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采芹：40 岁后重新来过的第一位华人“邦女郎” 据说，有人在沙漠里看鸟，跟一个阿拉伯人相谈甚欢，留下地址手机就此别过。第二天此人接到电话：昨天和你聊天的是长老，殿下说你的车太旧了，送你一辆宾利，钥匙在酒店前台；又据说，有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在DIOR 店里看包，自言自语：好漂亮啊，好想要啊，可是好贵啊。 旁边一个阿拉伯人说，你喜欢吗？我送你一个，说完刷了卡就走了。 天方夜谭令人神往。可惜成年人的扫兴思维马上泼下一盆冷水：肯定是假的。更扫兴的人会说：一定是阿联酋旅游的广告软文。 成年人最不痛快的地方就是不做梦。也不是真的不爱做梦，而是繁琐的日子慢慢磨掉了我们做梦的能力。 可是周星星也说了，做人要是没有梦想的话，跟做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令人厌恶的不是天方夜谭，而是虚假。最铁石心肠的成年人也爱看真实的童话。 上世纪70 年代英国经济大衰退，华人女星周采芹投资房地产巨亏，不得不去美国找机会。 周采芹的哥哥姐姐是美国公民，她可以按部就班地申请并取得绿卡。可周采芹已经40 岁了。她的过去很辉煌，是英国第一个华人歌剧明星，曾出演《苏丝黄的世界》享誉英国话剧界。她迫切渴望立刻拿到绿卡东山再起，而不是窝在弟弟的餐馆当侍应。 绿卡办理可以加速，只要有个好律师。可惜好律师等于一大笔钱。破产的周采芹拿不出这笔钱。 一天，一个来餐馆吃饭的年轻人跟周采芹聊到了这个问题。年轻人很神秘，每次都是一个人来，订位用的是化名，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周采芹告诉他自己刚刚申请绿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第二天，洛杉矶一家很大的律师事务所打电话到餐馆找周采芹。律师告诉周采芹，有人委托他受理她的绿卡事宜，而且，全部费用已付清。 周采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知道肯定是那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伸出了援手。在律师的帮助下，周采芹很快拿到了绿卡。但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出现。即使后来周采芹在美国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成为参演第一位华人“邦女郎”的人，那位年轻人也没再出现。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像夜空中的星星，不多，光芒也不知源于多少万光年之外，但只要偶尔这里有一点，那里有一点，那么，不管是多黑暗的天空、多艰辛的人生，就有了璀璨美丽令人温暖的瞬间。更重要的是，这些璀璨的光芒尽管稀少，却从不缺少。 若干年前在伦敦，两个女人在一家服装店买了很多衣服。售货员尽心服务，并夸其中一条裙子漂亮。那不是王婆卖瓜式的自卖自夸，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但是作为收入微薄的售货员，她买不起那条售价高达2000 英镑的裙子。 两个女人买完单后，将其中一袋衣服送给了售货员。售货员打开一看，正是那条她极其喜欢的裙子！ 让售货员圆梦的女人，正是后来落魄受到陌生年轻人帮助的周采芹。冥冥之中，那点点微光，从一地辗转至另一地，始终在我们头顶的天空上从未熄灭。 如今周采芹过得很好，参演过《喜福会》，演过新版《红楼梦》的贾母。 她是著名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女儿之一。那些照耀过她的星光，也曾照亮无数代人。 裘仰山：欠和被欠的第101 种可能性 周采芹是白富美，她的外祖父裘仰山却是穷N 代。 穷N 代翻身成为白富美的祖先，中间必定也有童话般的奇遇。 不过裘仰山的运气一直很糟。15 岁学杀猪，力气太小；20 岁去上海打工，板凳还没焐热小作坊就破产，只好流落街头摆地摊。后来靠一位老乡的帮助裘仰山才脱离临时工的队伍，到茶叶庄做店员。 没想到更大的灾祸来了。 有一年除夕，裘仰山独自值班。一位苏格兰商人罗斯来买茶叶，要的数量很大，但只能付30% 的首付款，剩下的70% 给一张期票，等第二年他的商船赚了钱回上海再支付。 这事有风险。裘仰山考虑到罗斯是老主顾，很讲信用，而且这种付款方式有过先例，于是接了这笔生意。 没想到老板回来后并不认可，责怪裘仰山过于冒险。一年后，罗斯没能按时回来支付期票，老板直接状告裘仰山收受商业贿赂。裘仰山被判定越权失职，须偿付一半货款。 裘仰山遭了大难，彻底丢了饭碗，还拖累家人凑钱给他还债。 时穷节乃见。这个一直遭难的年轻人跟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他并没因此破罐子破摔，满腹怨气报复社会。相反，他保留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淡定风度。这种跟苦难人生不相符的漂亮画风，一年后带来了童话般的转折。 罗斯回到了上海。海上路途凶险，罗斯的海船遭遇大风进港维修花了很长时间，后来几经辗转先到香港，等解决各种问题回上海找到茶叶店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日期达一年之久。 罗斯找到裘仰山，起初只是满怀歉意，准备了一笔经济补偿。没想到裘仰山的淡定、诚恳老实和聪明能干超乎他的想象。他索性邀裘仰山一起开茶叶店。 接触一段时间后，罗斯对裘仰山愈发欣赏，干脆将女儿嫁给了他。 运气糟糕的穷小子成了苏格兰富商的女婿，生儿育女，顺风顺水，在上海开银行、搞房地产。仅一幢租给政府做“上海邮政大楼”的房子，每天便能带来10 只银元宝的收入。 欠债的人很多，被亏欠的人更多，仇恨、愤怒、愧疚的故事遍地都是，心里没有一点超乎现实的东西，欠和被欠不可能有这样童话般的结局。 裘丽琳周信芳：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怎么用金条 裘仰山的女儿裘丽琳一出生就注定是童话里的小公主。混血美貌，家财丰厚，在上海滩名媛圈艳冠群芳，却对地位低下的戏子一见钟情。 裘丽琳爱上的是跟梅兰芳齐名的京剧大师周信芳，并以惊人的智慧和胆色私奔成功。 其后还曲折地取得了家人和社会的公开认同。当然，穿着精致睡袍、趿着拖鞋，私奔还不忘带两个贴身丫鬟的富二代，爱情故事再精彩，跟普通人总有隔膜，更何况在很多人看来，周信芳已经有妻有子，她的加入对周信芳的原配并不公平。 成为一个关心柴米油盐的女人后，裘丽琳性格中那些丰富的东西才真正有趣起来。 动荡年代，上海滩鱼龙混杂，作为戏子的妻子，裘丽琳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那时候周信芳虽然票房号召力很强，却拿不到几个钱，手底下的人也跟着迷迷糊糊过日子。 有时候实在揭不开锅，周信芳就很潇洒地说：这个行头箱子里，晚上我要穿一套演出，其他的你们随便拿一套去当好了。 裘丽琳去找戏院老板谈判，要求从票房里提成，要分红。据说后来明星和经纪公司三七分账的制度就是她首创的。 想得到利益，自然要得罪人。裘丽琳能屈能伸，钱拿到手，不怕私下里跟方方面面的“老大”去磕头赔罪。从那以后周信芳兜里揣的不再是当票，而是金条。 裘丽琳擅长使用这些金条。上海沦陷后，梅兰芳为了不给鬼子唱戏，蓄须明志。周信芳也被人盯上，汪伪特务机关“76 号”出面找周信芳演出。周信芳找了个借口推辞，立刻遭到打击报复。特务头子之一吴四宝开了辆车“请”周信芳吃饭，之后意味深长地请周信芳参观令人闻之胆寒的行刑室。 周信芳回家后，裘丽琳立即把他送到一个外国朋友家，然后送给吴四宝的太太很多珠宝首饰，助丈夫逃过一劫。 裘丽琳的女儿们有个女老师姓丁，喜欢组织抗日宣传，倾向共产党。裘丽琳听说她上了国民党的黑名单，很担心。她打听到管事的警察，给了两根金条行贿，请他把丁老师的名字从黑名单上拿掉。管事警察在黑名单上找了半天，笑着告诉她：名单上确实有个姓丁的共产党，但不是丁老师，而是个男人。裘丽琳这才如释重负。 本来事情到这儿可以结束了，裘丽琳却坚持让管事警察收下金条，看着他把那个姓丁的人的名字涂掉了。 那位名叫丁景唐的共产党人解放后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社长。被追捕时他在组织的安排下辗转于各地，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担惊受怕的茫茫黑夜，早已有希望的星光在头顶闪耀。如今丁景唐已经安然走到了人生的第93 岁个冬天。 裘丽琳于1968 年去世。死前备受折磨。但苦难的岁月里，有女孩在她动弹不得时，嘴巴上骂着她，却帮她拆了规定要拆而她已无力拆掉的狗屋；混乱时，有陌生人假装捣乱，趁乱给她和家人们丢来一堆堆保暖的衣物。即使面对灭顶之灾，人们内心的点点光芒也从未泯灭。 周天娜：至死仍穿华衣美服 1966 年之前，裘丽琳把子女们陆续送出大陆。包括周采芹，她的子女们都颇有成就。四女儿周采茨退休前是香港丽的电视台高层，一手捧红了张国荣；二儿子周英华定居美国，立志要改变中国菜在外国人心目中低档的印象，开办了MrChow 餐厅。如今它已成为美国最著名的中餐厅之一，明星政要都以去那里吃饭为荣。无数狗仔蹲守在门口，随便按一下快门，也许就会成为某件震惊世界的事件的前奏。英格丽·褒曼每次都会要求坐在靠近厨房的桌子，乔治·克鲁尼当它是饭堂；据说约翰·列侬被枪杀前最后一餐，也是在那儿吃的。 周英华的Mr chow 也欢迎没钱的艺术屌丝蹭饭，用画作可抵账。在那里蹭饭的一个屌丝沃霍尔后来成了波普艺术大师，他充饭费的一幅画，2006 在拍卖会上被刘銮雄以高达1.3亿港元的价格拍走。 周英华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妻子是60 年代的名模，如今时尚界响当当的大人物，《VOGUE》副主编，各大品牌秀上坐前排，是唯一敢跟穿PRADA 的恶魔叫板的人。 周英华的第二任妻子是著名模特、时尚ICON 周天娜。 周天娜出了名的美。亦舒有次在香港半岛大堂见到周天娜，惊艳到下巴要跌下来，灵魂好不容易归窍，拍拍胸口说“幸亏咱们有林青霞”。 周天娜命途多舛，跟周英华离婚后患上艾滋病。她一度想不开：“我一生对感情认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周天娜是世界上第一批被确诊为艾滋病的患者。许多人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在死亡到来之前自行了断。周天娜却做出了选择：漂漂亮亮直到最后一刻。她临终前把收藏的时装和艺术品悉数捐赠给时装学院，成为专业人士珍贵的参考资料；她自己积极地接受草药治疗，至死仍穿着华衣美服。生命的消亡总是不堪，她坚强而善意地留下了美好的一面。
这个家族的后代们还很年轻，有跟基努·里维斯谈过恋爱的周佳纳，有黄家驹的前女友林楚麟，世界不再满天狼烟，一切风平浪静，但是疾病、失意、仇怨依然遍地都是。所幸，爱之于人乃不死之欲。只要头顶的星光和我们心中的火光不熄灭，真实的童话总会发生，不在这里也会在那里，不在今天，也会在明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