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坠子 咱今天说件稀罕事儿啊, 恁听了准觉得有意思儿; 要问我今天想说什么事儿, 我先提提这么一个俏佳人儿; 这个佳人儿她二十啷当岁儿, 要是论长相,恁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 看一眼叫恁想一辈儿, 看两眼叫恁准掉魂儿; 恁要是有机会看上她三眼哪, 准叫恁吃饭没饭味儿,听戏没戏音儿,睡觉难闭眼,走路像驾云儿! 要问恁得的什么病, 恁看了佳人儿三眼就落下了病根儿; 这个佳人儿她不光模样长得好哇, 他的姓名也挺有意思儿; 她姓温名叫温良玉儿, 还是个新丧夫的小寡妇儿; 我今天就说这个寡妇儿的事儿, 说一说,小寡妇儿深夜醉酒遇见了真神儿; 温良玉年长到二十岁儿呀, 才找了个称心如意的小女婿儿; 她女婿的名叫郝家珍儿, 还有个小名儿叫宝贝儿; 这个宝贝儿只长得潘安的眼睛. 还有个温顺随和. 温良玉配上了郝家珍儿, 真好像白娘子嫁给了许官人儿; 又好像董永娶回了七仙女儿, 他们俩双双对对从不离群儿; 那真是他拿筷子她张嘴儿, 她捧酒壶他端杯儿; 她打哈欠他打盹儿, 他写文章她磨墨儿; 他高兴她咧嘴儿, 她掉眼泪儿他伤心儿; 要是家珍儿患感冒,温良玉就会打喷涕儿, 小两口儿啊好的就像一个人儿! 两口子要是离开一小会儿, 他二人都像丢了魂儿; 小日子儿过得可真和美儿, 就像那小磨香油拌蜂蜜儿; 没想到,郝家珍儿暴病身亡祸从天降, 就坑坏了温良玉这位新婚的美貌俏佳人儿。 温良玉丈夫去世塌了天, 整日里茶饭不思泪涟涟; 她丧夫葬夫刚刚月满, 却觉得一个月漫长的就像一百年; 白日里以泪洗面光嫌日头慢, 到了夜晚,眼望屋梁恨不能天一扫黑儿就亮天; 这三十个日日夜夜她就像是吞调料儿, 可为什么酸辣苦涩般般有,就是没有甜; 恁要问啥叫苦啥叫辣, 啥叫涩来啥叫酸; 有些话她可以对人讲, 有些话却是不能对人言; 常言道,世人皆知黄连苦, 可有谁知道寡妇儿的难; 她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寡妇儿, 正经是充满激情的热火团; 人说久别胜新婚, 你可知这年八儿的夫妻比那蜜还甜! 白日里她强颜欢笑把二老劝, 到了夜晚她独对孤灯受熬煎; 恁看看她现如今正在绣房一里坐, 那个谯楼上刚刚报罢了三更天; 温良玉鼓打三更还未睡, 手托双腮坐桌儿前; 面前亮着灯一盏, 灯油将尽灯光残; 房中忽明又忽暗, 风透纱窗刺骨寒; 沿窗缝儿裹进来残雪几片, 窗户纸儿呼呼哒哒更凄惨; 俺的手脚冰凉身上冷, 浑身不住的打颤颤; 小奴家也不是没床睡, 自知道上床睡比在这里更心寒; 不躺到床上还较好过, 俺这身上虽冷心泛酸; 只要一往床边站, 丈夫的身影儿就在面前; 那个潇洒样儿啊, 那个柔里带点儿憨; 亲亲我的脸, 摸摸我的肩; 给我去头饰, 替我把衣宽; 把我安置好, 他手捧蜡烛坐到我旁边; 他傻里傻气的把我看, 恁看他呀,脸上带着笑,晓得那么甜; 俺一催再催他才把床上, 又轻轻地把俺搂到怀里边; 他用体温把俺暖, 一身热气去严寒; 只觉得他身上热的似火炭, 就这样,俺一觉睡到了五更天! 唉!现如今我身只影单一个人可怎么睡, 还有那个冷被窝儿咋着掖也掖不严; 只要一往床前站, 就觉着心里直发寒; 一更天那床像个凉石板, 二更天枕头好像枕冰砖; 咬咬牙熬过了三更鼓哇, 四更天心头又如乱箭穿; 到了五更头儿上更可怕, 心里乱. 这时候,俺的丈夫要能陪陪俺, 俺情愿冬穿单. 哪怕是蘸着胆汁儿嚼黄连的苦滋味儿呀, 也比这当寡妇儿的滋味儿百倍甜; 小寡妇儿越思越想越烦乱, 【加白】就好像怀里揣着二十五只小耗子儿。 那才叫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这滋味儿实在难忍耐, 猛然间瞅见了放在墙角的大酒坛; 她哩丈夫生前有时喝点儿酒, 现如今里边还剩酒半坛; 小寡妇儿虽说从来不沾酒, 可眼下,恁看她——拿起碗. 喝了一碗不足兴, 喝了两碗觉舒坦; 她连一连二连三碗, 这三碗酒哇,喝的她腾云驾雾似神仙; 她鼻子尖儿上点点水珠冒香汗, 只觉得股股香汗不紧不慢. 慢慢脱下丝棉袄, 顿觉得身上心里怪舒坦; 过了会儿觉着身上还出汗哪, 脱去了罗群她又脱坎肩哪! 也不知这酒劲儿它有多么样的大呀, 它能够消愁解闷驱严寒哪; 屋外头漫天飘着鹅毛雪, 屋呀屋里边,恁呀恁看看——小寡妇儿她穿着一身单哪! 恁要问她为啥不觉得冷啊, 甭忘了小寡妇儿虚岁才二十三哪; 她哩心中有股儿痴情火, 借酒劲儿温柔国里度春天; 此时她在镜前站, 镜子里绽开一支白玉兰; 她身姿婀娜显风韵, 雪白的脖颈儿羊脂般; 她解去头绳松开纂, 一头青丝披在肩; 半掩着白里透红的芙蓉面, 亭亭玉立赛天仙哪; 小寡妇儿她自个儿是越看越爱看, 心潮翻滚思绪万千; 人皆说柳下惠坐怀不乱, 哼!他要是看见了我,他也得意马心猿! 霎时间,她觉得天旋地又转, 又觉得胸中发闷喘气儿难; 头重脚轻难睁眼, 她哩两臂无力两腿酸; 恍惚中掀开罗帷帐, 翻身躺倒那个床上边; 这时她人如其名真像一块儿温良玉, 浑身酸麻软成一滩哪; 小寡妇儿似睡她还没入睡, 咋觉得床身儿一动弹; 她朦朦胧胧强睁眼, 【加白】恁猜咋着—— 她的丈夫笑眯眯地来到她身边; 俯身亲亲她的脸, 伸手摸摸她的肩; 慢慢脱衣也把床上, 霎时间,小寡妇她儿三魂出窍儿就上了九天! 一觉睡到大天亮, 梦中的情景依旧在眼前; 斜靠绣枕细细回味, 越想觉得越新鲜; 虽说俺常常做梦把他想啊, 却为何这个梦做的不一般; 再说了,要说是梦可也不像梦, 真真切切哩像从前; 猛想起昨夜喝了三碗酒, 莫非说果真遇到了酒神仙; 倘若是喝酒要真能见俺丈夫的面, 俺情愿喝它一百年,哪怕是拆了房子卖了地全都换成酒俺也心甘! 转眼又到了天色晚, 小寡妇儿急忙打开酒一坛; 她祷告苍天显灵验, 祈求酒神把俺怜; 然后又喝了三碗酒, 果然又和昨夜一样般; 【加白】真显灵来。 她尝到了甜头儿从此夜夜都喝酒, 那个死鬼冤家夜夜来缠绵。 恁要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起来还真透着有点儿玄嘞; 却原来小寡妇儿得了个缥缈症, 现在说,叫什么“思维能力不健全”; 她把想象当梦幻, 梦幻想象把她哩神魂牵; 她为啥会得这样的病, 都只为欲相见. 就这样,小寡妇儿夜夜借酒做春梦, 夜里醉罢又醉白天; 可如此这般醉来醉去何时是个了啊, 到那年那月才算完; 除非是她反穿罗裙行聘另嫁, 梅开二度再续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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