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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同学一篇文章纪念季羡林先生

 万里无云万里天 2015-04-28

 是我们大学同学宋先生的一篇文章,本来是要发在同学录中之“共享”中的,因同学录正在维护,借这块地儿,先发出来,请海内外同学先读为快。

 

 

为善自乐 能忍则安

——浅读季羡林先生有感

 

    一转眼,季老离我们远去已经两年了。

    本没有在季老的驾鹤祭日写点什么的想法,因为一来我不熟悉季老本人,二来我也不是季老研究领域的人,对季老知之少而甚少。但我对季老又有些好奇,因为在他仙逝前的10余年里,一直受到媒体的关注甚至追捧,光总理就5次亲临家里和医院慰问,鲜花掌声荣誉高帽可谓应接不暇,令人炫目。2006年季老荣膺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其颁奖词曰: “智者乐,仁者寿,长者随心所欲。曾经的红衣少年,如今的白发先生,留得十年寒窗苦,牛棚杂忆密辛多。心有良知璞玉,笔下道德文章。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这颇符合季老的追求与以身作则,因为季老说过,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的:质朴,淳厚,诚恳,平易;骨头硬,心肠软;怀真情,讲真话;不阿谀奉承,不背后议论;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无哗众取宠之意,有实事求是之心;不是丝毫不考虑个人利益,而是多为别人考虑;关键是一个‘真’字,是性情中人;最高水平当然是孟子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季老做到了,所以他才该得到这样的赞誉,这样的追捧,这样的令人羡慕。

    本文标题的 “为善自乐 能忍则安”是季老的忠言,我很欣赏,并在讲课时专门推荐给了许多学生。

听说季老有很多作品问世,可谓著述等身,但我愚钝且懒散,竟没有拜读过。近日有暇速读了季老的《牛棚杂忆》,才算多少直接感悟了一点他的人生,他的人格,他的境界,他的魅力,确实是令我等难以望其项背也。

季老是一位十分勤勉的人。因为有从小到老的孜孜不倦、笔墨不辍,才使他由一个贫贱之子成长为清华学子,成长为世界著名学府德国哥廷根大学的博士,成长为一位精通多国语言,学贯中西、学术成就斐然的“国学大师”。他说:“ 积80年之经验,我认为,一个人生在世间,如果想有所成就,必须具备三个条件:才能、勤奋、机遇。行行皆然,人人皆然,概莫能外。”他的天资不应怀疑,但勤勉,特别是逆境中的顽强、执着,更是他到达学术高峰的关键。

    季老是一位十分感恩的人。季老始终认为,“感恩图报是做人的根本准则之一”。他不仅念念不忘养他教他的叔叔、婶母,铭心刻记教过他的所有老师,而且也深深怀恋那些在他危难时刻给予一个正常“眼神”的同事、晚辈。季老生平最敬仰的四位前辈是陈寅恪、胡适、梁漱溟和马寅初。陈寅恪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胡适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梁漱溟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马寅初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无不在季老的心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成为他“做人”的标准和资本。

    季老是一位十分大度的人。在《牛棚杂忆》中,季老不止一次为自己的经历,为那些蒙冤的人“叫屈”,但他同时又不止一次地强调对那些在“文革”中痛打和折磨过自己的人不记仇,不报复。在季老看来,在当时那种气氛中,每个人都“异化”为“非人”,自己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相信“文革”的正确性,“焉敢苛求于别人呢?”。季老的这种“洞明世事,反求诸躬”的宽宏大度,不经过长久刻苦修炼何以得来?

    季老是一位十分真实的人。陶行知先生曾经说过 “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其实,做一个真人非常难。季老坦言:“我有爱,有恨,会妒忌,想报复,我的宽容心肠不比任何人高”。“如果我身上还有点什么值得称扬的东西的话,那就是这一点犟劲”。季老想到过自杀,也做过精心策划,但他还是“挺”过来了。有人说:“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对于季羡林,社会已经超越了对一名学者的期待,而是把他看成一名知识分子的代表。对他的推崇,是社会对于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渴求,人们希望那些自诩知识分子的人,能够做到和这位老人一样。”“季羡林先生的去世,我觉得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中国20世纪老知识分子的时代结束了。任继愈先生也去世了。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所剩无几。他们所代表的思想、文化、道德和境界也将成为历史。他们走完了自己的道路,我们今天的知识分子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一代人。”(张光璘)。但我依然觉得,虽然季老努力践行着他的箴言“要说真话,不讲假话。假话全不讲,真话不全讲”,但限于条件,他还是不能毫无遮掩地直抒胸怀,因为有些话可讲,有些话后来可讲。如果他现在能回来,我相信他会讲更多的“真话”。

    当下的国人,一方面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物质生活,物质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正成为许多人的价值取向。另一方面,价值的迷茫与人格的萎缩甚至矮化,又成为一个普遍的生存状态。而价值的迷茫与生活意义的迷失必然导致人的生存与发展的危机。季老对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大加褒奖的:“中国知识分子最关心时事,最关心政治,最爱国”。但他同时也感慨道:“中国知识分子也是极难对付的家伙。他们的感情细腻、敏锐、脆弱、隐晦。”所以在我看来,面对国人的精神状态,试图依赖大众的普遍自觉肯定不可能,谁来拯救我们的灵魂呢?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今天的知识分子还有多少人可划到以上的人类之列呢?有人曾经感叹:在九十年代,大学知识分子对政治文化普遍冷漠、疏离,对现实中的重大问题或有意回避,或冷眼旁观,缺乏应有的关怀。这不是现代社会中知识分子应有的政治情怀,并有损于国家现代化所必需的政治凝聚力。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中国知识分子固有的“人格两面性”,还是中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的“唯书唯上”的惯性使然?很值得进一步思考。异质性思维的倡导似乎让人嗅到了一丝丝更加开放的“政治情怀”,我们有理由期待有更多年轻的学者成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而不要再以“隐居或出仕”的状态只为自己苟延残喘,或只是别人的“花瓶”和“宠物”。

     前段时间读过毛志成先生的一篇文章“面对‘君子消亡’之际”,感到有许多观点很契合我的想法。也可在“读”季羡林先生时用上。

    “若是君子一旦成了社会舞台上的多余角色、可怜角色,甚至反面角色,就只能说明社会的道德堕化现象颇为醒目了。比这更可忧的是:君子在人类历史上日趋消亡或已经消亡。”

    “至于君子,即立足于积德行善、益世益人的人毕竟少了。原因之一在于这种角色在世人眼中往往被视为傻瓜,或无能者流。”

    “‘君子末世’固然会首先使君子受冷落,受排斥,受凌辱或受迫害(包括被诛伐),但得意的小人果真会‘幸福生活万万年’么?”

    “世上若是果真面临或走进君子消亡的现实,任凭各式‘才子’(包括有本事的骗子、油子、痞子、混子)四下里作逍遥游,这世界连三天都存活不下去。因为小人的互伤互残足以把人世弄成兽世。”

    “假如我们不是君子,也不想当君子,有时还做了一些很不君子的错事,但至少要做到:对真正的君子起码在心中有一点崇敬感,而绝不去干嘲笑、攻击、伤害君子的勾当。至于对十足的小人,我们即使无勇气、无能力指斥,但起码要知道那是小人,至少在暗中有一点鄙夷意识。切切不要看到小人得意时,也随之流口水,或跟着学样儿。”

    “当不成真君子也无妨,但切切不要去当伪君子。真正的君子之名不能靠买,靠吹。也就是说,官衔只是官衔而已,职务只是职务而已,富翁只是富翁而已,名人只是名人而已,切切不要一登台亮相即大发宏论,随之就将那样的身价折合成‘君子’。须知,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

    “而我们作为几千年前就曾享有‘礼仪之邦’之誉的中国,理应更能够做到成批量产生出君子,甚至顶尖级君子(不一定很有钱)。但现实的情况并没有这样乐观,很不君子的人,包括十足的小人,似也颇有数量,有时还有可能呈上升趋势。如果不加遏制,任其惯性发展,君子走向消亡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的。若是某些外国的君子尚未消亡,而我们可爱的中国的君子却抢先消亡了,这才是尤其不光彩的事。”

    如果说毛先生不是“痴人说梦”,或“杞人忧天”,那我们这些“后生”更该“意识”到“君子消亡”的可怕,尽力阻挡历史悲情的出现。季老写作《牛棚杂忆》的意旨在于反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一场残暴、混乱、使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蒙羞忍耻、把我们国家的经济推向绝境、空前、绝后——这是我的希望——,至今还没人给一个全面的解释的悲剧”。

    所以,我至少在目前可以认为:
    季老是一位君子:如泰山,“国之魂魄,民之肝胆”。
    季老是一个榜样:爱国、真诚、宽容、达远。
    季老是一种境界:“知足知不足,有为有不为。”“走运时,要想到倒霉,不要得意得过了头;倒霉时,要想到走运,不必垂头丧气。心态始终保持平衡,情绪始终保持稳定,此亦长寿之道。”
    季老是一本书:我刚刚打开,离“读懂”还有万里之遥。  

    愿我们,不管是大的、小的,还是高的、低的,不管是“本质意义上的知识分子”,还是“职业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都应怀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心态,在品读历史和静观现世中“悟道”、“长智”,以告慰季老的在天之灵。

                                                                   201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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