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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培训 老杨 在达济学院附近租下了一间办公室之后,踌躇满志的彭飞即刻在网站上做了一个广告,算是正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一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 “想鹏程万里,找鹏飞助力一一没有鹏飞办不到的事”,彭飞打出了一条可以让热血青年产生无穷遐想的广告语,其胆气之大,足以见得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所具有的“政府背景”。他所创办的是一个“由政府扶持的中国首家致力于大学生能力训练与就业求职的专业机构”,受中国大学生就业促进工程办公室、学习型中国等多家政府机构委托培训,不仅专门从事对大学生的职业生涯设计和培训,而且能够在培训后推荐就业,甚至可以帮助他们拿到“世界500强”的Offer(工作录用通知书)。把这样鲜明而又强烈的印象传递给所有希望日后能够踏上职业坦途的大学生,这正是彭飞所期待达到的效果。 说实在话,当彭飞看到电脑屏幕上闪闪烁烁夺人眼球的广告时,连他自己也不得不相信这是确有其事了。为什么不是呢?否则,他又怎么能够把为数众多的大学生吸引到鹏飞旗下来参加培训呢?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当今大学生就业难的形势下,这样的广告说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2 昆鹏从西北老家来到上海读大学没多久,虽说暂时有了着落,但他对未来却一直都有一种迷茫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综合材质并不优秀,正因为这样,他也就只能进到像达济学院这样的三流“高等学府”,不过,他毕竟来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乡亲们都心驰神往的大城市,来到了一块传说中的黄金之地。当初,他之所以选到千里以外的这座大城市来求学,就是想在毕业后能够留下来,找到一份好职业,然后彻底改变自己和家里的命运。可是,真会有这种可能吗?来到这座城市的日子越久,他就越没有信心。这里人才济济、精英云集,自己的立足之地又在哪里?迷茫归迷茫,但他还是满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鲲鹏”,而不仅仅是名叫昆鹏而已,因此,他太需要有一个助飞的平台了。 平台说有就有了,而平台还竟然搭建在了他的眼前。 他在网站上看到了一则广‘告,说是能够专门对大学生进行就业培训,而且包职业生涯设计、包就业求职,若是努力,还有机会去国外发展。这让昆鹏顿时眼睛一亮,他似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灿烂前景,但一转念,他很快就警觉了起来:眼下,各种培训职介如洪水般泛滥,说不定又是一家“吹牛公司”,这世道,怎么会有不设门坎的就业通道呢?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事,哪里还会出现大学生“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场面? 不过,昆鹏还是忍不住想去探究一下,他怕万一与机会失之交臂,会留下终生遗憾。反正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就在达济学院附近,那天,他就装作有事没事的样子走进了鹏飞的大门。 一位自称彭老师的人接待了他,开口就说,首先必须通过一项难度较大的职业能力测试,才能决定他能否进入鹏飞的培训。原来如此!听彭老师这么一说,昆鹏已经从心底里认可了这家公司:并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的,而是有个沙里淘金的过程,这样一淘,剩下来的人当然就屈指可数了。不过,昆鹏还是有点犹豫,不再是因为信任度,而是那一套职业能力测试提纲要付600元,对他这个来自穷山僻壤的大学生来说,600元可不是一个小数。彭老师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解释说,能够通过测试,提纲的600元就全免了,你听懂了吗?昆鹏听懂了,故而,他愿意一试,试试自己的能力,试试自己的运气。他想,就算是通不过测试,自己也来过了、试过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了。 测试题没有标准答案,说不上难或不难,昆鹏得了66分。 虽说通过了测试,但因为分数偏低,昆鹏还是不免有点沮丧,可彭老师却鼓励他说,分数虽然低,但兆头好:六六大顺。接着,彭老师向他分析了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告诉他应该如何“通过自我批评学习、通过信息反馈学习、通过交流共享学习”,而这些新概念和新思路只有在鹏飞的培训中才能得以真正贯彻,因此,必须通过这样的能力培训来进行自我反思、来获得外源学习的信息、来实现共享和交流学习,然后,才能由鹏飞来为他推荐量身定做的最适合他的工作。 昆鹏被彭老师的话深深打动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签了约,而后支付了2999元培训费,其中当然包括了那套职业能力测试提纲的600元。 3 在昆鹏前来咨询、签约之前,彭飞已经招收过不止一批的学员。 这些大学生学员个个都因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才走进了由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举办的就业培训班。培训为期三个月,全业余制,一个星期一次,形式分为两大部分,一是理论学习,二是接触企业。培训开始后,就有学员发现,所谓的理论学习,其实只是照搬照抄了微软的部分经验,譬如开展分析活动,就是让你对大学学业的认识、存在的问题以及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问题的对策,写出一份分析报告来;譬如让大家就自己所学的不同的专业开展相互交流,通过对话,启发思路……而所谓的接触企业,也是微软“东走西瞧”活动的翻版,不过,与微软不同的是,不是企业各产品开发组之间的观摩和沟通,而是安排学员先去到企业听概况介绍,然后到车间的流水线上走马观花…… 那天,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学员当场质问彭飞:为什么没有当初承诺的兼职、实习呢? 对于这样直接得甚至有点唐突的问题,彭飞显得胸有成竹。他心平气和地告诉他的学员,目前是培训的初级阶段,首先要解决的是一个理念问题。这种解决的方法,要求有关联性,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学习必须与解决以前学习中存在的问题关联起来,确保不受干扰并以适合自己的速度学习;这种解决的方法,要求有简易性,就是将新的学习方式简化成合乎逻辑的、易于遵循的步骤,从简单到复杂,这就需要足够的耐心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也只有随着培训的深入,我们才能追求多样性,使用不同的学习方法来充分刺激人的各种感官,包括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感受到学习的益处并促进更好地学习…… 开始时来势汹汹的几个学员听了这一番得体的解释后,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尽管从心底里还是觉得彭飞答非所问,但又感觉他确实是在直奔主题,说得甸句在理;尽管觉得彭飞的回答似是而非,但好像又觉得无懈可击……反正,就像是把手伸出去,试图抓到什么,却抓回了一把空气,简直让人无奈至极。因此,大部分学员在交了第一笔费用、接受了几堂所谓的培训课之后,也就不顾彭飞如何诱惑和挽留,纷纷离他而去。也许是口口相传的缘故,一时间,鹏飞的学员数出现了日渐萎缩的趋势,这让彭飞感觉很是伤心,他对离去的学员充满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但是,彭飞并不气馁,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失误,决心调整策略,重整旗鼓。在网站的广告中,他加大了宣传的“真实性”,通过“形象展示”,让多家企业的青年才俊“现身说法”,以寄语的形式,讲他们通过在鹏飞的各个梯级的培训后所产生的感悟,讲他们走上由鹏飞推荐的工作岗位后所获得的成功。 立竿见影,昆鹏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鹏飞参加培训的。 4 对于昆鹏,彭飞是寄托了深深的期待的。 他说,他希望能为昆鹏的今后人生展开一条金光大道,他希望通过昆鸦成功的实例为其他学员树立一个标杆。彭飞说这番热情洋溢的话的时候,是在昆鹏接受培训一个月以后。那天,在照例的培训课后,彭飞把昆鹏单独约到了附近的一家“星巴克”,为他点了一杯摩卡。喝着香气怡人的咖啡,听着彭老师的肺腑之言,昆鹏倍受感动。因此,当彭老师建议他参加一项由美国斯坦福大学官方主办的交流活动时,他绝对产生了一种迷醉的感觉。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彭老师给他讲了个参加赴美前面试的好办法:先交7000元升级成9999元套餐,升级后,推荐的级别就可以升到“省市500强”,这样,也就具备了参加面试的基本资格。昆鹏当场就同意了。 赴美前面试分中英文两轮。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等待后,昆鹏被告知面试通过了,他不由惊喜交加:自己在英文面试中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这也能过?可是,当他被告知还要再交37000元时,他为难了:家里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彭老师痛心疾首地说,眼看成功在一步步朝你走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却放弃了,你却半途而废了,连我都为你感到可惜……昆鹏的眼圈红了,他何尝不想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呢?他狠了狠心,再次向父母要了钱。 在这项由美国斯坦福大学官方主办、由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承办的交流活动中,昆鹏见到了一张唯一的外国人的脸,在他的印象里,他似乎见过这位名叫福特的外国人,后来在达济学院的校园里与福特偶尔相遇,他才知道这位外国人是达济学院聘请的客座教授,好像与美国斯坦福大学并不沾边。 但是,没有让昆鹏来得及想下去,他就要应对推荐就业的级别的升级考了,因为赴美就业需要达到一定的级别:首先必须从“省市500强”升级到“中国500强”。升级考还得花钱,一项一项明细加起来,共计4800元。成功仅在一步之遥,昆鹏只得硬着头皮应考,可是,考砸了!花了那么多钱,花了那么多心血,竟然遭遇了一场“滑铁卢”,别说昆鹏心有不甘,就连彭飞也难以为情了。彭飞再一次将昆鹏约到了“星巴克”,边请昆鹏喝咖啡边励志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一起去冲破它!彭老师的激情,再一次点燃了昆鹏的希望之火。彭老师把一份99999元的套餐推到了昆鹏的面前,说是我们来个跳级考,跳过“中国500强”,去应试“世界500强”,并且直接由“推荐就业”进入“毕业后拿到‘世界50C强’Offer(工作录用通知书)”的保证程序。跳级考更得花钱,疑惑中的昆鹏又在支付了8000元后,莫名其妙地走上了考场。 这是一次关乎前途和命运的最后决战,在“中国500强”考试中败北的昆鹏竟然通过了“世界500强”的考试!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昆鹏喜极而泣……可是,同时也悲从中来,他实在付不出余下的30000元了,99999元的套餐因此而中止。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因手续不齐,昆鹏的赴美签证被拒!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曾经令他感激涕零的彭老师竟还跑来催促他交清99999元套餐的余款!面对一次次向他伸手的彭飞,昆鹏前思后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5 彭飞终于被警方“请”了去。 在审讯他的警官面前,彭飞表现得很是坦然。他要求在他讲清楚有关非法开办的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所有的事情之前,给他一个陈述此前的个人经历的机会。 警方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就有了以下的关于彭飞自己参加天价就业培训的故事—— 我是从江苏老家到这座城市来读大学的,不久,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他们有一个公益的大学生就业测试和辅导,希望我去参加。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获得我个人信息的,但因为听到的是“公益”二字,我想,不妨就去参加一下,如果觉得有问题,抽身走人,也不至于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利益损害。想不到,一去就被套住了。他们知道当前大学生“就业难”的形势,他们也就了解大学生渴望就业、渴望找到好工作的心态。在一步一步的设计中,我被越套越牢了,等到我彻底醒悟时,家里早已经债台高筑了,而我在整个就业培训过程中不仅一无所得,而且想起来还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所经历的整个过程其实就是昆鹏所经历的一切,大同小异而已…… 发现被“忽悠”的绝不止我一个,随后,连我在内的47个学员以诈骗为由将这家培训公司告上了法庭。我们原来一直都以为一定能够胜诉,但是,在长达8小时的庭审中,反倒是我们陷入了不利境地:一是证据问题,这家培训公司的有关承诺其实并没有写进书面协议去,因此,我们无法提供证据;二是满意度调查,这家培训公司出示的学员填写的表格上,学员对课程的满意度为95%,而我们当初却是不好意思填写不满意……至此,法院无法认定这家培训公司对学员实施诈骗,也自在法理之中…… “但我确确实实被骗了钱,而且把我父母害得很惨,因为当初为我到处借钱,后来就被人盯在屁股后面讨债……”彭飞说完了关于自己参加天价就业培训的故事,开始交代成立所谓的鹏飞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的动机,“我想把被骗的钱从其他人身上变本加厉地再骗回来……” “因为被骗,所以行骗。” 这个所谓的“行骗理由”,让审讯彭飞的警官感觉啼笑皆非。 专家点评(上海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浦建兴):教育培训是个大市场,但是目前培训机构多如牛毛,鱼龙混杂。许多培训机构为抢得一杯羹,甚至不择手段,以培训后保证出国留学和培训后可推荐高薪工作为由,收取天价培训费,忽悠学员和家长。 有专家提醒广大学员和家长:参加相关有承诺事项的高价教育培训,事先务必向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以及有关部门咨询清楚师资、课程安排、具体费用、承诺事项的真实性等情况,特别是对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的口头介绍和承诺要持保留态度,不能盲目信任,一切以书面协议为准。要多向参加过该教育培训项目的人了解详情,理性看待该教育培训项目的作用。最后,要保存好该书面协议等有关材料,以便事后维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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