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卡·桑戈尔(Shaka Senghor)曾是一个成绩优秀的黑人学生。19岁那年,他自我堕落,并开枪射杀了一个人,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牢狱生涯。 他一度自暴自弃,然而经历了一番自我挣扎,他“抓住了命运的咽喉”,在出狱后继续大学学业,并成为密歇根大学的讲师。他的书《写下我的错误》(Writing my Wrongs)打动了无数人,并在TED讲座上与听众们分享了这一故事。 其一,死者的家属原谅了他,让他得以走出自责,改过自新。其二,社会的开放性给了他机会,让出狱后已成为大龄青年的他获得继续求学的机会。第三,社会文化有足够的宽容度,并不因他的案底贴上标签,他还有机会成为大学教师,还有机会站在TED讲台上。 这几个节点关系到社会制度、社会文化,大门没有对他关上,为他的弃恶从良创造了基础。 这也是很多罪犯共同的心境。一次失足,永远成为恶人,成为“撒旦”。但桑戈尔也是幸运的,监禁并没有完全剥夺他的人生,他还有机会奋起直追。 有的判决直接摧毁了犯罪分子的一生(无期或死刑),而更多判决依然留了余地。但是,即使刑满出狱,依然面临无边的惩罚——来自整个社会的苛责与偏见,从能力到人格的全面否定。 在这个对道德高度敏感的社会,“坐过牢”就意味着终身判决,从此成为社会边缘人,“案底”伴随终身。
我觉得这样不好。男孩子就应该四处跑,闯闯祸,打打架。看一些国外名人的传记,比如乔布斯、克林顿、比尔·盖茨、菲尔·杰克逊等,年轻时照样逃课、泡妞、吸大麻,可谓“无恶不作”。 走一些弯路不要紧,男子汉气概才能锻炼得出来。这个同事听了,反驳我,“你还是没带过孩子,不知道男孩子成长过程中有多少陷阱!” 后来,我辗转听说了这位同事一个亲戚的遭遇。叫他A君吧,他在20岁那年参与了一场打斗,误伤了对手,被抓到牢里关了两年。 后来,他出狱之后求职四处碰壁,长期肄业在家。后来又因非法集资再次入狱,从那时起就进入了恶性循环,再也无力爬出泥潭。这是一个沦陷的活生生的例子。我真正理解了这位同事——孩子成长过程中确实遍布了陷阱。 桑戈尔说,他幸运的是,在社会中获得了温暖,感到了宽恕和怜悯,这是他重新振作的基础。他表示,“如果我遭遇的是唾弃和鄙视,我很可能永远站不起来。”漫长的牢狱生涯足够让他洗涤心灵,但他回归到一个带有善意的社会,这才是他摆脱撒旦的关键。
可文学毕竟是文学,多少刑满释放的可怜人遇到了米里哀先生呢?雨果试图表达:“人类本性是纯洁善良的,将一同走向幸福,但要经过苦难的历程。”但现实中,有多少人看到彼岸的灯塔呢? 尽管他高分通过了测试,最后还是未能得到录用。之后的爱情、婚姻,也显得非常曲折。他身边的人——那些道貌岸然却苛刻无比的人——都在唾弃他。上升的通道被封死了。即使刑满释放,但社会仍没有宽恕他,他无法得到新生。 在这个泛道德化的国度里,道德审判无处不在。有一类人,他们不是法官,胜似法官。他们平日冷漠,但经常莫名地充满了愤怒。 所谓的正人君子,实际都是戕害人。他们一直以道德之名,排挤、嘲笑、凌辱失足者。他们的“大义凌然”实际上是一种浓烈的敌意,是对于失足者的一次抢劫。他们傲慢地竖起了一堵墙,隔离了他们认为的罪人。 国民文化中不缺卫道士,独缺原谅和宽容。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比恶人更恶,同时还不自知。 面对社会的敌意,失足者往往只能采取更暴力、更愤怒的方式回击,然而又一再跌入陷阱之中。牢狱与劳动并没有让他们变成更好的人,反而变得更糟糕——甚至成为传说中的破罐子破摔的“垃圾人”。 桑戈尔准备组办一个志愿机构,就是帮助出狱的人融入社会,从此开启新生。在一个人重新回到社会之时,一双温暖的手是多么重要,一个“米里哀主教”是多么重要! 如果我们的社会能对失足者心存善意、而不是将其视为“他者”“异端”加以隔离,那我们必定无比热爱这个社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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