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水厂水源地变迁

前些天，得到黄浦江上游水源地原水工程全面开工的消息，让我兴奋好几天。原因是我住在上海金山，自来水厂原水来自黄浦江上游。

2014年12月9日黄浦江上游水源地金泽水库工程效果图。

2006年4月23日，上海市苏州河上清污的工人。早报资料

　　前些天，得到黄浦江上游水源地原水工程全面开工的消息，让我兴奋好几天。原因是我住在上海金山，自来水厂原水来自黄浦江上游。

　　2013年，我经历了两次疯狂的抢水，至今记忆犹新。原因是黄浦江上游发生了两次较为严重的水污染事件，即金山槽罐车向黄浦江上游支流违法倾倒油性废弃物和黄浦江死猪事件。好在上海市政府积极行动，当年通过了《黄浦江上游水源地规划》，提出上海的供水水源必须坚持“两江（长江、黄浦江）并举、多源互补”的发展战略，将西南五区现有取水口归并于太浦河金泽和松浦大桥取水口。

　　今年3月22日，总投资为76亿元的黄浦江上游水源地原水工程全面开工。今天上海的市民肯定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日常饮用和使用的自来水水源地在哪里，面对即将大为改善的饮用水源，加上近年来一直从事江南饮用水问题研究，我有了梳理一下100多年来上海水厂水源地变迁的想法。

　　1949年前的上海水源地

　　上海属于江南水乡，河流纵横，水网密布，水资源丰富。在没有自来水之前，上海居民饮用水主要是地表水，即河浜。旅居上海租界长达15年的葛元煦称：“沪城内河渠浅狭，比户皆乘潮来汲水而食，潮退腥秽异常，故饮者易生疾病，初至之人，尤觉不服。”（《沪游杂记》）这种水质状况显然不能满足开埠后不断到来的洋人的饮水要求，他们是习惯喝生水的。在经历简易自来水（沙滤水）后，建设自来水厂提上日程。

　　1870年，上海工部局为兴办自来水，聘请卫生官爱德华·亨德生（Edward Henderson）对上海黄浦江及邻近河、湖进行了一次较为全面的水源水质调查。这次调查分别在黄浦江的中游和上游，苏州河的上、中、下游，黄浦江的水源地淀山湖以及离淀山湖不远的河水，共12处取样，然后送英国伦敦去检验，水样化验结果表明都优于同期英国泰晤士河水，属于可利用的软淡水，其特点是矿物质含量适中，硬度低和有机污染极轻或无。从有机碳、有机氮、氨氮、氯化物以及显微镜可检生物等指标来比较水质，以淀山湖两处和黄浦江松江段三处最好，苏州河黄渡上游、凤凰山与佘山合流河水以及泗泾河稍差。当时苏州河上、中、下游的水质都很好，属于基本上无污染或极轻污染的水（《上海公用事业（1840－1986）》）。

　　当时英国皇家化学学院教授弗兰克兰特（Frankland）曾推荐淀山湖、黄浦江松江段和苏州河为可用的水源，但上海工部局有人反对用苏州河水，理由是该河水体小，如遭污染，对水质影响很大。光绪八年（1882），英商上海自来水公司成立，建水厂于杨树浦，翌年8月1日开始向租界地区供水。法租界董家渡水厂也于1897年开始动工，并于1902年建成供水，水源亦是黄浦江水。

　　内陆自来水公司水厂位于原高昌乡近高昌庙（今半淞园路592号），是上海第一家由中国人自办的水厂。1897年开始建厂，至1902年建成通水，主要供上海城厢和法租界以南地区用水。水源也是黄浦江，采用潮汐进水，自然沉淀，慢滤池过滤。

　　不过，1911年建成供水的闸北水电股份有限公司闸北水厂，原水取自苏州河。闸北水厂为这个选择付出沉重的经济代价。民国初年是我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期”，上海工业发展迅速，苏州河两岸工厂林立，大量污水排入苏州河。同时，上海人口已增至200多万人，生活污水也大增，市区内黄浦江的支流苏州河和杨树浦港等中小河道开始受到污染。

　　1926年，金诗伯来到上海，看到的苏州河是条“肮脏的小河”，除了“苍蝇哄哄”，最讨人嫌的莫过于“苏州河的恶臭”（金诗伯：《我在中国的六十年》）。金诗伯并非言过其实，当时苏州河曹家渡段已“长此发黑”（《申报》）。到了1920年代末，苏州河的污染带已上溯到真如，周围居民深受其害。1928年，在上海特别市真如区的调查中称，真如干支各河，“经由吴淞江流入者，水质污秽，于饮料有碍”（洪兰祥等编：《上海特别市真如区调查统计报告表册》）。由此看来，筹建上海自来水公司时，上海工部局有人反对用苏州河水作为水厂原水，颇有远见。

　　在1920年代，受苏州河污染影响，闸北水厂出厂水水质不佳，被迫寻找新的水源地。1926年新水厂在原殷行乡鹅馋河口剪淞桥（今闸殷路66号）开工，1928年落成。水源取自黄浦江下游，当时原水水质除冬季受海水倒灌影响外，平日比英商、法商水厂为好（《上海公用事业（1840－1986）》）。

　　1949年后，上海如何形成四大水源地

　　新中国成立后，上海作为中国经济先行区，被当作全国重要的重工业、化工基地。1950年代，上海市区边缘辟建吴淞、高桥、吴泾和闵行等10个工业区，远郊建桃浦、嘉定和松江等7个卫星工业区。全市工业发展，排放废水量大增，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污水处理设施，污染严重。

　　1956年前，黄浦江杨浦水厂原水的高锰酸盐指数，保持在6毫克/升左右，1957年后逐年上升。1958年黄浦江南市、杨浦水厂江段原水氨氮在0.065－1.02毫克/升，黄浦江市区江段已出现有机污染。1963年4月9－21日、8月7－15日，黄浦江杨浦水厂江段第一次出现“黑臭”，并达22天；之后，每年“黑臭”天数增加，1969年已达到49天。至90年代，黄浦江干流已有42公里被严重污染，每年黑臭天数长达100天以上（《上海环境保护志》）。

　　虽说黄浦江市区段早已污染，但在改革开放前，由于历史原因上海水厂原水水质一直没有解决。在1987年黄浦江上游引水一期工程完成前，市区12座净水厂中的10座厂全部从黄浦江中、下游江段取水。

　　1987年7月，总投资5亿元的黄浦江上游引水一期工程通水，取水口设在黄浦江临江段。一期工程通水后初步实现在黄浦江中游取水，使杨树浦、南市、浦东、杨思、居家桥等水厂的原水水质得到初步改善，使市区430万市民受益。但临江水域在枯水期间上游补给水量不足，受市区污水上溯的侵袭，导致原水水质污染，而且本市日供水量已经突破了600万立方米，引水一期工程的原水供应不能适应上海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的需要，为此上海市政府进行了黄浦江引水二期工程。1997年12月，总投资为27.9亿元的二期工程通水，取水口设在黄浦江上游松浦大桥以东1.8公里的女儿泾边，采用江心取水方式。

　　黄浦江上游水质虽较好，但由于上海供水事业的发展，取水量不断增加，而上游来水不足以稀释排入的污水，影响黄浦江的自净能力，加重了水质污染程度，黄浦江不能作为一而再地新增供水量的水源地。长江水量充沛，水质良好，经勘察调查确定陈行水库为第二水源。

　　陈行水库位于上海市宝山区罗泾乡、陈行镇岸段，地处长江口南支南港河段，上游紧邻小川沙河，下游紧邻宝钢水库，是利用零米以上滩地圈围而成，围库面积130公顷。项目分为一、二期工程，总投资约为15亿元，自1990年开始建设，1996年全部竣工，供水能力达到130万吨/日，约占全市区自来水的原水供应总量的五分之一。陈行水库的建设结束了上海以黄浦江作为唯一水源的历史。（《上海公用事业续志（1996－2000）》）。

　　随着全市经济迅速发展，上海每年供水量增长幅度达6％~7％，原水供应缺口日益显现。2007年6月，总投资170亿元的青草沙水库开工，水库面积近70平方公里，设计有效库容4.35亿立方米。2011年6月，青草沙水源地原水工程全面建成通水。其水质要求达到国家Ⅱ类标准，供水规模逾719万立方米/天，占上海原水供应总规模的50%以上，受水水厂16座，受益人口超过1100万人。工程的建成和投入运行，改写了上海饮用水主要依靠黄浦江水源的历史。

　　此外，为改变崇明“守着长江口、喝不到长江水”的状况。2011年，总投资7.55亿元的东风西沙水库开工建设。东风西沙水库位于上海长江口南支上段的北侧、崇明岛西南部。有效库容890.2万立方米，总库容976.2万立方米。工程设计近期供水规模为21.5万吨/日，远期供水规模为40万吨/日。2014年1月17日，东风西沙水库正式实现了通水，崇明70万居民正式喝上长江水。

　　至此，上海形成了四大水源地：黄浦江上游、陈行水库、青草沙水库、东风西沙水库。四大水源地建成并不代表上海水厂水源地非常有保障。原因是黄浦江上游水源地是开放式，并不是封闭的，容易受到突发因素的污染；而陈行水库、青草沙水库、东风西沙水库靠近长江入海口，长江枯水期时容易受咸潮的影响。2015年3月22日，总投资为76亿元的黄浦江上游水源地原水工程将改变这一状况。

　　黄浦江上游水源地原水工程主要由黄浦江上游水源地金泽水库和黄浦江上游水源地连通管两大工程组成，其中金泽水库工程位于青浦区金泽镇西部，黄浦江上游太浦河北岸，占地面积约2.7平方公里。水库从太浦河取水，总库容约910万立方米，应急备用库容约525万立方米。该工程惠及上海市金山、奉贤、松江和闵行、青浦五区，改变西南五区“一区一点”的就近分散取水格局。同时，通过“一线（指连通太浦河金泽至松浦原水厂一条输水主干线）、二点（指太浦河金泽和松浦两个集中取水点）、三站（指金泽、松江和松浦三座原水提升泵站）”原水连通格局，实现区域内正向和反向互联互通输水，进而实现黄浦江上游和青草沙两大水源地的互联互通、一网调水，以进一步提升全市供水安全能级。

　　回顾上海自来水厂水源地变迁历程，可以相信，明天上海的饮用水问题会越来越有保障。不过，今天上海80%以上的饮用水来自长江，明天的饮水安全，还需要流域内的合作，需要我们一起建设生态文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