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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特·司各特的浪漫庄园

 fule8891 2015-05-10
沃尔特·司各特
沃尔特·司各特
位于苏格兰边界地区的阿柏茨福德庄园
位于苏格兰边界地区的阿柏茨福德庄园

  在苏格兰乡间漫游

  沃尔特·司各特爵士(Sir Walter Scott,1771~1832)似乎对修道院情有独钟。他的第一部小说名为《威弗利》(Waverley),“威弗利”是苏格兰一座修道院的名字,司各特曾造访过,便以此做了小说和书中主人公的名字。他还给两部系列小说命名为《修道院》(Monastery)、《修道院院长》(Abbot,又译《女王越狱记》),他在苏格兰边界地区的乡间修了座庄园,也取名为“修道院长浅滩”(Abbotsford,又称阿柏茨福德)。

  阿柏茨福德位于爱丁堡西南30英里外的小镇梅尔罗斯(Melrose),此处的梅尔罗斯修道院(Melrose Abbey)颇负盛名。这座哥特风格的修道院建于1136年,很多苏格兰国王和贵族葬在这里。几百年间,修道院数次因战乱、火灾被破坏,又被修复。1544年,英格兰军队打过边界,企图掠走两岁大的苏格兰女王玛丽,强迫她履行婚约,与亨利八世的儿子爱德华六世结婚。玛丽女王躲过一劫,但英格兰人的“粗暴求婚”计划让苏格兰低地血流成河,修道院在战争浩劫中遭到严重损害,再也没有修复,逐渐衰落。1590年修道院的最后一位修士死去,这里彻底沦为废墟。司各特两岁患上小儿麻痹症,被送到梅尔罗斯祖父的庄园修养,稍大一点后,祖父母、姑姑、牧羊人带领他在周边的山丘、原野、河谷游荡,常驻足于梅尔罗斯修道院。大人们爱给他讲古:带领苏格兰人取得民族独立的国王罗伯特·布鲁斯(1274~1329)死后,他那颗“勇敢的心”经过防腐处理装在木盒子里随十字军远征西班牙以洗脱罪孽,回到苏格兰后心脏葬在梅尔罗斯修道院。司各特34岁那年写出第一部长篇叙事诗《最后一个吟游诗人的歌》(The Lay of the Last Minstrel),在第二章第一节描写了月色下梅尔罗斯修道院的残垣断壁:

  “要把美丽的梅尔罗斯教堂观赏,最好凭借着惨淡微弱的月光;因为辉煌的白昼轻佻的光线会嘲弄般地把灰色的废墟饰染。当残破的黑色拱廊隐入黑夜,一扇扇凸形轴窗泛着白色;当飘忽不定的清冷的光流倾泻在倒塌的中央塔楼;当扶墙拱壁交错更迭,就像是黑檀与象牙缠结;当银辉为尊尊雕像镶上白边,照亮那些劝善醒世的画卷;当特维德河在远方咆哮奔腾,当幼枭在坟头啼叫声声,那就去吧—但要独自前往—去观看那荒凉的圣大卫教堂(即梅尔罗斯修道院);而当你归家返程,我敢起誓,那是一番最凄惨最美妙的经历!”(曹明伦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司各特家族是边界地区(Scottish Borders)的名门,属于掠族(Border Reivers)。掠族专指生活在苏格兰和英格兰交界地区的一些氏族。联合王国成立之前,苏格兰和英格兰间的边界并不确定,常在南北之间游移,饱受战争蹂躏的边界氏族既不认为自己是英格兰人,也不认可苏格兰身份,只效忠自己的氏族。他们的全盛时期在14世纪到1707年两国合并。掠族典型的姓氏有司各特、杨、斯文顿等,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登月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的先辈也是苏格兰掠族人。掠族人在历史上名声不佳,有说他们残暴、爱征战,司各特曾这样讲述他家族的显赫历史:“两个王国合并以前,我的祖先和边区其他绅士一样,300年间一直都是以杀人越货、偷盗抢劫为生;从詹姆士一世登基到革命(指资产阶级革命)之前,他们在受上帝保佑的国会军队里混饭吃,也就是伪装虔诚,唱唱赞美诗之类;在斯图亚特王朝末期,他们既迫害别人,自己也遭到排挤;他们打猎,喝红葡萄酒,发动骚乱或进行械斗,直到我祖父和父亲的时代。”

  司各特的祖父是个庄园主,他父亲在爱丁堡做律师,收入丰厚,娶了爱丁堡大学医学教授的女儿做妻子。1771年8月15日,沃尔特·司各特出生在爱丁堡老城中心一座住宅楼。这栋房子后来被推倒重建,成为爱丁堡大学的一部分。当时的爱丁堡空气污染严重,卫生状况极糟,居住条件恶劣。穷人富人挤在同一栋住宅里,穷人住低层,有钱人住高层,每家的空间都局促狭窄,光线暗淡,臭气难闻,可想而知多么不利于儿童的成长。老司各特夫妇生了10个子女,6个夭折。在这个环境里沃尔特两岁感染了脊髓灰质炎病毒,发了3天高烧,退烧后右腿便不能动弹。遵从外祖父的建议,父母把他送到了空气清新的乡下进行康复治疗。在乡下,他的身体逐渐康健,学会了走和跑,听到了很多民谣、民俗、传说,对苏格兰历史和古代英雄、绿林好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2岁那年,他一手拄拐,一手扶着朋友的肩膀,走遍了苏格兰低地的每一座古老的城堡。他在《自传》中说:“古老的歌谣和传说,是偏处乡野的家庭的唯一娱乐,我从这些古老的歌谣和传说中所得到的关于苏格兰山地的知识,对我后来的志趣和事业颇有影响。”

  边界区风景如画,印象派鼻祖J.M.W.特纳为梅尔罗斯留有画作,画面上看得见一个不大的湖泊,彼岸有座建于15世纪的塔楼(Peel Tower)。这样的民间传说、歌谣、风景、宗教建筑中存在有“中古主义”的情感,弥漫着哥特式的意境,熏陶着司各特,使他的诗歌、小说带上了浪漫色彩,并让他自己也成为英国浪漫主义中的英雄之一。而那湖畔的塔楼为军事防御工事,兼具瞭望塔和烽火台,独苏格兰边界地区才有,它的式样直接影响到司各特后来建造阿柏茨福德庄园。

阿柏茨福德庄园内的几个功能区
沃尔特·司各特的浪漫庄园
阿柏茨福德庄园内的几个功能区

  吟游诗人有个梦想

  司各特7岁回到爱丁堡父母的家中,开始接受学校教育。他的成长阶段恰好与爱丁堡新城的发展重合在一起。老城的城墙尚未拆除,城墙外已开始发展新兴的高尚住宅区,以迎合贵族、银行家、法官、律师和新兴工商业阶层的生活需求。他们不愿意挤在狭窄、弯曲、陡峭的老城,自己购买土地,请来伦敦著名建筑师建起了一座座希腊复兴风格的住宅。老司各特在律师事务所已经做到了最高级别的合伙人,也建起了自己的新居,是该住宅区第一批住户之一。这栋房子至今保存完好,地址是乔治广场25号,变更为某教会的房产,据爱丁堡的房地产网络提供的信息,这栋住宅当前价格近120万英镑。

  司各特在乔治广场25号一直住到26岁结婚另立门户。其间他从爱丁堡大学法学院毕业,考取了律师资格,开始是随父亲做律师,后来终身担任爱丁堡高等民事法庭庭长。1797年平安夜,司各特结婚,新婚夫妇租住在新城的乔治街50号,转年秋天搬到南城堡街。1801年,司各特搬进了北城堡街39号修建的住宅,一栋玄武石建的三层联排住宅。这座房子成为司各特在爱丁堡市区的居所,一直到1826年破产出售,现在这里是一家律师事务所。

  1799年,他被委任为边界地区塞克郡(Selkirkshire)的治安官,一直任到去世。这是个季节性的岗位,他只需每年7月中旬到11月中旬在岗即可,既给了他便利游历苏格兰和北部英格兰,也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写作。小说《盖伊·曼纳林》(Guy Mannering)中的很多细节即来自他游历中的所见所闻。

  北城堡街39号是司各特冬天的居所,自1801年开始,每到凉爽的夏季他会住到爱丁堡城外东南6英里远厄斯克(Esk)河边的拉斯韦德村(Lasswade)。司各特的很多朋友在这一带置有乡间别业,包括小说家亨利·马堪济(Henry Mackenzie,1745~1831),好客的司各特在乡间住所招待了很多文学界的朋友。1803年,威廉和多萝西·华兹华斯兄妹1803年来他家小住,听从他的建议前去梅尔罗斯修道院游览,华兹华斯感慨,“阳光明媚时这里更令人忧郁”。正是在拉斯韦德,司各特开始了文学创作生涯,他从拉斯韦德周边的乡间搜集素材,1802年后陆续出版三卷《苏格兰边区歌谣》(Minstrelsy of the Scottish Border),声名鹊起。

  苏格兰法律有明文规定,治安官每年必须在辖区内住够4个月。最初司各特在旅馆长包了一间房,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决定找一栋适合居家的住所。1804年他搬到特维德河(Tweed)南岸的村子,租住了姨父的房子,他姨父当时在印度。房子是从边界地区特有的塔楼扩展出来的,姨妈为塔楼增建了西翼,把它变成了一座怪异的三角形建筑。虽然已是住宅,但北边是河,东边有一道深涧,仍然像是防御工事。在这座塔楼房子里,司各特创作了给他带来巨大成功的三部长篇叙事诗:《最后一个吟游诗人的歌》、《玛米恩》(Marmion)和《湖上夫人》(The Ladyof the Lake)。司各特在《玛米恩》里描写了此地的四时风物,它们因此不朽。

  与姨父签的房子租约1811年5月到期,司各特写信告诉朋友,他在梅尔罗斯附近“买下了一座小农庄……买它自有打算,要按自己的设想建一座‘世外桃源’”。农庄原本有名字,司各特更名为Abbotsford,由Abbots和Ford两个词组成。Ford是浅滩之意,显然出自农庄外的特维德河,以前梅尔罗斯修道院的院长们(Abbots)总是从这里涉水过河。

阿柏茨福德庄园门廊内展示的中世纪兵器
阿柏茨福德庄园门廊内展示的中世纪兵器
沃尔特·司各特的浪漫庄园
  
阿柏茨福德庄园内陈列的物件
阿柏茨福德庄园内陈列的物件

  建起了一座哥特城堡

  入手之际,农庄只有110英亩土地和一栋简朴的农舍,司各特相继买下相邻的土地,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甚至不惜以溢价购得,到1825年地产面积已是最初的10倍之大。司各特的初衷是为家人建一座小屋,1816~1818年第一次扩建多了方塔、餐厅、会客室,小屋变成乡间别墅。随着土地越来越大,上面矗立的房子就显得太小了。客人们纷纷来做客,有画家特纳、维多利亚女王的舅舅也是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华盛顿·欧文从美国也来了,迫切需要增加客房。欧文描述乡绅司各特的世外桃源生活:他在清晨或深夜写作,闲暇时带着家犬漫步田间,他可爱的女儿们在山坡上奔跑,有时晚上为客人们朗诵马洛礼的《亚瑟王传奇》。

  1820年,司各特被封为从男爵,房子与新的身份、地位相比未免过于谦逊。他是19世纪收入最高的英国作家,意气风发,尽情享受着成功作家的荣耀和财富,只有狄更斯能与他相提并论。他没想到阿柏茨福德直接将他拖入了破产的泥沼。1821年司各特开始第二次扩建工程。他推掉原来的农舍,请来建筑师朋友威廉·阿特金森(WilliamAtkinson)重新设计、建造阿柏茨福德。1824年,一座全新的哥特式城堡建了起来。

  从正面看,阿柏茨福德只有两层高,从地势较低的特维德河边也就是建筑背面看,能看到还有更低的一层楼。司各特去世的第二年,即从1833年起,大宅部分允许公众参观,直到今天还保留着司各特生前的样貌。对公众开放的区域只有一楼的门厅、休息室、餐厅、图书室和书房。

  门厅是司各特亲自设计的,至今没有改变过。门厅富丽堂皇,极尽装潢之能事,橡木护壁板是从一座老教堂里找来的。门厅也是武器室兼博物馆,司各特收藏了各类十字形剑、枪支、盔甲、荣誉勋章、古代凯尔特人的带羊角的金属面具,其中有司各特自己用的大口径短枪,“苏格兰罗宾汉”、民族英雄罗勃·罗伊(RobRoy,司各特写有同名小说,也有中文版译为《红毛大侠》)用过的匕首、腰刀、毛皮袋。最有传奇色彩的莫过于一串钥匙,它们是洛赫利文城堡(LochlevenCastle,苏格兰玛丽女王被囚禁的湖中城堡,《修道院院长》的故事发生地)的钥匙,玛丽女王逃出孤岛监狱后把钥匙扔进了湖里。

  司各特也参与了餐厅的设计。白色天花板上镶着护壁板,粉红的墙面勾着灰泥塑成的优雅的装饰线。中国风格的休息室是司各特夫人的领地,浓郁的东方风情让这间屋子成了家居装饰的样板间。休息室最主要的装饰物是被称为英国最著名的壁纸:翡翠绿的底子上绘着丰腴的牡丹、拖着长尾巴的鸟儿、中国宝塔、穿着长褂的清朝男女,繁复极了。司各特的一位表亲在东印度公司任职,将这幅18世纪初中国工匠绘制的壁纸当礼物送给了他。休息室里的另一件礼物也很珍贵,是拜伦送给司各特的一把银质茶壶。

  图书室的天花板模仿哥特风格装饰着美轮美奂的垂饰,但最吸引人的还是7000册藏书,涉及民间传说、历史、旅行、巫术等内容,包含17种语言。司各特学富五车,书页上不乏他做的笔记。书房出乎意料的狭小,光线昏暗,冷飕飕的,司各特在这里写作,也招待客人。书房内绕墙的书架上摆了超过2000本羊皮封面图书,只有三件家具:一张书桌和两把座椅。桌上搁着他的眼镜、鹅毛笔,墨水瓶盖子,纸页打开着,似乎他刚刚起身离开,只是到隔壁屋子去了。靠墙的椅子叫Robroyston,是用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遭出卖和逮捕那间屋子里的老木料制作的。司各特去世后制作的面部模型也陈列在书房里。这栋宅邸里的大多数房间都能看到河上的风景,唯独书房窗外只能看到一小片花园,司各特在世的时候每天看到的都是建筑工地。司各特剥夺了自己欣赏风景的权利。这似乎体现了司各特性格的两个侧面。人人都赞他随和,称他善于交际,不管是谁与他相处都有如沐春风之感;阿柏茨福德千里搭长棚,摆上了流水席,客人络绎不绝。司各特却爱描述对孤独的钟情:“我们能彼此隐藏真实的想法是多么庆幸啊。如果我们在交谈时能看到对方内心的活动,我宁可找个地洞钻进去,避开人们。”他的书房里有架螺旋形楼梯,通往书房楼上他的卧室,如果有他不想见的人来拜访,他就悄悄溜进卧室躲起来。卧室就是他说的“洞”。著名文学评论家、牛津大学英语文学教授约翰·凯瑞(JohnCarey)评论司各特时说:“很多伟大的作家都由两个人组成,他们的艺术成就恰来自人格的分裂。”

  司各特去世后22年,阿柏茨福德又扩建了一次—司各特的孙女夏洛特皈依了罗马天主教,她加盖了小礼拜堂。当时著名的红衣主教约翰·亨利·纽曼(JohnHenryNewman,1801~1890)是司各特家的密友,常来府上为他们主持礼拜仪式。

从阿柏茨福德庄园看到的特维德河全景
从阿柏茨福德庄园看到的特维德河全景


梅尔罗斯修道院
梅尔罗斯修道院

  古代传奇和当下需求

  不经意地,阿柏茨福德成为“苏格兰式豪宅”(ScottishBaronial)复兴风的重要建筑。18、19世纪正是新古典主义建筑风行的时代,爱丁堡的希腊复兴建筑之多甚至让它有了“北方的雅典”之喻。司各特在苏格兰的游历,他对充满传奇色彩的中世纪生活的迷恋却让他对哥特建筑有种天然的偏好。他在诗歌、小说中歌颂大自然之美,那么苏格兰荒原上中世纪城堡、塔楼的废墟在他看来就是最自然、最浪漫的。他的家当然要与他的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相吻合,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评论说,阿柏茨福德投射了司各特的文学创作风格—古代传奇和当下需求。

  “苏格兰式豪宅”起源于16世纪60年代,特征是有很多塔楼,大塔楼上装饰着小塔楼—它们被称为顶塔,屋顶起起伏伏,有雉堞,塔楼和山墙上有狭长的小窗户。中世纪绘画中的城堡就是它的样子,被人笑称为“苏格兰人对哥特风格的解读”。这种建筑常常被用作公共建筑,司各特首先把这个风格用于阿柏茨福德后,“苏格兰式豪宅”成为苏格兰独有的私人住宅形式。阿柏茨福德不对称,外观类似苏格兰16世纪的防御工事,有高耸的塔楼、烟囱、宛若城堡的护墙、雉堞、垛口和堞眼,但塔楼、雉堞等细节的尺寸缩小了。

  扩建阿柏茨福德时,司各特走遍苏格兰,寻找中世纪的建筑、装饰元素,购买很多建筑碎片,或斥巨资从苏格兰遗产建筑上铸型获得复制件,用于阿柏茨福德的建造、装饰。他无意中也保存了苏格兰的建筑遗产。花园周围的护墙根据梅尔罗斯修道院的回廊设计,入口处的门廊是仿照林利斯戈王宫(博客,微博)(LinlithgowPalace,玛丽女王出生地)建的。司各特从著名的罗斯林教堂(RosslynChapel)借鉴了雕塑风格,在阿柏茨福德的门厅、图书室装饰了大量石头雕塑。

  如此一来,他的住宅包含了苏格兰境内很多著名建筑的精华元素,非常“苏格兰”,同时反映了他的民族自豪感,这种情怀是他在小说和诗歌中反复咏唱的。阿柏茨福德建好后,大受好评,成了人们的观光景点,甚至感动了维多利亚女王。她下榻阿柏茨福德后,在王室私人领地上对巴尔摩勒城堡(BalmoralCastle)进行改建,再现了同种风格。阿柏茨福德的建筑风格迅速被拷贝、仿建,苏格兰斯特灵(Stirling)的威廉·华莱士纪念塔,爱丁堡老城内的Cockburn街上的建筑均是“苏格兰式豪宅”风格。“苏格兰式豪宅”风在19世纪成为哥特复兴风的一部分,不过那些中世纪适用的防御功能并不适合工业时代的生活,而且忽略了逐渐被重视的居住舒适度,进入20世纪后逐渐为人诟病,到“一战”时被淘汰。

  司各特所设想的阿柏茨福德带来的乐趣,他仅仅享受了一年。新宅落成几周后,他的妻子亡故。这幢时髦的建筑也耗费了他巨额的金钱。比如他富有前瞻性地安装了煤气照明设备(有人认为这极大损害了他的健康)、盥洗室、气动唤铃系统,是苏格兰第一户采用煤气照明的人家。他为此不惜向出版商预支版税,从银行贷款,逐渐挤干了他印刷厂的流动资金。司各特自己也很清楚阿柏茨福德拖垮了他,在日记中把它称作“我的黛利拉”,也就是《圣经》里迷惑大力士参孙的妖妇。

  拿破仑战争严重影响到欧洲经济,伦敦爆发金融危机,他的印刷厂、出版商一夜之间破产了,他受连带责任个人负债约12万英镑(相当于今天的1200万英镑)。他不得已卖掉了爱丁堡北城堡街39号的住宅还债,他在日记里写道:“3月15日。早上我离开了城堡街39号……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变故。之前我的住所都是越来越好,如今却是倒退了。我卖掉了房子,我不再是爱丁堡市民,这种有产者的意识我和父亲至少用了60年才培养起来。再见了,不幸的39号,你可能再也不会庇护比现在离开你的更坏的人了……”之后,司各特在爱丁堡换过3处住所,1830年退休后彻底住到了阿柏茨福德。

  所幸他颇有预见性地在破产前一年(1825)将阿柏茨福德赠予新婚的儿子。根据苏格兰法律,司各特的债权人就不能要求用这座庄园来抵债,而司各特可以终生租住。阿柏茨福德得以保存下来,庇护了他的晚年。

  他不肯根据破产法而回避责任,决心独立清还债务。他在书桌上放了一个计时沙漏,夜以继日写作,最快的时候10天完成一本小说,身体彻底垮了。1832年9月,司各特预感到时日不多,要求家人把床搬到他最喜欢的房间—餐厅,21日他看着窗外的特维德河水去世。

  司各特的儿子也无福消受这座庄园,1847年他在赴印度的途中死去。100多年来,阿柏茨福德一直由司各特的后人居住、管理,最后一任主人是他的曾曾曾孙女珍·马克斯威尔-司各特。她在王宫里做过侍女官,和姐姐苦心经营祖宅,最大限度地让阿柏茨福德保留了家的温暖,而没有变成冷冰冰的博物馆。2004年,珍去世,直系亲属人数诸多,却无人愿意承担管理祖业的重任。这栋1962年才通电的大宅住着或许并不舒服,仅房产税就让人轻松不起来。更何况维护费用高达1400万英镑,已募集到1060万,尚缺340万英镑,相比起来门票收入不过杯水车薪。司各特的诗歌、小说常被读者当作旅游指南,他的家园如今由公益信托基金组织管理,建起了游客中心、配置了导游,真正成了旅游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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