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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成功:“乖孩子”的生存困境

 wyk1014 2015-05-18

作者:Vamei Z

最近和朋友聊天,说起他四岁的儿子,朋友有些担忧。

朋友说:“我怕他太乖了。”

“乖孩子还不好?”,我有些奇怪。

“现在太乖了,将来怕没主见。”

我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教育自己的:好好学习、尊敬老师、要听话…… 总之,一切教导的核心就是要“乖”,不能做出格的事。对于我来说,“乖”又是一种行之有效又简单易行的生存策略。乖乖完成作业就有好成绩,乖乖听话就能获得赞扬。父母和颜悦色,老师也特别关照。朋友的“反乖”论,其实就是批评我这样的“乖孩子”。

话听着刺耳,我却觉得朋友说到了我心里。乖孩子其实一直处于自我压抑的状态,为了周围的好评而丧失了应有的任性。而做了二十多年乖孩子的我,一朝走入职场,被社会中复杂的评判体系冲击得七零八落,更加失落。明知道乖孩子不再有糖吃,我依然过于在意周边评价,依然迷信“听话”的回报,依然为了潜意识里的“乖”而牺牲个性。我像是一个走入丛林的农夫,失去了握着能心安的犁把头,一时惊慌失措。

“是啊,太乖不好。”

我自己也叹了口气。

我的一位同学也是个乖孩子。他从小用功读书,服从管教,高考成绩也不错。到了大学中相对宽松的环境,他反而有些不适应,成绩也没有以前突出。学业跟不上,他非常自责,以至于常常失眠。后来家长过来租房子陪读,想要让他恢复成高中的学习模式。但即使他整天闷头读书,情况还是没好转。留了两次级之后,他最终退学。

其实这所大学的读书气氛很浓厚。学生们忙于读书、作业、考试,和中学时的环境差不多。然而,大学生毕竟要自学相当一部分内容,还要自己管理学习进度。除了像高中生一样听课做作业,与人讨论也成为重要的辅助。有时老师给出的分数不公平,还要去和老师交涉,争取合理的成绩。但我的同学没有发觉这些细微变化,总认为努力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给自己加上了沉重的负担。

“努力”是乖孩子体系中的关键词。而中小学教育又特别夸大努力的作用。学校有一套标准的量化体系,以考分来衡量学生的表现,简单的把学生区分为“好学生”和“坏学生”。在单一的评判体系下,学生加大死记硬背的强度,总可以提高成绩。反过来,好成绩不但是学生最重要的衡量标志,学校也会因成绩给予学生特殊照顾。正循环一旦形成,乐于服从的“乖孩子”很容易成为学校体系的受益者。

“乖孩子”经过十多年的学生生涯,接受了“努力=成功”因果律,认为努力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秉承着“成绩即王道”的想法,在大学里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学习。然而,大学里的努力方式其实已经悄悄改变。少数敏锐的人积极搞社团、找实习、开网店、外出打工、尝试摄影…… 等到毕业时,他们最不济也能凭一份丰富的简历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强过许多死读书的人。

“努力=成功”因果律并不适用于社会。一般意义的社会“成功”指的是经济上的成功,而广义一些的成功包括获得他人肯定的成就。无论是哪种,成功都是有多种因素共同决定的。努力只是成功的因素之一,甚至并非最重要的因素。个人起点、环境、运气,都能强烈的影响最终的结果。另一方面来说,努力也并非什么难事。更难的是让兴趣与事业结合,通过成果的反馈,诱发出每个人都有的努力意愿。

但“努力=成功”的因果律依然充斥于各种鸡汤文,在社会语境中层出不穷。领导的训话,大多遵循这一逻辑——“我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因为我能吃苦。你依然是个小职员,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新闻报道中的创业明星,也总伴随着连夜加班克服万难毅力超人的“感人”故事,而有意无意的忽略那些同样努力的创业失败者。通过强化“努力=成功”这一简单逻辑,公司能驯化出卖命的员工,皇帝能获得听话的顺民。既然不再给糖豆,那就只能靠励志故事来培养“乖孩子”了。

想要破除无处不在的“励志”迷障,就必须以良好的判断力来分析环境的变动,适时的灵活调整。其实判断力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但它会因为日久不用而变得驽钝。听话的乖孩子,更容易受他人意见影响,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在“乖”和“好”构成的舒适区里,放弃质疑与调整的权利,乖孩子们像老实的农夫,一边乡愿兮兮的生活,一边抱怨生活的不公平。与此同时,那些勇敢成为猎手的,早已把自己的想法磨得锋利,在森林里警惕的寻找着猎物。

其实在学校和社会之前,家庭才是我们建立“乖孩子”观念的第一步。然而,即使明白“乖孩子”的坏处,家长们也还是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乖宝宝。相对一个闹腾的孩子,一个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小孩要让人省心很多。已经被育儿累得要崩溃的年轻父母,总忍不住想用糖果或棍棒来让孩子变乖,而不是花更多的时间与孩子对话。无形中,父母已经在自己的轻松和孩子的心智之间选了前者。

但即使最负责的家长,在听了“反乖”论调之后,也会犹豫。不可否认的是,社会需要大量的“乖孩子”,拿着优秀的成绩,服从着严格的规矩,做农民,做工人,做白领。从中国古代的八股考试,到近代的集体主义,再到现代的单位文化,都对“乖孩子”有强烈的需求。当然,即使个人主义强烈的西方,也会有大多数人都追捧的“好孩子”模型。大多数人追求的生活就是好生活,大多数人认为的正确就是绝对正确,这本身就是人类从众心理的劣根性。

“乖孩子”付出的代价是创造力。对现有价值体系进行质疑,对流行方法进行改进,本身就是进步的动力。拿历史变革来说,拿破仑制定法典,达尔文提出进化论,马丁路德金为黑人权益呼吁,都要与旧体制艰苦战斗。而获得物质成功的企业家,同样要从框架外思考,以全新的思路来创造。这其中,有福特的流水线,也有乔布斯的IPhone。而破坏重建时期的民众,也会因相对自由的环境,放弃僵化的价值观,从而迸发出超强的创造力——无论是日本“战后的一代”,还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代”。

那么看看我们如今生活的时代吧。国有厂矿早已成了上一代的童话,单位式的终身雇佣也日渐稀少,退休养老保障遇到财政难题。而硬币的另一面,是越来越强的流动性。互联网快速造福,网店极度流行,自雇佣式的打车想要取代出租车。传统工作岗位萎缩,白领也很少在外企干到四五十岁。需要创造力的新职业却快速的出现,包括能说会道的段子手。这或许是一个变革时期的开端,我们又走到了丛林边缘。

农夫,还是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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