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施捷 马亚宁
当今世界，肿瘤治疗已迈入最尖端的“粒子时代”，上海紧跟全球科技潮流，“十年磨一剑”梦想终成真：中国第一家、全球第三家同时拥有质子重离子放疗技术的医疗机构——上海市质子重离子医院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质子重离子中心即将正式开业。新医院以当今国际公认最尖端的放射治疗技术——质子重离子为主要治疗手段，辅以常规光子放疗、化学治疗及生物治疗，用最先进的“科技之光”为部分肿瘤患者点亮一盏梦寐以求的“生命之灯”。
“在上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高瞻远瞩的科学布局下，上海先行先试建成质子重离子医院，将大大提升我国抗癌科研医疗水平、造福肿瘤病人，同时也能使我国站上肿瘤放疗领域的世界制高点。”院长郭小毛说。
瞄准尖端 为我所用
肿瘤，犹如一片不祥的阴云，正在逼近许多幸福的家庭，夺走健康人们的正常生活。仅在上海，每年每1000个人中就有4人被新诊断为癌症，平均每天新发162例恶性肿瘤。老百姓都知道治癌“三板斧”，外科治疗、化疗和放疗。手术身体有“硬伤”，化疗全身很受伤，放疗对人体是相对友好的“温和派”，肿瘤治疗过程中，约60%都要用到它。不过，对于一些长在结构部位疑难，或是患者自身条件特殊的恶性肿瘤，传统放疗不仅束手无策，还可能伤及无辜的健康组织。
位于浦东上海医学园区的上海市质子重离子医院，却拥有一种“神奇粒子”。它在一个直径达21米的同步加速器中，以每秒21万公里“加速跑”，达到光速的70%后，瞬间射出质子或重离子束进入治疗室，直达人体内30厘米深的肿瘤。这可是许多手术中器械都无法操控运用的深度！这就是当今国际公认最尖端的放射治疗技术，以杀癌效果好、毒副作用小被誉为“治癌利器”。该技术除对头颈部、脑、前列腺、软组织、肺、肝等部位肿瘤有较好疗效外，对一些难以手术或常规放疗效果不佳的肿瘤疗效也十分显著。
早在1998年，运用质子或重离子射线治疗肿瘤，对绝大多数国人只是个遥远的“医学传说”。即使是发达国家，也仅德国、日本和美国等少数国家拥有质子重离子放疗临床技术，大部分国家被隔离在高高的“技术堡垒”之外，难以企及。当时，上海市委、市政府敏锐发现并开始跟踪国际上粒子放射治疗肿瘤这一前沿技术，并于2003年正式启动引进相关设备技术的调研论证等工作。
在大量缜密考察调研、科学严谨论证的基础上，上海市质子重离子医院项目于2009年正式开工建设，并于2012年1月顺利完成基建工程。经过设备技术提供商德国西门子公司为期近两年半的系统设备安装调试，去年6月14日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并成功运用重离子放射治疗技术，为一位71岁的前列腺癌患者顺利进行了第一次针对肿瘤病灶的“立体定向爆破”治疗。
科学论证 “双刀”并举
质子重离子放疗，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质子刀”和“重离子刀”，是运用质子或重离子射线治疗肿瘤的一种手段。较托姆刀、赛博刀等光子放疗，质子重离子技术更尖端复杂，建设施工难度大、投入高，加上国内没有先例可循，就算是全球范围同时拥有“两把刀”的医疗机构，也是少之又少。上海市质子重离子医院成为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医疗机构。为此，上海申康医院发展中心和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等单位联合组成筹建工作组，开展了大量的前期调研，全面了解、准确掌握当今世界质子、重离子技术发展与应用情况。
从全球技术发展趋势看，质子技术相对成熟，自1990年起正式临床治疗，至目前总计病例数约为10万例，系统设备单套价格相对便宜些，性价比优势明显。而重离子医术“更高一筹”，处于目前肿瘤放疗领域的最尖端，具有精度高、疗程短、疗效好，尤其对抗拒放疗化疗的难治性肿瘤有显著疗效，而且放射生物学效应显著强于质子。但这一技术在日本、德国分别于1994年和1998年开始临床研发，于2005以后才开始正式临床治疗，总计病例只有1.5万例。尤其让人纠结的是，引进重离子研发成本更高、技术投入巨大。
到底是质子还是重离子？项目组筹建办先后召开近30次专家论证会和专题研讨会，广泛听取海内外医学、核物理学等领域院士和知名专家的意见。在此基础上，市领导主持召开专家咨询会，与会专家反复讨论，在对单套质子设备和质子、重离子技术相结合的系统设备逐项详细比对、科学论证后，最终决定尖端技术与性价比“一个也不能少”，采用“质子+重离子”的技术路线。
引进设备 “学有所成”
科技尖端、全球领先的技术路线和系统设备，可不是简单拿来就能胜任的。“在项目立项之初，上海即明确质子重离子技术设备的引进，必须有助于我国走在国际癌症治疗领域前列。”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院长、上海市质子重离子医院院长郭小毛说。
历经6个多月、9轮的艰苦谈判，上海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签订了总价约13亿元的系统设备合同。不过，要让质子重离子在上海“居有定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高精尖技术的特殊性，对建筑防辐射屏蔽、场地振动、结构差异沉降，以及混凝土的精度、密度、厚度的苛刻要求，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确保项目建设一次成功，整个设计施工坚持按照同类项目世界最先进的建筑标准来进行。
项目奠基两年后，质子重离子的“上海之家”竣工了。系统设备进场安装调试时，素以刻板严谨、一丝不苟著称的德国技术专家们都“脱帽致敬”，充分肯定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的建设质量和进度。要知道，同样体量和技术标准的工程，在德国施工周期需要6年左右的时间。接下来，系统设备安装调试的两年半间，中外团队精益求精，为了克服人体呼吸运动对放疗治疗的不利影响，创新性将呼吸门控技术运用于肝癌、肺癌等胸肺部、腹部肿瘤放疗，还运用水体模型模拟肺部动态波动反复验证，提高准确率。
“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的基础建设和系统设备安全调试是‘最高标准、最严要求’，一切为了安全、可靠。”项目负责人、申康医院发展中心原副主任诸葛立荣告诉记者，有了一流的设备，医疗机构更要有一流的人才团队。医院依托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疗团队，又全球招聘5名首席物理师、剂量师，并选派人员海外培训、委托高校定向培养并举，组建核心技术团队。在消化吸收质子重离子技术的基础上，更要瞄准自主创新和产业化发展。
“定向爆破” 游刃有余
在质子重离子医院长长的候诊走廊上，挂着一条35米长的答谢条幅，有点一眼看不到头。红底黄字醒目的 “感谢”、“感恩”、“感激不尽”，出现了一遍又一遍，字字道出35位参与医院临床试验者的肺腑之言。
为验证质子重离子系统设备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自去年6月14日至12月23日，35例患者接受了个性化的质子重离子治疗方案，并完成观察随访。其中，有80岁身患前列腺癌的老人，也有36岁身患脊索瘤的年轻女性，还有不宜手术的肺癌、肝癌患者等。虽然，照射的时间、次数各不相同，大家却有个共同感受：躺上治疗床大约半小时，毫无感觉像是小憩了一会儿，治疗就宣告结束。这与以往治疗中挥之不去的病痛和与日俱增的心理阴影完全不同，整个疗程身心很放松。有时傍晚余晖，病友们还在院内跳起广场舞。
治疗过程及预后，医院专家团队密切关注临床试验的疗效和与放疗相关的不良反应。结果，35例患者的即期疗效（3个月）均显示，病情较治疗前有缓解或消除。其中，肺癌、肝癌、腹膜后肉瘤等病灶有不同程度退缩和改善；前列腺癌患者肿瘤生化指标得到完全控制。而且，均未发生3级及以上与放疗确定相关或可能相关的不良反应（不良反应共分5级），且出现的1-2级不良反应如照射部位有皮肤颜色加深和轻微脱发、尿急尿频等，均在随访3月内不同程度缓解。
“质子和重离子出奇制胜的绝招在于，能量高强又懂得游刃有余。”国内著名放疗专家、该院临床技术委员会主任蒋国梁教授告诉记者，质子或重离子到达肿瘤病灶前，射线能量释放不多，很好地保护了正常组织。一旦到达病灶，射线瞬间释放巨大能量，形成名为“布拉格峰”的“粒子尖刀”，强力斩除肿瘤细胞的DNA分子键，从根本上“立体定向爆破”肿瘤组织。传统放射治疗却只会“一路生硬”，若对某些肿瘤产生较好的疗效，周边也会被错伤，带来不小的毒性和副作用。
风物长宜放眼量。位居科技前沿的重离子技术还相对年轻、临床病例较少，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完全有可能赶超国际先进水平。为此，上海市委、市政府专门批准在医院内成立上海市质子重离子临床技术研发中心，在临床诊疗的同时，深化对质子重离子技术的理论研究和开发应用，为抢占我国在这一领域的国际话语权和推进这一高端放疗技术在国内的推广运用奠定基础，也为上海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发挥积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