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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三

 吾行的天涯 2015-06-10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
  登仕郎臣章安撰义
  道经
  天地章第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御注曰:恩生於害,害生於恩,以仁为恩,害则随至,天地之於万物,圣人之於百姓,辅其自然,无爱利之心焉,仁无得而名之。束刍为狗,祭祀所用,适则用之,过则弃之。彼万物之自生,百姓之自治,曾何容心焉?臣义曰:大仁不仁,非不仁也,以仁为恩,仁亦浅矣,害之随至,仁可为乎?大道之世,适然皆生,同焉皆得,何以仁为?天地无爱於物,而物当其分,而同於自得。圣人无爱於百姓,而百姓自适,而相忘於无情,此天地圣人所以视万物百姓为刍狗也。天地之於物,圣人之於民,非无心也,非有心也,生其所自生,治其所自治,应时而用,其用也不藏。已事而废,其废也不留,何容心哉?皆所以辅自然尔。
  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
  御注曰:橐钥虚而能受,受而能应,故应而不穷。有实其中,则触处皆碍,在道为一偏,在物为一曲。臣义曰:天地之间,一气之运,阖辟变化,出入动静,不见新故,无有终始,其犹橐钥乎。橐钥之为物,以虚而受,其受也不辞。以虚而应,其应也不穷。有实其中,其用也废。天地之鼓万物,岂有心哉。万物自动於至虚,而天地听其自尔。圣人之於百姓,是以应其适然,而无系累,故比夫弃钥。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御注曰:虚己以游世,则泛应而曲当,故曰虚而不屈。迫而后动,则运量而不匮,故曰动而愈出。圣人出,应帝王,而无言为之累者此也。
  臣义曰:气寓於橐钥,以鼓万物者,橐钥以虚能受能应故也。其静也虚,气复於无,而未始或屈。其动也虚,气应於有,而未始或穷。圣人虚己泛应,曲当於物,而其道不屈,动化应时,运量不匮,而其道愈出,安有言为之累。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御注曰:钥虚以待气,气至则呜,不至则止。圣人之言似之。辩者之囿,言多而未免夫累,不如守中之愈也。慎汝内,闭汝外,收视反听,复以见天地之心焉,此之谓守中。
  臣义曰:圣人本乎无言,迫不得已而有言,其言也绿时适可,应彼而已。犹钥之虚,为气所呜尔。应理而言,其言不穷。辨者之言,是非交击,言之虽多,其穷也数。惟善恶两忘,是非不立,则虚而无系。无系则不偏,不偏则得中,中而能守,旷然忘怀,而复乎天一,天地之心,於此可见。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御注曰:有形则有盛衰,有数则有成坏,形数具而生死分,物之理也。谷应群动而常虚,神妙万物而常寂,真常之中,与道为一,不丽於形,不堕於数,生生而不穷,如日月焉,终古不息,如维斗焉,终古不忒,故云不死。
  臣义曰:囿於阴阳者,其盛衰有形。役於变化者,其成坏有数。涉形与数,其生也孰固。谷以常虚,而应群动之感。神以常寂,而妙万物之上。常虚则不累於形,常寂则不滞於数。谷之虚,神之妙,冥於一致,与道同体,生生不穷,其应无已,其化不测,其犹日月维斗,皆终古而未始,或息或忒,故曰不死。不死者,以其无所自生,故不死也。神亦至矣,必曰谷神者,气冥於虚,神潜於气。神之应也如响,能容能应,能虚能盈,无有终已,故以谷言。
  是谓玄牝。
  御注曰:万物受命於无,而成形於有,谷之用无相,神之体无方,万物所受命也。玄者天之色,牝者地之类,万物所以成形也。谷神以况至道之常,玄牝以明造物之妙。
  臣义曰:谷神以无受万物之命,天地以有赋万物之形。不曰天地,而日玄牝者,以天地之色类言也。色类本乎气,故玄牝者,气之所以生物也。有母养万物,生生之理,是造物之妙也。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御注曰:《庄子》曰: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而见之者,必圣人已。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物与天地,本无先后,明大道之序,则有天地,然后有万物。然天地之所从出者,玄牝是已。彼先天地生者,孰得而见之?
  臣义曰:玄牝者,生物之本,体属乎阴阳,万物之母也。门有阖辟之义,根有生出之理,玄牝之气,辟而为阳,丽乎阳者之所生也,阖而为阴,丽乎阴者之所出也。天地以阴阳形之大者言之也,天地万物由此门出,莫得而见,故曰玄牝之门。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御注曰: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不知其尽也。夫是之谓绵绵若存。茫然天造,任一气之自运,倏尔地化,委众形之自殖,乾以易知,坤以简能,非力政也,何勤之有?
  臣义曰:万物资气以生,资神以灵,故气为神母,神为气子。气固则神全,气汨则神乱,气丧则神去。绵绵者,引而不绝,续而不已,先天地而有,后天地而无穷,恍惚窈冥,而或有在,故谓之若存。茫然天造,任其气之自运,而莫知其所以然。倏尔地化,委其形之自殖,而莫知其所自。以无为用,而非智力所能为也,故曰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章第七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御注曰:天穹窿而位乎上,经为日月,纬为星辰,而万物覆焉。地磅礴
  而位乎下,结为山岳,融为川泽,而、万物载焉。万物覆载於天地,天地无心於万物,故天确然而常运,地颓然而常处,所以能长且久也。天地有心於生物,则天俄而可度,其覆物也浅矣,地俄而可测,其载物也薄矣。若是则有待也,而生焉故能长生?
  臣义曰:复乎无物,孰命其形。合乎无始,孰有其生。赋生之初,同乎太虚,凝为我形,如水有冰。世之人一受成形,遂以形为我有,认其有生,遂以生为我固。是以形亏而不全,生离而不抱,忽然而逝,何异隙驹,曾不知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尔。天穹隆而位乎上,未始有心於覆物也,地磅砖而位乎下,未始有心於载物也。形为天地,而不知其所以为天地。功为覆载,而不知其所以为覆载。其长且久,未始以生为也。无以生为,则生未尝生,虽寓於有生,而无有生之累,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御注曰:天运乎上,地处乎下,圣人者位乎天地之中。达而为三才者,有相通之用。辨而为三极者,有各立之体。交而为三灵者,有无不妙之神。然则天地之与圣人,咸得乎道,而圣人之所以治其身,亦天地而已。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而继之以圣人不自有其身也。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是谓后其身。后其身,则不与物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故曰后其身而身先。在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外死生,遗祸福,而神未尝有所困也,是谓外其身而身存。夫圣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形将自正,物我为一,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於上古,而不为老者,一此其效欤!臣义曰:立己以先物,则物为我敌,而为物之胜,而身未始或先。有我以存身,则身为物丧,而为物之倾,而身未始或存,此理之固然也。圣人位乎天地之两间而成,能於天地达而为三才,辨而为三极,交而为三灵,混然无间,咸体乎道,其致不异。故此章言天地之不自生,故能长且久。继言圣人后外其身,故能先能存也。圣人无心於自先,故后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先之至。无心於自存,故外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存之固。我身之先,我身之存,皆超然无物我之累,未始有其身者然也。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御注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道者为之公,天地体道故无私,无私故长久。圣人体道故无私,无私故常存。自营为私,未有能成其私者也。
  臣义曰:天地圣人所以无私者,无我故也。私於有我,未有能成其私者。天地无自生之私,故能长生,圣人无有身之私,故能常存,故曰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御注曰:《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庄子》曰:离道以善,善名既立,则道之体亏。然天一生水,离道未远,渊而虚,静而明,是谓天下之至精,故曰上善若水。臣义曰:寂然不动,复乎妙常者,道也。感物而应,继道而出者,善也。复於至道,善无所立,名为上善,道固已离,盖善名立而道体亏矣。水之为物,生乎天一,道之出也,水几於道,道未远也,出於空无,流乎实有,出乎道者然也。渊而虚,其深也可以会道,静而明,其一也可以复道,则未远乎道者然也。出乎道,而未远乎道,故曰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
  御注曰:融为雨露,万汇以滋。凝为霜雪,万宝以成。疏为江河,聚为沼沚;泉深海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以利万物,孰善於此?善利万物,万物蒙其泽,受其施,而常处於柔弱不争之地,纳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故於道为近。几,近也。
  臣义曰:五行之政用也大,而水为之本,万物之生殖也博,而水资其生。施及於物,而受之者不知其所施。物蒙其泽而利之也,不知其所及。处不争之地,而利及万物,不知其所以为善。众流之污,群物之垢,彼有心者之所恶,水之纳污受垢,处众人之所恶,而不知其所以为善。恶而不知其善,恶而不知其恶,故於道为近。
  居善地,
  御注曰:行於地中,流而不盈。臣义曰:水由地中行,性也。其流趋下而不盈,故曰善。地如水之善,地则得所居矣。
  心善渊,
  御注曰: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远。臣义曰:虚静而深不可测,晦明而远不可穷,心如水之善渊如此。
  与善仁,
  御注曰:兼爱无私,施而无择。臣义曰:兼爱无私,爱之广也。施而无择,施之博也。广且博,仁至矣。与如水之善仁如此。
  言善信,
  御注曰:避碍而通诸海,行险而不
  失其信。
  臣义曰:避碍行险,旁流万折,行由地中,束归於海,言如水之善信如此。
  政善治,
  御注曰:污者洁之,险者夷之,顺物之理,无容心焉,故无不治。臣义曰:洁污而清,夷险而平,任理之自尔。顺物之自然,水之治也,政如水之善治如此。
  事善能,
  御注曰:因地而为曲直,因器而为方圆,趋变无常而常,可以为平,无能者若是乎?
  臣义曰:曲直圆方,趋变不一,适可而应,常得其平,水之能也。事如水之善能如此。
  动善时。
  御注曰:阳释之而伴,阴凝之而冰,次诸东方则束流,次诸西方则西流,动而不括,宜其随时而已。
  臣义曰:时次则流,时塞则止,以阳释,以阴凝,随时而动,动而不括。动如水之善时如此。
  夫惟不争,故无尤矣。
  御注曰:圣人体道则治身,惟长久之存。兼善则利,物处不争之地。《庄子》曰:有而为其易耶?易之者嗥天不宜。夫无为而寡过者,易;有为而无患者,难。既利而有为,则其於无尤也难矣。上善利物,若水之性,虽利物而不择所利,不与物争,而物莫能与之争,故无尤矣。故日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臣义曰:水兼诸善,不有其善,故不为而几於道。人有诸善,而不有其善,故不争而无尤。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御注曰:盈则溢矣,锐则到矣,万物之理,盈必有亏,不知持后以处先,执虚以御满,苟湛溺满盈之欲,是增倾覆之祸,故不如其已。物之变无穷,吾之智有尽,前识者道之华,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锐於进取,则智有时而困,可长保乎?
  臣义曰:善持满者不盈,盈则有倾覆之息。善揣物者不锐,锐则有挫折之失。不能忘有,而事於矜持,虽一时之盈,未至或倾,而终有覆溢之患。不能忘情,而工於亿度,虽进锐屡中,未见或失,而终有困拙之累。持盈揣锐,立我故也。有我则物为之敌,事物之来无已,将以我胜,殆矣。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御注曰:金玉富贵,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宝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贵而骄,则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故自遗其咎。圣人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为己处显,夫岂金玉以为宝,富贵之足累乎?故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其贵无敌,其富无伦,而道不渝。
  臣义曰:在外之物,无非傥来,寄认而有之,同适於弊。金玉富贵,在彼者也,性命道德,在我者也,忘其在我,而逐夫在彼,丧其天真,流於物假,亦妄人尔。金玉,世所宝也,非我固有,恃而有之,自累於物尔。物有所累,能无失乎?富贵,人所愿也,非我固有,有而骄之,自害於德尔。德有所害,能无患乎?圣人无我累,虽王天下,而不为己处显,无物累,虽拘一世之利,而不为己私分者,体道故也,故其道不渝。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御注曰:功成者寨,名成者亏,日中则反,月盈则蚀,物之理也。圣人睹成坏之相,因识盈虚之有数,超然自得,不累於物,无复骄盈之患,非知天者,孰能与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时之运,功成者去,是天之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
  臣义曰:阴阳迭运,寒暑代推,有进则有退,有成则有亏。天道付功於物,而其用退藏,自然之道也。彼认功名为己事,进而不知退,虽得持盈之善,揣锐之工,能勿悔乎。圣人见成坏之理,识盈虚之数,知造化之密移,明吉凶之倚伏,而无功名之累,故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得天之道也。
  载营魄章第十
  载营魄,
  御注曰:魄,阴也,丽於体而有所止,故老氏於魄言营。魂,阳也,托於气而无不之,故《易》於魂言游。圣人以神御形,以魂制魄,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如车之运百物载焉,如时之行寒暑往焉。心有天游,六彻相因,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岂复滞於魄哉?
  臣义曰:魂托於气,而神无不之者,属乎阳也。魄丽於体,而营有所止者,属乎阴也。神载魂则生神,从魄则死,圣人气完固而神全,一出入变化,而无形体之或累,以阳胜阴,以魂制魄,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至於外天地,遗万物,独往独来,应化无穷,而神未始或困者,不载於魄尔。谓之营,盖有托宿止集之意,言魄之舍也。谓之载,盖有乘载运动之意,言神之游也。故於魂言载,於魄言营。
  抱一,能无离乎?
  御注曰:天一生水,於物为精。地二生火,於物为神。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守而勿失,与神为一,则精与神合而不离。以精集神,以神使形,以形存神,精全而不亏,神用而不竭,形生而不敝,如日月之丽乎天,如草木之丽乎土,未尝离也。窃尝申之,人之生也,因精集神,体像斯具,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於天,下蟠於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而世之愚者,役己於物,失性於俗,无一息之顷,内存乎神,驰无穷之欲,外丧其精,魂反从魄,形反累神,而下与万物俱化,岂不惑哉?圣人则不然,载魄以通,抱一以守,体神以静,形将自正,其神经乎太山而不变,处乎渊泉而不濡,孰知其所始,孰知其所终,故曰圣人贵精。
  臣义曰:道生一,一者,水之生数也,精之所本,故天一之水为精。一生二,二者,火之生数也,神之所出,故地二之火为神。一元之炁,混於太虚,气本无形,精因以生,精固於一,神集乃全,一精集神,而神用不竭,以神御形,而形生不敝。故精者生之本,一者精之数。精固而不摇,则复乎一,一抱而不离则精全,精全则神全,神全则合乎变物,而上与造化者游。其静也体道,其作也契理,孰究其终始。彼汨於多欲,与接为构,丧精失灵,神敝於形,魂载於魄,沦於幽,阴沉为下愚而天理灭矣。惟抱一不离者,虽涉万变,而神全於一。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御注曰:《易》曰:乾,其静也专。扬雄曰:和柔足以安物。静而不杂之谓专,和而不暴之谓柔,婴儿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不藏是非美恶,故气专而致柔。孟子曰:蹶者趣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心不足以专气,则气有蹶趋之不正,而心至於愤骄而不可系。圣人虚己以游世,心无使气之强,则其静而不杂,和而不暴,与婴儿也奚择?故曰能如婴儿乎?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充塞乎天地之间。老氏之专气,则曰致柔何也?至刚以行义,致柔以复性,古之道术,无乎不在。
  臣义曰:气者道之所运,物者气之所化,气寓乾坤以出入,而万物因气以生死,故气为万物之元,而人尤贵於善养也。《孟子》曰: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杨雄曰:气者所适善恶之马欤。则气之所养,要乎专也。静而不变,一而不杂,则气得其专,岂复有蹶趋动心之累,善恶失其所适也哉。气专则静一而有常,冲和而不暴,致柔以全真,而体与道俱,其与婴儿等尔。彼心火炎於中,气马蹶於外,强暴之心胜,而醇和之德消,喜怒并毗於阴阳,嗜欲接构於声色,此人所以陷於妄作之凶不自返也。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御注曰:圣人以此洗心,则涤除万行而不有。以此退藏於密,则玄览妙理而默识。若是者体纯素而不累,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何疵之有?
  臣义曰:心复於无,则情亡垢尽,心融形释,故曰涤除万物而不有。冥会於道,则遗人离物,明彻见独,故曰玄览妙理而默识。涤除玄览,则物我玄同,何复有疵?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御注曰:以仁爱民,以智治国,施教化,修法则,以善一世,其於无为也难矣。圣人利泽施於万世不为爱人,功盖天下似不自己,故无为也,用天下而有余。
  臣义曰:爱民以仁,而仁之施也,未离乎有心。治国以智,而智之用也,未离乎有知。役於心智,劳於有为者然也。不为其爱,则爱周於民,不为其治,则治全於国。·
  天门开闱,能为雌乎?
  御注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圣人体天道之变化,卷舒启闭,不违乎时,柔刚微彰,惟其所用。然未尝先人而常随人,未尝胜物而常下物,故天下乐推而不厌,能为雌,於是乎在。
  臣义曰:天门开阖,阳之动也。阳动自然,故以天言之。道有出入,故以门言之。圣人无心於作为,而阖辟变化,应而不玄,其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御注曰:聪明圣智,守之以愚,与此同义。
  臣义曰:旒纩之设,收聪明也,守之以愚,无所用知。明白四达,无以知为,所以为聪明圣知。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御注曰:圣人存神知化,与道同体,则配神明,育万物,无不可者。生之以遂其性,畜之以极其养。无爱利之心焉,故生而不有。无矜伐之行焉,故为而不恃。无刻制之巧焉,故长而不宰。若是者其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故曰是谓玄德。天道升於北,则与物辨。而玄者天之色也,圣人之於天道,降而为德,非玄不足以名之。
  臣义曰:圣人自抱一专气,至乎玄览,则在我者至矣。自无为为雌,至乎无知,则应物者至矣。在我而忘我,在物而忘物,与道同体,於是乎见生其所自生,畜其所自畜,道生万物,孰认而有为。本无为,孰矜而恃其长天下也。无刻削之巧,皆付之自然尔。故曰不宰,夫如是,故百姓不知。万物不谢,是谓玄德。
  三十辐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御注曰:有无一致,利用出入,是谓至神。有无异相,在有为体,在无为用,阴阳之运,万物之理也。车之用在运,器之用在盛,室之用在虚,妙用出於至无,变化藏於不累,如鉴无象,因物显照,至人用心,每解乎此。臣义曰:有之与无,冥於一致,道之全体,神之至也。自无适有,因有见无,则有无异相。无即有而为体,有即无而为用,物理皆然也。车之运转,器之成贮,室之居处,皆以无为之用。车也、器也、室也,皆以有为之体。堕於形体,认为已有,归於俱敝,蔽蒙之人也。知无有为用,则明变化之机。达妙用之功,应於无穷,得於神解。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御注曰:有则实,无则虚,实故具貌像声色而有质,虚故能运量酬醉而不穷。天地之间,道以器显,故无不废有,器以道妙,故有必归无。木挠而水润,火熯而金坚,土均而布,稼穑出焉,此有也,而人赖以为利。天之所以运,地之所以处,四时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昌,孰尸之者?此无也。世莫睹其进,故其用不匮。有无之相生,老氏於此三者,推而明之。
  臣义曰:形而为有,物之为利,虚而为无,物之为用,有无相资而成功。如后车也、器也、室也,皆物之易见者也,故即此三者,以明有无之利用。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御注曰:目围二焉,其见者性也,彻而为明则作哲,足以断天下之疑。耳藏一焉,其闻者性也,彻而为聪则
  作谋,足以通天下之志。睹道之人,无形之上,独以神视,无声之表,独以气听,而视听有不待耳目之用者,曾何声色之足蔽哉?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故目淫於五色,耳淫於五音,而聪明为之衰,其於聋盲也何辩?臣义曰:见晓於无形者,得之神视。闻和於无声者,得之气听。视不以目,故彻而为明。聪不以耳,故彻而为聪。聪明足以作谋作哲,而耳目彻乎无闻无见,岂有声色之累乎,性迁於情,已失於物。弊精神於声色,役耳目於视听,是以神宇耗而聪明衰,故曰目盲耳聋。
  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御注曰: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五味,人之所同嗜也,而厚味实腊毒,故令人口爽。人之生也,形不满仞,而心侔造化。圣人之心,动而纬万方,静而鉴天地。世之人从事於田猎,而因以丧其良心,不足以自胜,可不为大哀也耶?
  臣义曰:大羹玄酒,复乎无味,所以体道也。道之出口,淡乎无味,所以语道也。葆乎冲和,全其天真,至味存焉。逐世好之嗜,而厚於五味,则失味之真,故曰口爽。心游於物初,而侔乎造化,其动而出也,足以纬万方,其静而入也,足以鉴天地,心复乎无心而然也。从事於田猎,则精神驰骋於外,而不和返,气血作劳,而心发狂,失性如此,大可哀也。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御注曰:利以养人,而货以化之,故交利而俱赡。圣人不贵难得之货,不贵异物,贱用物,欲人之安其分而无所夺也。贵难得之货,则至於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何行之能守?故令人行妨。仲虺之称汤曰:不殖货利,孔子之谓子贡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货之妨行如此。
  臣义曰:知义命之所在者,明富贵之有分。知分而安之,岂复有攘夺健羡之患。货之难得,世之所贵,非适於用,而妄以为美者,难得故也。贵其难得,至於决性命之情,而期於必得,则行之毁也。孰顾,故曰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八卦坤为腹,以厚载而容也。离为目,以外视而明也。厚载而容,则无所不受。外视而明,则有所不及。圣人以天下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视之目。《庄子》曰: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故圣人去之。
  臣义曰:无所择而无不容者,腹也。有所视而有所别者,目也。故坤以厚载,有容为腹,离以外视,而明为目。容则无所不受,契道之体,明则见有所不及,立我为用,故圣人去彼取此。声音、嗜好、利欲,均失性也。感移於物,情累之役人也。目为多,故先言乎目。目不盲,耳不聋,口不爽,心不狂,行不妨,则情忘气完而腹实矣,故终之以为腹不为目。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竟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三
  登仕郎臣章安撰义
  道经
  宠辱章第十三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御注曰:宠者在下,贵者在上,居宠以为荣,则辱矣。处贵而以为利,则患莫大焉。以富为是者,不能辞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辞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拾之则悲,兹宠辱所以若惊欤?惨怛之疾,恬愉之安,时集於体,怵迫之恐,欣惧之喜,交溺於心,兹大患所以若身欤?臣义曰:见宠於人,而心为之荣,辱孰甚焉。处贵於时,而己为之利,患莫大焉。宠辱本乎得失,得失之来,心之惊也。惊於得失,而为荣辱,故曰若惊。以彼之贵,为我之利,固而居之,反累其心,同乎有为之患,而不能自脱。
  何谓宠辱?宠为下。
  御注曰:龙之为物,变化自如,不可制畜,可豢养焉,则志於豢养,有辱之道。古之善为士者,三旌之位,不足易其介,万钟之禄,不足迁其守。居宠而思危,在福而若冲,则何辱之有?责天位也,慕天禄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得而不知丧,则人贱之矣。故受宠於人,则为下之道。
  臣义曰:以彼之宠为荣,则受宠者所为辱,此为下之道也。况知进不知退,知得不知丧,此所以履忧患而贻身灾,人得而贱之,岂不为下。
  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御注曰:轩冕在身,非性命之理也。物之傥来,寄也,寄之来不可拒,故至人不以得为悦。其去不可圉,故至人不以失为忧。今寄去则不乐,受则喜之,是得失累乎心,能勿惊乎?柳下惠为士师,三黜而不去,正考父三命,循墙而走,则异於是。
  臣义曰:宠辱生於得失,得失至而心为之累,神为之惊,是惊於得失而为宠辱也。无得则无失,无宠则无辱,忘怀於得失,则何所惊也。不惊,则乌有所谓宠辱。
  何谓贵大患若身?御注曰:据利势,擅赏罚,作福威,
  天下畏之如神明,尊之如上帝,可谓贵矣。圣人则不以贵自累,故能长富贵而无患。譬如人身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於大通,则无入而不自得也。世之人以物易性,故累物而不能忘势,以形累心,故丧心而不能忘形,其患大矣。
  臣义曰:以贵自累者,忘其自贵,而有彼之贵,孰免於患,惟圣人无我,故履至贵而未始以贵自累,此所以长守贵,而无人道之患。涉於有我,则有身之患,心向於贵,而心为之役,身荣於贵,而身为之累,患之大也。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御注曰:人之生也,百骸九窍,五藏六府,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认而
  有之,皆惑也。体道者解乎此,故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孟子曰:夭寿不贰,颜子曰:回坐忘矣。夫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于己,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此古之至人所以不以利累形,不以形累心,视万物与我,将择焉而不可得,则吾身非吾有也。上与造物者游,下与外死生齐终始者为友,吾有何患?且宠者世所荣也,而以为辱,贵者人所乐也,而以为患,盖外物之不可恃也,理固然矣。诚能有之以无有,则虽宠而不辱,虽贵而无患。伊尹之不以宠利居成功,尧之不以位为乐,几是已o
  臣义曰:有吾故有身,有身故有患,无身则吾固无矣,吾且不有,复有何息?形不累於物,而至於形复乎无形,心不累於形,而至於心复乎无心,是以上与造物者游而吾且无身矣。下与外生死齐终始者为友,而有何息。视宠为辱,履贵知患,则宠贵在彼,夫复何恃。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御注曰:天下,大器也,非道莫运;天下,神器也,非道莫守。圣人体道,故在宥天下,天下乐推而不厌。其次则知贵其身,而不自贱以役於物者,若可寄而已。知爱其身而不自贱以困於物者,若可托而已。故曰道之真以治身,绪余以为国家,土直以治天下。世俗之君子,乃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夫?
  臣义曰:圣人体道,在天下,其静也以道为之守,其动也以道为之运,岂复以身任天下之事为,而反以为累乎。天下乐推而不厌,复有何患?苟未及乎此,知以道贵其身,而不失己於苟贱之地,则知自贵矣,故可以受天下之寄。知以道爱其身,而不徇物於自弃之域则知自爱矣,故可以受天下之托。天下之寄托,本乎道也,知贵爱以身,虽不及乎体道之全,然知以道自贵自爱,故曰若可寄托。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视之不见名曰夷,
  御注曰:目主视,视以辨物,夷则平而无辨,非视所及,故名曰夷。太易未见,气是已。
  臣义曰:视则用明,见则有物,以我之明,见彼之物,目力所及尔。万法一致,物我玄同,非视所及,复何所见。
  听之不闻名曰希,
  御注曰:耳主听,听以察物,希则概而有间,非听所闻,故名曰希,大音希声是已。
  臣义曰:声之所起,物之所感,既属诸有,故可听可闻。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故曰大音希声。希声独闻,则概而有间矣,故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御注曰:微乎微乎,至於无形,孰得而搏之?大象无形是已。
  臣义曰:物之可搏而得者,丽乎形器。无物之可搏,欲搏而不得,所谓大象者,如此无形之中,独见有焉,故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请,故混而为一。
  御注曰:太易未判,孰分高下?大音希声,孰辨清浊?大象无形,孰为巨细?目无所用其明,耳无所施其聪,形无所竭其力,道之全体於是乎在。穷之不可究,探之不可得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混而为一。虽然,既已为一矣,且得无言乎?
  臣义曰:视之听之搏之,则非无也,不见不闻不得,则非有也。曰夷日曰希日微,则若有若无也。若有若无,故不可以一诘,故混而无间。同有於无,同无於有,所谓混一如此。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御注曰:形而上者,阴阳不测,幽而难知,兹谓至神,故不皦。皦言明也。形而下者,一阴一阳,辨而有数,兹谓至道,故不昧。昧,言幽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臣义曰:涉於形器者,有阴阳之辨,故上皦下昧,理之固然。至神之所妙,故上不知其皦。至道之所行,故下不知其昧。不皦不昧,不离於一也。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
  御注曰:道之体,若昼夜之有经,而莫测其幽明之故,岂貌象声色,可得而形容乎?故复归於无物。
  臣义曰:一者,道之经也,合有无上下而冥於一,则道之不可名也。绳则有所合而为之,绳绳,言其不已也。一之又一,又玄之义。复乎未始有物,故曰复归於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
  御注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恍兮惚,其中有物,惚兮恍,其中有象。犹如太虚含蓄万象,而不睹其端倪。犹如一性灵智自若,而莫究其运用,谓之有而非有,谓之无而非无。若日月之去人远矣,以鉴燧求焉,而水火自至。水火果何在哉?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亦犹是也。
  臣义曰:无状之状,有而不见,无物之象,有而不可得,既复归於无物,则未始有物也。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则又徘无物也。谓之有而非有谓之无而非无,恍惚之谓也。
  迎之不见其荒随之不见其后。
  御注曰:其始无首,其卒无尾,故迎之随之,有不得而见焉。
  臣义曰:丽乎出入始终之机,则有首尾前后之辨,道复乎无体,孰有首尾。道藏乎无物,执有前后。其来也不可迎,其去也不可随,孰知其始,孰知其终。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御注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师天而无地者,或蔽於道之动而凭其强阳。师阴而无阳者,或溺於道之静而止於枯槁。为我者废弁,为人者废义,岂古之道哉?古之道不可致诘而非有,是谓恍德而非无。执之以御世,则变通以尽利,鼓舞以尽神,而无不可者,道之大常,无易於此,所谓自古以固存者欤?故曰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臣义曰:古之道一而已,执一以为用,则天下之有可得而御。谓之今者,以际於事之时言之,谓之古者,以未离乎一之时言之。能知古始纪道之太常,故曰道纪。
  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神
  御注曰:古之士与今之士异矣,善为士则与不善为士者异矣。故微则与道为一,妙则与神同体,玄有以配天,通有以兆圣,而藏用之深,至於不可测究。《书》曰:道心惟微,则微者道也。《易》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则妙者神也。《易》曰:天玄而地黄,则玄者天之色。《传》曰:事无不通之谓圣,则通者圣之事。水之深者,可测也。穴之深者,可究也。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名实不入而机发於踵,其藏深矣,不可测究。列御寇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老子谓孔子曰: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其谓是欤?
  臣义曰:古者,物之初始,道未离乎一也。继道者善,则善者道之出也。今则向於事助之时,士亦以事为之任尔。此古之士所以与今之士异也。惟其出乎古始,以善继道、可以复道,以身任道,可以载道,故能微能妙,能玄能通,深不可牺也。其微与道为一者,言道之深也。其妙与神同体者,言神之深也。配天之玄,而任其自然,造理之深也。兆圣之通,而达於玄为,适事之深也。其机浅者,俄而可度也。其做深者,孰可识哉。
  夫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御注曰:天之高,不可俄而度也,地之厚,不可俄而测也。曰圆以覆,曰方以载者,拟诸其容而已。强为之容,岂能真索其至?
  臣义曰:深不可识,则不容声矣,孰可拟议?强为之容,故有所窃比,若川至乎若泽者是也。
  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
  御注曰:豫者,图患於未然。犹者,致疑於已事。古之体道者,以内游为务,不以通物为乐,恐惧修省,不得已而后应,若冬涉川,守而不失已。若畏四邻,《易》所谓以此斋戒者是也。
  臣义曰:有物探之,迫而后应,非乐於通物也。先事而戒曰豫,已事而畏曰犹,冬涉者,言其不得已,逡巡而进,非所欲者也。畏四邻者,言其可畏之密迩於我,而不相离,戒而不敢纵也。
  俨若容。
  御注曰:《语》曰:望之俨然,《记》曰:俨若思,《庄子》曰: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全德之人,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故其状义而不朋。
  臣义曰:俨者,端庄凝重之形。容者,变动不一之貌。以其庄重,故《记》称其若思。以其不一,故《庄子》谓之正容,俨若客形,忘而容寂也。
  涣若冰将释,
  御注曰:水凝而为冰,冰释而为水,其实一体。蔽於执一者,如水之凝,通於大同者,如冰之释。《易》曰:涣,离也。遗物离人而无所系輆,所以为涣。
  臣义曰:滞於形体,则碍於有,游於物初,则复於无。遗物离人,所以为涣也。若冰将释,所以为玄同也。水凝为冰,释复为水,不离当体,圆融会通。
  敦兮其若朴,
  御注曰:敦者,厚之至。性本至厚,如木之朴,未散为器。
  臣义曰:复性命之至厚,故曰敦。 如木浑全,而未散於器,故曰朴。
  旷兮其若谷,
  御注曰:旷者,广之极,心原无际,如谷之虚,受而能应。
  臣义曰:心复乎无心,旷然同乎太虚,广之极也,如彼空谷,能容能应。
  浑兮其若浊。
  御注曰:不创雕以为廉,不矫激以为异,浑然而已,故若浊。与修身以
  明污者异矣。臣义曰:物我混一,同然无间,若彼浊流,藏垢纳污。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御注曰:有道之士,即动而静,时骋而要其宿;定而能应,至无而供其求。故静之徐清,而物莫能浊;动之徐生,而物莫能安。《易》曰:来徐徐,徐者,安行而自适之意。至人之用心,非以静止为善,而有意於静。非以生出为功,而有为於生也。因其固然,付之自尔,而无怵迫之情,遑遽之劳焉,故曰徐。静之徐清,万物无足以挠其心,故孰能浊?动之徐生,万物无足以系其虑,故孰能安。安有止之意,为物所系,则止矣,岂能应物而不伤?
  臣义曰:静者,非能动而之静,而动未尝不静也。动者,非离静而之动,而静未尝不动也。动静两得者,道在於事也,故古之事道者,其动也浊,而不离乎静,故徐自清也,而物莫能浊。其静也安,而未始不动,故徐自生也,而物莫能安。安有止意,止於物,则非所谓变动不居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御注曰:有积也,故不足。无藏也,故有余。至人无积,亦虚而已。保此道而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者,亦已小矣,故不欲盈。经曰: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臣义曰:事道者,忘心於道,苟有而矜之,虽有存焉鲜矣,故不欲盈也。盈者,矜其有而自满矣,满则覆理之必然也,其能保乎。
  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御注曰:有敝故有新,有成故有坏。新故相代,如彼四时,成坏相因,如彼万物。自道而降丽於形数者,盖莫不然。惟道无体,虚而不盈,故能敝能新,能成能坏,超然出乎形数之外,而未尝敝,未尝坏也。故曰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木始荣而终悴,火初明而末熄,以有新也,故敝随之。日中则反,月满则亏,以有成也,故坏继之。有道者异乎此。
  臣义曰:盈则必覆,自满故也,以满自矜,而必於新成,此敝壤之理,乘随之矣,孰能保其盈乎。新则有故,成则有亏,相代相因,如循环也。能新能成,向於事而有为者也。能敝,则复乎道而无为者也。物之新成,则适乎用,而向於事,物至於敝,则时之所弃,而复於道,能敝不新成,何盈之有,此道之所以保也。
  致虚极章第十六
  致虚极,守静笃。
  御注曰:莫贵乎虚,莫善乎静,虚静者,万物之本也。虚故足以受群实,静故足以应群动。极者,众会而有所至。笃者,力行而有所至。致虚而要其极,守静而至於笃,则万态虽杂,而吾心常彻,万变虽殊,而吾心常寂。此之谓天乐,非体道者,不足以与此。
  臣义曰:虚者,道之会。静者,道之复。虚则不为物累,故为群实之所寓。静则不与物杂,故为群动之所宗。惟虚与静,故足以为天地之鉴,万物之照,而万态万变,无足以挠之者。极者,道之至中,而众之所会也。笃者,道之动行,而力之所至也。以一政虚,而至於极致之至也,以一守静,而至於笃守之至也。致之未至,则实或妨道。守之未至,则动或违性。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御注曰:万物之变,在道之末,体道者,寓乎万物之上焉。物之生有所乎萌也,终有所乎归。方其并作而趋乎动出之涂,吾观其动者之必静,及出者之必复,而因以见天地之心,则交物而不与物俱化,此之谓观其复。
  臣义曰:万物赋形於天地之间,阴阳以气师而出入,劳於天机,役於神化,趣向乎有生之涂,并作而不能自已者也。即动以观静,缘出以观复,体道者能之。故要观复於万物并作之际,天地之心,且得见矣,况万物乎。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御注曰:芸芸者,动出之象。万物出乎震,相见乎离,则芸芸并作,英华发外。说乎兑,劳乎坎,则去华就实,归其性宅。命者,性之本,而性其根也。精者,神之母,而神其子也。精全则神王,尽性则至於命。
  臣义曰:芸芸者,物之所生。根本者,物之所复。发为英华,缘根而生,归於性宅,复归其根。本大则末茂,故根者物之命也。芸芸归根,所以复命也。
  归根日静,静日复命。
  御注曰:流动而生物,物生成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命亘古今而常存,性更万形而不易,全其形生之人去智与?故归於寂定,则知命之在我,如彼春夏复为秋冬。体性抱神,中以自考,此之谓复命。
  臣义曰:芸芸者,动之华,形之所分也。归根者,静之至,命之所复也。万物受命於无,而成形於有,故有命 然后有生,有生斯有性,有性斯有情。情响於动,则流於物,流於物则徇末而伤本,逐物而失性,而命以故灭矣。夫惟形忘而不知其所生,心忘而不知其所起,观复於并作之时,而理以穷矣。芸芸而各归其根,而性已尽矣,理穷性尽,而返乎静一,复乎至无,故曰复命。
  复命曰常,
  御注曰:常者,对变之辞,复命则万变不能迁,无间无歇,与道为一,以契天地,以袭气母。
  臣义曰:常者不见亲,故无有终始,不丽於形,不堕於数,与道为一,而不迁於变,道之真常也,非复命不足以与此。
  知常曰明。
  御注曰:知道之常,不为物迁,故六彻相因,足以鉴天地,足以照万物。
  臣义曰:知不以心,而得道之常,是真知也。视不以目,而见於无形,性觉自见者也,故曰明。真知则不为物迁,明故能镒照天地万物。
  不知常,妄作凶。
  御注曰:圣人知道之· 常,故作则契理,每与吉会。不知常者,随物转徙,触涂自患,故妄见美恶,以与道违,妄生是非,以与道异,且不足以固其命,故凶。《易》曰:复则不妄,
  迷而不知复,兹妄也已。
  臣义曰:知命之复,则知常矣,不知命之复,而驰骋於外,接构於物,忘其性命道德之本,汨於美恶是非之末,拾彼真实,流於妄假,丧精失灵,曾不知返,迷不知复,孰免凶患。
  知常容,
  御注曰:知常,则不藏是非美恶,故无所不容。
  臣义曰:知常则复乎至无,与道同体,容之至也。
  容乃公,
  御注曰:无容心焉,则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何私之有?
  臣义曰:无所不容,冥与道契,物我不立,何复有私。
  公乃王,
  御注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天下乐推而不厌。
  臣义曰:与道为公,则天下之所归往也,故乐推不厌。
  王乃天,天乃道,
  御注曰: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王也。一而大在上而无不覆者,天也。天地人莫不由之者,道也。尽人则同乎天,体天则同乎道。
  臣义曰:天下之所归往,而不知其所归往,付之自然。大无不覆,而同乎天,忘其所以然而然,而复归於无,此尽人体天,而同乎道者此也。
  道乃久,没身不殆。
  御注曰:道者万世无弊,庶物得之者昌,关百圣而不穷,蔽天地而不息,故没身不殆。殆近凶,几近吉,不殆则无妄作之凶,非知常者无与。臣义曰:惟道故能久,久者道之常也。道藏於无,故能久,身堕於形,故有没。虽没而不殆者,虽死而未尝死,况有妄作之凶乎。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御注曰:在宥天下,与一世而得快恰焉。无欣欣之乐驯而亲誉不及。无悴悴之苦,而畏侮不至。莫才为而常自然,故下知有之而已。
  臣义曰:至治之世,上无为也,知标技然,故天下同焉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徒知有其上,而曾不知上之何力於我也。
  其次,亲之誉之。
  御注曰:泽加乎民,法传於世,天下爱之若父母,故亲之。贵名起之如日月,故誉之。此帝王之治,亲誉之迹彰,而大同之道亏矣。庄子曰:舜有膻行,百姓悦之,诗於灵台,所以言文王之民始附也。
  臣义曰:七义之政,施於有为,有恩可亲,而得以归附,有德可怀,而得以称誉,虽治迹善於一时,而道德之全,已散於物假。
  其次,畏之侮之。
  御注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故畏之。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劝,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沮。诸侯有问鼎大小轻重如楚子者,陪臣有窃宝玉大弓如阳虎者,此衰世之俗,故侮之。
  臣义曰:治不知要,而事於形迹,至於为仁为义,而仁义之化,有不得而行,故畏之以刑威,而治之以法制,法出而生奸,令下而起诈,诸侯至於问鼎,陪臣至於窃宝,故曰畏之侮之。
  故信不足焉,有不信。
  御注曰: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缠索,此至信也。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信不足故也。太上下知有之,则当而不知以为信,其畏之侮之,则知诈颉滑机变之巧生,而有不信者矣。
  臣义曰:治不本乎道,而上不信道,至於假法制以立威,而期人之畏而不侮,信不足也。上信不足,则下有不信,而日以偷薄,乱之大者,其孰能治。
  犹兮其贵言。
  御注曰: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则言岂可易哉?戒慎而弗敢轻也。故言而世为天下道行,言自为而天下化。
  臣义曰:贵言则不轻於言,言且不轻,岂轻於为乎,云为不轻,则信於道也。以其不信底乱,故犹兮其贵言也。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御注曰: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使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而余事足以成帝王之功。然谓我自然而已,日帝力何有於我哉?此之谓太上之治。
  臣义曰:涉於事为,而弊精神於骞浅,虽曰为治,而日底於乱,治不以道故也。本乎性命,而遂生成於自然,虽日无为,而帝力何知。贵言则治之以不言,而化之以道,故帝王之功,应世之事,既成既遂,而百姓莫得而形容,皆谓我之自然,岂知上之治哉,知有其上而已。
  大道废章第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
  御注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仁以立人,义以立我,而去道也远矣。韩愈不原圣人道德之意,乃以谓七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老子之小仁义,其所见者小也,《庄子》所谓蔽蒙之民。
  臣义曰:大道无名,物我俱泯,复於至无,不容声矣。有仁有义,离道已远,德之分也,仁以爱人,而未能遗人,义以立我,而未能忘我。仁义之右立,而我人之为累。向於事为,而道之所废也。
  智慧出,有大伪。
  御注曰:民智力竭,则以伪继之。
  臣义曰:以知之智,以心之慧,将以笼络世变,出而有为,则民以智巧交相胜,而伪乱起矣。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御注曰:名生於不足故也。《庄子》 曰:孝子不谈其亲,忠臣不馅其君,臣子之盛也。
  臣义曰:六亲和,则不知其所以为孝慈也。国家治,则不知其臣之忠也。惟和与治,则孝之与忠亦常也。无孝慈,然后有孝慈之名。有不忠,然后有以称其忠。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御注曰:道与之性,一而不杂,离道为德是名圣智。圣智立,而天下始有乔诘卓騺之行,惊愚而明污,誉尧而非桀,则圣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绝而弃之,与道同体,则各安其性命之情,其利博矣。
  臣义曰:圣智之名,离道而分於德也。民性丧其真纯,而离於朴古,故圣智出焉。圣以能化为体,智以知人为用。上以圣智临下,则民争事於圣智之迹。而不知所自贵者,逐末反本,重为民害。圣智无所用,而退藏於绝弃之域,则民将自得於大顺,忘所慕尚,而足於性分,故其利博。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御注曰:孝慈,天性也。整趸为仁,踶跂为义,而以仁义易其性矣。绝仁弃义,则民将反其性而复其初,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其於孝慈也何有?
  臣义曰:孝慈者,仁义之实也,仁义之名立,而民性失矣。民性本足乎孝慈,而累於仁义之名,谆谆孑孑,名实交纠,所以乱性。惟绝弃於仁义之迹,则民将浑然完其天性,诚焉相与,而忘其情伪,故复其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御注曰: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有欲利之心者,不顾其义,是皆穿寄之类。
  臣义曰:尚巧则竭其智,而无所不至,何耻之有。尚利则贵其货,而期於必得,何义之顾。巧绝然后民食力而易足,利弃然后民用检而有余,故盗贼也何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
  御注曰:先王以人道治天下,至周而弥文,及其弊也,以文灭质,文有余而质不足,天下举失其素朴之真,而日沦於私欲之习。老氏当周之末,方将扶其弊而使之反本,故攘弃弁义,绝灭礼学,虽圣智亦在所摈。彼其心岂真以仁义圣智为不足以治天下哉?先王之道若循环,捄文者莫若质,故令有所属,谓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也。
  臣义曰:圣智、仁义、巧利,三者文存质灭,故民失其利,孝慈不复,盗贼多有,由信不足而文具尔,故有所弃绝。弃绝其文,则天下不至於失真而流伪。故老氏松其文弊,而使之反本,令有所属也。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所属如此。
  见素,
  御注曰:《语》曰:绘事后素,素未受色,见素则纯粹而不杂。
  臣义曰:性本纯素,动为物染,则杂而不一。性静则纯一无物,自见如此,故曰见素。
  抱朴,
  御注曰:经曰:朴散则为器,朴未尝断,抱朴则静一而不变。庄子曰: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
  臣义曰:朴者,木之浑全而未散於器者也。民性全於自然,而未向於物,一而不变,守而不脱,故曰抱朴。
  少私寡欲。
  御注曰:自营为私,而养心莫善於寡欲。少私寡欲,则定乎内外之分,辨乎真伪之归,德全而性复,圣智之名泯矣。
  臣义曰:私欲胜,则失己於物也,少私寡欲,则内省物轻,知所自贵,而全乎天德。德全而复乎性初,何事圣智。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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