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國忠的辦公室在他公司的閣樓，每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向觀音像上一炷清香。做金牌經理人三十年，一手創辦的藝能也二十五週年，求的，是平安二字。 傳聞劉德華被人用槍指著頭逼拍戲，真正主角應該是張國忠——那年頭找劉德華拍戲都要經過他。 「是有人向我展示他藏有手槍啫。」 說得輕鬆，在這幢工業大廈，張國忠更曾遇刺，傷口長達十三釐米，傷癒之後，他照常出入。 明年，張國忠便會退休了，令他卻步的不是刀光劍影，而是一潭死水。 周潤發  與周潤發成立影舞者的片段，他製成影碟，久不久便嘆著紅酒來翻看。 張國忠出道是機緣巧合。一九七八年，他一直替梁李少霞夫婦打工，雜貨、製衣、手袋到牆紙，什麼生意都做過了，後來與一些同事意見不合，老闆開了個 project department給他打理，開什麼 project呢？老闆說要搞電影，他就做了《點指兵兵》的製片。 「比起坐冷氣房，做電影當然辛苦好多，臨時演員不夠人，自己還要客串扮 CID，但看到首映午夜場觀眾的反應，便上了癮，再辛苦也值得。」 之後他拍《山狗》、《胡越的故事》，因《胡越的故事》與周潤發稔熟。那時 TVB劇集在東南亞熱播，海外很多客找發仔登台，周潤發便叫張國忠幫手，當年未流行經理人制度，張國忠更是未做過，膽粗粗便成立影舞者公司，孭著背囊便跟周潤發大江南北的走。 「去日本演出，見人家真有規模，很值得學習，所以後來我成立藝能，名字都帶日本味。」 譚詠麟  藝能的大 show少不得譚詠麟演唱會。 張國忠是譚詠麟的姨甥，年紀卻差不多，全因張母是家中長女，譚詠麟則與小姨莎莉是一對。 撇開親戚關係，張國忠一早認識譚詠麟，溫拿時代，五虎去了登台，張國忠便和自己樂隊去做夜場替工，他負責唱主音。 從八一年譚詠麟在荃灣大會堂開演唱會，到藝能成立正式簽約，近三十年的經理人與藝人關係，在圈中算是異數。 「校長的性格就是從一而終，唱片公司由寶麗金到環球都無離開過。當日全世界找我簽他跳槽，開價八千萬，校長都唔理，錯過了很多機會。 「我覺得是好事，並非壞事，做人要飲水思源，寶麗金又不是做得你不好，人家的轉會費出幾多，都是你自己錢，原本唱片公司做得你好，唱片賣得，那筆錢一樣攞番，只是攞早攞遲。新公司可能幫你出一張唱片就死快啲，無人知。 「有些藝人是海鮮價，心知肚明兩年就無，才會急急轉公司。」  愈來愈少真正經理人，有的只是保母，有的只是 agent，只識收錢。 張國忠更指出，譚詠麟在全盛期也甚少接拍廣告。 「校長堅持我是我，我不是商品代言人，八五年日清食品天價請他拍廣告，要他戴頭巾，校長也不肯，自有他道理的，想像一下，譚詠麟戴過頭巾，日後唱情歌會不會有說服力呢？ 「現在愈來愈少真正經理人，有的只是保母，有的只是 agent，只識收錢。真正的經理人要懂得哪些工作藝人應該接，哪些不應該，眼光要放遠睇。」 緬懷八十年代譚詠麟的光輝歲月，八五年演唱會，未有電腦賣票，流行郵寄支票訂位，那時藝能在山林道，廣告一出的第二天，張國忠返工，尾隨著兩個郵差孭著大大麻包袋，像聖誕老人一樣，一邊走一邊罵：「這間是什麼公司，咁多信！」張國忠起初不以為意，直至兩個郵差停在藝能門口，原來全是郵購演唱會的信。張國忠於是叫同事回家準備一星期的替換衣物，全公司日以繼夜的寫飛、過數，一連多日。 走過高峰的譚詠麟今後如何自處呢？張國忠說：「成功的藝人首先要有胸襟，校長從不會有無理要求，睇得開。咁多年，記憶中我們未嗌過交，有商有量。贏，一齊開心；輸，一齊面對。」 劉德華 劉德華曾說過，張國忠做了他六年經理人，一毫子無攞過。張國忠說，這是新一代人不會明白的。 「藝能成立的第一年，有個大股東突然唔玩，我年三十晚在公司要承擔所有問題，秘書走進來說同事想夾錢請我食團年飯。曾志偉叫我頂住，回來擺低十萬元，叫我與同事食飯。 「劉德華回來說：『老闆，過完年我將廣播道間屋賣掉，我搬返藍田住。』我當然不肯。 「到校長回來，索性先請全公司去北海道旅行再說。要留的留喺度，要走亦唔使唔好意思，結果全公司無一個人離開。我用了三年時間解決問題，才開始有錢賺。 「到華仔同無線發生問題，兄弟班免費幫番佢是很正常的。現在無啦，簽個新人，未紅已問定你抽我幾多先，到紅咗又要你抽少啲。這已經不是對與錯問題，是觀念問題。」 坊間以訛傳訛劉德華被人用槍指著頭逼拍戲，其實真正發生在張國忠身上。 「是有人上我寫字樓，在腰間露出一枝疑似槍的東西，要求搵華仔拍戲，事後我立即報案。沒有被槍指住頭，坦白講，如果真有其事我已經唔做啦，做乜要攞條命去搏？」 張國忠說得輕鬆，其實還有更驚險的，○三年他便在公司停車場遇上襲擊，被刀刺傷。過去他一直聲稱被打劫，今天總算承認了。 「肯定不是打劫，一來到就是襲擊，但我一直想不出究竟得罪了誰。由這件事睇到友情，電話未停過打來問候，朋友都爭相幫忙解畫說我被打劫。」 余文樂  現在的新人都是屋企有個錢就話要唱歌，我不想去氹人，唔得一早要話俾人聽，是好殘忍，但一定要做，否則誤人子弟。 幾精彩也好，張國忠決定明年退休了，藝能會交給葉偉忠，他只保留顧問身份。 「我做得太耐了，娛樂圈現時是死水一潭，我寧願搞別的生意，或者會有新的概念注入藝能。 「現在的新人都是屋企有個錢就話要唱歌，我不想去氹人，唔得一早要話俾人聽，是好殘忍，但一定要做，否則誤人子弟。 「現在又流行簽 o靚模，藝能不想做。」 比起以前捧周潤發，捧譚詠麟、劉德華，張國忠近年最花心血的叫余文樂，成就有限，而且一早蟬過別枝。 「對余文樂，我不失望，現在的年輕人係咁 o架啦。在我早期，可能會失望，因為有感情擺上去。到余文樂已無了，怕痛唔好做，簽得一個新人，我會盡力而為，但要分手，千祈唔好痛。 「我已經沒了感情，多一個唔多少一個唔少，至少他今日好，我都開心，因為他從我門口行出去。」 後記  藝能全盛期一年拍十二部電影，一個月一部，那時香港年產五百部電影，今年呢，五十幾部。 幾忙也好幾閒也好，張國忠做製片、監製、出品人，甚至為慳皮臨時演員都頂硬上過，唯獨未做過導演。 「我作為監製是去 challenge導演，只要我做過一次導演，我就不能 challenge，除非我拍得超成功。你以為導演的難處我不知道嗎？但正因為我無做過，你就不能話我得唔得。」 張國忠笑了，笑得很豪邁，於是我想起，做教書的人害怕考基準試，食家通常不下廚，而編輯也最好別寫稿…… 撰文：余家強 攝影：吳永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