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们介绍过《儿科》杂志的一篇关于父母长时间使用手机而忽略孩子的论文。这篇论文发表后,美国不少主流媒体都发表相关文章,标题大概类似于我们朋友圈鸡汤文“放下手机才是好爸妈”。不过也有对此类文章不屑一顾的儿童教育专家,比如Jordan Shapiro,他认为让我们忽略孩子的不是手机,而是更深层的问题,手机不过是替罪羊。 最近这几年,媒体和研究者一直将手机看做育儿的敌人,他们希望我们把手机放下,专心在孩子身上,但是他们错了。 毫无疑问,当代人完全陷入了焦虑之中:我们热爱工具,永不停歇地创造新的技术。同时我们又痛恨我们的工具,责怪它们给我们带来新问题。这种矛盾的心理在智能手机上体现的尤为突出。 “断网”迅速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新禁欲主义。我的Facebook上总会出现一两篇响应柏拉图的“洞穴寓言”的文章,号召我脱离手机的约束,活在真实的“当下”,“从Matrix中解放出来”。 开始我只是觉得这种在移动社交网站上说手机坏话的事情很讽刺。但似乎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现在已经让人习以为常了,尤其是在涉及到技术和教育的方面变得更是如此。 举个最近责怪手机导致育儿问题的例子,3月的《儿科》杂志上Jenny S. Radesky的研究小组发表了“关于在快餐馆用餐中,使用移动设备的照料者和孩子之间行为模式的研究”的论文,论文的结论是这样的:
这论文给了媒体一个传播恐惧心理的好机会。NPR(国家广播电台)的相关新闻标题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放下手机吧”;《时代》周刊的文章是“看孩子的时候别发信息——这会让你暴躁”;ABC的新闻是“研究发现用手机的家长忽略了孩子”。 这种腔调让我很不舒服,提升家长的自责感对育儿不会有什么帮助。我倒是很希望有人能研究一下:这种告诉家长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或尴尬的文章,会不会真的提升他们的育儿水平。我认为这样的研究很可能会发现相反的案例,我称之为“向下压迫”:在这种“自责内疚”社会心态下生活的家长,反而不自觉的会用相似方法羞辱自己的下一代。 更不爽的是,媒体发这些文章,其实是为了让我们和手机更加紧密。不管是发表什么文章,媒体的本意无非是让我们继续盯着手机来阅读。只不过这次他们利用的是人的“自虐”情绪——人们习惯从自己不良习惯所带来的压力和自责中获得愉悦。媒体的方法类似于某些宗教仪式:先让人满足自己的禁忌欲望,然后再鞭打自己作为惩罚。当然媒体产业还会从我们的恐惧和不满中获得点击与广告收益。 家长对育儿投入多少和手机、屏幕、游戏没有关系。每个家长对育儿的投入是不同的,总有一部分人会比其他更投入一些,这和技术无关。我的童年没有互联网,更没有智能手机,那个年代是用“工作狂”和“电视看太多”来吓唬家长,让他们胡思乱想。手机只不过是最新的一种刺激家长“育儿内疚感”的替代品罢了。 我们不要再寻找替罪羊了,别再责怪这些外力应对我们的生活问题负责。当然,会有父母很多责任感不强,投入不多,但“放下手机”不会让他们马上成为好家长。相反,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文化上的转变。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塑造孩子,如何教他们正确的看待和了解这个世界。 不管用不用电子设备,我认识的绝大部分家长都会很好地参与孩子的成长。这不光是陪伴时间的长短问题,也在于陪伴的质量。和孩子一起打电子游戏,一起看动画片,一起读书。当你参与到孩子的世界中,他们也会乐于加入你的世界中。 我会和两个儿子(7和9岁)讨论弗格森抗议事件,也会谈论乌克兰。吃晚饭的时候,我和孩子有时用手机来了解世界事件的新闻。我会教他们如何负责任地了解和使用这些资讯。我会教他们智能手机是工具,而不是消磨时间用的娱乐玩具。 想教这一点,需要的是以身作则。对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而言,当榜样是很烦人的事情。不过这和用不用手机无关。这取决于我们对待工作,休闲,金钱,身份和就业的态度。 因为我们在用做什么工作,而不是做怎样的“人”来定义自己;用财富多少而不是情感幸福感来定义自己;用社会人际关系,而不是有多少知心好友来定义自己。因此我们才会被套上了电子设备的项圈,不停的上网处理工作,一直活在社交网络中。因为这可以加强我们的自我认同感。这才是核心问题。即便关上手机,也不会改变。 关于文中提到的用餐时手机和亲子关系的研究报告,以及其他科技和育儿之间关系的文章,你可以发“科技”到我们的微信公众号“一小时爸爸”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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