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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柳永作品中的俗

 闲之寻味 2015-04-28



摘要:

据有学者考证,柳永现存词约212,其中70%是情词。除可确定写给妻室的有3:《定风波》(伫立长堤)、《安公子》(远岸收残雨)、《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之外,146首是与歌妓来往、爱恋的记录,或是对歌妓及其生活的审视观照。按照广大传统文人士大夫的审美观念和道德取向,这无疑是伤了的确凿证据。本文将对柳永诗词“俗”的特点进行说明。

 

正文:

北宋的词人柳永可以说是一位标新立异的大词人,他主张词的革新,推崇所谓的“慢词”,而他自己也积极投入到了慢词的写作之中,使慢词成为词坛上可以与传统词作品平分秋色的体式。但是慢词并不是柳永独创的体式,宋王灼碧鸡漫志唐中叶渐有今体慢曲子[ 1] 证以敦煌曲子词云谣集可知慢词在唐末即已流行于民间只是文人词家一向少有仿作。而柳永不仅选择了一般词人甚少选择的体式,甚至还雅俗并陈,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起初,柳永的“俗词”并不被认为含有“雅”的因素,人们将他的作品视为是一种文学现象。尽管柳永在文学创作上日夜兼程,但是其“俗”的特质还是迫使他与崇尚高雅文学的士大夫们划清了界线,甚至还招致了恶名,导致他一生仕途破折不断。但是这样困苦的创作环境反而更加激发了柳永的创作才能。

柳永的“俗”主要表现在一下几个方面:

一、写作对象的“俗”

从对象上来说,柳永非常喜欢描写歌妓。其以歌妓为描写对象的俗词,主要是从歌妓的容颜、歌声、舞姿和文才等方面展现歌妓的美丽容貌和高贵品质,表达自己对她们的欣赏和爱慕。同时还细致入微地展现了歌妓内心的痛苦和渴望。歌妓在古代是非常不入流的职业,很多男人抱着赏玩女人的目的来和她们饮酒作乐,但是柳永却将歌妓作为真正的“女人”和“情人”来看待,将她们的美貌和苦恼记录在自己的词里,并在内心深处与她们产生共鸣。

 柳永在词中详尽地描写了歌妓的美丽容貌,包括脸、眼、眉、身材、肌肤和姿态等。 
   咏其脸 例如:“嫩脸修蛾,淡匀轻扫”(《两同心》);“香靥深深,姿姿媚媚,雅格奇容天与。”(《击梧桐》)。 
   咏其眼 例如:“盈盈秋水”(《尉迟杯》);“笑整金翘,一点芳心在娇眼”(《荔枝香》);“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昼夜乐》)。 
   咏其眉 例如:“愁蛾黛蹙,娇波刀翦”(《河传》);“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浪淘沙令》)。 
   咏其身材 例如:“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合欢带》);“遥认,众里盈盈好身段”(《荔枝香》);“星眸顾指精神峭。罗袖迎风身段小”(《木兰花》)。 
   咏其肌肤 例如:“玉肌琼艳新妆饰”(《惜春郎》);“施朱傅粉,丰肌清骨,容态尽天真”(《少年游》)。 
   咏其姿态 例如:“是笑时、媚靥深深,百态千娇”(《小镇西》);“恣雅态、欲语先娇媚”(《尉迟杯》)。 
   柳永对女性外貌体态的描写,具体的说是对女性身体的各个部分的细致描写,如上面所举的脸、眼、眉、身材、肌肤和姿态等,这些再加上“嫩”、“红”、“粉”、“盈盈”、“娇”、“翠”、“玉”和“媚”等词的形容修饰,从视觉和听觉上就煽起了一股浓郁的香艳味,使人感到既香艳又婉媚,而这正符合了市民阶层的思想意识和审美情趣,在观后给人一种“雅”的情调。

除了外貌,歌妓的才艺也常常出现在柳永的词里。

 咏其歌声 例如:“一曲阳春定价,何啻值千金。”(《瑞鹧鸪》);“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凤栖梧》)。 
  咏其舞姿 例如:“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衬步”(《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木兰花》)。 
   咏其文才 例如:“文谈闲雅,歌喉清丽,举措好精神”(《少年游》);“属和新词多俊格。敢共我勍敌”(《惜春郎》)。

柳永除了用眼睛来观察歌妓,还用心灵来感受歌妓的思想,至此使词中的歌妓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她美貌、多才多艺,但是命途多舛,惹人爱怜。真实的歌妓比一般女子更担心被情郎遗忘或抛弃,所以精神上负担很重,内心充满着矛盾和怨恨,柳词成功地揭示出她们心灵深处的隐秘,将她们的“苦”描写得真挚感人,催人泪下。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昼夜乐》)这是何等地痴迷与专注!一旦情侣分离,就觉得苦不堪言,频频锦书传情:“恐伊不信芳容改,将憔悴、写霜绡。更凭锦字,字字说情憀。”(《西施》)而男郎书信却只是虚与委蛇:“近日书来,寒暄而已,苦没忉忉言语。便认得、听人教当,拟把前言轻负。”(《击梧桐》)更有甚者,一去便音讯杳然。“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云雨人抛却。”(《凤凰阁》)尽管如此,她们还是痴迷地等待,并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受着岁月的煎熬,耗尽青春。当然她们对薄情郎不无怨恨,对前途、命运不无悲嗟:“可惜许枕前多少意,到如今两总无终始。独自个、赢得不成眠,成憔悴。”(《满江红》)“怎生向、人间好事到头少。漫悔懊。”(《法曲第二》)“一生赢得是凄凉。追前事、暗心伤。”(《少年游》) 

 以上举例的作品在“俗”同时注入了“空灵”的感觉,这是“雅”的根源,但是柳永对于歌妓也有“肉欲”和“激情”的描写。在诸多的俗词中有十来首赤裸裸地写性爱,如“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菊花新》)“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凤栖梧》)还有《昼夜乐》、《斗百花》、《锦堂春》、《迎春乐》、《洞仙歌》、《小镇西》、《燕归梁》、《西江月》等。这种性爱的描写,展示给我们的是和谐、激情、陶醉、疯狂的情境,男女主人公在如此情境中进入了高层次的审美境界——悦志悦神、忘我、天人合一。

 

《定风波》

自春来、残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锦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在这首词中,细腻的笔触生动地再现了一个歌妓闲暇之余的百无聊赖之状。这种无聊来源于生存的巨大空虚,来源于人生意义的阙如。风尘女子大多是误上贼船,被现实所迫,沦落为“奴婢贱人”,被奴役、侮辱、蹂躏,没有人格上的完整和独立,不能享受受人尊重的精神需求权利。她们经常以泪洗面,却又得强颜装欢、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柳永将“妓女”这一对象想象成不得志的士人,借歌妓的忧愁姿态抒发文人志士的苦闷,表面上似乎是“俗”,但中心思想却是“雅”的。

二、写作内容上的“俗”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捻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首词表现的是思妇的闺怨,全词以思妇的口吻写成,表现她同恋人分别后的相思与悔恨。并通过对其心理活动的描写,反映其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与对理想爱情的追求。在思妇的眼中,桃红柳绿尽变为伤心触目之色:“惨绿愁红”。一颗芳心竟无处安放:“芳心是事可可”。尽管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她却无心起床梳洗,长久的相思之苦已使她形容憔悴。只因为:“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至此,抒情女主人公已抛开含蓄和委婉,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早知那样,真应该当初就把他留在身边。“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捻伴伊坐。”在“我俩”的小天地里,“他”用功念书,“我”拈着针线陪着“他”,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年少光阴虚过”了。这位抒情女主人公如此泼辣、放肆的追求爱情的心理,在文人看来是俗不可耐的。

 

《驻马听》

凤枕鸾帏。二三载,如鱼似水相知。良天好景,深怜多爱,无非尽意依随。奈何伊。恣性灵,忒煞些儿,无事孜煎,万回千度,怎忍分离。

而今渐行渐远,渐觉虽悔难追。漫寄消寄息,终究奚为。也拟重论缱绻,争奈翻覆思维。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时。

 

词一开始写抒情女主人公沉溺在对往日甜蜜的爱情生活的回忆里,虽然那种幸福的生活只有:“二三载”,却过得:“如鱼似水相知”。如今却:“无事孜煎,万回千度,怎忍分离”。“ 恣性灵,忒煞些儿”由于男子的性格不好,而导致了“分离”。每当她闲着无事时,将往事反复考虑,仍然免不了对离人的眷恋。“孜煎”即忧虑、思念之极,诉说女子失恋之后的苦闷情绪。词的下片着力描写女主人公被遗弃后矛盾、复杂的心理。离人“渐行渐远”、“ 虽悔难追”,即使后悔分离,也无济于事。女主人公也想过要与“他”再续前缘,“重论缱绻”,但想来想去,“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时。”即使和好如初,感情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如鱼似水相知”了。这首词将失恋女子苦闷、犹豫的心理表现的淋漓尽致。配合着哀婉动人的新声曲调演唱,自然容易引起大众情感的共鸣。

 

《乐章集》

才过笈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舜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宵,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在这首词中,柳永对自小流落风尘的少女表示由衷的惋惜,并代为她们表达了“永弃却,烟花伴侣”的希翼和渴望有人“与花为主”、“携手同归去”的理想。歌妓作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特殊群体,柳永的词真切的表现了她们的命运和心声,非常贴近下层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审美趣味,因而得以在市民阶层中广泛流传。

三、写作语言的口语化带来的“俗”

柳永写作所用的语言有大量的口语色彩,如《定风波》中:“芳心是事可可”、“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捻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又如《昼夜乐》:“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初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处,更别又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晔攒眉千度。”《两心同》:“个人人,昨夜分明,许伊偕老。”“无那”、“恁地”、“悔”等字词在其词中频繁出现。口语对于文人雅士来说本来就是“俗”的代名词,而柳永却这样大肆使用,难免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俗”感。

有学者曾做过统计,在柳词中,“恁”字共出现过五十八次,“得” 字共出现过四十九次,“争” 字共出现过三十六次,“处”字、成字各出现过二十多次,“怎”字、“了”字各出现过十多次。此外,还有恼、孜煎、怎生、端的、无端、人人、忒煞、无那之类的词语出现的频率也较高。[2]

作品的口语化使柳永的词得以在百姓口中流传起来,就像今天很多的通俗歌曲一样具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俗”性。我认为这一点其实可以单独列出来作为柳永“俗”的表现,但考虑到这一点与“语言通俗化”的紧密性故列于此。

 总结:

柳永本人一方面由于过于艳俗而遭到贬斥——包括宋仁宗在内的上层社会一致指责柳永词品格不高——另一方面,柳永的俗词对市民阶层、对后世文人词的创作及对后来的元曲、小说等的创作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一定的指导意义。我认为柳永的词在今天看来是“雅俗共赏”,是中国文坛历史上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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