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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叫玫瑰,可我想像橡树一样爱人。-------狐尾百合

 蒹葭微霜 2015-05-31



作为一枚伪文艺青年,我很少读诗,却唯独对舒婷的《致橡树》情有独钟。每每读到与橡树有关的句子,我总能想到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她的名字与橡树毫无关系,可她说过的一段与橡树有关的话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叫玫瑰,可我想像橡树一样爱人。”

玫瑰是我认识的姑娘中最有个性的一个,做事风风火火,为人坦坦荡荡,不矫情、不做作,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舒服很放松的类型。在玫瑰的故事里有个人不得不提,他的名字叫尔冬,用玫瑰自己的话说便是:

“这辈子与我最有路缘的人非尔冬莫属了。”

两人的故事有点像事先编排好的剧本,起源于火车,也结束于火车。以至于经年后再回味,总有一股宿命般的禅味浸泡在里面。

遇见尔冬时,玫瑰正好大四即将毕业,遭遇考研失败和毕业分手双重打击的她一个人坐在嘈杂拥挤的火车上心事重重。那天她和往常一样,穿着墨绿色的棉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干净清爽,却一脸落魄。那趟入夜启程的火车是从玫瑰的家乡直达上海的慢车,当时的她正准备去上海面试工作,关于未来,因为仓促,而显得一片茫然。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玫瑰就自顾自地戴着耳机靠着窗假寐。双手警戒地交叉在胸前,紧紧抱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那样的姿势让她看起来有一点高冷,不容易靠近。

都说,带着情伤的人不适合听伤感的情歌,何况还是在颠沛流离的深夜旅途中。不多久,独自听歌的玫瑰便感觉自己正要被一股酸楚的情绪所淹没。她知道:如果再听下去,泪水就要决堤了。

眼眶潮湿发热的玫瑰,轻轻挪动了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的大叔,身体有些瘦弱,精神却很好,一路上都在津津乐道着自己大半辈子的见闻;正对面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一脸安详,大部分时间都在微笑着听别人说,偶尔被问起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简短回答下;而最活跃的当属斜对面的一个男孩,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有些微胖,留着三厘米长的刺猬头,活力十足到将自己映照得格外苍老。

一路上,在男孩的带领下,除玫瑰之外的三个人都打得火热,用家乡话有说有笑到夜深。无心闲聊的玫瑰继续戴着没有音乐的耳机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发呆,窗外飞逝而过的是点点灯火。只是她不知道,车窗漆黑的底色上正映照出她清晰的侧脸,而那一脸落寞的样子,很是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全身僵硬的玫瑰回过神来时,她身边坐着的大叔已经准备下车了。睁开眼,玫瑰正好看到斜对面的男孩很热情地帮大叔将行李从高高的架子上拿下,又很细心地将那位阿姨没地方放的东西搁置到空出来的位置上。火车停稳后,男孩拧着大包小包将大叔送至火车车门口才折身回来。整个过程,脸上始终都带着谦和的笑意。那时候,还不流行“暖男”这个词语,可玫瑰却无端地在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身上看到了一股暖意。

可能是健谈的大叔走后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冷清,也可能是一脸高冷的玫瑰终于不再闭眼假装睡觉了,总之,重新回到座位处的男孩并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直接坐到了玫瑰的身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玫瑰本能地投去警觉的目光,却正好与男孩的目光相撞。那一刻,玫瑰才发现:男孩有一双自己很喜欢的眼睛,层次分明的双眼皮,笑起来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友善而温暖,像极了那个才离开的前男友。

恍惚中,玫瑰看到男孩对着自己打手势,一边示意她摘掉耳机一边说道:

“看你都听好久了,歇会儿吧,对耳朵不好。”

听到男孩的劝告,玫瑰自嘲地笑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耳机里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出于礼貌,玫瑰摘下了一直伪装的耳机,两人就这样开始聊上了。

和之前的模式一样,聊天的过程大部分都是男孩在说。很快,玫瑰便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叫尔冬,是一所海事学校的应届毕业生,刚从船上实习回来,这次去上海是参加朋友的婚礼。更凑巧的是,两人居然还是高中校友,不过玫瑰要比尔冬高两届,严格来说是他的学姐。







多年后,玫瑰早已不记得那一晚自己和尔冬究竟聊了些什么,只知道原本漫长的一夜因为尔冬的出现变得不再那么煎熬。当车窗外的天边露出破晓的微光时,玫瑰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后,她一个人站在车厢衔接的地方,望着远方越来越亮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站了多久,玫瑰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一转脸,发现竟然是尔冬。

两人很默契地选择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在奔驰的车窗前看远方的朝阳徐徐升起。日出的过程其实并不算长,二十多分钟过去后,太阳便完全跳出了地平线。在车厢的角落里沐浴着金灿灿的霞光,玫瑰突然觉得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失落仿佛被拿出来晾晒了一般,温润而安详。那一刻,她突然对身边这位男孩充满了感激。

看完日出再次回到座位,尔冬大方地问玫瑰要电话号码,玫瑰却笑着拒绝了。尔冬锲而不舍地拿出手机当场加了玫瑰的QQ,两人就这样留下了联系方式。

火车终于准点到达终点站,下车时,尔冬很自然地帮玫瑰拧行李,两人一路并肩走到出站口。分开的时候,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玫瑰率先打破僵局道:

“那个……谢谢你,再见了。”

尔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异常坚定地答道: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铿锵有力的话语,玫瑰宽容地笑了。对于他说的话,玫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世界太大,再亲密的人一转身便成陌路,更何况与尔冬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夜聊友。

火车站分开之后,玫瑰陆续收到一些尔冬发来的QQ消息,有些是简单的问候,有些是暧昧的关怀,也有些是深情的告白……尔冬对自己的情意,玫瑰当然能感受到,只是生活一团乱麻的她根本无心再顾及感情。

玫瑰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之后的几个月她又辗转于周边城市,临近毕业,筋疲力尽的她才终于在一个江南小城落下脚来。

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尔冬正好也在忙着毕业和培训的事情,两人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关于尔冬,刚开始玫瑰只是觉得他像个温暖的大孩子,每次听到他信誓旦旦地许着不着边际的承诺,总会有一种“小孩子说大人话”的感觉。所以,在得知尔冬要再次上船,且至少出海大半年时,玫瑰感到了一阵轻松。

玫瑰始终相信:蜻蜓点水的感情,最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冲洗。无论怎样的许诺,日久都会忘记的。

尔冬出海之后,玫瑰的生活开始变得简单而规律。白天她在公司做着繁琐的数据统计与分析,晚上则偷偷跑去不远的一所大学自习室看考研的书。毕业后那段迷茫而无助的日子,玫瑰靠着“考上名校”这个残存的梦想,过得充实而忙碌。她甚至都没有什么时间去考虑感情,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三个月后,在玫瑰就快要忘记尔冬这个人时,却很意外地接到了他打来的越洋电话。初入职场的尔冬被安排去了中非航线,船只在海上走了很久,偶尔靠岸,也不过是短暂停留。船只在停靠索马里时,尔冬好不容易找本地人买了张电话卡,第一个便打给了玫瑰。

听到尔冬在遥远的地方给自己讲述这几个月的见闻,玫瑰只是觉得有些感动。或许,被记住不一定就代表深情,但至少,还有一份没被遗忘的真诚在。





后来的半年时间,玫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接到尔冬打来的越洋电话。每次闲聊的内容都差不多,不过是描述在海上的生活和对玫瑰的思念。可地点总在不断地转换着,有时候是坦桑尼亚,有时候是刚果,有时候是玫瑰也记不住的绕口名字。

那年年关,尔冬在遥远的海外没有回来,玫瑰独自一人第二次参加了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考上北方那所高高在上的名校,一直都是玫瑰的梦想。不仅仅因为那层名校的光环,更因为:在那个城市里,有着那个毕业便分离的人。

可无论梦想多么美轮美奂,现实总不能如愿以偿。在那个春寒料峭的初春,玫瑰再次因英语单科不过线而无缘复试。由于一开始便没有人知道玫瑰再考研的事,因此她只能独自承受这样的后果,很多时候情绪压抑到在深夜都会哭出声来。

正在这个时候,尔冬的越洋电话再次到来。玫瑰没有忍住,将所有的事情对尔冬和盘托出,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尔冬能做的也不过是安慰几句罢了。

不知不觉,到了盛夏,两次考研失败对玫瑰的打击已经慢慢过去,倔强的她开始备战第三次考研。就在这个时候,尔冬回国了。一下船,尔冬便打电话给玫瑰,说要去她的城市见一面,可当场便被玫瑰拒绝了。没有办法见面,尔冬便开始每天给玫瑰打电话。刚开始,两人相处得挺好的,不过是聊聊琐事,不痛不痒。可慢慢地,或许是被尔冬的坚持感染,也或许是被尔冬的真诚打动,总之玫瑰对尔冬的心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多。

玫瑰的性格本就刚烈,加上长期处于工作和考研的高压之下,因此常常会有一言不合便赌气冷战的时候。可无论玫瑰怎样闹腾,尔冬都好脾气地担待着。后来,上演的次数多了,两人的相处模式逐渐固定了下来。每次都是玫瑰先讲述和倾诉,然后由尔冬高谈阔论加指点迷津,再然后便是玫瑰的不耐烦和无话可说,最后总是以挂电话关机睡觉结束,又以第二天尔冬风轻云淡的问候开始。

都说,男人和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女人多感性,在乎的永远不是对错,而是是否有人无条件地和自己站在一起;而男人多理性,说话做事的出发点始终是分析问题并解决问题。正因如此,每次玫瑰的情绪都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在她内心纠结难捱的时候,尔冬这边总像完全没事一般风轻云淡。

情绪激烈的玫瑰常常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凝神提气攒足了一拳头的力气,卯足了劲地打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打的根本就是一团棉花,软绵绵地无处可以使得上劲儿。然后,瞬间泄气的自己有一种受了内伤的挫伤感。可情绪上的失落再严重,年轻时的我们都不该忘了一点:那些忍让和宽容其实才是爱的内容,我们或许无法接受这样的相处,可不可否认的是,这份真情着实可贵。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又到了深冬,玫瑰独自一人第三次进入考研战场时,尔冬正好休完自己的假期,再次被派遣上了船。

两天之后,当玫瑰沉默地走出考场,她知道自己和尔冬没有可能了。在她最孤单失意的时候,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除了一些嘴上的温情之外,终究什么也给不了自己。这种“不可靠”的感觉与物质无关,甚至都无关精神,只是心知肚明地知道:他不可能是陪自己走过风雨的那个人。

后来的故事,依然不够圆满,玫瑰第三次冲刺名校,依然铩羽而归。她终于在筋疲力尽的时刻彻底放弃了,重新换了一座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工作,新的感情。之后的日子里,尔冬还是会给玫瑰打电话,只是心境早已不同的玫瑰开始刻意疏远这个男孩。

又一个年关时,尔冬约玫瑰见面,倔强如她一如既往地拒绝了。

玫瑰离开家去上班的那天清晨,小山村下起了薄薄的小雪,玫瑰起了个大早终于赶上了最早一班去上海的动车。

在嘈杂的候车室大厅,穿着厚厚蓝色羽绒服的玫瑰站在不断滚动的大屏幕下盯着二十分钟后出发的车次发呆,却很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向自己跟前。

在人群中看到尔冬的那一刻,玫瑰不可遏制地有些惊讶。她说不上来生活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当年尔冬的那一句“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小到一转身——我们还是能重逢。

再见面时,眼前的男孩比第一次见时要成熟了许多,不期而遇的意外让他显得有些慌乱,好在不一会儿,玫瑰等的火车便检票了。

两人各自拿着车票,走向了同一班列车,再走进了同一节车厢。

生活啊,总让人不禁感慨,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慈悲还是残酷。

那一天,尔冬和玫瑰身边的乘客换了座位,两人像三年前一样又坐到了一起。只是当初在慢车上畅聊一夜的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三年之后,动车上的重逢竟然有些尴尬和窘迫。

科技的发达将路程缩短了很多,四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由于玫瑰在尔冬的前一站下车,因此她微笑着和尔冬告别之后,便拎着简单地行李,径直走向火车车门,又跟随着人群走到出站口,走出火车站……

一路上,不曾回头。

几天之后,玫瑰收到了来自尔冬的一封邮件。附件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背影,是那天玫瑰下火车后走在人群中的笔直背影。而信的正文有这样一段话:

“那一天,我跟在你的后面走了很久。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回头,我一定上前拉住你的手。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你叫玫瑰,你身上有很多的刺,我可以包容你,不在乎那些刺。

这样还不够吗?”

看完邮件,玫瑰有些伤感地长叹了一口气,顺手只回了一句话:

“玫瑰想要的爱,不是有个人来承受她身上的刺,而是有人能帮她拔掉心里的刺。”

多年后,每次读到舒婷的《致橡树》,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玫瑰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我说的那一句:

“我叫玫瑰,可我想像橡树一样爱人。”

当时年少,我们不懂什么才是好的爱情。直到兜兜转转很多次,爱错很多个人之后,我们才了解,最好的爱情应当是:找一个伟岸的人,以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不攀附,不纠缠,依仗他的伟岸,衬托他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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