两幅,上有题书《渔父辞》数首,类似唐代柳公权的书风。

       二、“大山大水,开图千里”

    荆浩之前山水画,少见表现雄伟壮阔大山大水及全景式布局。荆浩感于太行山气势之磅礴,悟得“山水之象,气势相生,创立“开图千里”之新格局。北宋沈括《图画歌》曰:“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李成笔夺造化工,荆浩开图论千里。范宽石澜烟林深,枯木关同极难比。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宋人米芾曰“善为云中山顶,四面峻厚”;又云“山顶好作密林,水际作突兀大石”。清人顾复《平生壮观》记述荆作云壑图“峰岚重复,势若破碎,而一山浑成,无断绝之形”,多为“寻丈之笔”,以致“后之大图不能出范围焉”。荆浩亦能作小幅,如册页云生列岫图“咫尺而得千顷之势,水墨浓淡生秀绝伦”。

    荆浩好作秋冬之景,历代著录中有《秋山楼观图》、《秋山瑞霭图》、《秋景渔父图》、《秋山萧寺图》、《楚山秋晚图》等。元代黄公望称赞《楚山秋晚图》“骨体...绝,思致高深”,并赋诗曰:“天高气肃万峰青,荏苒云烟满户庭。径僻忽惊黄叶下,树荒犹听午鸡鸣。山翁有约谈真诀,野客无心任醉醒。最是一窗秋色好,当年洪谷旧知名。”据宋人记载,荆浩曾撰有《山水诀》一卷,为宫廷秘阁所藏。现今流传《笔法记》(宋代陈振孙《书录解题》中称此文为《山水受笔法》,明代王世贞编《王氏画苑》中又注明“一名《画山水录》)一直相传为荆浩所著。

    在中国古代画论中,此书为全面系统论述山水画创作方法和艺术准则最早一部著作。文中借与虚拟之石鼓岩老叟问答形式,列述山水画中“真”与“似”之别,提出作为山水画创作原则及标准之“六要”,品评艺术水平高下之“神、妙、奇、巧”四等,用笔“筋、肉、骨、气”之“四势”和绘画中“有形病”、“无形病”等,皆精当而富有创见。前代于《笔法记》真伪多有质疑。如清《四库全书提要》中提到“文皆拙涩,中间忽作雅词,忽参鄙语,似艺术家粗知文义而不知文格者,依托为之。”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中则认为“是书文词雅俗混淆,似非全部伪作,疑原书残佚,后人傅益为之者。参韩拙《山水纯全集》曾引编中笔有四势论,是宣和时已有此书,其作伪亦当在北宋时。然均无论证。《笔法记》于宋时已载入《新唐书·艺文志》,其文曾为人引用,且五代离北宋未远,流传当必有据,似非伪托。至于传抄中文句脱错,实不足以害文。

【附錄一】《笔法记》

    太行山有洪谷,其间数亩之田,吾常耕而食之。有日登神镇山四望,回迹入大岩扉,苔径露水,怪石祥烟,疾进其处,皆古松也。中独围大者,皮老苍藓,翔鳞乘空,蟠虬之势,欲附云汉。成林者,爽气重荣;不能者,抱节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方如其真。
      明年春,来于石鼓岩间,遇一叟。因问,具以其来所由而答之。
      叟曰:‘子知笔法乎?’曰:‘叟,仪形野人也,岂知笔法邪?’叟曰:‘子岂知吾所怀耶?’闻而惭骇。
      叟曰:‘少年好学,终可成也。夫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笔,六曰墨。’曰:‘画者,华也。但贵似得真,岂此挠矣。’叟曰:‘不然。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物之华,取其华;物之实,取其实。不可执华为实。若不知术,苟似,可也;图真,不可及也。’
     曰:‘何以为似?何以为真?’叟曰:‘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凡气传于华,遗于象,象之死也。’谢曰:‘故知书画者,名贤之所学也。耕生知其非本,玩笔取与,终无所成。惭惠受要,定画不能。’叟曰:‘嗜欲者,生之贼也。名贤纵乐琴书图画,代去杂欲。子既亲善,但期终始所学,勿为进退。图画之要,与子备言:气者,心随笔运,取象不惑。韵者,隐迹立形,备仪不俗。思者,删拔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时因,搜妙创真。笔者,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墨者,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笔。’
      复曰:‘神、妙、奇、巧。神者,亡有所为,任运成象。妙者,思经天地,万类性情,文理合仪,品物流笔。奇者,荡迹不测,与真景或乖异,致其理偏,得此者亦为有笔无思。巧者,雕缀小媚,假合大经,强写文章,增邈气象,此谓实不足而华有余。
      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故知墨大质者,失其体;色微者,败正气;筋死者,无肉;迹断者,无筋;苟媚者,无骨。
      夫病有二:一曰无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桥不登于岸,可度形之类也。是如此之病,尚可改图。无形之病,气韵俱泯,物象全乖,笔墨虽行,类同死物,以斯格拙,不可删修。子既好写云林山水,须明物象之源。夫木之为生,为受其性。松之生也,枉而不曲遇,加密如疏,非青非翠,从微自直,萌心不低。势既独高,枝低复偃,倒挂未坠于地下,分层似叠于林间,如君子之德风也。有画如飞龙蟠虬,狂生枝叶者,非松之气韵也。柏之生也,动而多屈,繁而不华,捧节有章,文转随日,叶如结线,枝似衣麻。有画如蛇如素,心虚逆转,亦非也。其有楸、桐、椿、栎、榆、柳、桑、槐,形质皆异,其如远思即合,一一分明也。
      山水之象,气势相生。故尖曰峰,平曰顶,圆曰峦,相连曰岭,有穴曰岫,峻壁曰崖,崖间崖下曰岩,路通山中曰谷,不通曰峪,峪中有水曰溪,山夹水曰涧。其上峰峦虽异,其下岗岭相连,掩映林泉,依稀远近。夫画山水,无此象亦非也。有画流水,下笔多狂,文如断线,无片浪高低者,亦非也。夫雾云烟霭,轻重有时,势或因风,象皆不定,须去其繁章,采其大要。先能知此是非,然后受其笔法。’
      曰:‘自古学人,孰为备矣?’叟曰:‘得之者少。谢赫品陆之为胜,今已难遇亲踪。张僧繇所遗之图,甚亏其理。夫随类赋彩,自古有能;如水晕墨章,兴我唐代。故张璪员外树石,气韵俱盛,笔墨积微;真思卓然,不贵五彩;旷古绝今,未之有也。麹庭与白云尊师,气象幽妙,俱得其元,动用逸常,深不可测。王右丞笔墨宛丽,气韵高清,巧写象成,亦动真思。李将军理深思远,笔迹甚精,虽巧而华,大亏墨彩。项容山人树石顽涩。棱角无[足追],用墨独得玄门,用笔全无其骨,然于放逸,不失真元气象,无大创巧媚。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陈员外及僧道芬以下,粗升凡俗,作用无奇,笔墨之行,甚有行迹。今示子之径,不能备词。’遂取前写者异松图呈之。
      叟曰:‘肉笔无法,筋骨皆不相转,异松何之能用?我既教子笔法。’乃资素数幅,命对而写之。叟曰:‘尔之手,我之心。吾闻察其言而知其行。子能与吾言咏之乎?’谢曰:‘乃知教化,圣贤之职也。禄与不禄,而不能去。善恶之迹,感而应之。诱进若此,敢不恭命。’因成古松,赞曰:‘不凋不荣,惟彼贞松。势高而险,屈节以恭。叶张翠盖,枝盘赤龙。下有蔓草,幽阴蒙茸。如何得生,势近云峰。仰其擢干,偃举千重。巍巍溪中,翠晕烟笼。奇枝倒挂,徘徊变通。下接凡木,和而不同。以贵诗赋,君子之风。风清非歇,幽音凝空。’
      叟嗟异久之,曰:‘愿子勤之,可忘笔墨而有真景。吾之所居,即石鼓岩间,所字即石鼓岩子也。’曰:‘愿从传之。’叟曰:‘不必然也。’遂亟辞而去。别日访之而无踪。后习其笔术,尝重所传。今进修集,以为图画之轨辙耳。

 

【附錄二】《笔法记》的理论建树      作者:马鸿增

  《笔法记》的体裁很别致,采取对话的形式,一个是爱好对古松写生的青年农夫;另一个是自称“石鼓岩子”的“叟”,通过两个人的交往问答,借老人之口,阐述荆浩自己的艺术见解。
  《笔法记》的理论建树主要有三点。
  
     一、“图真”论
  
      “图真”,是文章的核心观点。所谓“真”,就是物象的本质特征。他说:“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这就是说,事物的美是客观存在,画家只有通过“度”,即深入体察、品味,才能得到其真。如果不理解这一要求,那只能得其“似”——“得其形,遗其气”。而“真”则是“气质俱盛”。“真”和“似”作为两个对立的概念提出,可以看出,“似”相当于徒具形骸而无神气,“真”相当于形神兼备,气韵生动。具体到山水画,他认为“山水之象,气势相生”,画家不仅要表现出峰、峦、岭等不同地貌特征,而且要把山水作为广大空间中互有联系的统一整体来描绘,即所谓:“其上峰峦虽异,其下岗岭相连,掩映林果,依稀远近。”荆浩把前人在人物画领域的理论成果“传神”、“气韵生动”引申到了山水画领域,发展为“图真”学说。
  荆浩隐居后,由儒而入道的思想转化是必然的。他对“真”的理解也不可避免地打上老庄的烙印。《庄子·渔父篇》说:“真者,精诚之至也。”又说:“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因而“真”与真诚、纯真、天真、精神、本质等有着内在联系。荆浩由此引发出“气质俱盛”,并第一次把“真”与“似”明确区别开来。
  从“图真”的要求出发,他借老叟之口,反复用“真”来衡量创作得失。比如在“六要”中谈到“景”,解释为“制度时因,搜妙创真”;在“四品”中谈到“奇”,解释为“荡迹不测,与真景或乖异”;在评论前代画家时,评张璪树石“真思卓然”,王维“巧写象成,亦动真思”,项容“放逸不失真元气象”;最后又说“愿子勤之,可忘笔墨而有真景”。这当中提到的真景、真思、真元、创真,显然包含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两个方面的要素。真景——大自然的形与神,气与质;真思、真元——画家内心的真情实感,主观精神。有了主客观的结合,才谈得上创真——创造出形神兼备、气质俱盛、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二、“六要”论
  
     荆浩提出“六要”是气、韵、思、景、笔、墨,显然是南朝齐·谢赫“六法”论的继承和发展。“六法”产生于人物画兴旺的时代,“六要”则因山水画的兴起应运而生。两者作一简单比较,“气韵”被分解为二,“思”大体相当于“经营位置”;“景”大体相当于“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笔”是“骨法用笔”的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增加了“墨”,这是唐末五代水墨山水画日益兴起而导致的新的理论概括,也是《笔法记》中最体现时代性的见解。
  关于山水画的气韵问题,前人未曾涉及,荆浩第一个提出“松之气韵”,“山水之象,气势相生”。而且在评论山水画家时,把有无气韵作为首要标准,比如说张璪“气韵俱盛”,说王维“气韵高清”。
  荆浩运用“气韵”概念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画面笔墨如何表现气韵,另一种是指整个画面形象的气韵。“六要”中对气、韵分别阐述正是前一含义。“气者,心随笔运,取象不惑”,意即画家以自己的心灵来统帅用笔,达到认识与表现的主客观统一,得心应手而不迷惑犹豫。笔之所到,即心之所运,也即气之所生。这很有些类似于张彦远赞美吴道子时所说“守其神,专其一,合造化之工,假吴生之笔。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又所谓“不滞于手,不凝于心”。总之,气势贯通,一气呵成。至于“韵”,荆浩解释为“隐迹立形,备仪不俗”。直译为隐去笔墨痕迹而能显现物态,格调不同凡俗。意思是说,笔墨为塑造形象而存在,笔墨美不游离于形象之外,才会产生韵味。荆浩认为,画家只有在专一忘我的创作心态下,以笔取气,以墨取韵,方是最佳选择。这一观点对后世有着深远影响。所谓笔刚主气,墨柔主韵,笔墨气韵等说法,其实皆源于荆浩。
  对画面山水树石气韵的要求,荆浩指出首要的是“明物象之源”,比如树木的生长由“性”所决定,松树的气韵应是“如君子之德风”;而柏树则是“动而多屈,繁而不华,捧节有章,文转随日”。山水的气韵主要是取“气势相生,掩映林泉,依稀远近”。综合来看,他所说的画面山水树石气韵一要符合自然本性,二要体现审美属性,且和画家的审美理想、道德观念相联系。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他对自然山水从整体气势上把握,从各种空间境象的关联上把握,表现出对大自然中和谐、变化乃至朦胧美的向往。
  “思”和“景”也是由山水画的特殊审美要求而产生的。两者都讲山水画创作构思过程的要点,它包含三个方面:第一,要对大自然中纷杂的现象进行筛选,分清主次,取舍概括,即所谓“删拔大要”;第二,要聚精会神地依附于具体形象来发挥想象、联想,即所谓“凝想形物”;第三,要根据自然景物不同时间、地点的变换,搜寻其妙处,创造出“真”的艺术形象,即所谓“制度时因,搜妙创真”。
  “笔”和“墨”是中国画造型的特殊艺术语言。荆浩将两者做了严格界定,并且第一个提出将“墨”作为独立范畴来加以讨论。他强调用笔既要遵循传统法则,又要加以变化,使之富于运动感,这就是他所说的“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进而他又提出“笔势论”——筋、肉、骨、气四势。筋,指笔断意连,意到笔不到;肉,指用笔圆浑丰满;骨,指用笔遒劲有力;气,指用笔气韵贯通。这些见解,与唐人论书法笔势一脉相承而又有区别,这与水墨山水画中运笔的变化、皴法的产生等新情况是分不开的。
  荆浩把“墨”放到与“笔”同样重要的位置,标志着水墨山水画已达到相当水平,新的审美观念已经诞生。他自豪地宣称:“随类赋彩,自古有能;如水晕墨章,兴我唐代。”他具体解释墨是“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笔”。即要求用墨的浓淡变化来表现物象的阴阳起伏与不同色调,去掉巧饰,提倡自然,取得用笔所无法收到的艺术效果。
  正是从有笔有墨的角度出发,他对前人已有定评的名家敢于翻案。被尊为“画圣”的吴道子,他批评为“笔胜于象,亦恨无墨”;被尊为“国朝山水第一”的李思训,他批评为“虽巧而华,大亏墨彩”;被前人不大看重的张璪,他却盛赞其为:“气韵俱盛,笔墨积微;真思卓然,不贵五彩;旷古及今,未之有也。”对于王维,他则赞为“笔墨宛丽,气韵高清”,开了后世推崇王维的先河。
  
      三、“四品”、“二病”论
  
      前人品评绘画作品的成败优劣,虽分等级而无具体解释。荆浩则不然,他对划分“神、妙、奇、巧”四品,都作了界定。神品,大体为作画若不经意,毫不做作,而能得心应手,自然天成。这有些类似于唐人所说的“逸”品。妙品,意指作画前精心构思,悟想万物性情,达到符合其仪容特性,而且富于笔墨之妙。这又似乎涵括了唐人“神、妙”两品。对于奇、巧二品,荆浩持批评态度。前者只重用笔变化而忽视对象的本质特征,违背物理;后者只从小技巧着眼,矫揉做作,华而不实,这是他最反感的。
      四品之说,意犹未尽,他进而论述山水画失败的两种病因——无形病和有形病。有形病指形象的比例不当等形似方面的毛病,无形病则是画面整体性的神似气韵方面的毛病。他认为最可怕的是无形病,不可删修,类同死物。画病之说自荆浩首先提出,后代多有仿效者,如宋人郭若虚有“三病”说、韩拙有“俗病”说,元人饶自然有“绘宗十二忌”,明人李开先有“四病”说,清人邹一桂有“忌六气”、沈宗骞有“五俗”说、盛大士有“七忌”说等等,可见其影响深远。
  通过对《笔法记》的简单剖析,可以看出,荆浩不仅是一位卓越的水墨山水画家,而且是一位杰出的山水画理论家。《笔法记》既是他创作经验和审美理论的总结,也是我国水墨山水画早期阶段的理论总结,在中国绘画美学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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