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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项琵琶的传派及形制构造的发展

 pipa書屋 2015-06-02

    四弦曲项琵琶的演奏,从南北朝开始已经流行了一千余年,在其流传的漫长历程中,先后出现过许多著名演奏家和著名作品。
    最先为后人所知的是曹氏琵琶,即后魏到北齐时期的曹婆罗门及其祖孙相传的琵琶演奏艺术。《旧唐书·音乐志》中说:“后魏有曹婆罗门,受龟兹琵琶于商人,世传其业,至孙妙达,尤为北齐高洋所重,常自击鼓以和之。”《北史》卷92《恩幸传》又说:“胡小儿曹僧奴子妙达,以能弹胡琵琶,甚被宠遇,俱开府封王。”可知曹婆罗门暨子僧奴、孙妙达“世传其业”,均为琵琶演奏能手,特别是曹妙达尤为北齐王高洋所“宠遇”,高洋并常常自击胡鼓与曹妙达的琵琶相应和,可见曹妙达当时已是琵琶国手。又据《北史》记载,曹僧奴的女儿也是琵琶能手,颇受北齐后主高纬的赏识和厚待。
    到达唐代,又出现了曹保一家的曹氏琵琶,声名更加显要。他与北齐的曹婆罗门一家相互照耀。据段安节《乐府杂录》记载:“贞元中……曹保,保其子善才,其孙曹纲,皆袭所艺。”尤以曹善才和曹刚的演奏艺术,受到当时诗人的特别赞赏。“善才”本是当时著名乐师的一种尊称,由于曹善才的技艺高超,因其姓曹,所以被人誉称为曹善才,这样,反使其真名失传了。曹善才是唐代教坊第一流乐师,曾任梨园供奉,在诗人李坤《悲善才》的悼诗中写道:“东头弟子曹善才,琵琶请进新翻曲”,“天颜尽听朱丝弹,众乐寂然无敢举。”善才的琵琶常能弹奏新曲。连皇帝都爱听他的琵琶。当他演奏时全场寂静,没人敢于起来摆弄乐器。善才死后,李坤感慨地写道:“闻道善才成朽骨,空余弟子奉音徽。”可见曹善才不仅精于演奏,而且善于教学,其门下亦有不少琵琶弟子。
    曹刚的演奏技巧胜过其父,尤其是他右手的拨子功,力如风雷,名噪一时。白居易听曹刚演奏,深感其技艺水平超过其他同辈高手。白氏诗中说:“禁曲新翻下玉都,四弦振触五音殊。不知天上弹多少,金凤衔花尾半无。”另外,他的《薄媚》一曲,弹得特别出色,使人百听不厌。刘禹锡诗云:“一听曹刚弹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因曹氏祖孙三代都精于琵琶演奏,人称“三曹”。
    唐代的著名琵琶能手很多,除曹氏一家外,尚有贺怀智、段善本、康昆仑、雷海青、李管儿、王芬、裴兴奴、米和等。在这些名手当中,段善本又成为一代名师。这说明琵琶发展到唐代,已经专业化,一是“世传”(家传),二是“师传”,从而涌现出许多著名演奏能手。
    段善本是一位杰出的琵琶演奏家,他的门下有数十名弟子,元稹《琵琶歌》中说:“段师弟子数十人,李家管儿称上足”。在数十名门徒当中,李家管儿算是佼佼者了。元稹是管儿的密友,他曾听管儿弹过许多乐曲。元诗曾说:“平明船载管儿行,尽日听弹无限曲。”管儿还弹过《六么》,足见管儿不仅琵琶弹得好,而且掌握了不少曲目。
    号称琵琶“第一手”的康昆仑,也是段善本的门生。与段善本同时期的名手尚有贺怀智。他的琵琶用 鸡筋弦。《乐计杂录》载:“开元中有贺智怀,其乐器以石为槽,鸡筋作弦,用铁拨弹之”。但段善本的琵琶用皮弦,就更难掌握了。段成式《酉阳杂俎》说:“古琵琶用鸡筋。开元中,段师能弹琵琶,用皮弦。贺怀智破拨弹之,不能成声。”用铁拨弹奏的贺怀智居然破拨不能成声,可知段师之功非同一般。
    唐时琵琶名手辈出,琵琶演奏艺术发展到一个高峰。首先在技巧表现上,右手的拨子功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其中段善本的拨子功更为出色,特别他使用羊皮弦,下拨特别出色。他的门徒运拨亦有功力。“霜刀破竹无残节”,“断弦砉騞层冰裂”,这是管儿弹奏《六么》时的拨子功。“只愁拍尽梁州破,画出风雷是拨声。”这是张祜对王家琵琶的描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这是白居易对浔阳江头琵琶女拨子功的描述。
    拨子功是右手功,当时的琵琶手也有精于左手功的。《乐府杂录》说:“有裴兴奴,与纲同时,曹纲善运拨,若风雨而不事扣弦。裴兴奴长于拢捻,下拨稍软,时人谓曹纲有右手,兴奴有左手”。这说明曹纲擅长右手拨子功,兴奴擅长左手拢捻功。“四弦拢捻三五声,唤起边风驻明月。”这种轻拢慢捻的指法,抒情而有韵味。
    正当拨子功得到充分发展时,五弦琵琶手裴神符却废拨子为手弹,时称搊琵琶。《旧唐书》卷29《音乐志》说:“按旧琵琶皆以木拨弹之,贞观时始有手弹之法,今所谓搊琵琶是也。”可见在唐时已有手弹之法。
    这时的琵琶艺术流派虽未明显形成,但已见倪端。在家传和师传的各自系统中,必然会有自己的风格,加之“拨弹”和“搊弹”效果也不一样,这就有了新的特点和不同的表现方法。
    唐时演奏的乐曲有:《羽调绿要》、《霓裳羽衣》、《凉州大遍》、《薄媚》、《甘州》、《入塞》、《出塞》、《金谷引》、《黄钟玉》、《楚月光》、《鸳鸯》、《散水》等多种。
    宋元以后,琵琶逐渐衰落,对于它的记载亦所见不多。但在北宋时期,教坊乐队的规模仍是庞大的,其中所用琵琶仍有相当数量。据记载,当时教坊乐队中,拍板用10串,琵琶秀50面,杖鼓用200面。到了南宋,教坊乐队中,拍板仅有7串,琵琶仅有8面,杖鼓仅有35面。由此可知,到了南宋时期,即使宫廷的琵琶演奏,其数量也大为减少。
    宋代的琵琶演奏,用拨弹奏者依然很多。如宋代绘画《宋人宫乐图》,其中有四弦琵琶,横抱而坐,用拨弹。宋代陈师道《后山诗话》载:“欧阳公(欧阳修,1007—1072)谪永阳,闻其倅杜彬善琵琶,酒间取之;杜正色盛气而谢不能,公亦不复强也。后杜置酒数行遽起还内,微闻丝声,且作且止而渐近;久之,抱器而出,手不绝弹,尽莫而罢。公甚喜,过所望也。故公诗云:‘坐中醉客谁最贤?杜彬琵琶皮作弦’。自从彬死世莫传。”可见宋时杜彬亦是琵琶高手,但他明显地沿袭了唐时段善本采用皮弦的传统,一般说,由于手指不能弹奏皮弦,可知杜彬采用的仍是拨子弹奏,并且有着良好的拨子功。
    元代以后,用拨子弹奏的方法越来越少。元人杨元孚《滦京杂咏》中说:“为爱琵琶调有情,月高未放酒杯停。新腔翻得凉州曲,弹出天鹅避海青。”这说明了流传至今用手指弹奏的琵琶大曲《海青拿天鹅》,早在元时已经出现。
    明清以后,琵琶演奏艺术的发展再度出现新高峰。如果说唐代是“拨”弹艺术的第一次高峰;明、清时期便是“手”弹艺术的第二次高峰。
    明以后,北派名手相继而起。这时有河南的张雄、钟秀之,京师(直隶)的李近楼、李东垣、江对峰,陈州(河南东部)的蒋山人,邳州的汤应曾等。
    张雄的琵琶在当时已“出人一头地”。他弹奏元时已传的《海青拿天鹅》效果特别突出。明代李开元(1501—1568)《词谑》中说:“琵琶有河南张雄,……有客听琵琶者;先期上一副新弦,手自拨弄成熟,临一弹,令人尽惊。如拿鹅,虽五楹大厅中,满厅皆鹅声也。”
    继至河南正阳名手钟秀之,他的技艺所长及所弹乐曲未见记载,但当时的琵琶爱好者徽州查八十曾在他的门下拜称弟子。明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载:“清弹琵琶,称正阳钟秀之。徽州查八十有厚赀,好琵琶,纵浪江湖,至正阳访之,持‘待生’刺投谒。钟令人语之曰,……‘吾闻查八十以琵琶游江湖,今日来谒,非执弟子礼,我断不出’。查言,‘吾固闻秀之名,然未见其佳;使果奇,执弟子礼未晚’。钟取琵琶于照壁后一曲。查膝行而前,称弟子;留处数月,尽钟之技而归。”
    到了李近楼,号称“琵琶绝”,他是京师的盲人琵琶家,他已能弹武板乐曲,表现“鼓、乐、炮、喊”之声。同时还能用琵琶模仿人言,模仿琴、筝、笛等其他乐器的声音。明代沈榜《宛署杂记》(1593年版)说:“李近楼号‘琵琶绝’。李讳良节,武骧右卫副千户,中年而瞽,因以琵琶自娱。能从中作将军下教场,鼓、乐、炮、喊之声,一时交作;与人言,以弦时,字句分明,俨如人语,或二三人并语;或为琴,为筝,为筲,皆绝似。……万历十六年(1588)故,莫有传者。”
    此外,明代后期尚有琵琶能手李东垣、江对峰、蒋山人、汤应曾,他们都有师承关系,这也是北派琵琶在明末时期的一个重要分支。这个派别的琵琶艺术,演技高趣,表现生动,基本奠定了文、武板两种不同特点的演奏基础。从其演奏曲目中可以分别看到:属于文曲的有《塞上》、《洞庭秋思》;属于武曲的有《楚汉》等。对于这一派的演奏艺术,明代王猷定(1589~1662)《汤琵琶传》曾有记述:“世庙时(嘉靖,1506~1566),李东垣善弹琵琶,江对峰傅之,名播京师。江死,陈州蒋山人独传其妙。时周藩有女乐数十部,咸习蒋技,罔有善者。王以为恨。应曾往学之,不期年而成。……所弹古曲百十余曲,大而风雨雷霆,与夫愁人思妇,百虫之号,一草一木之吟,靡不于其声传之;而尤得意于《楚汉》一曲。当其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恐,终而涕泣之无从也。其感人如此。”
   明末清初时尚有琵琶名手如“好为新声”的白在湄、白彧如父子及杨廷果等。
   清以后,乾隆、嘉庆年间(1795—1800)有北派琵琶家王君锡,善弹抒情柔美的“文板”《平沙落雁》,雄壮奔放的“武板”《野马跳涧》和大曲《十面埋伏》。南派琵琶家陈牧夫则以弹奏“文板”《昭君怨》,“武板”《步步高》及大曲《月儿高》和《海青拿鹤》取胜。他们二人所传琵琶曲谱于1818年由无锡华秋苹首次编订刊行。华秋苹(1784—1859)《琵琶谱》是集当时南北派琵琶曲之大成者。华谱共三卷,刻于清嘉庆戊寅年,上卷收直隶王君锡传谱,计大曲《十面埋伏》及其他乐曲13首;中、下卷收南派浙江陈牧夫传谱(中卷为《思春》、《昭君怨》等小曲49首;下卷为《将军令》、《霸王卸甲》等大曲五首),均用工尺记谱。
    华秋苹所传琵琶曲谱,迄今所见,时间较早,极有贡献,可惜对他的演奏艺术记载极少。自华氏以后,北派琵琶逐渐失去影响,而南派琵琶继而广泛兴起。但南派的发展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的江、浙一带,并且南派琵琶同时吸收了北派琵琶的艺术传统。所以在华秋苹及其后李芳园等人的琵琶谱中,都兼收并蓄了南北派琵琶曲谱。
   在南派琵琶艺术的发展中,又逐渐形成了许多流派。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无锡(华秋苹)派、浦东(陈子敬)派、平湖(李芳园)派、崇明(沈肇洲)派、上海(汪昱庭)派等。
   无锡派琵琶艺术(包括无锡、苏州一带),它的创始人应首推宗师华秋苹。无锡派之所以产生重大影响,首先是华秋苹的高超技艺以及他创造编订《琵琶谱》,这不仅奠定了无锡派的基础,同时对推动整个琵琶艺术的发展,也是一大贡献。此后在无锡派中又出现了吴畹卿,吴氏再一次推动了无锡派琵琶艺术的发展,并培养了一批学生。无锡派的艺术特色是:兼收南北,刚柔并举。
   这里需要特别提出的是无锡民间艺人阿炳(华彦钧,1893—1953),他虽受传于道教和民间,与无锡派并无直接联系,但他留存的三首琵琶乐曲《大浪淘沙》、《昭君出塞》、《龙船》极有特色,特别是其中的《大浪淘沙》,仍很流行于今日的音乐舞台。阿炳的琵琶艺术具有江南民间特色,独树一帜。
    无锡派琵琶艺术,代表人物为华秋苹(1784—1859)、吴畹卿(1849—1926);代表乐谱为《华秋苹琵琶谱》(1819);主要曲目有南派大曲五首(《将军令》、《霸王卸甲》、《海青拿鹤》、《月儿高》、《普庵咒》)及文、武板等81首;主要师承关系:王君锡(直隶)陈牧夫(浙江)(传)—华秋苹(传)—徐悦庄(传)—吴畹卿(传)—邹道平、沈养卿、乐述先、唐石琴、杨荫浏、李轩臣。杨荫浏(传)—曹安和。民间艺人—阿炳(华彦钧)。
   浦东派琵琶艺术,创始人应首推名师鞠士林、陈子敬。继而出现了浦东南汇县的倪清泉,这位中医出身的琵琶家,将浦东派琵琶艺术又向前推进一步。首先,他与旧习相反,一改过去轻小琵琶而制作“大琵琶”,所以他的琵琶尺寸较大,宽且长,用红木做琴身,比较重,他的演奏因此也有了新的要求和新特点。之后又出现了沈浩初,他不但精于演奏,培养了一批弟子,而且还编订了一部《养正轩琵琶谱》,对于保存和传授浦东派琵琶艺术极有贡献。
   浦东派的演奏特点,除了琵琶形制规格较大外,用丝讲究粗硬,对于手指弹奏力量也相应要求加强,这样便增大了音量。在手型方面,注意演奏时呈圆形。由于固定了手型,手指就不会向外飘去,音色便会圆润、饱满有力,音乐表现上也会得心应手。浦东派在演奏方法上提倡上出轮,一改过去下出轮的传统习惯。这一派对于演奏上的要求非常严格,讲究刚柔对比,要求做到能快能慢、能强能弱,能够表现多种类型的琵琶作品。
    浦东派有许多创新,并且培养出一批琵琶名家。其社会影响为其他各派所不及。浦东派琵琶艺术的代表人物是鞠士林(约1736—1820)、陈子敬(1837—1891)、沈浩初(1889—1953);代表乐谱有鞠士林《闲叙幽音》(1860)、陈子敬《琵琶谱》(手抄本1898)、沈浩初《养正轩琵琶谱》(1926);主要曲目有《养正轩谱》,文套;《夕阳箫鼓》、《武林逸韵》、《月儿高》、《陈隋》。大曲:《普庵咒》、《阳春白雪》、《灯月交辉》。武套:《将军令》、《十面埋伏》、《霸王卸甲》、《平沙落雁》。其主要师承关系是:鞠士林(传)—鞠茂堂(传)—陈子敬、程春塘(传)—曹静楼、倪清泉、严庆绪、王蕙生、戚竹君。曹静楼、倪清泉、严庆绪(传)—沈浩初、胡簋铭、张仲良。王蕙生(传)—汪昱庭。戚竹君(传)—戚少卿。沈浩初(传)—林石城、龚卯心、徐英飞。胡簋铭(传)—唐乐吾。张仲良(传)—饶世吾。
    平湖派琵琶艺术,其创始人应首推五代祖传的李祖棻(号芳园)。李家五代从高祖开始就精于琵琶,于是代代传习。李芳园不仅有高超的演奏艺术,而且整理编辑了李家祖传的琵琶乐曲。在记谱方面他较前人(华秋苹)精细,这对于传习平湖派琵琶艺术以及对整个琵琶艺术的发展,都是一大贡献。
    其后,平湖派出现朱荇青(即朱英),他的演奏注重文雅,行腔华丽,讲究“尾音三转弯”,使人感到余音委婉。他的演奏指法以下出轮为主,因其适合于表现文曲,但也注意到上出轮方法。朱荇青还培养了一批琵琶学生,这对继承发展平湖派琵琶艺术起了一定推动作用。
    平湖派演奏艺术主张“文”雅,力求去除演奏中的杂音,使音色美丽干净。在乐曲表现上注重内容表达和音乐上的表情处理,讲究韵味和意境。
    平湖派演奏艺术的代表人物是李芳园(?—1901);代表乐谱有《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1895);主要曲目有《阳春古曲》、《满将军会》、《郁轮袍》、《淮阴平楚》、《海青拿鹤》、《汉将军令》、《平沙落雁》、《浔阳琵琶》、《霓裳曲》、《陈隋古音》、《普庵咒》、《塞上曲》、《青莲乐府》。其主要师承关系是:李廷森(传)—李煌(传)—李绳墉(传)—李其钰(传)—李芳园、张子良、殷纪平。李芳园(传)—吴柏君、吴梦飞。张子良(传)—吴楚飞。殷纪平(传)—汪昱庭。吴伯君(传)—朱荇青。吴梦飞(传)—程午加、朱继臣、宋保庆。朱荇青(传)—丁善德、杨大钧、吴振平、樊伯炎、杨少彝、陈恭则。
    崇明派琵琶艺术(包括崇明、海门一带),代表人物应首推沈肇州。崇明派的形成是在清末以后,由黄东阳、蒋泰等琵琶家的努力而奠定基础。继而传至沈肇州,又得到进一步发展。沈氏乃海门人,师从黄秀亭,在他琵琶艺术达到相当造诣时,曾先后培养了一、二十名学生。同时又编订刊行了《瀛州古调》,书中除下卷《瀛州古调》收录琵琶曲谱而外,在上卷《通论》、中卷《音乐初津》中对于弹奏技法及音调、板眼、训练等均有详细阐述,对于崇明派的继承发展有着重要贡献。
   崇明派的弹奏用下出轮,传习非常严格,要求准确而不走样地将谱子弹出来,传下去。其演奏风格质朴、细腻而文雅。
   崇明派琵琶艺术的代表人物是沈肇州(1858—1930);代表乐谱有《瀛州古调》(1916);主要曲目有慢板22首,快板17首,文板5首,大曲《十面埋伏》;其主要师承关系是:黄东阳、蒋泰(传)—黄秀亭(传)—沈肇州(传)—刘天华、徐立荪。刘天华(传)—曹安和、韩权华、王君仅。
  上海派琵琶艺术,创始人应首推汪昱庭。汪派形成较晚,他的基础是吸收于浦东与崇明两派。汪昱庭在上海进一步提倡上出轮弹奏法,对后来琵琶演奏艺术的发展影响极大,此法现已被全国琵琶界普遍采用。
   汪昱庭还培养了一批学生,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弹奏时不准有杂音,要求干净利落。凡乐曲均要照谱子弹,不可随意处理,谱子上没有的音更不可随意添加。他的演奏特点是能文能武,文曲弹得幽雅抒情,武曲弹得威武雄壮,发展比较全面。再则不论文曲、武曲常能去其冗长,采用简略精干的演奏,能在听众中取得良好效果。
    上海派琵琶艺术的代表人物是汪昱庭(1892—1951);代表乐谱有《汪昱庭琵琶谱》(手抄本1981);主要曲目有《淮阴平楚》、《郁轮袍》、《阳春白雪》、《塞上曲》、《夕阳箫鼓》、《月儿高》、《灯月交辉》、《青莲乐府》;其主要师承关系是:王惠生(浦东)、殷纪平(平湖)、(传)—汪昱庭(传)—李廷松、卫仲乐、柳尧章、孙裕德、程午加、金祖礼、陈天乐、陈永禄、王叔咸、杨大钧、王蕃昌。
     江南琵琶各种流派的发展,对于现代琵琶演奏艺术,无疑有着重大影响。各传派的现代名家,为:卫仲乐、吴梦飞、李廷松、孙裕德、林石城、程午加、曹安和、杨大钧、杨少彝等,从解放前到建国后,先后都曾在全国范围的音乐艺术院校中传授琵琶艺术,于是又培养了一代新人。新的一代除继承前辈的各派艺术传统外,又都是革新派。他们一般均在原有琵琶上增加品相,更丝弦为钢弦,创造新的弹奏技法。特别在乐曲编创方面,无论在曲调发展或组成结构上,都吸收了许多新方法。过去的传统乐曲,一般都以小曲、大曲、文曲、武曲来概括其类型特点;而新编乐曲,又增加了舞曲、奏鸣曲以至协奏曲等新曲式类型,并且也逐渐得到社会的承认。这样,新派琵琶艺术,又在新人的基础上向前跨进一步。
     新创乐曲有:《彝族舞曲》(王惠然编曲)、《赶花会》(叶绪然曲)、《狼牙山五壮士》(吕绍恩曲)、《英雄战胜大渡河》(刘德海编曲)、《草原英雄小姐妹》(协奏曲,吴祖强、刘德海曲)等。
     纵观曲项四弦琵琶自南北朝时期由西域传入,迄今已有1500年以上的历史,他的传派(或称流派)艺术是逐渐形成的,并且与历代琵琶艺术家的杰出成就分不开,较早的曹婆罗门一家能为后人所知是有历史原因的。《隋书》卷十五《乐志》载:“今曲项琵琶,坚头箜篌之徒。并出自西域,非华夏旧器”。这说明曲项琵琶乃经由西域诸国,如较西的安国、穆国、曹国、康国、何国、米国等,东行经疏勒至龟兹(龟兹离玉门关及敦煌最近),所以早期传到长安的曲项琵琶,亦被称为龟兹琵琶。前述曹婆罗门当属西域曹国人,他到长安,如取西域中道(天山北道),龟兹是必经之路。他“受龟兹琵琶于商人”,再加上南北朝及至隋、唐时期的著名琵琶师中,白明达、白智通、苏祗婆等都是龟兹人,所以又称龟兹琵琶的曲项琵琶,从南北朝开始便在中国逐渐盛行。
     琵琶传派艺术的发展,与琵琶乐器的形制、构造及弹奏方法的发展是有密切关系的。南北朝时期的琵琶,并不很大,比较轻便,奏时通常为下斜横抱(即琴头偏下),琴腹用右手夹置胸前并兼握琴拨弹奏。在这一时期,如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它不是琴头琴颈半遮面,而是琴腹琴尾半遮面。敦煌北魏壁画中有个坐着弹奏五弦曲项琵琶者,他将琴的后部高举胸前,其琴尾侧面直遮颈部和下巴。从当时壁画的一般弹奏姿势来看,琴尾侧面均可到达颈部。又据敦煌北魏壁画天宫伎乐图中弹奏之四弦琵琶,根据其琴体长度与演奏者的比例、琴长约87cm,腹宽约28cm,下斜横抱,用拨子弹,这样大小的琵琶及弹奏姿势,在南北朝时期带有普遍性。隋代时间很短,基本沿袭前制。
    到唐代,琵琶有了新的发展,首先在外形上,原来的梨形音箱其腹部比以前更为宽广,琴面弹弦处有带状花纹捍拨(拨皮),开一对月牙孔,山口下有四柱,弦轴颈向后弯曲呈直角,用木、牙、铁质等拨子弹弦。这样形制的琵琶在中唐时期已经广泛流行。日本正仓院藏唐代天宝年间(中唐早期)木画紫檀琵琶,用紫檀木为槽、泽栗为面板,四弦四柱,皮捍拨(并绘山水及骑猎人物),琴项后曲呈直角。长100cm,腹宽41cm,从面板底部向上16cm处,有一条14cm宽的绘画捍拨,在离面板底部向42cm处(弦之两则),开一对月牙形音孔,音孔长4.5cm。有效弦长85cm,拨子长20cm。通过这面琵琶可以看出,唐时琵琶又宽又长(属乐琵琶),特别是腹宽比例,比之以前增加很多。
     唐时琵琶有三弦四弦五弦等多种,并且三弦为三柱,四弦为四柱,五弦为五柱。关于三弦琵琶,唐贞元年间,骠国王雍羌遣乃弟舒难陀前来成都,呈献节度使韦皋,有舞容乐器多种,其中就有三弦琵琶。《新唐书》载:“有龙首琵琶一,为龟兹制,而项长二尺三寸余(唐尺),腹广六寸,二龙相向为首,有轸柱、各三,弦随其数,两轸在项,一在颈,其复形如狮子。”关于五弦琵琶,日本正仓院藏唐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直颈,轸柱各五弦随其数,有龟甲钿捍拨。长(从山口至琴底)73cm,琴颈(从山口至头端)长32cm,腹宽30cm,有效弦长62cm。可见五弦琵琶的音箱从长度到宽度都比四弦小得多。
    唐时之琵琶弹奏多用拨子,特别是四弦琵琶,一般均用执拨之右手将琴腹夹置胸前横弹,但在上述五弦琵琶之捍拨画上,有一骑骆驼弹四弦琵琶者,将琴身用带子绑在胸前,于是右手便无需夹琴,只见他扬起拨子,直至头部侧面,大幅度挥动并自由弹奏。又据记载,唐代裴神符开始废拨子用手弹五弦琵琶,并且延及到四弦琵琶也开始有人用手弹。其实在裴神符时期(初唐)的前后,用拨或用手弹五弦者均有。如龟兹第38窟壁画,有乐伎弹五弦,直颈,琴体狭长(呈棒状),下斜抱,无拨,用手弹。又敦煌220窟(初唐)壁画,有乐伎弹花瓣形曲项五弦琵琶,五弦五相,下斜抱,无拨,用手弹。上二例即可说明,在裴神符前后或同时,指弹五弦者已有所见,这不一定是裴氏之创造。五弦琵琶自南北朝以来,便有直项、曲项两种,一般直项常呈棒状,琴腹较窄;曲项近于四弦,琴腹稍宽。但到唐代,在《朝元仙伎图》中画唐时龟兹乐队,其中便有一人弹直颈五弦,其琴腹甚广,几与四弦相等,上斜抱,用拨弹,可见长期以来的五弦琵琶,手弹、拨弹,直项、曲项、腹细、腹广者兼而有之。同时亦可看出,四弦、五弦是互有影响的。
     五代十国时期,琵琶的发展又有新见。南唐(937—973)《周文矩合乐图》有二女子弹四弦曲项琵琶,形制大小与中唐时期同,面板上仍开一对月牙音孔,但无带状捍拨,似从四相下至月牙孔处,增添了品位(因绘画年久褪色,品位不很清楚),废拨子,用手指弹,坐奏(席地)横抱(稍上斜),这一发展就向其后的竖抱指弹跨进了一大步。画上所弹的弦估计是丝弦,因唐时的鸡筋弦或皮弦,均不太适合于手指弹奏。南唐地处江南、以蚕桑丝绸为特产,用丝作弦,在当时当地是很自然的。又由于用指弹、撞击力小,所以弹弦的面板处无捍拨。相下有加品痕迹,说明扩大了音域。这一发现并非说明五代十国时期搊弹加品琵琶已经盛行,相反用拨弹者仍很普遍。
   宋代以后,琵琶仍沿唐制,从敦煌(宋代)449窟壁画及61窟壁画之乐舞图中,所用琵琶皆横抱用拨弹,琴面饰捍拨。另亦出现形制较小的琵琶(河南白沙宋墓壁画中之琵琶),上斜抱,用拨弹,有捍拨,开月牙孔,大小如今日之柳琴。但手指弹弦在宋代仍为青年人继续采用。宋代苏轼《古缠头曲》中说:“弦铁拨世无有,乐府旧工惟尚叟。”“翠鬟女子年十七,指弦已似呼韩妇。”这里已清楚地说明,用铁拨弹鸡筋弦的已经很少了,是用手指在弹弦。
   元时记载不多,但指弹琵琶约已逐渐普遍。元代李士熙《李宫人琵琶行》中说:“龙柱雕犀锦面妆,春风一抹采丝长。新声不用黄金拨,玉指萧萧弄晚凉。”玉指萧萧在弹奏新声。指弹采用丝弦大约更普遍了。
   从明代开始,所见琵琶已与现时相近。明宣德三年(1428)木刻本《刻佛母大孔雀明王经插图》中,有奏乐及听者场面,而前排正中位置有一女子(坐在凳子上),竖抱琵琶用手弹奏。其琵琶底部置于两腿当中(不跷腿),因此她的右手不必抱琴便可自由弹奏。这与今日之琵琶演奏更加相近了。
    清代必沿明制,乾隆二十四年(1764)《皇朝礼乐图式》卷九,绘有琵琶图形。梨形音箱(比唐时窄),面板上仍开一对月牙孔,无捍拨,四相十品,曲项后斜(不成直角)。至此为止,清代琵琶与现时琵琶只多一对音孔,其他全部相似。然而,在今日之福建南音中,仍保留有开一对音孔的传统琵琶,它的形制与清代绘制琵琶完全相同,南音琵琶也是四相十品,开月牙孔,曲项后斜,四弦(仍用丝弦)。全长104cm,从山口到底部为80cm,腹宽30cm,腹厚6cm,有效弦长72cm。从清代后期到民国时期,琵琶又增加了品位,从四相十品增至四相十三品,用丝弦,不开孔,竖弹。民国时期的琵琶一般全长为104cm,山口于琴底84cm,腹宽33cm,腹厚8cm,有效弦长73cm,通常虽然都用到十三品,但实际上当时的品位数并不一致,如在民国九年(1920)有刘天华参加的江苏省立五中丝竹乐团的全体合影中,左边第一人所抱琵琶便是四相十品,这仍然沿用清制。而右边第一人(储师竹)所抱琵琶便是四相十二品(在子弦、中弦下面添两个高音品)。另外,大同乐会的卫仲乐也是用的四相十二品。奇怪的是今日所见当时刘天华所用琵琶是四相二十四品的,这二十四品不知是原有还是后人所加。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琵琶的形制由四相十三品先是增加到六相十八品,后来又增加到六相二十四品,以刘德海为代表的便是采用六相二十四品的琵琶,用纲丝弦,戴义甲。琴尺寸与十三品琵琶大致相同,但一般还要稍长一些,因排六相,这相位部分就要比四相更长。
    琵琶的发展,是从四相到六相;从无品到少品,从少品到多品;从用拨子到用指弹;从用鸡筋弦、皮弦到丝弦再到钢丝弦;从有捍拨到无捍拨;从开音孔到不开音孔;从下斜抱、横抱到上斜抱,再到竖抱。也就是先是琴尾侧面半遮面,最后是琴首琴颈半遮面。白居易诗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也许是刚从船舱抱着琵琶出来时(还没有坐下来弹)的状态。
    琵琶的演奏艺术及其传派的形成,是因其演奏技术演奏方法和风格特点的不同而逐渐形成的。演奏技术的提高也要求琵琶乐器的发展,琵琶乐器的改革反过来又要求演奏技术的再提高。所以,琵琶演奏艺术的发展和传派的形成,与琵琶乐器的发展和形制的变化,是相辅相成、密切而不可分割的。各种因素的存在和发展,构成了琵琶演奏艺术传派艺术的存在和发展。
            原载《中国音乐学》198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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