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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想,我究竟爱什么样的女人呢?到底什么是报应呢?

 hanxf2621 2015-05-08

??这是世相(thefair)的第 455 篇文章


Sayings


如果你已经习惯了只听“一听就懂”的话,你一定陷入了某种危险。因为听不懂的话意味着你目前的见识和更高的见识之间的距离,而你放弃了跨越这种距离的努力。一句看似简单的话,仔细阅读之后深觉不简单,或一句复杂的话,终于被读出了简单之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见识就往前挪动了一步。多这一步,能看得远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陈先发的笔记。它充满着惊人的漂亮词句和道理,但在这之上,这些句子猛一看似乎有些什么,再一看好像又没有什么,要想很久才发现真的有一些很简单但藏得很深的道理。


我从他的《黑池坝笔记》中选择了几十条“乍看好像不是很懂,仔细一想真有道理”的片段。有些句子只是看一遍就让人觉得美得流口水。比如:“梨花点点,白如报应。”比如:“梨花白时,孤注一掷。”比如那个哈哈大笑的妓女,再比如我最喜欢的那句:“一个人可以同时是猛虎又是骑在虎背上的人。而一个人不可能既是磅礴的落日又是个观看落日的人。


藏着珠玉的文字,希望你们能喜欢它。


黑池坝笔记(节选)

作者:陈先发


思想对行动的无效性愈强,就愈成全其自身,它无与伦比的纯洁性让孤独的人舍生以往。是飞矢烂于它的不动之中。是镜子消融于我的显隐之际。是磐石奔走于它的有无之间。

没有赐予。没有被读。

有时我想,我究竟爱什么样的女人呢?Sylvia Plath?Greta Garbo或者柳如是?这样一想,爱就变得毫无生机了。她们仗着什么活在我的心里呢?说她们是被悄然置换过的我自身,无疑是不可靠的。如果,她们仅是无名无姓,散坐在傍晚河边,浑身湿透,乳房肿涨,只剩下器官之涨疼这一样,只剩下献身。

可悲剧在于,我爱的只是黑暗中的符号,是版本,是与本体若即若离的喻体。

在京城之夜路遇红灯。我摇下车窗,问路旁妖娆拦车的妓女:“以前做什么”。她猛地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着说是“乡政府的炊事员”。这一愣叫我难忘,它附着于笑声混成的感染力,随着我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一愣之后,她贯通了,没有断裂,没有消耗。她从她之中脱身而出了。

孤月高悬。心耳齐鸣。见与闻,嗅与触,出与入,忽高忽低,忽强忽弱。心脏可以摘下来点灯,五官混成一体。

我若开口,便是陷阱。

死亡不值得赞颂,它远非明觉本身。土中有,椅中有,布中有,溺中有。有则不满,扣之恍惚。无中忽有,达到颠覆。

而自杀,是必须讨论的问题。自杀是对既有的舍弃,也是对屈辱的回报,但它所指向的自足性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我们对它的生一无所知。

黄叶飘下,亦为教诲。

当一条河流缺乏象征意义时,它的泡沫才不至被视为本质之外的东西。

11

有时我会诱导5岁的儿子在算术题上得出丰富的错误答案。这与老师们所做的努力正好相悖,也违反了既定教育的全部要义。但我要令他明白,规则源于假设,你要充分享受不规则的可能性,要充分享受不规则的眩晕与昏暗,要充分享受不规则的锯齿状幸福感,才不致辜负大自然在一具肉体成长时所赠予的深深美意。

12

月缺,不一而足。

以其“不一”生不纳之美,以其“或一”成不缺之相,以其“如一”证不失之心。

13

父母命令我杀鸡。我不能拒绝这个被生活缚定的使命。我提着刀立于院中,茫然地看着草坪上活蹦乱跳的死鸡。我在想,我杀她的勇气到底来源于哪里呢?我为什么要害怕呢?突然间想起了戊戍刑场上的谭嗣同,一种可怕的理想冲至腕中。是啊,我使出当年杀谭嗣同的力气杀了一只鸡。这无非是场景的变幻,正如当年的刽子手杀谭嗣同时,想到的不过是在杀一只鸡。相互的解构,无穷的挪动,从具体之物的被掏空开始了。

15

我想摔碎一只杯子。它的本质就是“碎”,只不过我必须先赋予它完整的名义才能将它再次击碎。它生命的全部属性在于撞上地面的那一瞬间。

16

颤栗,是最古老的,也是最新鲜的;是唯一没有遮蔽性的,也是事物最恒定的意义。

18

一个人可以同时是猛虎又是骑在虎背上的人。而一个人不可能既是磅礴的落日又是个观看落日的人。

20

垂首久立于小院中。我身边的所有物体都在鸣叫。那些微似芥末的昆虫、那些深植于无用的弃物、那些状似虬龙的老榆,既为头顶星空的浩瀚而鸣,也为自己体内的浩瀚而鸣。我们以物相来识别事物,也深知从无一种鸣叫来自这表相。建筑于这强设之上的,是我们深知唯有语言才是能刺破万相、溶它们于一炉的第三体。它驱动这悠久的鸣叫、双向的格物,它呼应着我的不渴而饮。

21

心中有乌托邦的麻雀嘴角淌血,她被鸣叫累垮之后形成的短暂空白,常被误解为有所不鸣。

24

流星砸毁的屋顶,必是有罪的屋顶。我是说,我欲耗尽力气,把偶然性抬到一个令人敬畏的底座上。

26

天翻地覆,露水不动。如果没有这滴露水,天翻地覆即是假的。此露为核,统摄幻觉。此露为真,无誉无毁。

29

所谓传统,不过是些往事而已。所谓写作的后现代性,不过是句谎言而已。墙是往事的一部分,砸墙的铁锤,也是往事的一部分。

30

每条河流皆由不可拆解的三部分构成:“水”、“流动”和“我”。

倘无“我”之映照它如何被言说?甚至连呈现与“不在”都是不可能的。明觉恍兮,著言不空。是的,它有三部分,不可能更多,也不可能更少。

33

三月的河豚跃出水面。仅仅“被看到”的河豚是无毒的。

我们觉得她有毒,是因为“死者在场”。我们看到的不再是河豚,而是别人死亡经验中冲出的符码。是死者分享了我们的观察、记忆、对立和言说。

36

美即有用动身前往无用。

39

柳树是一个白痴,它总是先于我们进入到一种“不可问”的状态里。

42

往昔是一种假定。

43

建筑在“往昔是一种假定”这一基础上的是另一个命题,即惟语言层面的真实才是“仅有的”和真正可靠的。中国人以因果轮回把所有时间内与空间内的孤立事件与物象,串连在了一起并赋予其逻辑性,让“此时”、“此地”、“此事”、“此相”不再无所依傍,那些杳无所踪的往昔便清晰地从“镜子”底部浮现出来,因明果白,像假定的“1+1=2”一样拒绝了所有怀疑。不妨认为这镜面便是我们所依赖的语言,而困果轮回便是语法规则。

哦,我们的往生是一群白鹤,这不是可能性的一部分,而是可能性的全部。

44

人既不能固守自身,又有何事不能释怀呢?

45

你如何把对“红色”的感受完整地传递给另一个人呢?你如何验证在他的神经元上映出的正是你所输出的?你又如何向一个瞎子传递对“红色”的认知呢?你或许会武断地向他释义:“红色是沉闷”。这里的指涉发生了极大的篡位,你告诉他(我们或多或少地是这个瞎子)“柳树!你从未目睹过的柳树,是一种忧愁”。告诉我,这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指向的(雷鸣般的)紊乱就这样产生了。所以,物永远不等同于它自身。物总是大于或小于它自已,这就是物的虚幻性。

我们活在物的溢出来的部分之中。我们活在词语奔向它的对应物的途中。

46

尺子在物体上量出“它自己”,这如同我经常用自己的逻辑去揣度“我之外的”一切。

当尺子显现时,它几乎类同于我:一种从未挨过饿、也从未被充分满足过的怪物。

47

一切活着的东西,皆为“心灵的摹本”。

48

一把壶从桌上滑落。“我接住了它”这一命题,在我的手触及它“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我伸手的动作不过是对该命题的一种翻版和抄袭。而它,也不再是一把壶,而是“一把差一点就被摔碎了的壶”,它已经完全不可能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上。这里涉及到一个命名的问题:命名把事物在语言中的“对应者”侵占了,一旦有新的意义负载形成,它就迅速地背叛了它自已。所以我说“柳树”之时,柳树已经不在了。这种无常,不应被作为烙印打在我们所经历的事物上,而恰是(我们的)语言最本质的属性之一。

50

落日当前。

落日是我穿过的一件旧衣服。你也穿过。难道你还指望我说出点别的什么吗?

52

果熟畏枝。花红忘言。

57

开花,“或许”只是植物某种疾病、官能性抽搐、不可控臆想的结果,这类同于诗歌对语言的运用。


不能被既有经验确认的此“或许”成就了创作的冲动。如果开花是植物的“创作”,我们不妨认为他们的局限跟我们是一致的,即永远不能把花开成“他们想成为的那个样子”。

58

梨花点点,白如报应。

59

到底什么是“报应”呢?报应有没有能够被逻辑学允许的确实性呢?如果一个人把房屋建筑在河边,那么,“岸上风光”对他是有确实性的。如果一个人把房屋建筑在大漠深处,那么“岸上风光”对他意谓着什么呢,他甚至在想,我可以用死来换取我“来世”(这个概念在某种时刻,是一种捂不住的冲动)居住在梦中曾企及的那种景象里,那么,报应就成为“一种可以用死亡来换取的东西”,你能推断出:他愿意用死来换取的东西,“在他那里”不具有确实性吗?因为限定过于严格,它几乎是不能被传递的。

60

梨花在空中滑了一下。

梨花时刻在刑场中。当你在“死后”或性无能时,会觉得梨花异常地美,这难道不是一个语言学的问题吗?在多数时刻,梨花和(我们的)语言生着同一种病。

65

“空白”有着非同一般的表现力。宋代马远作画,只在纸的局部落墨(史称“马一角”),那么他置下这大片的“空白”干什么呢?绝不可将此被语言符码围困着的“空白”等同于“无”,本质上,它是“语言不在场状态”。而这种“拟”状态,恰是语言最蓬勃有力的形态之一。

66

蜘蛛颤栗。它一定是感受到了“一个词”。如果这个词在一个完整句式中形成了固定的意义,蜘蛛的颤栗立刻就会消失。

在它自已的语言系统中,蜘蛛是一个形式主义者。

68

残忍(之受)近乎美德。

69

传播力强就是事物(符码)庸俗性的最好解释。当某种语言产品从“A”传递到“B”再传递到“C”时,它所附着的意义是递加的,而不是我们通常所认为在传递中形成某种损耗。传递的链条越长,对它原貌的悖离就越大。而在传递中递增的东西恰恰最与本质无关。这种递增是阅读者天赋的权力,是庸俗性本身。上述此种语言产品,在创作者那里,随着时日轮替,它的附着物也是递增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是他自已精神产品的“真正主人”,连“付之一炬”都不能为这种向庸俗性的沉沦减速。

71

天才唯一的特点是直接说出。

手伸到对岸,造出亭子,无论这河有多宽。他的手直接放到了对岸。

72

所有“容易的”,本质上都是无意义的,都是恶的。

屈从于那些已经形成的东西,是最大的精神恶习。(相对于那种靠折磨肉身以求觉悟的“苦行”,诸如嗜吃牛粪、一辈子让一只脚永不落地、天天滚着上山等实践),真正艰难的苦行或善途只有一种,那就是以时时对语言(符号)的觉悟和犯险来找到并唤醒自身。这几乎是唯一的修心之道,也是殿堂本身。

75

当少女为不能克制的自渎而耻见梨花时,时间和光线在梨花附近发生弯曲。

79

严格说来,“少女”是一种无肢体动物,是一种靠想像力即兴生成的短暂的动物。在词语中,少女是一个几乎不能被有效使用的名词。

83

放眼看去,大地上的一切都是答案。

落日是一个答案,绳子也是一个答案。“它们在回答些什么?”,这个疑问始终只存在于那些依赖提问才能活下去的人心中。他们是“一个”灼热的人,而不是“一群”灼热的人。

他们的悲剧性在于,顺着一根绳子的远行,往往再也回不到绳子那里。

84

在我的眼里,梨花是慢的,但慢得还不够。

我们各自的“看见”,也在各自的障眼法中。在时间系统里,花开到花落的长度,完全等同于我从生到死的长度。一丝一毫的逸出也没有(轮回正是如此地完整),这得听命于纯粹理性的安排。它被关闭在花的形状中,我被关闭在人的形状中。我们唯一的沟通在于我们都被关闭在“一个词”中。我们只有在语言中交媾才能互相“看见”。在演化为视觉的空间系统里,她把她的蓊郁交给我。她把她的摇曳交给我。她把她的颤栗交给我。我把我的第一个陈述句交给她。我把我的最后一个陈述句也交给她。我们都不能从关闭着我们的形状里“走出来”,我们死死地抱着“自我”在那儿笑。梨花白了,正是陈述句形成之时。

是的,她慢得还不够。如果她不动,她就是无坚不摧的。可惜它在“慢”着,它只能做“那被摧毁的”。对我这样的人,我需要确信世界已经存在着最少一种完全不动的东西。

85

聒噪的,即是低下的。

只有梨花对应它自己时,才是唯一的例外。

86

背叛的意义完全不在于它所否定的那个东西。“背叛”本身的斑斓才是真正蛊惑人心的,它所推翻的那个东西只是她的道具,只是一个寡淡的影子。真正的天才只在迫不得已时才拿起背叛这种武器,且视之为恶疾。如果背叛是三角形的,锋利的,其实它只是包含,而且是不被理解地包含在肯定形态的四边形之中。

87

我们在眼睛的指导下步入岐途。

难道步入歧途不是我们的目的?歧途是灵性的。歧途之存恰是对生命力最大的肯定,最根本的肯定。我们心灵对歧途的纠正往往像一出充斥着雾气的闹剧,这或许正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汉语赐予我们的一幅特殊图轴。歧途就是不断偏离自已又永远肯定地活着,像李商隐的“断无消息石榴红”般孤立地活着。

88

将要发生的,其真实性超过那些已经存在的。

所以,“虚构往日”之慰藉不能放弃,“解构明日”的刀不能离手,“重构今日”的乱拳不能停下。

89

看梨花,嘴角流血,什么也不说。

91

傍晚,踢着树叶回家。我能踢到的树叶,满怀喜悦地进入我们的相遇中。在某种预设的逻辑中,它甚至是主动的,迎着我的脚就凶狠地扑过来。

“这种逻辑”使我们内心的松柏常青。

92

“他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在某些人那里,这完全不是个“偶然性”事件,他的死与前世的某种恶因有关,这“死”是一个预设框架中的结果,而制造祸端的车子也是负载某种“使命”而来。在这个范畴之内,报应从来就不是“弹别调”而有着冰冷的必然性。我从不妄言这种全面颠覆偶然性的“报应说”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至少它使物有了新的“物性”,这种物性是“非现存的,可逆的,因果之中的”,所有的物也都是“演义的”。一切物与事件,都是为了维护必然性这块不能被超越的、牢不可破的磐石。景物(符号)之深度因此而生。这也是语言作用于人生之最基本的一种。

93

我所看到的,都是心灵所剩余的。

99

每一个盒子里住着一个梦想家。但梦想家与盒子之间,是不能对话的。

我有时在想,到底是什么诞生了卡夫卡?他看到异常严密的官僚机制像织成这盒子的纤维一般,根根绞索让他窒息又尽享窒息的涕泗之乐。不是盒子上密布的绞索诞生了卡夫卡,而恰是“印在卡夫卡眼球上的绞索”诞生了卡夫卡。什么样的隐身术(甲壳虫)能遮蔽(盒子的要义)这个人?能遮蔽这个人特有的语义?当他已成为“遮蔽”本身。

100

蜘蛛无处不在。

102

以般若之固,现微变之行。五度有戒定位,刹那之中,三步以内,额头抵达像“善哉”一样发亮的河水。

103

我们这个时代的要义正在于“以速度消灭深度”。当鬼魂被科技证明只是一种“暗物质”时,幽深的乡村被剥皮了,多少附着物、沉积物,像它所含的“畏”一样随之荡然无存。当我们被以“光年”计的速度送达某种星球时,“那里”只不过是一个平铺着的白纸的末端,又有什么新奇可言?技术对世界之诗性的剥夺,像政治的“极权之美”一样显现的是灾难自身:毫无意义的加速度和日堪一日的“无物之欢”。

104

幸福是语言(符码)或符码记忆造成的一次条件反射。

像檀渊遇上刘皇叔。谁知道他一跃而过,是入世的一跃还是遁世的一跃?语言――这座无所不容的避难所就伏在他的破棉袄上。

111

有一块瓦始终不参与整座宫殿的狂欢。像一个词在结构中的效力始终不显现。它是一个“负词”。是映在水面的影子,也是亭榭的一部分。

一块瓦的存在如此地合乎理性:宫殿的秩序、比例、构造将因其“不与”、“不予”而动摇。但它却如同这个从不出声的词一样令人伤怀:当我穿过它,如过乌有之境。

118

街头,一个小学生在削铅笔。在我的眼里,他也是在屠龙。

他写呀,写呀――他弄脏的作业本里充满了错、别字和难以言喻的奥术。

我们对“现象”所拥有的唯一经验就是:它总是在“被覆盖中”被赋之难以肯定的解析。

123

知识就是取消。

124

远处群山突然涌入我正俯身的窗口:一阵恍惚,满含放弃。这也是千秋万代的暗度。这种时刻,“词语”是不存在的,词语(或音律)对状态复制的最高形式是“啊――啊――”,或一场恸哭。含有技艺的复制(如诗歌或音乐)等而下之,含有欲望的提炼(如哲学思考)更是个妄想。

128

梨花白时,孤注一掷。

130

每天,世界上最后一个起床的人一定是个刽子手。是啊,在所有的人中,刽子手醒得最晚。当然,这只是世间因果理论的不足部分之一,所有与死亡直接相连的事物也都会得到出乎意料的回报:他洗脸的旧毛巾会开口说声“谢谢你”,他服药的小玻璃杯底上,突然被人栽上小茴香。

134

在瞎子眼中,落日是成群的。

135

去年秋天我经过黑池坝,看见一个驼背老人,从湖水中往外拽着一根绳子。他不停地拽呀拽呀,只要他不歇下,湖水永远有新的绳子提供给他。

今年秋天我再经黑池坝,看见那个驼背老人,仍在拽出那根绳子。是啊,是啊,我懂了。绳子的长度正是湖水的决心。我终于接受了“绳子不尽”这个现实。他忘掉了他的驼背,我忘掉了我的问题。湖水和我们一起懵懂地笑着:质疑不再是我的手段。

136

在“故乡”这个词上,蒙汗药似的小河流,有着相似的缓慢。

144

临死前,梵高说“悲伤永恒”,弘一写道“悲欣交集”。这――就像同一时间的同一只鸟儿在毫不相干的两棵树上打着盹。

150

九岁那年,我在街头吃过一只油炸麻雀。不知为何,这些年我总是想起那只麻雀。我记得它在沸腾的油锅里仍保持着空中的笑脸。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有那么一张笑脸。我也明白了,它“怎样”才能确保那一张笑脸。


来源:《黑池坝笔记(一)》,经作者授权刊登,转载需经授权。





世相

倡导有物质基础的精神生活

文章兼顾见识与审美

也许长,但必定值得耐心阅读

覆盖千万文艺生活家的自媒体组织“文艺连萌”发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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