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出于蓝

青出于蓝 ——小说日本推理文学的高峰与路径 凌琪

○江户川乱步     ○松本清张     ○横沟正史

松尾芭蕉，日本江户时代的俳句大师，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位绿色环保主义作家（前工业时代这是必然的）；现代作家永井荷风，单这四个字的名头本身就是一首浓缩隽永的俳句，虽然本人照片看上去只是一个糟老头。     一半因为不学无术，一半因为不学无术而滋生的无厘头想象，我觉得日本人的名字挺有意思，文如其名，名传其神，日本汉字散发的隐喻气息，在两种文化间飘渺穿越，若隐若现，亦庄亦谐。用同样的视角来考察日本推理文学的三位大师，也有类似的别样意趣。     江户川乱步1894年10月21日出生于日本三重县名张町，是日本最负盛名的推理作家、评论家，被誉为日本“侦探推理小说之父”。江户川乱步本名平井太郎，因仰慕推理小说始祖，美国作家爱伦坡（EdgarAllanPoe），取了这个日文发音和爱伦坡相近的笔名，这和日本的历史小说大师司马辽太郎有些相似，司马辽太郎原名福田定一，其笔名取自“远不及司马迁之太郎”之意。这种现象在中国作家中似乎没有，中国人有些羞涩，即便是追慕前贤，也是埋藏在心里，或是寄托在下一代的名字里，哪里会明目张胆地袒露在世人面前呢？      江户川乱步的作品，情节扑朔迷离，悬念强烈，既充满妖异、诡谲的气氛，又有着合情合理的推理判断，充满了荒诞、幻想的浪漫情调。“乱步”，在汉语情境下也挺生动形象的，蹒跚学步，急切探索，这对于一个推理作家而言，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江户川乱步当之无愧是日本推理小说领域的开拓者，是日本推理“本格派”的创始人。同一类型文学，欧美传统叫侦探小说，而在日本则演化为推理小说。两者同出一脉，正是在江户川乱步的倡导下，源自欧美的侦探小说被移植并本土化改良为推理小说。江户川乱步与松本清张、横沟正史并为“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名侦探柯南》中，江户川柯南取用他的姓。     横沟正史1902年5月24日出生于神户，著有《女王蜂》、《本阵杀人事件》等推理名作，与江户川乱步同属开创日本推理小说新领域的大宗。这两位情同手足的文坛双擘的一系列推理创作，使二战后的日本推理小说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他的作品以传统的本格推理为主，表面氛围奇诡，但完全摒弃了风行一时的非现实情节，以纯粹的写实手法将推理小说的各种典型要素浓缩在创作中，同时融入日本社会特有的人情风俗，缩短了日本推理小说落后欧美的距离，将日本推理小说的水平提升到了全新高度，他的写作就像是一部浓缩的二战后的日本推理小说大发展的“正史”。     松本清张1909年出生于北九州小仓市的一个商贩家庭。由于家境贫寒，幼而失学，有长期受歧视受屈辱的生活经验。1963年被推选为日本推理小说理事长，是大器晚成的作家典型。20世纪五六十年代，欧美古典推理小说由盛及衰，推理小说更注重现实、人性等，冷硬派大行其道。1958年，松本清张发表《点与线》。他开创社会派推理小说潮流，直切社会弊病，引起了轰动。     松本清张以城市、乡村、名山、温泉、海滩、悬崖为背景，清晰，松弛，舒张，创造了朴实无华、平易近人的文风，日本推理小说的风格成为一大景观。从松本清张起，日本推理小说创作进入新的高峰。并誉为“推理小说的清张时代”。松本清张仅与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并称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更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称世界推理小说三巨匠。     “乱步”、“正史”和“清张”是日本推理文学的三座高峰，也是基本体现了日本推理文学攀登高峰的三条路径。其共同特点就是毫无保留地渴慕西方类型小说前辈，并立足自身特色进行创造性模仿，最终实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超越。     曾经有一位同学上世纪80年代末在北京读书，他聊起同寝室一位仁兄，河南杞县人，在大街上只要见了老外，总会一个箭步冲上去，结结巴巴和对方说英语。几年下来，一口河南腔的他英文口语是全寝室最棒的。     从日本推理小说的三座高峰上“却顾所来径”，能清晰感受到日本推理小说的发展路径的宏观历史与文化背景，以及相关的日本民族开放好学的民族特性。     明治维新兴起之后，日本人开始“西化”，学习并效仿西方发达国家，方方面面，包括在文学上掀起翻译西方文学的热潮。一大批颇具盛名的日本作家奠定了日本推理小说的基石。日俄战争期间，日本曾经和英国结盟，这短暂的蜜月期，如同那位杞县仁兄在北京读书，虽然短暂却格外关键，日本人抓紧机会拼命消化吸收英国的侦探文学。柯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Q版福尔摩斯。相关小说里面的地名，比如米花街，即是向福尔摩斯致敬之处（米花町发音类似于 Baker street，即福尔摩斯的住所。）     良好的出版体制和市场氛围，促使日本推理创作新人辈出。在日本除了比较常见的芥川奖、直木奖读、读卖文学奖、三岛奖之外，还有一大堆文学奖项，激发了作家小说创作的动力。推理小说界就有江户川乱步奖、横沟正史奖、松本清张奖等，这些激励措施都为推理小说的创作创造了一定环境与空间。     在日本名目繁多的推理小说奖项中，有一种叫做“马耳他之鹰奖”。日本的文学创作奖项为什么叫这么一个洋名字呢？又是拿来主义，甘之如饴。     1941年好莱坞硬汉导演约翰·休斯顿将著名侦探小说《马耳他之鹰》搬上了银幕，作品成为经典、标杆和符号。1981年5月20日，马耳他之鹰社团在旧金山成立，后来日本也有人加入了这个社团。1990年以后，美国本土的马耳他之鹰协会基本停止了活动。而日本人却兴趣不减，马耳他之鹰奖每年一届，由协会会员评选出在日本出版的最佳冷硬小说，获奖者获得一尊黑鹰雕像。     发起人都腻味了，后来者却趣味盎然，玩得更专业更高深，玩出了品牌，也为星光灿烂的日本推理文学增添了光彩。凌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