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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方蓝字可加关注 微信号：写手圈 文/丁浩
编剧都是夜猫子，昼夜颠倒。有时候为了找灵感还要天南海北的跑。可跑来跑去，跑不出在电脑旁“噼里啪啦”打字的宿命。 以前在家写东西，自己跟自己对话。有朋友来了，就把俩人现场的对话录下来，然后进行改编。 后来，见床就想睡，看见食物就想吃，翻看乱七八糟的书就没头没尾。无可奈何之下，我把工作地点转移到小区外的咖啡厅。 可在咖啡厅没待多久，却因为熟悉周边的吃货环境而再次“挂掉”。最后一咬牙，直接杀到国贸，看还熟悉不熟悉。 结果，一杯咖啡喝得我再也不敢偷懒。 国贸的咖啡厅经常会遇到同行，很多制片人跟编剧的作品雏形都在那里完成。 有一天，我正在写一个抗战剧，整个人完全沉醉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男主快死的时候，我终于破口而出：小鬼子，爷爷我跟你拼了！ 周围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我羞得头垂三尺，妈蛋，悲催的编剧！ 后来我发现，坐在我斜对面的那个姑娘长得清秀端正。每天拿着一本书看，怀里还抱着一只特别的猫。 为什么是特别的猫呢？我偷偷地观察过，首先，这只猫流鼻涕，走路有时晃晃悠悠。其次，它每隔5秒会突然甩甩脑袋。种种迹象表明，它是一只当之无愧的病猫。 我对一个漂亮的姑娘不养波斯猫，却天天抱个病猫，感到十分诧异。 后来有一天，我从咖啡馆走得匆忙，回到家后才蓦然想起：完蛋，有一份资料忘咖啡厅了！ 那份资料关乎到剧本框架，一夜我都睡得惴惴不安，心里烧香拜佛，念叨着服务生一定要菩萨心肠，帮我保存起来，唵嘛呢叭咪吽。 第二天，我顾不上着装，一大早抱着电脑来到咖啡厅，见到服务员就开问，有没有见到一份资料。结果，服务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垂头丧气地坐到老地方，趴在桌上想着无数种自杀的方式。 这时，有人敲我桌子。我一抬头，看见那位抱着病猫的姑娘站在跟前，把一份资料递给我。 姑娘说：“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吧？” 我点点头。 姑娘笑笑：怎么谢我？ 我吼了一嗓子：老板，两杯卡布奇诺！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问她：你这么漂亮一位姑娘，为什么天天抱着一只病猫？ 姑娘一愣，说：它原本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猫，跟我一起很多年。叫花花。 我点根烟，姑娘继续说下去。 花花是三年前我在小区的一个垃圾桶旁边捡来的。大晚上的，一个小猫眯窝在那里，瑟瑟发抖，挺可怜的。我就把它抱回来了。 我给它置了猫窝，弄了猫砂，还给它打了针。然后，它就在我的细心呵护下，一天天长大。 后来，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花花。我家住一楼，每天花花都要出去玩，晚上回来就敲敲阳台的门。门一打开，它就动麻利地跑了进来。 看电视时，花花伏在我腿上打瞌睡。睡觉时，花花跟我摆一样的姿势躺在我身边。我喜欢把它的耳朵翻起来，我喜欢握住它的小爪子，我喜欢晚上睡觉时嗅它身上阳光的味道，我喜欢抚摸它时，它骄傲地高跷屁股，哈哈，萌死了！ 但在小区里，花花一见到我就一溜烟逃跑，从来不理我。后来，我上网查，知道这是猫的本性。 大冬天的夜里，我睡得正熟，花花玩了一天，偷偷地跑过来钻进我被窝和我一起睡，它怕吵醒我，我会赶它走，就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我用手抚摸它，它才摆出一副放松的姿势，潇洒地躺卧我身边，“嗡嗡嗡”地念起经来。 第二天，我起来上班，它还在睡，像个孩子。 我和花花生活了一年，后来因为工作的变动，我要搬家。本来不想搬，一想到那么多东西就头疼，但后来没办法，只好找了搬家公司，用了一天就把所有的东西拉走，可是一直没见到花花，我在小区四处找它，不见影踪。 我担心它回到老地方找不到我，于是跟房东说，如果你把房子租出去，猫猫回来，还是希望告诉我一声。 房东笑着答应。 我搬到附近的小区，按照猫猫的智商，如果愿意的话，它是能够回来的，可是两个月过去了，花花还是没消息，我心灰意冷。 有天晚上，我睡得正熟，突然阳台的门传出“砰砰”的声音，我觉得很奇怪，以为是风吹，后来持续不断，我怕是有坏人，就拿了一把菜刀，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个黑影就“嗖”的一下蹿了进来，吓得我叫出了声。 我慌忙推开灯，只见一只脏兮兮的猫在我床上。它一回头，我惊叫——花花！ 我喜出望外，赶紧给花花取猫粮，看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眼睛一热，差点儿流出泪来。 花花回来后，生活习惯有些改变。比如，它以前吃东西很挑，现在什么都吃；以前只有晚上出去玩，现在经常白天晚上都不在家。 后来有一次，已经很晚了，花花还没有回来，我就在阳台故意给它留个缝儿，方便它夜游回来好进家。可是，那天它明显不正常，以前是动作小心，这次明显动作有点儿粗暴，还打翻了垃圾桶。我有点儿生气，想着小孩子一定要教育的，打开灯，就要揍它一顿，结果我看到，在桌子旁边除了花花，还有一只狸猫。 那只狸猫见到我有些害怕，胆怯地往后退，而花花则护在它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它的男朋友！我哈哈大笑，花花恋爱了！我给他们取来了猫食，两只小脑袋并排，吃得津津有味。 自那以后，花花的男朋友经常跟着花花来我家，每次我都给它们吃的，渐渐的，那个小狸猫把这里当成了自家。我想，狸猫的主人也一定很着急吧！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我已经习惯了两只猫在我房间里追逐打闹。看着小情侣恩恩爱爱，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旧爱已经走了，我应该重新生活，跟过去一刀两断。 一个周末，我在家里给绿萝换土，一阵敲门声打破静寂。 我去开门，门外站的是一个皮肤白白、穿戴整齐的男子，他客客气气地问我，家里是否来了一只猫？ 我一愣，点点头。正好花花跟它的男友打打闹闹地经过，男子看见那只猫，眼睛一亮，喊了声“翠翠”，然后那只猫一愣，接着欢喜得“喵”地一声，蹿到主人的怀抱。 男子高兴地抚摸着它，连声向我道谢。 我说：你家的猫叫什么？ 男子坦言相告：翠翠。 我差一点一口血喷出来：我家的猫叫花花，翠翠花花恋爱了！ 男子看着怀中的翠翠说：怪不得不回家呢，原来有女朋友了啊！ 之后，翠翠和花花经常在一起，男子也经常来我家，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男子叫余飞，是一家婚庆公司的司仪，听到他的职业，我很兴奋，慌忙告诉他，我有个姐们也是做司仪的，有时间可以给他引荐一下。余飞欣然同意。 翠翠花花天天耗在一起，让我和余飞在一起的时光也多起来。我们带着两只猫去公园，半路上它们俩一块溜走去玩了，只剩下我和余飞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 那天正好是情人节，公园里情侣络绎不绝。有个小姑娘揽着一筐花儿，来到我们面前，说：哥哥哥哥，跟姐姐买束花吧！祝你们幸福美满！ 我一愣，羞涩地垂下头。 余飞笑了笑，掏钱买了几支花，递给我。 他一脸真诚，我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儿，余飞说：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 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电影是《致青春》，我看得很惆怅，想起了大学里时光，还有333那群姐妹，潸然泪下。 余飞在一旁给我递纸巾安慰我，他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说：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那次之后，像翠翠花花一样，我和余飞开始恋爱。 因为离得比较远，余飞建议：要不，俩人住一起吧，省得我天天来回跑。 我没有拒绝他，想着彼此都是冲着结婚去的，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 于是，余飞收拾收拾搬了家，我们同居了。两只猫儿也因此共寝一室，天天亲亲密密地出双入对。那真是幸福的日子，一对猫，一对小情侣，天天耗在一起，喜气洋洋，满屋子充溢着温暖。 有一次，我把姐妹带到家里来，介绍给余飞认识，俩人关于司仪的东西聊了很多，由于太专业，我也听不懂，只是给他们倒茶，坐一旁抱着两只猫看电视。 姐妹很怕猫，看见翠翠花花都躲得远远的。 我说：没事的，它俩非常友善的！ 姐妹惊恐地说：我天生怕毛茸茸的动物，从小还被猫抓过，所以很害怕。 趁着余飞上厕所的当口，姐妹悄悄地说：你老头儿真帅，改天，也给我介绍个这样的呗！ 我笑笑说：要不让给你？ 姐妹脸红了，白我一眼。 我哈哈大笑。 姐妹临走的时候，给了余飞号码，说：以后有多余的活儿，大家可以一起干，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余飞笑着看着她，眼神很奇怪。 年终，单位里很忙，派我出差到西安，临走前，我再三嘱咐余飞一定要定时给翠翠花花换猫砂，喂食物，天冷了，要注意他们的身体，一旦发现他们咳嗽，流鼻涕一定要找医生给他们拿药。 余飞抱抱我，说：放心吧！然后，他扛着我的小箱子，送我到机场。 本来出差行程是半个月，单位临时出事，需要我马上回来，原先计划的兵马俑没去成。我退了酒店，拿着票匆匆赶回了。 下了飞机，手机没电，我也没有来得及跟余飞说，想着，这是一个惊喜吧。 从公司回来，已经是晚上23点了，我打了一辆黑车回家。打开门，发现一双高跟鞋放在门口，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跑向卧室，一推门，不堪入目的一幕映入眼帘——余飞跟我的那个姐妹赤裸裸地抱在一起。 我哭着跑了出去。 到了小区，我坐在长凳上，哭得稀里哗啦，想着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烂人。这时，翠翠花花走过来，同情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怎么了，不要哭了，有我们的！可当我想抱抱它们时，它们还是叫了两声，一溜烟跑开了。 在外面坐了一夜，次日早晨，我鼓起勇气回家，想着一定要给这个负心汉一记狠狠的耳光。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余飞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上来就是一句：太累，分手吧！ 我满腹委屈，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你爱她？ 余飞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我突然很冒火，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甩甩手让他离开。 余飞愣了片刻，提着箱子朝门外走。走到门旁，回头说：翠翠留给你吧，我养了它四年，你好好待它！ 说完，转身就走。我哭出声来。 事情讲到这里，姑娘停下来，我叹口气。 姑娘笑着说：很像你平时写的电视剧情吧。 我说：至少还有翠翠花花，不算太坏。 姑娘说：要是这样，还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 我让服务员拿杯果汁给她。 姑娘接着讲下去。 余飞走后三天，翠翠就待不住了，它开始满屋子找主人。花花跟在它后面，它置之不理。 我知道猫是认主人的，有些事情，它们比人更敏感。 那几天，翠翠每天魂不守舍，不再沉溺于爱情，主人的消失让它茶饭不思，变得郁郁寡欢。 一天晚上，我给它们喂食，发现翠翠不见了，只剩下花花一个，它孤单单地吃着猫食，突然猛地转身，跳上阳台，纵身一跃跑了，我怎么叫它也不回头。 我想，花花应该是去找翠翠了吧。 花花离开后，我的生活一塌糊涂。为了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我把我和余飞的照片一张一张的全烧了——既然烧不掉回忆，就烧掉能够引起回忆的东西吧。是他先负了我，我没必要再去拿着回忆折磨自己。女孩子自重的含义，也包含着分手后练习一个人的从容。 又过了几天，北京降温，空气中有雪花的味道，冷彻骨髓。 我开始想念花花，满小区找它，却不见踪影，我想打电话过去给余飞，问他花花是否去了他那里，终究没有勇气。 又过了三天，一天晚上，阳台里有动静，我一惊，想着可能是花花回来了，起身去开门，花花满身脏兮兮走进来，一瘸一拐的，地板上印出鲜艳的血印。 我抱起来一看，它的前腿已经断掉，满身的血，眼中闪亮亮的，泪光盈盈。 我心疼得掉泪，赶紧找药盒，给花花做了包扎。它已经不能出门，变得很忧郁，每天守在窗口望着远方。翠翠为什么不来找它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后，北京下了第一场雪，花花已经能够行走。我以为它就此忘记了翠翠，像我忘记余飞一样，出乎我预料的是，它又消失了。 后来想想也是，我们情断义绝，可翠翠花花仍相濡以沫，他们不过是我们分手的牺牲品。 再见到花花的时候，是三天后，余飞打来电话，颤抖着说：不好了，你快来吧，翠翠花花出事了！ 我脑子一“嗡”，披上羽绒服，慌忙地跑了出去。 手术做了半个多小时，兽医很尽力，但翠翠仍旧没抢救过来。花花算是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但是神经系统已经被摧毁。 我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哭着朝余飞吼：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余飞蹲下去，抱住头，久久沉默。他哭了。 姑娘说到这里，苦涩一笑，抚摸了几下花花。 花花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卧下去继续睡。 姑娘平静地继续讲下去。 余飞跟我分手后，就跟我那姐妹住在一起，俩人也算是甜甜蜜蜜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只是那女人不喜欢猫，在余飞面前，她装作一副乖乖女的温柔，余飞一离开，她的暴躁的本性就暴露无遗，看到翠翠花花在一起就火冒三丈。用脚踢花花，用东西砸花花，想尽一切办法逼着花花离开。 有一次，女人跟余飞吵架，大晚上把余飞轰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怒气冲冲地看电视。 晚上，花花来了。女人暴怒，拎起棍子就追着花花打，嘴里骂着脏话，花花惊恐无比，却倔强地不肯离开翠翠，和女人展开了游击战，女人气得要吐血。、 可没过几天，女人就掌握了花花的行踪，她把翠翠用笼子关了起来，还在窗口隐秘处放了一个老鼠夹子。当天晚上，花花来找翠翠，看见翠翠被关了起来，花花很着急，一脚踩在夹子上，前腿被夹断，凄惨地叫了一声。可它并未离开，全身颤抖着一步步爬向翠翠，地上落下长长的血痕，翠翠在笼子里疯狂地扒笼子，撕心裂肺地“喵喵”叫着。 当那个女人穿好衣服，打开灯来到那个房间，花花已经逃走了，地上血液和尘土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后来，余飞跟女人和好，俩人又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花花的腿折了，它不能再去看翠翠，每天守在窗边，而翠翠伏在笼子里，眼睛泛着泪，尽是思念。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余飞加班回来很晚，打开门，见那个女人神色有异，余飞感觉奇怪，丢下包，就去找猫猫。结果走到阳台，惊恐失色：两只猫在地上挣扎着，口吐白沫，全身打颤，分明中了毒。 余飞大怒，拉着那个女人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女人冷笑了一下，说：我就是不让它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心疼那个女人了，我就是让它们死！ 余飞暴怒，打了那女人一巴掌。女人还了他一巴掌，哭着跑了出去。 余飞把两只猫装到大包里，飞奔送进兽医所，可是还是太迟了…… 故事讲到这里，我心一直往下沉。 姑娘怀中的猫儿已经醒来，鼻涕流出来，姑娘用面纸给它擦。 我想，此时的花花记忆消失了，可能再也想不起来翠翠了吧。 姑娘无奈地笑笑：抱歉，我得回去了，花花饿了。 我叹口气说：我可以把翠翠和花花的故事写下来吗？ 姑娘说：这是它们的荣幸。 我诚恳地说：谢谢你的故事！ 姑娘笑笑说：谢谢你的咖啡！
作者简介： 丁浩，青年作家，编剧，曾参与创作电视剧《不是冤家不恋爱》《生死连》等，出版短篇小说集《你的青春我来过》。本文选自丁浩睡前故事集《你的青春我来过》，精典博维出品。丁浩微信公众号：丁浩同学。新浪微博：丁浩同学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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