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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 | 读潘洗尘:一个人诗歌的理想有多辽阔

 洒金谷365 2015-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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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再次想起了遥远诗歌年代的开启,这是来自另一时代的回顾,就像我们走了很远,不顾一切地朝前走,经过了世界上许许多多次春夏秋冬后,在回过头去的刹那间,我们感受到了成长或铭刻的一幕幕往事。尽管,回头对于我们来说是艰涩的,就像群燕和孤鸟们飞过的痕迹,只留下了翅翼拍击过后被时间史保留的黯淡的音律。而在这里,回过头去,让我看见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诗歌风云,除了北岛、舒婷、顾城等诗人给中国诗坛带来的冲击,更为重要的是一大批民间诗刊的诞生。我正是在那时候读到了来自中国北方的民间诗报《大学生诗坛》,我也正是在那个时代第一次在这本诗刊上看到了主办诗坛的大学生诗人潘洗尘这个名字,我同时还在那份诗刊上看到了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诗人潘洗尘的青春年华。我之所以铭记了这份属于诗歌的陈年往事,是因为我们都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走出来的属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诗人,我们的心灵史中收藏着那些来自诗歌前夜的歌吟和失去的青春年华。

多年以后的某一个秋天,当我突然再次看到潘洗尘这个名字时,已进入二十一世纪初始,一个世纪悄然过去了,另一个世纪在恍惚中降临。当我在那个偶然读到由潘洗尘主编的系列诗歌刊物时,轰轰烈烈的属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那一幕幕诗歌浪潮已经远逝,就像窗外陪伴我们成长的一幕幕背景已在时间中远逝,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在迁徙和变换中敞开新窗以后的背景,在两种完全不相同的历史背景里,我们将再一次在这里面对诗歌的演变录,在前一种关于诗歌的背景里,有属于我们的八十年代的青春,那个时期,似乎在一夜间就可以诞生一批用青春写诗的诗人,而随同时间的流逝,那些狂热的诗歌信徒们已在浪淘沙中一批批消失,留下的只是极少数人的坚守。在后一种背景里,我们抬头所置身的背景是耸入蓝天的高楼大厦,是层层叠加的金属玻璃,是越来越浮躁的人心和斗志,这个时期所留下来的诗人们以及诞生的新一代诗人们,经受住了时间的穿越,于是,我们就这样再次与诗歌历史浪潮中涌现的属于八十年代的诗人中的诗人际遇,所以,当我在秋天的那个午后用手拂开由诗人潘洗尘出资编辑出版的系列诗丛书时,时逢秋日垂临,那些淡黄色的秋色笼罩着那些诗书,我的内心充盈着喜悦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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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云南大理我有机会参加了由潘洗尘主办的两届天问诗歌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潘洗尘,他喜欢穿白色的衣裤,每次见他,这种衣饰从未改变,他纯棉夹克上的那种白,每一次都是那样干净,从未染上过丁点儿瑕疵,就像他的人品,让我想起他故乡北国的白桦林,又让我想起他诗卷中不绝如缕的清风和暖阳,第一次见面与他握手时,我就感觉到了那一双来自中国北方的手,那样厚实有力,以此让我触到了一个诗人宽阔有力的胸怀。潘洗尘以天问诗歌节从全国各地召唤而来的都是一批又一批优秀的诗人,在云南洱海边,潘洗尘筑起了他安心栖息的居所,除此外,他还筑起了另一座迎接诗人艺术家的居所天问读诗书院。


在他的个人生活居所里,我们看到了人类的一排排书架,看到了露台花园中的云南植物和花朵。我从未与潘洗尘交流过为什么选择大理洱海作为永久的居住地,这些东西似乎不需要深究,从潘洗尘诗歌的履历史上,我们可以寻找到三条重要的曲线,生命是以曲线来揭示命运图像的,我们每一次用身心历炼出的曲线都记载着我们心灵的主题,它是记录我们人生波浪起伏的神秘轴道。在诗人潘洗尘的第一条曲线中激荡而起的是他的《大学生诗坛》,是热血奔涌的青春年华;随后到来的是南下深圳,是寻找商业的轴道;之后,是第三条曲线朝着历尽沧桑和浮华后的诗人扑面而来,诗人潘洗尘告别了深圳回到了黑龙江冰城哈尔滨,同时往返于他的故乡黑龙江省肇源县肇源镇四方山村,在那里有着他的弟弟妹妹和父母,有他从小穿越的北方平原。这时候,他开始筑起了穿越在灵魂中的另一条生命曲线,重新回到诗歌的源头,这时候的潘洗尘已经历经了无数世事的变幻,犹如他的眼神平静而祥和中抵达的另一片地平线,他和他的好朋友们开始谋略诗歌的理想生活。


对于这个世界的多数人来说,诗歌是不存在的,也是与生命隔离的。而对于诗人来说,诗歌就是生命存在于世间的钥匙,诗歌是什么?它是灵魂中的月亮和太阳,也是寄生在诗人生命历程中的伴身树。诗歌衍生于生命的过程中,它是装在诗人厨房中的一切酸甜苦辣的佐料,是卧房衣帽间散发的气息。诗歌是什么?它是诗人脚下穿过的泥浆,是荒凉的四野、蜷曲的松枝上栖身的鸟巢,是虚妄的故事,窗前明月的皎洁。诗歌是什么?它是沙漠上的一滴水,失传的风铃,闪电后的碎片,是枪口抵达的黑洞,是明亮的长夜……就这样,诗人潘洗尘将另一个居所筑到了苍山之下的洱海畔,开始了他筑居理想生活的另一种乌托邦生活——这意味着他将在漫长的岁月里,为他的诗歌投入更多的资金,在这个拜金主义的时代里,诗人潘洗尘将他天问文化公司挣到的资金大部分投入到了办诗歌刊物,为诗人出诗集,设天问诗人奖等系列现实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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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月,我终于开始与这本书的语词相遇。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喜欢《盐碱地》这个诗名,它的词性中仿佛倒映着一丝丝雪白的呼吸之翼,又像在我们灵魂四野所能敞开的那个地方,看到的一座时间之堡。多少年来,潘洗尘一直在不间断地书写着分行的诗歌,在他那些或长或短的诗歌里都可以看见他的出生地,他的父母兄弟和他的农庄,也可以看到他记忆深处的物事。在他写作的情绪深处,他一直在低吟着,从不去打扰天空中正在飞翔的鸟,大地上正在呼啸着的风暴。就像他做人的品格,满怀深情或爱意地目送并静悄悄地拥抱着这个世界,从不让自己成为主角出现在舞台中央。因而,只有在读他的诗歌时,我感觉到了他的心灵在流亡……简言之,在阅读潘洗尘诗歌的过程中,我遇到了另一个潘洗尘。


诗集中的《盐碱地》弥漫着影响潘洗尘一生的庄稼地、我能看见穿着白色外套的潘洗尘在每年的一些时间里,都会居住在他的故乡,除了相伴年老的父母外,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沿着庄稼地行走,在这里,我读到了诗人看的姿态和心情:

  从初秋到深秋

  我发现把一个秋天整个地看完

  是很残忍的

  就说窗前的这片稻田吧

  露珠一天比一天少了

  稻穗一天比一天黄了

  当所有人都将为果实欢呼的时候

  我却从这饱满的成熟中

  看到了死亡

  仅以其中的一棵稻穗为例

  虽然每一粒果实,还可以作为种子

  在明年发芽

  但今年的这棵稻穗

  却是以死亡为代价

  完成了最后的成熟

  也最终以成熟的方式

  走向了死亡


诗人潘洗尘对土地的观看是深入到生命史中的深情歌吟,在这里,我同时读到了另一首诗:


  如果你曾亲历了这片土地的春和夏

  面对秋天的时候你就不可能不伤感

  成熟的西红柿 

还没来得及用露水把自己最后一次洗干净

  就突然黄了 

只有秋后的蚂蚱还在蹦来跳去

  树开始等死 

并为自己抛撒招魂的纸钱

  祈望来年新叶能在旧日的躯体上发芽

  只有我的稻田 

还可以为父亲带来一丝收割的喜悦

  如今这成了我留下看完整个秋天的全部理由


很多关于土地庄稼的系列诗歌,都是潘洗尘回故乡时写作的,这时候我们能看见他父母兄弟的农庄,看得见田野上辽阔的秋色,看得见诗人眼眶里那些隐藏住的忧伤,看得见诗歌对于潘洗尘,就像那一座农庄外四季变幻莫测后生命的自然属性,在潘洗尘每个阶段的诗创作中,故乡给予他的沉思与诗性生活,就像他回到父母的农庄里所度过的每一个白昼和长夜那样的绵长。而我则喜欢在阅读到关于农事的诗歌时,想象着属于诗人生命故土的渊源,这是一种从诗人内心深处冉冉上升的古老地平线,无论诗人走得有多遥远,在一年中的很多时辰,他总是要归回故土,去看望父母,又看望庄稼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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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问题也是反复出现在潘洗尘诗歌中的意象,在我所热爱的伟大作家普鲁斯特、托尔斯泰、尤瑟纳尔、博尔赫斯等作家的作品中,都弥漫着时间穿越术中那奇妙而永恒的咒语书。在《盐碱地》这部诗集中,无所不在的时间宛如宇宙的魔杖敲击出忧伤的旋律,一个诗人的忧伤是一种从内到外散发的品质,如果一个诗人语言中没有忧伤的元素,那么我们如何在诗人的作品寻找到迷醉的酒杯?又如何被诗人们的语言引领去寻找伟大而不朽的风帆?是的,我在潘洗尘的诗歌中从一开始就慢慢品尝到的那种忧伤,是古老人类忧伤中的一种忧伤,是来自诗人睁开眼睛所为之呼吸的这个世界的忧伤,在诗人一本又一本以白色为主调的诗集中,我感受到了诗人辗转不休的步履,在这属于一个人的步履下是从北方到南方的探索;是从春秋书卷到大地四野的行走和栖居。读《盐碱地》这本诗集时,它对于阅读者的我们来说,充满一种在纯净中穿越时间的忧伤,就像在冬日苍茫的雪地里行走,你会越走越远,被旷野上空更遥远的白色所吸引……


潘洗尘诗歌中的美学越接近时间,就变得更空旷,这是他作为诗人来说走得更远的路,有时候,甚至被他突然感悟到的一种对于生与死的礼赞,感受到来自他的眼眶深情的注目,读他的诗歌,我们几乎完全可以读到那个在现实生活中保持沉默状态的诗人的一系列境遇。此刻,请让我们伴随九月最后的时辰,细读诗人的这首诗:


因为总是彻夜失眠,所以

  我看到的黑夜 比任何人都多

  有时 失眠是一种幸福

  在一个死寂寂的世界里

  一个幸存者

  足可以回忆 尽可以想象

  甚至可以发出猫的叫声

  有时,失眠又是一种智慧

  它可以让你看清

  许多灯光以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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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诗歌理想有多辽阔?

从《盐碱地》到诗人的生活,我看到了生活在云南洱海边岸的潘洗尘,他在这里办诗刊举行诗歌朗诵会,邂逅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家和诗人。除此外,他的现实生活完全溶入到了这片曾经拥有南诏大理国秘史的土地上。在苍山脚下的洱海边,我们总能看到潘洗尘的身影,他依然穿着白色衣裤,像一个朝圣者,对于诗人潘洗尘来说,他的朝圣之路永远是内心的旅程,而一个人的旅程意味着途经他命运中必经之地,那是白雪覆盖的荒原和西南南方的茫茫丘陵。除此外,对于潘洗尘来说,他的朝圣之路,永远是为了诗歌的理想而践行的勇气和付出的代价。此刻,我禁不住再一次想起了希腊诗人埃利蒂斯的诗句:“永远,永远,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每次见到潘洗尘都有一种纯净的感动,在我看来,他的每一种目光和步履,都向着内心诗意的生活在朝圣。从本质上讲,每个人都有激活自己一生的方向和目标,每个人都在黑夜和白昼的路上,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朝圣者,只不过,每个人朝圣的方向不一样而已。如今,在苍山脚下的洱海岸,诗人潘洗尘寻找到了自己的栖居地时,同时也寻找到了与当地风俗传统相融的生活方式。他经常生活在民间的村庄小镇,这是一个心灵纯善的诗人的另一种生活之乡。由此,我深深感觉到了他对云南大理区域的爱,对整个凡俗世界的热爱正是诗人回到古老原乡的必经之路。

一个人的诗歌理想到底有多辽阔?面对这个形而上追问时,我仿佛看见了洱海上空的云卷云舒,那是云端上最美的虚无。而在天空之下,我仿佛又看见了潘洗尘,当他穿着自己喜欢的白色衣服为着诗歌的理想朝圣时,他永远是一个践行者,他的书院,他创办的刊物杂志,他创立的天问诗歌节……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的理想之生活。除此外,他也是我们最热爱的诗人之一。面对静白色的诗集《盐碱地》,仿佛面对人类生活的一次次修远,其中的每一首诗歌,都是诗人的心灵故事。是的,每一首诗歌都是潘洗尘彻夜未眠后迎来的露珠,每一首诗歌都是磁铁上的微火弥漫,都是一个诗人明亮的眼神和内心的哀愁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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