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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盛放的年纪,谢谢你能来(中)

 宋小君 2020-10-12

第二天,李梦一把他收藏的所有漫画书借给我了我。

可是我的心思都在花生米身上,对漫画失去了兴趣。

我和花生米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早恋。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一切可以分享的。

我甚至担心即将到来的暑假,那么久见不到花生米,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因为想念而精神崩溃。

下了晚自习,我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偷偷拉她的手。她头发上有香味,呼吸的时候,胸脯起伏,害羞的时候习惯用手拨开额前的头发。

我在操场上,把花生米推到一棵树下,我按住她,她靠着树干,我们头顶上有蝉鸣,风从树梢的缝隙中穿过来,我狠狠地亲了她,像是在她嘴巴上盖了一个章,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还会在她身上插上一面旗,宣布她是我的。

我紧贴着她,她呼吸急促,胸脯柔软,我劈头盖脸,小弟弟坚硬,我们两个笨拙地亲吻。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写诗,班里很多女同学喜欢我的诗,常常跑过来跟我探讨朦胧诗和婉约派。

我乐在其中,给女同学们翻看我的诗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花生米就在旁边看着,却故意笑得嘻嘻哈哈,和其他女同学打打闹闹。

花生米终于忍无可忍,有一天,径直走过来,撕碎了我的诗集。

所有人惊呆了,我也惊呆了。

花生米把我的诗集撕成粉碎,扬起来之后,转身跑出去,留下我一个人,看着飞舞的纸片愣在原地。

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

我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追出去。

花生米跑到大树底下哭。

我心里也不高兴,你有话好好说,干嘛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撕碎我的诗集呢?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花生米含着泪,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以后要是还写诗,我们就别好了。

我呆住,这不是无理取闹吗?诗人不写诗难道去卖白菜么?

我和花生米之间,开始了冷战。

谁也不理谁,也不再通信,视彼此为空气。

暑假很快到来,而我们的冷战还没有结束。

两个少年同样倔强,似乎在拼谁先服软。

暑假开始,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马路都像是要融化了。

我躲在家里,看着外面被太阳晒得扭曲的空气,觉得时间也被扭曲了。我想象着,时间就像是果冻,而我们都活在果冻里。

那时候,家里只有我爸有手机,没有座机,我没有办法跟花生米联系。

写信又怕父母发现,所以我想,我们一定得等到暑假结束才能见面了。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后悔和花生米吵架了。

我爸给我请了家教,希望提高一下我的数理化成绩。

家教老师是个女大学生,还在念书,出来当家教属于勤工俭学。

女老师扎马尾,不化妆,随便穿个T恤,每周来我家两次,早上九点来,绝不迟到;下午五点走,从不早退。

我爸妈中午都要上班,女老师中午就做一顿饭,她吃我也吃。

女老师很快发现,我对数理化不敏感,尤其是数学,绝对不可能学会一道题的三种解法。

不过,女老师也发现,我作文写得确实好,于是就拿着历年的高考作文题目给我,让我用八百字的篇幅写文章。

我写文章的时候,女老师就坐在一旁发呆,双眼无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而我一写文章就会想起花生米,动不动就把豪放的作文题,写出了一种婉约风,堆砌辞藻,滥用比喻和修辞,不好好说话,女老师竟然很喜欢,夸我心思细腻,有徐志摩的文风,长大了将是个多情的人。

于是我更一发不可收拾,这也导致了严重的后遗症,后来再写诗,明显有新月派的糖和腻,很多年之后我在读以前写过的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女老师一直把我当小孩,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长胡子的原因,在女老师眼里,我就是个还没发育的小男孩。

所以,女老师给我讲方程式的时候,常常趴得很低,然后就露出了两只大白鸽子的局部,我有时候都害怕,她衣服里的两只肥肥大大的白鸽子突然飞出来。

我想起来花生米,那时候花生米的胸脯还没有发育,胸前虽然有些起伏不定,但只能算作是普通的土丘,谈不上崇山峻岭。

夏天中午,天热,女老师就带了洗漱用具,趁着我写作文的时候,在我家洗澡。

我写着作文,脑子里想着花生米,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笔就拉着我的手,一路写下来。

女老师洗完,很快就冒着热气,带着一身沐浴露的香味,湿着头发坐在我身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我写出来的句子,偶尔指出一两个错别字。

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心惊肉跳。

如此过了十几天,一个晚上,我爸妈回来得早,女老师还没走。

我妈就提议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

晚上,我妈做了一桌子菜,对女老师表示感谢。

我们围坐在一起吃饭,女老师一个劲的夸我,然后我爸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爸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表情先是困惑,然后脸色变冷,慢慢放下了电话。

我妈问,谁的电话?

我爸就指着我说,找我的,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我不明就里地接起电话,花生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刚跟你爸说,让你让你给我寄一片你那里的叶子。

我傻住了。

挂了电话,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

我妈又问,谁的电话?

我爸补充说,一个女孩,让儿子给她寄一片……叶子?

我妈放下筷子,冷冷地逼视我,你早恋了?

可以想象我当时五官扭曲的表情。

我如被雷击,言语错乱的解释,越解释越糟,最后我自己都听不明白我再说什么。

好在还是女老师替我解了围,女老师说,可能是要学校让他们做标本。

我爸妈虽然将信将疑,但是不好让女老师难堪。

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我也因此烙下了后遗症,此后的很多年,只要我爸的手机在晚上响起,我就哆嗦。

寄一片叶子?

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了——花生米从哪弄到我爸的手机号呢?

女老师再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了,生怕她问我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老师照例去洗了澡,然后冒着热气、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湿着头发坐在我身边,指出了我做错的题目。

然后她终于还是问我了,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心里一惊,笔下一抖,铅笔头就被按断了。

我不敢抬头看她,生怕她是我爸妈派来的间谍。

女老师没有接着问,她跟我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谈恋爱。

这句话让我又吃了一惊,我抬头看着她,她头发还湿着,带着女人洗完头之后独特的美,接着说,那时候我爸妈不让,说早恋影响学习,让我跟那个男孩断,我偏不肯,最后跟我爸妈签了协议,期末考试我能靠全班第一,他们就不管我。

我好像突然找到了盟友,好奇地问,然后你考第一了吗?

女老师笑笑,当然。

我一脸崇拜,那你们就接着好了?

女老师点头,一直好到了初中毕业。

我呆住,以后为什么不接着好?接着好,你还能考第一。

女老师笑了,因为美好的东西都很短暂啊。

我听不懂,为什么美好的东西就一定要短暂了?

我从女老师的讲述里获得了力量,那就是早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

但是我对花生米这样突如其来,略显神经质的行为,还是觉得非常愤怒。

我使使劲,还是能理解花生米的用意,大概就是受到琼瑶阿姨的荼毒,要用树叶传递思念的意思。

可我爸妈弄不好会觉得花生米是神经病啊。

暑假终于结束,女老师也完成了任务,临别的时候,抱了我一下,偷偷告诉我,好好享受这段年少的爱情吧。

虽然经过了一个多月,但我还是怒气冲冲。

一开学,熬到了下了晚自习,我就把花生米叫到大树底下,声色俱厉地指责了花生米这一行为。

花生米先是咬着嘴唇,任凭我指责,不说话,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哭得肩膀耸动,梨花带雨,我都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

我心里一软,走过去,服了软,好了好了,过去就过去吧,以后要是打电话,别让我寄树叶,你说寄一点学习材料该有多好啊!

花生米只顾着哭,我突然想起一个困扰了我一个多月的问题,我爸的手机号,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花生米抽泣着,说,我从学生信息表里抄下来的。

我忍不住对花生米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花生米像是决堤的水坝,一泄如注,哭个不停,再这样哭下去,我们就要划船上课了。

我安慰她,别哭了,我不怪你了。

两个小时后,宿舍快熄灯了,花生米还在哭,那个时候我也相信了一个说法,女人真是水做的。

接下来,我和花生米的相处并不顺利。

花生米对我提出了指标性的要求,我概括了一下,大概是两个凡是。

凡是雌性动物,我一律不能跟她们走得太近,接铅笔不行,打开水不行,讲数学题也不行。

凡是我写的诗,必须经过花生米审阅之后,才能在校园里传播。

花生米提出的两个凡是,对我来说,几乎是致命性的打击。

但谁让我喜欢她呢?

我咬着牙,答应了。

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花生米为了缓解我心中这种憋屈,允许我跟她亲嘴,两只手也可以不老实,但是她心中有个标准,一旦我越过了标准,轻则被骂臭流氓,重则三天不理我。

除此之外,花生米近乎疯狂地跟我通信。

注意我的形容词,是疯狂地。

花生米倾诉欲非常强,每天事无巨细,洋洋洒洒三千字情书。情书里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夹杂着少女独有的小心事。

一开始,我对这种形式的交流非常感兴趣,认为这颇有古人风范,很洋气。

可是两个月下来,我写坏了六支自来水笔,中指握笔的骨节上鼓起了一个硕大的包,因为有时候在被窝里读信、写信视力也有所下降,而且梦遗的次数由原来的每周两次变成了每周四次,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天一次,害得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自己睡在沼泽里。

这些我都能克服,但最要命的是,我发现我词穷了。

我握着笔,看着花生米写来的信,经常不知道该给她回什么。

青春期,女孩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倾诉和织毛衣。

男孩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亲嘴,拥抱,梦遗,上下其手。

但是花生米固执地认为,我总想着跟她亲嘴、拥抱、上下其手就是流氓,把她当真人版的生理卫生科本,根本不喜欢她。

我鼓起勇气,约花生米,跟她说,咱以后能不能把情书的篇幅控制在八百字,就跟写作文一样,八百字,言简意赅,言之有物,拿出来就能当范文,这样一来呢,我们一石二鸟,既能早恋,又能提高作文成绩,你说好不好?

花生米答应。

又过了接近一个月,每天八百字的情书我也写不下去了,谁受得了天天写作文啊。

我又跟花生米商量,咱能不能把情书的篇幅再缩短一下,改成三百字?三百字好啊,就像是看图说话,回归童年。

花生米眼神里略过一丝不爽,但还是答应。

但我要求亲嘴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我。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三百字也已经让我生不如死,我原本是用描述花生米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来凑字数,一路从头发写到了脚底,再写下去,只能写皮下组织,扁桃体和脏器了。

我再一次跟花生米商量,能不能把情书的篇幅再缩短一点呢?一百四十个字,当时还没有微博,但我还是预见到了这一必将到来的互联网趋势。

花生米终于愤怒了,她恢复了以往的高冷,语气里夹杂着冰雪,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了几十度,我感觉我已经身在南极,弄不好头顶上立马就能掉下一只企鹅来。

花生米冷冷地逼视我,你变了,你是不是没有话跟我说了?一定是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你一定又写诗勾搭小女生了。我都不想拆穿你,你以为你找关静借铅笔我不知道吗?你不想好,就直说,不用那么委婉!

花生米说完,带着寒冷的气候转身就走了。

我一脚踢开从树上掉下来的企鹅,叹了口气。

李梦一听完我的陈述,笑了足足一节自习课,是那种浑身抽搐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指插进插座里了呢。

李梦一嘲笑我,人家有了女朋友,都是亲嘴,搂腰抱不够,你可倒好,写上作文了。我看你以后,能当个作家。以后人家问你,问什么当了作家?你就说,女朋友逼的。重音一定要放在“逼”上。

花生米再一次掀起了冷战。

此后,我们又有了无数次冷战。

在冷战当中,合了分,分了合,暑来寒往,眼看着就到了寒假。

寒假一回来,我们就升了一级。

升级就意味着分班,我和花生米被分到了相隔的两个班。

我和李梦一分到了同一个班。

我看着教室里全新的面孔,突然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气味,自由。

班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了至今未婚的大龄女青年,治理班级如同治国,以严厉著称。当时我们学历史课,学到了铁血宰相俾斯麦,觉得俾斯麦很符合班主任的形象。我们就暗地里给班主任取外号叫俾斯麦。

俾斯麦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突如其来的查寝室。

每当我们一群男生只穿着小内裤在大通铺上互相追逐殴打的时候,俾斯麦就会突然出现在宿舍里,手里擎着手电筒,如同擎着探照灯。手电筒的光束长了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老实的屁股。

久而久之,俾斯麦能叫出每一个屁股的名字。

每次她拿着手电筒,一通疯狂扫射之后,乱成一团的宿舍归于平静,我们缩在被子里,听着俾斯麦叫出刚才追逐打闹的男孩的名字,噼里啪啦地一顿批评,话往最难听里说,我们都当相声听,偶尔爆发出一阵捧场的笑声,俾斯麦就大喝一声,让我们闭嘴,不然集体起来跑步。

等我们都安静下来,俾斯麦提着手电筒,举目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憋笑憋出内伤的男孩子。

俾斯麦喜欢搞改革。

她认为学校里盛行的按照成绩排座位是反人类的行为,毒害青少年。她决定改革。

她采用了新的排座位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一好带一坏”,好学生督促坏学生好好学习,不然长大了会成为社会的垃圾。

我因为调皮捣蛋,显然是坏的。

带我的是个女生,那时候已经发育得丧心病狂,身材高挑,那时候我还没有长个,她比我都要高一头,梳一条大马尾,后面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匹马。

她的名字叫陈雅雯,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表演才艺,她就唱了一首《星语心愿》。

声音婉转动听,莺莺燕燕,靡靡之音。

下课之后,李梦一跟我说,她唱的是《星语心愿》,在我耳朵里全变成了《性欲心愿》。

去去去,流氓。

我骂了李梦一,不过却赞同他的说法。


昨天我混蛋了,但我昨天有发情诗啊
大结局明日奉上,谁不来谁更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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