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云林石谱

云林石谱

[宋]杜绾 撰

原序

天地至精之气，结而为石，【凤麟按：《春秋元命苞》曰：“山者，气之苞，所以含精藏云，故触石而出。”（《御览》三八）《物理论》曰：“土精为石。”（《艺文类聚》六）】负土而出，状为竒怪，或岩窦透漏，峯岭层棱。凡弃掷于娲炼之余，【凤麟按：《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岛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遁逃于秦鞭之后者，【凤麟按：《三齐略记》曰：“始皇作石塘，欲过海看日出处。时有神人驱石下海，石去不速，神辄鞭之，皆流血，至今石悉赤。阳城山尽起立，嶷嶷东倾，状如相随行。”（《御览》五一、《类聚》卷六）】其类不一，至有鹊飞而得印，【凤麟按：晋干宝《搜神记》卷九：“常山张颢，为梁州牧。天新雨后，有鸟如山鹊，飞翔入市，忽然坠地。人争取之，化为圆石。颢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颢以上闻，藏之秘府。”】鳖化而衔题。【凤麟按：《云仙杂记》卷四：“高郢夜课于丰亭，忽见一鳖在案上，视之，石也。郢异其事，取千题散置楮中，祷祝，令石鳖衔之，以卜来事。既而石鳖举头，乃是‘沙洲独鸟赋’。题出，果然。其年首选。”】叱羊射虎，挺质之尚存；【凤麟按：葛洪《神仙传》卷二：“初起往视，了不见羊，但见白石无数，还谓初平曰：‘山东无羊也。’初平曰：‘羊在耳，但兄自不见之。’初平便乃俱往看之。乃叱曰：‘羊起！’于是白石皆变为羊，数万头。”〇《韩诗外传》卷六：“昔者楚熊渠子夜行，见寝石，以为伏虎，弯弓而射之，没金饮羽，下视，知其石也，因复射之，矢跃无迹。熊渠子见其诚心，而金石为之开，而况人乎？”《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翔雁[燕]鸣鱼，类形之可验。【凤麟按：顾恺之《启蒙记》曰：“零陵郡有石燕，得风雨则飞如真燕。”（《御览》五二） 〇《西京杂记》卷一：“昆明池刻玉石为鲸鱼，每至雷雨，鱼常鸣吼，鬐尾皆动。汉世祭之以祈雨，往往有验。”（《御览》五二引作：“汉武昆明池养鱼，往往飞去，后刻石为鲸鱼，致水中，乃不飞去。每至当雨，鱼当鸣吼。”）〇“翔燕”，寇甲本作“翔雁”，注引邓德明《南康记》曰：“平固县有覆笥山，上有湖，周回数十里。有石雁浮在湖中，每至秋天，石雁飞鸣，如候时也。”（《类聚》九一。卷九略同）据下句“类形”，则知石似燕形，非真能飞者也。《水经注·湘水》：“东南流迳石燕山东，其山有石，绀而状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其雷风相薄，则石燕群飞，颉颃如真燕矣。罗君章云：今燕不必复飞也。”罗含《湘中记》云：“石燕在零陵县，雷风则群飞翩翩然，其土人未有见者，今合药或用。”（《御览》四九。又引甄烈《湘州记》云：“石形似燕，大小如一，山明云净，即翩翩飞翔。”）作“燕”为是（参见卷中“零陵石燕”条）。】怪或出于《禹贡》，【凤麟按：《尚书·禹贡》：“岱畎丝、枲、铅、松、怪石。”《传》曰：“怪，异；好石似玉者。岱山之谷，出此五物，皆贡之。”】异或陨于宋都。【凤麟按：《春秋·僖公十六年》：“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鹢退飞，过宋都。”】物象宛然，得于髣髴，虽一拳之多，【凤麟按：《礼记·中庸》：“今夫山，一卷石之多。”白居易《太湖石记》：“三山五岳，百洞千壑，覼缕簇缩，尽在其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而能藴千岩之秀。【凤麟按：《世说·言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大可列于园馆，小或置于几案，如观嵩少，【凤麟按：嵩山之少室山也。贾岛《永福湖和杨郑州》：“嵩少分明对，潇湘阔狭齐。”】而面龟蒙，【凤麟按：龟山及蒙山，在今山东。《诗·鲁颂··閟宫》：“奄有龟蒙。”毛《传》：“龟，山也；蒙，山也。”唐刘得仁《送雍陶侍御赴兖州裴尚书命》：“洙泗秋微动，龟蒙月正圆。”】坐生清思。故平泉之珍，秘于徳裕；【凤麟按：唐康軿《剧谈录》卷下：“平泉庄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虚槛，前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峯、九派，迄于海门，皆隐隐见云霞、龙凤、草树之形。有巨鱼胁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云：‘会昌六年，海州送到。’在东南隅，卽征士韦楚老拾遗别墅。楚老风韵高致，雅好山水。相国居廊庙日，以白衣擢升谏署，后归平泉，造门访之，楚老避于山谷。”宋张洎《贾氏谈录》：“李德裕平泉庄，怪石名品甚众，各为洛阳城有力者取去。唯礼星石（其石纵广一丈，长丈余，有文理，成斗极象）、狮子石（石高三四尺，孔窍千万，递相通贯，其状如狮子，首尾眼鼻皆具）为陶学士徙置梁园别墅。”又曰：“李德裕平泉庄，台榭百余所，天下奇花异草、珍松怪石，靡不毕具。自制《平泉花木记》，今悉以绝矣。唯雁翅桧（叶婆娑如鸿雁之翅）、珠子柏（柏实皆如珠子联生叶上）、莲房玉蕊等，犹有存者，怪石为洛阳有力者取去，石上皆刻‘有道’二字。”】夫余之宝，进于武宗，【凤麟按：《后汉书·东夷传》：“夫余国，在玄菟北千里。南与高句骊，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出名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枣。”唐苏鹗《杜阳杂编》卷下：“武宗皇帝会昌元年，夫余国（夫余国见《汉·东夷传》。）贡火玉三斗及松风石。……松风石方一丈，莹彻如玉，其中有树，形若古松偃盖，飒飒焉而凉飈生于其间。至盛夏，上令置诸殿内，稍秋风飕飕，即令撤去。”〇寇甲注引林有麟《素园石谱》卷一：“武宗时，扶余国贡松风石，方一丈，中有枯松，盛夏，飒飒也风生于其间。”实取于《杂编》。】皆石之瑰竒宜可爱者。然人之好尚，故自不同。叶公之好龙，【凤麟按：《新序·杂事五》：“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夫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拖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支遁之好马，【凤麟按：《世说·言语》：“支道林常养数匹马。或言道人畜马不韵，支曰：‘贫道重其神骏。’”】卫懿公之好鹤，【凤麟按：《左传·闵公二年》：“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王右军之好鹅，【凤麟按：《晋书·王羲之传》（卷八十）：“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又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羲之往观焉，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齐宣王之好竽，【凤麟按：《韩非子·内储说上》：“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愍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阮籍[嵇康]之好锻，【凤麟按：《世说·简傲》：“钟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俊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槌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交一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注引《文士传》曰：“康性绝巧，能锻铁。家有盛柳树，乃激水以圜之，夏天甚清凉，恒居其下傲戏，乃身自锻。家虽贫，有人说锻者，康不受直。唯亲旧以鸡酒往，与共饮啖，清言而已。”《册府玄龟》九二八：“晋嵇康为中散大夫，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圜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虽所好自异，然无所据依，殆无足取。圣人常曰：仁者乐山。好石乃乐山之意，盖所谓静而寿者，有得于此。【凤麟按：《论语·雍也》：“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〇《尚书大传》曰：“孔子曰：‘夫山者嵬嵬然，草木生焉，鸟兽蕃焉，财用殖焉，四方皆无与私焉。出云雨以通乎天地之间，阴阳和合，雨露之泽，万物以成，百姓以飨。此仁者之乐于山也。’”（《御览》三八）】窃尝谓：陆羽之于茶，【凤麟按：唐陆羽著有《茶经》。】杜康之于酒，【凤麟按：《世本》曰：“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少康作秫酒。”（《御览》八四三）《尚书·酒诰》孔颖达疏：“《世本》云：仪狄造酒。夏禹之臣，又云杜康造酒，则人自意所为。”元尹世珍《嫏嬛记》卷中：“杜康造酒，因名酒曰‘杜康’，故魏武《短歌行》曰：‘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戴凯之于竹，【凤麟按：晋戴凯之著有《竹谱》。】苏太古之于文房四宝，【凤麟按：宋苏易简著有《文房四谱》。】欧阳永叔之于牡丹，【凤麟按：欧阳修著有《洛阳牡丹记》。】蔡君谟之于荔枝，【凤麟按：蔡襄著有《荔枝谱》。】亦皆有谱，而石独无，为可恨也。云林居士杜季阳，盖尝采其瑰异，第其流品，载都邑之所出，而润燥者有别，秀质者有辨，书于编简，其谱宜可传也。且曰：幅员之至远，闻见或遗，山经地志，未能淹该编覧，尚俟访求，当附益之。居士实草堂先生之裔，大丞相祁国公之孙。【凤麟按：草堂指杜甫。祁国公，宋人杜衍，《宋史》卷三百一十有传。】余尝闻之：诗史有“水落鱼龙夜”之句，盖尝游长沙湘乡之山，鱼龙蛰土，化而为石，工部固尝形容于诗矣。【凤麟按：杜甫《秦州杂诗》：“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杜修可注引《水经注》：“鱼龙以秋日为夜。龙秋分而降，蛰寝于渊，故以秋日为夜也。”详见卷中“鱼龙石”条。〇《水经注·涟水》（卷三八）：“东入衡阳湘乡县，历石鱼山，下多玄石，山高八十馀丈，广十里。石色黑而理若云母，开发一重，辄有鱼形，鳞鬐首尾，宛若刻画，长数寸，鱼形备足，烧之，作鱼膏腥，因以名之。”】读是《谱》者，知居士之好古博雅，克绍于余风，不忘于著録云。时宋绍兴癸丑夏五月望日，阙里孔传题。【凤麟按：网上得此，句读多误，今以中华书局2012年寇甲等编著本（底本为《丛书集成初编》）校之，庶免讹误流传。然寇本既未见校，网络本亦不知所出，故仍有不可读者，俟诸高明。于其故实，略作举证，为读者一助云。】

 

卷上

灵壁石

宿州灵璧县，地名磬石山。【凤麟按：《灵璧志略》：“灵璧有七十峰，产有磬石、巧石、黑白石、透花石、菜玉石、五彩石等。山川灵秀，石皆如璧。”】石产土中，采取岁久，穴深数丈。其质为赤泥渍满，土人多以铁刃遍刮三两次，既露石色，即以黄蓓箒或竹箒兼磁末刷治清润，扣之铿然有声。石底多有渍土，有不能尽去者，度其顿放，即为向背。石在土中，随其大小，具体而生，或成物状，或成峯峦，巉岩透空。其状妙有宛转之势。亦有窒塞及质偏朴，若欲成云、气、日、月、佛像，及状四时之景，须藉斧凿，修治磨礲，以全其美。大抵只一两面，或三四面，若四面全者，百无一二。或有得四面者，多是石碏石尖，择其竒巧处镌取，治其底。顷岁，灵璧张氏兰皋亭，【凤麟按：苏轼《灵璧张氏园亭记》：“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其中因汴之馀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增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列巧石颇多，各髙一二丈许，峯峦嵓窦，嵌空具美。大者髙二三尺，小者尺余，或如拳大，坡陁拽脚如大山势，鲜有髙峯岩窦。【凤麟按：宋赵希鹄《洞天清录》：“灵璧石出绛州灵璧县。其石不在山谷深山之中，掘之乃见。色如漆，间有细白纹如玉，然不起峯，亦无岩岫，佳者如菡萏，或如卧牛，如蟠螭。扣之，声清越如金玉。以利刀刮之，畧不动。此石能收香，斋阁中有之，则香云终日盘旋不散，不取其有峯也。”〇宋王明清《挥麈余话》卷二：“政和建艮岳，异花奇石，来自东南，不可名状。忽灵壁县贡一巨石，高二十余丈，周围称是。舟载至京师，毁水门楼以入，千夫舁之不动。或启于上云：‘此神物也，宜表异之。’佑陵亲洒宸翰云：‘庆云万态奇峰。’仍以金带一条挂其上，石即遂可移。省夫之半，顷刻至苑中。”】又有一种，产新坑黄泥沟，峯峦嵌空，极其竒巧，亦须刮治。扣之，稍有声，但石色清淡，稍燥软，易于人为，不若磬山清润而坚。此石宜避风日，若露处日久，色即转白，声亦随减。《书》所谓“泗滨浮磬”是也。【凤麟按：《尚书·禹贡》：“泗滨浮磬，淮夷蠙珠暨鱼。”《传》：“泗，水涯。水中见石，可以为磬。蠙珠，珠名。淮、夷二水出蠙珠及美鱼。”】

青州石

青州石产之土中，大者数尺，小亦尺余。或大如拳，细碎磊磈，皆未成物状。在穴中，性颇软，见风即劲。凡采时易脆，不宜经风。其质玲珑，窍眼百倍于他石。眼中多为软土充塞，徐以竹枝洗涤浄尽，宛转通透，无峯峦峭拔势。石色带紫，微燥，扣之无声。土人以石药粘缀四面，取巧像云气、枯木、怪石欹侧之状。

林虑石

相州林虑石，产交口土中，其质坚润，扣之有声。多倒生向下，垂如锺乳，然天成，錾去粗石，留石座，峰峦秀拔，如载山一座。亦有成物状者，石色甚碧。曾贡入内府，有蓝关、苍虬、洞天等名，凡十余品，各髙数寸，甚竒异。又有一种，色稍斑而微黑，稍有土渍，易于洗涤。有大山势，四面徘徊，惟背稍着土，千岩万壑，峯峦迤逦，颇多嵌空洞穴，宛转相通，不假人为。至有中虚可施香烬，静而视之，若烟云出没岩岫间。此石因崇宁间方士相视地脉，偶得之。大不踰三两尺，至于拳大，竒巧百怪。

太湖石

平江府太湖石，产洞庭水中。性坚而润，有嵌空穿眼、宛转崄怪势。一种色白，一种色青而黑，一种微青。其质，文理纵横，笼络隐起于石面，遍多坳坎，盖因风浪冲激而成，谓之“弹子窝”。扣之，微有声。【凤麟按：宋赵希鹄《洞天清录》：“太湖石亦微有声，亦有白脉，然以利刀刮之则成屑。”】采人携锤錾入深水中，颇艰辛。度其竒巧取凿，贯以巨索，浮大舟，设木架绞而出之。其间稍有巉岩特势，则就加镌砻取巧，复沉水中，经久，为风水冲刷，石理如生。【凤麟按：宋赵希鹄《洞天清录》：“出平江太湖。土人取大材或高一二丈者，先雕刻置急水中舂撞之，久如天成。或用烟薫，或染之，色亦能黒，微有声，宜作假山用。”】此石最髙有三五丈，低不踰十数尺，间有尺余。惟宜植立轩槛，装治假山，或罗列园林广榭中，颇多伟观，鲜有小巧可置几案间者。【凤麟按：白居易《太湖石记》：“古之达人，皆有所嗜：玄晏先生嗜书，嵇中散嗜琴，靖节先生嗜酒。今丞相奇章公（按：指牛僧孺）嗜石。石无文无声，无臭无味，与三物不同，而公嗜之，何也？众皆怪之，我独知之。昔故友李生名约有云：‘苟适吾志，其用则多。’诚哉是言，适意而已！公之所嗜，可知之矣。公以司徒保厘河洛，治家无珍产，奉身无长物，惟东城置一第，南郭营一墅，精葺宫宇，慎择宾客。性不苟合，居常寡徒，游息之时，与石为伍。石有族聚，太湖为甲，罗浮、天竺之徒次焉。今公之所嗜者，甲也。先是，公之僚吏，多镇守江湖，知公之心，惟石是好，乃钩深致远，献瑰纳奇，四五年间，累累而至。公于此物，独不谦让，东第南墅，列而置之，富哉石乎！厥状非一：有盘拗秀出如灵丘鲜云者，有端俨挺立如真官神人者，有缜润削成如珪瓒者，有廉棱锐刿如剑戟者。又有如虬如凤，若跧若动，将翔将踊，如鬼如兽，若行若骤，将攫将斗者。风烈雨晦之夕，洞穴开■（字左口右豈），若欱云歕雷，嶷嶷然有可望而畏之者。烟霁景丽之旦，岩堮霮■（字上雨下對），若拂岚扑黛，霭霭然有可狎而玩之者。昏旦之交，名状不可。撮要而言，则三山五岳、百洞千壑，覼缕簇缩，尽在其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此其所以为公适意之用也。……石有大小，其数四等，以甲、乙、丙、丁品之，每品有上、中、下，各刻于石阴。曰‘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乙之下’。”〇朱胜非云：“上皇于宫城东北起景龙门复道通禁中，每岁冬至后即放灯，自东华门以北并不禁夜，徙民市行铺夹道以居，纵博群饮，至上元后罢，谓之‘先赏’。又于次东建宝箓宫，宫后累石为山，以其在艮方也，号‘艮岳’，又改称‘寿岳’。运四方花竹奇石，积累二十余年，山林深高，千岩万壑，麋鹿成群，楼观台殿，不可胜计。最后朱勔于太湖取巨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桥，毁堰拆闸，数月方至京师，赐号‘昭功专庆神运石’，是年初得燕地故也。勔缘此，授节度使。靖康元年冬，骑虏再犯阙，围闭日久，折屋为薪，凿石为炮，伐竹为笓篱，惟大石基址存焉。”（《宋史全文》卷十四）】

无为军石

无为军石，产土中，连络而生。择竒巧者即断取之，易于洗涤，不着泥渍。石色稍黑而润，大者髙数尺，亦有盈尺及五六寸者。多作群山势，扣之有声。至有一段二三尺间，群峯耸拔，连接髙下凡数十许，巉嵓涧谷，不异眞山。顷年，维扬俞次契大夫家获张氏一石，方圆八九尺，上有峯峦髙下不知数，中有谷道相通，目之为“千峯石”。又米芾为太守，获异石，四面巉岩险怪，具袍笏拜之。【凤麟按：《宋史》卷四四四：“米芾，字元章，吴人也。……知无为军，召为书画学博士，赐对便殿，上其子友仁所作《楚山清晓图》，擢礼部员外郎，出知淮阳军。卒，年四十九。……无为州治有巨石，状奇丑，芾见大喜曰：‘此足以当吾拜！’具衣冠拜之，呼之为兄。”〇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十：“米芾诙谲好奇。……知无为军，初入州廨，见立石颇奇，喜曰：‘此足以当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闻而论之，朝廷亦传以为笑。”宋费衮《梁谿漫志》卷六：“米元章守濡须，闻有怪石在河滣，莫知其所自来，人以为异而不敢取。公命移至州治，为燕游之玩，石至而惊遽，命设席拜于庭下，曰：‘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言者以为罪，坐是罢去。其后竹坡周少隐过是郡，见石而感之，为赋诗，其略曰：‘唤钱作兄真可怜，唤石作兄无乃贤。望尘雅拜良可笑，米公拜石不同调’云。”】但石苗所出不广，佳者颇艰得也。

又，无为军石，产土中，惟甚软。凡就土揭取之，见风即劲。两面多柏枝，如墨描写。石色带紫或灰白，间有纹理，成冈峦遍列，林中有路径，全若图画之状，颇奇特，又有仿佛类诸物像。土人装治为屏，颇近自然。

临安石

杭州临安县石，出土中，有两种：一深青色，一微青白。其质竒怪，尖峰崒嵂，髙者十数尺，小者数尺，或尺余。温润而坚，扣之有声。间有质朴，从而斧凿修治，磨砻增巧。顷岁，钱塘千顷院有石一块，髙数尺，旧有小承天法善堂徒弟，折衣钵得此石，値五百余千。其石置方廨中，四面嵌空崄怪，洞穴委曲。于石罅间植枇杷一株，颇年远。岩窦中尝有露珠凝滴，目为瑰石。元居中有诗，【凤麟按：宋朱长文《墨池编》载：“（元居中）为太常少卿，知宿州。东吴多其篆迹。”】略云：“人久众所憎，岁久众所惜。为负磊落姿，不随寒暑易。”政和间，取归内府，亦石之尤者。

武康石

湖州武康石，出土中，一青色，一黄色而斑。其质颇燥，不坚，虽多透空穿眼，亦不甚宛转。采人入穴，度竒巧处，以铁錾揭取之。或多细碎，大抵石性匾侧，多涮道折叠势。浙中假山，藉此为山脚石座。间有险怪尖鋭者，即侧立为峯峦，颇胜青州。

昆山石

平江府昆山县石，产土中，多为赤土积渍。【凤麟按：宋范成大《吴郡志》：卷三五：“昆山县慧聚寺，在县西北三里。昆山一名马鞍山。……山后掘地，多得奇石，玲珑纤巧，好事者甚贵之，号昆山石。”】既出土，倍费挑剔洗涤。其质磊块，巉岩透空，无耸拔峯峦势，扣之无声。土人唯爱其色洁白，或栽植小木，或种溪荪于竒巧处，或立置器中，互相贵重以求售。至道初，杭州皋亭山后出石，与昆山石无分毫之别。

江华石

道州江华、永宁二县，皆产石。在乱山间，于平地土空砻积叠而生，或大或小，不相粘缀。【凤麟按：《洞天清录》：“道州石亦起峰可爱，但石粗，又枯燥之甚，且体脆不任冲撞。”】江华一种稍青色，一种灰黑，间有巉岩之势。其质，侧背麄涩枯燥，扣之有声，未见絶竒巧者，唯永寕所产，大者十数尺，或二三尺，至有尺余。或大如拳，或多细碎，散处地土，莫知其数，率皆竒怪。每就山采，各随人所欲。旣择絶佳者，多为泥土、苔藓所积，以水渍一两日，用磁末痛刷。一种色深青，一种微黑，其质坚润，扣之有声。多坳坎，颇类太湖“弹子窝”，峯峦巉岩，四面亦多透空，险怪万状。或有数尺，若太山气象，千岩万壑，羣峯环遶，中有谷道拽脚，或类诸物像，不可槩举，非人力能为之。大抵其石多白脉，有如大山之巅，合三两峯，间因石脉相连数道而成瀑布，直落涧壑，凡遇石塞路迸溅，即散漫分流，石之两边，如图写之状。

常山石

衢州常山县思溪，又地名石洪，或云空宇。石出水底，侧垂似锺乳，杂沙泥，不相联接。采人车戽深水，甚难得之。或大或小，不踰数尺，竒巧万状，多是全质。每一石则有联续尖鋭十数峯，髙下峭拔嵌空，全若大山气势。亦有拳大者。又于巉岩险怪岩窦中出石笋，或欹斜纤细，互相撑拄之势，盖石生溪中，为风水冲激，融结而成竒巧。又峯峦耸秀，洞穴委曲相通，底座透空，堪施香烬，若烟云萦遶乱峯间。一种色深青，石理如刷丝，扪之辄隐手。又一种青而滑，或以磁末刷治而然。率皆温润，扣之有声。间有质朴全无巧势者。石性稍矿，不容人为，非如灵璧可増险怪也。【凤麟按：宋庄绰《鸡肋编》卷中：“上皇始爱灵壁石，既而嫌其止一面，遂远取太湖。然湖石粗而太大，后又撅于衢州之常山县南私村，其石皆峯岩青润，可置几案，号为巧石。乃以大者迭为山岭，上设殿亭。所用既广，取之不绝，舳舻相衔。渊圣即位，罢花石纲，沿流皆委弃道傍。金人围都城，城中之机石，多碎以为炮。”】

开化石

衢州开化县龙山深土中出石磊磈，【凤麟按：磊磈，堆积貌。】或巉岩可观，色稍燥，扣之有声。又，地名鳖滩，亦多产石水中，色稍青润，石质骨粗而肉细，率皆全质。间有羣峯前后罗列若大山气势，比之思溪，【凤麟按：“思溪”即上“常州石”。】无峭崪势，扣之亦有声。

澧州石

澧州石，产土中，磊磈而生，大者尺余，亦有絶小者，颇多险怪巉岩，类诸物状。其质为沙泥积渍，费工刷治。石理遍铺丝，扪之隐手。色青白稍润，间有白脉笼络。土人不知贵，士大夫多携归装缀假山，颇类雁荡诸竒峰。

英石

英州含光、眞阳县之间，石产溪水中，有数种：一微青色，间有白脉笼络；一微灰黑；一浅绿。各有峯峦，嵌空穿眼，宛转相通。其质稍润，扣之微有声。又一种色白，四面峯峦耸拔，多棱角，稍莹彻，面面有光可鉴物，扣之无声。采人就水中度竒巧处錾取之。此石处海外辽远，贾人罕知之，然山谷以谓象州太守费万金载归，古亦能耳。顷年，东坡获双石，一绿一白，目为“仇池”。【凤麟按：苏轼《双石（并引）》：“至扬州，获二石，其一绿色，冈峦迤逦，有穴达于背；其一玉白可鉴。渍以盆水，置几案间。忽忆在颍州日，梦人请住一官府，榜曰仇池。觉而诵杜子美诗曰：‘万古仇池穴，潜通小有天。’乃戏作小诗，为僚友一笑。”诗曰：“梦时良是觉时非，汲水埋盆故自痴。但见玉峰横太白，便从鸟道绝峨眉。秋风与作烟云意，晓日令涵草木姿。一点空明是何处，老人真欲住仇池。”〇《苏轼集》卷二一有《仆所藏仇池石，希代之宝也。王晋卿以小诗借观，意在于夺，仆不敢不借，然以此诗先之》诗，自注：“仆在扬州，程德孺自岭南解官，以此石见遗。”“仆以高丽所饷大铜盆贮之，又以登州海石如碎玉者附其足。”】乡人王廓夫，亦尝携数块归，髙尺余，或大或小，各有可观。方知有数种，不独白绿耳。【凤麟按：《洞天清录》：“英州出此石。如铜矿，声亦如铜。倒悬生岩下，以锯取之，故底有锯痕。大者或长七八尺，起峯至二三寸，亦几案竒玩。然色润者可爱，枯燥者不足贵也。”〇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二：“英州石山，自城中入钟山，涉锦溪，至灵泉，乃出石处。有数家专以取石为生。其佳者，质温润苍翠，叩之，声如金玉，然匠者颇秘之。常时官司所得，色枯稿，声如击朽木，皆下材也。”】

江州石【凤麟按：一本作“湖口石”，是。】

江州湖口石，有数种，或在水中，或产水际。一种色青，混然成峯峦岩壑，或类诸物状；一种匾薄嵌空，穿眼通透，几若木板，似利刀剜刻之状，石理如刷丝，色亦微润，扣之有声。土人李正臣蓄此石，大为东坡称赏，目为“壶中九华”，有“百金归买小玲珑”之语。【凤麟按：苏轼《壶中九华诗》：“湖口人李正臣蓄异石九峰，玲珑宛转，若窗棂然。余欲以百金买之，与仇池石为偶，方南迁未暇也。名之曰‘壶中九华’，且以诗识之。”末二句云：“念我仇池太孤绝，百金归买小玲珑。”】然石之诸峯，间有作来竒巧者，相粘缀以増玲珑。此种在李氏家颇多，适偶为大贤一顾彰名，今归尚方久矣。又有一种，挺然成一两峯，或三四峯，髙下峻峭，无拽脚，有向背，首尾相顾，或大或小，土人多缀以石座，及以细碎诸石胶漆粘缀，取巧为盆山求售，正如僧人排设供佛者，两两相对，殊无意味。

袁石

袁州万载县，去县十余里，石无数出野田间。其质嶙峋，微青色，间多峯峦，岩窦四向。又有石罅中上下生小林木，蓊郁可喜，或髙三四尺，或五六尺，全如一大山气势。经行凡数百歩不断目，地名为“乱石里”。土人以石占田垄，有妨布种，恨不之去。惜乎地远，人罕知之。

又，袁州分宜县，距县二十里，有五侯岭，岭上四旁，山石岞崿峭绝，若划裂摧倒势，其嵌空巉岩中，多狙猨。凡山下石，或立或伏，当是山土飞堕者。色绀青，不润泽，玲珑奇怪万状，间有数人可远致者。临江士人鲁子明有石癖，尝亲访其处，以渔舟载归潇滩，置所居。又去县十里，有石洞，名“洪阳”。【凤麟按：《江西通志》卷八：“洪阳洞在分宜县西十五里，袁岭三峰之麓，世传葛洪及娄阳所居。”】游者持炬以入，凡十有六室，诡怪百状。又有石乳、石田、牛羊、钟鼓及仓廪、床榻之类。石高数丈，段段有边幅，有如船樯驾饱疾风状。石田顷亩，与真无异。凡洞高处，刻唐人题字，仿佛可辨。父老云：以晋葛洪、娄阳二仙所隐得名。其洞穴深邃不可遍览。顷，一道人结庵，欲尽游其室，赍粮秉炬，才历数室，闻洞上有篙撑船声，骇惧而返。

平泉石

平泉石出自关中，产水中。李德裕每获一竒，皆镌“有道”二字。【凤麟按：《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于伊闕南置平泉別墅，清流翠篠，樹石幽奇。初未仕時，講學其中。及從官藩服，出將入相，三十年不復重遊，而題寄歌詩，皆銘之於石。今有《花木記》、《歌詩篇錄》二石存焉。”《会昌一品集》曰：“李德裕平泉庄，天下奇异珍怪，靡不毕致。日观震泽，巫领罗浮，桂水严湍，庐阜漏潭之石在焉。台岭八公之怪石，巫峡严湍琅邪台之石，布于清渠之侧。仙人迹鹿迹之石，列于佛榻之前。德裕《平泉记》曰：‘鬻平泉者，非吾子孙也；以平泉一树一石与人者，非佳子弟也。’”（《渊鉴类函》卷二六）】顷年，余于颍昌杜钦益家赏一石，双峯髙下，有径道挺然长数尺许，无嵌空岩窦势。其质不露圭角，磨砻光润而清坚，于石罅中镌“有道”二字，扣之有声，尚是平泉庄故物也。

兖州石

兖州出石，如褐色，谓之“栗玉”，有巉岩峯峦势，无穿眼。其质甚坚润，扣之有声，堪为器，颇费镌砻。土人贵重之，与北方所产栗玉颇相类，但见峯峦一律耳。

永康石

蜀中永康军产异石。钱逊叔遗余一石，平如版，厚半寸，阔六七寸，面上如铺纸一层，甚洁白。上有山一座，高低前后凡十数峯，剧有佳趣。四边不脱其底，山色皆青黑，温润而坚，利刃不能刻；扣之，声清越。目为“江山小平远”。逊叔得之蜀中部使者，云出自永康军，后未见偶者。

耒阳石

衡州耒阳县土中出石，磊磈巉岩，大小不等，石质稍坚。一种色青黑，一种灰白，一种黄而斑。四面竒巧，扣之无声，可置几案间，小有可观。

襄阳石

襄阳府去城十数里，有山名“鳯凰”，地中出石，积长尺余，或如拳者，巉岩崄怪，往往如大山势。色稍青黑，间有如灰褐者。扣之有声。土人不甚重。政和间，惟镇江苏仲恭留台家有数块，置几案间。

镇江石

镇江府去城十五里，地名黄山；鸜林寺西南又一山，名岘山，在黄山之东，土中皆产石。小者或全质，大者或镌取，相连处险怪有万状。色黄，清润而坚，扣之有声，间有色灰褐者。石多穿眼相连通，可出香。

苏氏排衙石

镇江苏仲恭留台家有一石，如蹲狮子，或如睡鸂鶒，罗列八九株，太守梅知胜目之为“苏氏排衙石”。又有一石笋，髙九尺有竒，混然天成，目之为“栋隆”，悉归内府矣。崇寕间，米元章取小石为研山，甚竒特。岘山石多青润，而产黄山者率多土脉，少有可镌治者。

仇池石

韶州之东南七八十里，地名“仇池”，土中产小石，峯峦岩窦甚竒巧。石色清润，扣之有声，颇与清溪品目相类。

清溪石

广南清溪镇去三五十里，土中出石，巉岩险怪。一种色甚清润，扣之，声韵清越。一种色白。顷年，苏仲恭家置于几案间，有七八石，甚竒巧。此石所产相邻青绿坑，尤竒于他处。

刑石

刑州西山接太行山，山中有石，色黑，峯峦竒巧，可置几案间。土人往往采以为砚，名曰“乌石”，颇发墨。又一种稍燥。苏仲恭有三砚，样制殊不俗。

卢溪石

袁州石出溪水中，色稍青黑，有嵌空险怪势。大者髙数尺，鲜有小巧者。唐卢肇隐居溪侧，草堂前立一大石，髙丈余，三峯九窍，甚竒怪，自谓“卢溪石”。【凤麟按：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三：“卢肇，袁州宜春人，与同郡黄颇齐名。颇富于产，肇幼贫乏。与颇赴举，同日遵路，郡牧于离亭饯颇而已。时乐作酒酣，肇策蹇邮亭侧而过，出郭十余里驻程，俟颇为倡。明年，肇状元及第而归，刺史已下接之，大惭恚。会延肇看竞渡，于席上赋诗曰：‘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崇寕间，欲辇置内府，以石背多有前人刻字，语或时忌，遂止之不用。

排衙石

临安府府署之侧，一山甚髙，名“拜郊台”，吴越钱氏故迹。山巅险峻处，两边各有列石数十块，从地生出者。峯峦巉岩，穿眼委曲，翠润而坚，谓之排牙石。【凤麟按：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二引徽宗《艮岳记》：“最高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许，号排衙，巧怪崭岩，藤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殚穷。”】

品石

建康府有石三块，颇雄伟，岩洞险怪，色稍苍翠，遍产竹木，茂郁可观。石罅中有六朝、唐、宋诸公刻字，谓之“品石”。【凤麟按：三石排列如“品”字也。】

永州石

永州署依山厅事之东隅，顷岁，太守黄叔豹因其地稍露山骨【凤麟按：原误“谷”，据他本改。】，除治积壤十余尺，得眞山一座，凡八九峯，岩洞相通，翠润可喜。有唐人刻字于诸峯之侧，甚竒古。有一石，横尺余，联缀石上，全若水禽，因引泉出水，潴满岩窦，其石正浮水面，亦有唐人刻字，目之为“鸂鶒石”。又，羣山之后，下广二顷余，率皆怪石，罗布田野，间或为居人蔽隐。元次山创万石亭于郡之山巅。【凤麟按：《柳宗元集》卷二七《永州崔中丞万石亭记》：“御史中丞清河男崔公，来莅永州。闲日，登城北墉，临于荒野翳之隙，见怪石特出，度其下必有殊胜。步自西门，以求其墟。伐竹披奥，欹侧以入。绵谷跨溪，皆大石林立，涣若奔云，错若置棋，怒者虎斗，企者鸟厉。抉其穴则鼻口相呀，搜其根则蹄股交峙，环行卒愕，疑若搏噬。于是刳辟朽壤，翦焚榛，决浍沟，导伏流，散为疏林，洄为清池。寥廓泓渟，若造物者始判清浊，效奇于兹地，非人力也。乃立游亭，以宅厥中。……是石之数，不可知也。以其多，而命之曰万石亭。”此言元结创制，不知何据。】

石笋

石笋所产，凡有数处：一出鎭江府黄山，一产商州，一产益州。诸郡率皆卧生土中。采之，随其长短，就而出之，或有断而出者。大者二三尺，小者尺余，皆微着土。其质挺然尖鋭，或扁侧有三两面，纹理如刷丝，隐起石面，或得涮道。扣之，或有声。石色无定。间有四面备者，又有髙一二丈，首尾一律，用斧凿修治而成。

袭庆石

袭庆府泰山石，产土中，大小踰三四尺，间有磊磈碎小者，色灰白，或微青。亦有嵌空险奇怪势。其质甚软，可施镌砻，土人不甚珍爱。

峄山石

峄山在袭庆府邹县，山土中产美石，间有岩穴穿眼，不甚宛转深邃。亦有峯峦髙下，无崷崪势。其质坚矿，不容斧凿。色若挼蓝，或如木叶，翠润可喜。

卞山石

湖州西门外十五里有卞山，在群山最为崷崒。顷，朱先生所居之。产石竒巧，罗布山间，巉岩礌磈，色类灵璧而清润尤胜。叶少藴得其地，盖堂以就其景，因号“石林”。【凤麟按：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序》：“宣和五年，余既卜别馆于卞山之石林谷，稍远城市，不复更交世事，故人亲戚时时相过周旋。”】石上皆有李唐游人题字，自颜鲁公而下悉署焉。又州之西北鳯凰山后，地名前山，于乱筱间有石生土中，下多流泉，石质嵌空险怪，往往多穿眼，青翠如湖口，悉髙大，鲜有小者。宣和间，尝使土人取之，重不可致，今尚有数块留道傍。

涵碧石

婺州东阳县之南五里，有涵碧池，唐令于兴宗得其胜槩，凿池面瀑布，有二大石鱼置沼面，鱼之前，有石一块，髙二尺许，崄岩可观；石之半，凹然如掌。罗隐江东著书，尝以为砚，好事者每往逰览。刘禹锡有诗，在集中。【凤麟按：刘禹锡诗题曰《答东阳于令寒碧图》。】

吉州石

吉州数十里土中产石，色微紫，扣之有声，可作砚，甚发墨，但肤理颇矿燥，较之永嘉华严石，为砚差胜。土人亦多镌琢为方斛诸器。【凤麟按：此条一本作：“吉州安福县之东二三里，有秀岭，石产土中，不相联缀。其质，巉岩清润，扣之有声。间有三两面，或混然窒塞。髙数尺，无小巧者。又有白马庙，去县之东二十余里，土中亦出石，石质稍青，或色稍白，四面嵌空险怪。又有佛僧潭，在县之西十四五里，产潭上土中，亦清润嵌空，穿眼宛转。扣之或有声。又有一种如大山，四面崷崒势，间有小巧者。或云：潭逺处则皆枯燥无声，色亦灰白。又县西六十里庆云乡，地名久石岩，山极髙峻，中有一岩，深邃可容千余人；岩之侧土中出石，或大或小，嵌空巉岩，四面峙石，少有穿眼，多类物像，宛然天成。凡此四种，若白马庙石，加之清润，有全美矣。”虽字句小误，然无善本，姑存之。】

全州石

全州湘江一带，泝流而上，江邉两岸狭处，间有土石山，悬石如锺乳，嵌空巉岩万状。扣之，声清越。色若灵璧，青翠可喜。余舟过石侧，击取数块，髙尺余，甚竒巧。

何君石

临江军新涂县玉笥山石梁间有洞，名“何君”。按《图经》：十人避秦，九人仙去，独何君为地仙，居其洞，故因号焉。【凤麟按：见《江西通志》卷一百二十。】岩洞透邃，中有石棋枰。山之前后，闻产巨石，皆险怪。昔有一石悬于洞口，其状如云，广数尺，巉岩秀碧，扣之无声。土人何氏击取，置亭榭中。

蜀潭石

筠州髙安县之东北，有水出自丰城，号济歩江。自江口入四十里，地名蜀潭。水中多产巨石，四面无崷崪势，穿眼委曲，不甚苍翠，鲜有小巧者。

洪岩石

饶州乐平县东山乡，地名“洪岩”，有三洞，名木、梓树、水岩，各有岩穴。炬火而入，自水岩上半间，可下数十丈方到底，闻水声如雷，穷之，即无水源。其洞中有石田、锺、皷、磬、仙人帐，若人力所为。其山髙下，巉岩翠碧。穴中有石佛、罗汉，相仪如生，髙十余尺。【凤麟按：见《江西通志》卷十一。】

韶石

韶州黄牛滩水中产石，峯峦巉岩百怪。其色或灰，扣之，微有声。凡就水采取，质皆枯燥，须用磁末刷治，即色稍青。其质颇与道州永明石品相类。间有竒巧而小者。

又，韶州石绿色，出土中。一种色深绿，可镌砻为器。一种青绿相兼，磊磈，或如山势者。一种色稍次，一种细碎，杂沙石，以水烹砚作数品，入颜色用。【凤麟按：谓可作颜料。】大抵穴中因铜苗气薰蒸，即此石共产之也。

萍乡石

袁州萍乡县，距县百余里，地名“石观”，突兀一山，石洞穴深六七丈，岩上垂石如钟乳，髙低无数，嵌空险怪，竒秀可玩。山之近侧，皆有怪石隐草木中，土人不知贵。

修口石

洪州分寕县，地名修口，深土中产石，五色斑斓，全若玳瑁。石理细润，或成物像。扣之，稍有声。土人就穴中镌砻为器，颇精致，见风即劲。亦堪作砚，虽粗而发墨云。

云林石谱

卷中

鱼龙石

潭州湘乡县山之颠有石，卧生土中。凡穴地数尺，见青石，即掲去，谓之“盖石”。自青石之下，微青或灰白者，重重揭取，两边石面有鱼形，类鳅鲫，鳞鬛悉如墨描。穴深二三丈，复见青石，谓之“载鱼石”。石之下，即着沙土，就中选择数尾，相随游泳，或石纹斑剥处，全然如藻荇，但百十片中，然一二可观。大抵石中鱼形，反侧无序者颇多，间有两面如龙形，作蜿蜒势，鳞鬛爪甲悉备，尤为竒异。土人多作伪，以生漆点缀成形，但刮取烧之，有鱼腥气，乃可辨。又陇西地名鱼龙，掘地取石，破而得之，亦多鱼形，与湘乡所产无异。岂非古之陂泽，鱼生其中，因山頺塞，岁久，土凝为石而致然？杜甫诗有“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正陇西尔。【凤麟按：吾乡海百合、关岭鱼龙化石，皆此类，今永宁卧龙岗已辟为世界地质公园矣。土人图利，亦作伪，至有“螺纹钢”之谐。】

莱石

莱州石，色青黯，透明斑剥，石理纵横，润而无声。亦有白色。石未出土，最软，土人取巧，镌雕成器，甚轻妙，见风即劲。或为铛铫，久堪烹餁，有益于铜铁。

虢石

虢州朱阳县石，产土中，或在髙山。其质甚软，无声。一种色深紫，中有白石，如圆月，或如龟蟾吐云气之状，两两相对。土人就石段掲取，用药点化，镌治而成。间有天生如圆月形者，极少。昔欧阳永叔赋云月石屏诗，特为竒异。【凤麟按：见欧阳修《居士集》卷四《紫石屏歌》。】又有一种，色黄白，中有石纹如山峯，罗列逺近，涧壑相通，亦是成片修治镌削，度其巧趣，乃成物像。以手拢之，石面髙低。多作砚屛，置几案间，全如图画。询之土人，石因积水浸渍，遂多斑斓。【凤麟按：米芾《砚史》“虢州石，理細如泥，色紫可愛，发墨不滲，久之，石漸損回硬，墨磨之則有泥香。”】

阶石

阶州白石，产深土中。性甚软，扣之，或有声。大者广数尺，土人就穴中镌刻佛像诸物，见风即劲。以滑石末治令光润，或磨砻为板，装制砚屏，莹洁可喜。凡内府遣投金章玉简于名山福地，多用此石，以朱书之。【凤麟按：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九：“阶州产石，品第不一。白者明洁，初琢时可爱，久则受垢色暗，今朝廷取为册宝等用。有黄、青、黑、绿数色，取之不穷，而性软易攻，故价亦廉。”】

登州石

登州海岸沙土中出石，洁白，或莹彻者，质如芡实，粒粒圆熟，间有大者，或如樱李，土人谓之“弹子窝”，久因见风涛，刷激而生。

松化石

唐陆龟蒙得石枕琴焉，因作《二遗诗》，序中言东阳永康一路，松老，皆化为石。【凤麟按：陆龟蒙《二遗诗》：“谁从毫末见参天，又到苍苍化石年。万古清风吹作籁，一条寒溜滴成穿。闲追金带徒劳恨，静格朱丝更可怜。幸与野人俱散诞，不烦良匠更雕镌。”】顷年，因马自然先生在永康山中，一夕大风雨，松林忽化为石仆地，悉皆断截，大者径三二尺，尚存松节脂脉纹。【凤麟按：《太平广记》卷三三：“马湘，字自然，杭州盐官人也。世为县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文学，治道术。……自霍桐回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余年，即化为石。’自后松果化为石。忽大风雷震，石倒山侧，作数截。会阳发自广州节度责授婺州，发性尚奇异，乃徙两截就郡斋，两截致之龙兴寺九松院。各高六七尺，径三尺余，其石松皮鳞皴，今犹存焉。”】土人运而为坐具，至有小如拳者，亦堪置几案间。

穿心石

襄州江水中多出穿心石，色青黑而小，中有小窍。土人每因春时，竞向水中摸之，以卜子息。【凤麟按：宋庄绰《鸡肋编》卷上：“襄阳正月二十一日，谓之‘穿天节’，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会汉水之滨，倾城自万山泛彩舟而下。妇女于滩中求小白石有孔可穿者，以色丝贯之，悬插于首，以为得子之祥。”】亦杂他石。顷年，家弟守官，偶歩水际，获得一青石，大如鹅卵，白脉如以粉书草字两行。把玩累日，为贵公子夺去，复搜求之，不可再得矣。

洛河石

西京洛河水中出碎石，颇多青白，间有五色斑斓。采其最白者入铅和诸药，可烧变假玉或琉璃用之。

零陵石燕

永州零陵出石燕，昔传遇雨则飞。【凤麟按：晋罗含《湘中记》云：“石燕在零陵县，雷风则群飞翩翩然，其土人未有见者，今合药或用。”（《御览》四九）顾恺之《启蒙记》曰：“零陵郡有石燕，得风雨则飞如真燕。”（《御览》五二）】顷岁，余渉髙岩，石上如燕形者颇多，因以笔识之，石为烈日所曝，偶骤雨过，凡所识者，一一坠地，盖寒热相激迸落，不能飞尔。【凤麟按：《水经注·湘水》：“东南流迳石燕山东，其山有石，绀而状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其雷风相薄，则石燕群飞，颉颃如真燕矣。罗君章云：今燕不必复飞也。”杜氏亲历考论，最得真实，可补前贤不足。】土人家有石版，其上多磊磈如燕形者。

梨园石

相州之北十里，地名梨园。漳河水中出石数种，或如浓墨圆点成纹，或深广匾头，颇坚润，土人谓之“量鼓”，堪琢为器物，亦磨作镇纸。其价甚亷。

西蜀石

西蜀水中出石，甚坚润，色黪白，石理遍有匾纹如豆大，中有纹如桃杏花心，土人镌砻为龟蟾鎭纸。又一种纹理如浓墨匀作圈点，尤温润。又一种微黪黑，石理稍粗涩。又一种斑黑光润，龟背上作盘蛇势，或白或朱，土人以药点饰，谓之“元武君”。【凤麟按：“元武”即“玄武”，北方神也，避清讳改。】

玛瑙石

峡州宜都县产玛瑙石，外多砂泥渍，撃去粗表，纹理旋绕如刷丝，间有人物鸟兽云气之状，土人往往求售博易于市。泗州盱眙县、宝积山与招信县皆产玛瑙石，纹理竒怪。宣和间，招信县令获一石于村民，大如升，其质甚白。既磨砻，中有黄龙作蜿蜒盘屈之状，归于内府。

奉化石

明州奉化县诸山大石中，凡击取之，即有平面石，色微黄而稍润，扣之无声。其纹横裂两道，如细墨描冩一带夹径寒林，烟雾朦胧之状，或如浓墨点染成髙林，与无为军所产石屏颇相类，但质顽矿。凡镌治旋薄则纵横断裂，亦可加工磨砻为研屏，土人不知贵。

吉州石

吉州数十里土中产石，色微紫，扣之有声，可作砚，甚发墨，但肤理颇矿燥，较之永嘉华严石为砚差胜。土人亦多镌琢为方斛诸器。【凤麟按：寇甲谓此条与上卷重出，故删之。然上卷所列另本文字，似非伪造者，则不复也。】

金华石

婺州金华山有石，如羊蹲状。予于僧寺见之，耳角尾足，彷佛形似，髙六七尺。传云黄初平叱石之山，正与《笔谈》中所载无异，但未见偶者。【凤麟按：《梦溪笔谈》卷二一：“近岁，延州永宁关大河岸崩，入地数十尺，土下得竹笋一林，凡数百茎，根干相连，悉化为石。适有中人过，亦取数茎去，云欲进呈。延郡素无竹，此入在数十尺土下，不知其何代物。无乃旷古以前，地卑气湿而宜竹耶？婺州金华山有松石，又如核桃、芦根、蛇蟹之类，皆有成石者；然皆其地本有之物，不足深怪。此深地中所无，又非本土所有之物，特可异耳。”】

松滋石

荆南府松滋县溪水中出五色石，间有莹彻，纹理温润如刷丝，正与真州玛瑙石不异，土人未知贵。

菩萨石

嘉州蛾眉石，与五台山石出岩窦中，名菩萨石。其色莹洁，状如太山、狼牙、信州、永昌之类。映日射之，有五色圆光。其质六棱，或大如枣栗，则光彩微茫。间有小如樱珠，五色灿然可喜。

于阗石

于阗国石出坚土中，色深如蓝黛，一品斑斓，白脉点点光灿，谓之金星石。一品色深碧光润，谓之翡翠。屡试之，正可屑金，润而无声。然石之一段，凡广尺余，择其十分之一二，无纤毫瑕玷者极少，故所产处贵翡翠而贱金星。

黄州石

黄州江岸与武昌赤壁相对，江水中有石，五色斑斓，光润莹彻，纹如刷丝。其质或成诸物像，率皆细碎。顷因东坡先生以饼饵易于小儿，得大小百余枚，作《怪石供》，以遗佛印，后遂为士大夫所采玩。【凤麟按：《苏轼集》卷一百有《怪石供》：“齐安小儿浴于江，时有得之者。戏以饼饵易之。既久，得二百九十有八枚。大者兼寸，小者如枣、栗、菱、芡，其一如虎豹，首有口、鼻、眼处，以为群石之长。又得古铜盆一枚，以盛石，挹水注之粲然。而庐山归宗佛印禅师适有使至，遂以为供。”〇《与佛印禅老书》：“收得美石数百枚，戏作《怪石供》一篇，以发一笑。开却此例，山中斋粥今后何忧，想复大笑也。更有野人于墓中得铜盆一枚，买得以盛怪石，并送上结缘也。”】

华严石

温州华严石，出水中，一种色黄而斑黑，一种色紫，石理有横纹，微粗，扣之无声，稍润。土人镌治为方圆器，紫者亦堪为砚，颇发墨。【凤麟按：宋米芾《砚史·温州华严尼寺岩石》：“石理向日視之，如方城石，磨墨不热無泡，发墨生光，如漆如油，有艳不滲，色赤而多有白沙点。為硯則避磨墨处，比方城差慢，难嶄而易磨。亦有白點，点处有玉性，扣之，声平无韻。校理石揚休所购王羲之硯者，乃此石。今人所收古硯，間有此石，形合晉画，約見四五枚矣。”】

白马寺石

河南府白马寺之野中，每大雨过，土中多获细石，颇碎。一种色深绀绿，类西蕃马价珠。一种色稍次，一种色淡绿，纹理多斑剥，鲜有莹净者。间有刻成佛像，其大不过如梅李。色深绿者，价甚穹。此石产外国，盖西洛故都之地乃有之。又有于土中获铜带钩，填以七宝，杂诸细石，粲然可喜。【凤麟按：洛阳乃汉之东都，胡贾贸易于此，白马又为中土第一佛寺，故易遗此等珠玉。】

密石

密州安丘县玛瑙石，产土中，或出水际。一种色微青，一种色莹白。纹如刷丝，盘绕石面，或成诸佛像，外多麄石笼络，击而取之，方见其质。土人磨治为砚头之类以求售，价颇廉。初不甚珍，至有材人以此石迭为墙垣，有大如斗许者。顷因官中搜求，其价数十倍。

河州石

河州石，其质甚白，纹理遍有斑黑，鳞鳞如云气之状，稍润，扣之微有声。土人镌治为方斛诸器。

祈阇石

鼎州祈阇山出石，石中有黄土，目之为“太乙余粮”，色紫黑。【凤麟按：《神农本草经》：“太乙余粮：味甘、平，主咳逆上气，症瘕，血闭，漏下，余邪气。久服耐寒署，不饥，轻身，飞行千里，若神仙。一名石脑，生山谷。”明谢肇淛《五杂俎》卷十一：“泰山有太乙余粮，视之，石也。石上有甲，甲中有白，白中有黄。相传太乙者，禹之师也，尝服此而弃其余，故名。又有石中黄，即余粮之未凝者，水溶若生鸡子焉。又会稽有石，亦重叠包裹，而中有粉如面者，名‘禹余粮’。”】其质磊磈，大小圆匾，外多沾缀碎石，涤尽黄土，即空虚，间有小如拳者，可贮水为砚滴，或栽植菖蒲，水窠颇佳。

紫金石

寿春府寿春县紫金山石，出土中，色紫，琢为砚，【凤麟按：宋高似孙《砚笺》卷三：“晩唐竞取紫金石，芒润清响，国初已乏，琢制不精，惟一脔琢平耳。”】甚发墨，扣之有声。【凤麟按：宋高似孙《砚笺》卷三引《唐录》：“紫金出临朐，色紫润泽，发墨如端、歙，姿殊下。”】余家旧有“风”字样砚，甚发墨，特轻薄，皆远物故也。

绛州石

绛州石，出土中，其质坚矿，色稍白，纹多花浪，颇类牛角，土人谓之“角石”。琢为砚，滑而不发墨，惟可研丹砂。【凤麟按：欧阳修《砚谱》：“绛州角石者，其色如白牛角，其文有花浪，与牛角无异。然顽滑不发墨，世人但以研丹尔。”】

蛮溪石

辰州蛮溪水中出石，色黒，诸蛮取之砻刃。每洗涤，水尽黑，因名“黑石”，扣之无声，仿佛如阶州者。土人琢为方斛器物及印材，粗佳。[亦堪制为砚。间有温润，不可多得。]【凤麟按：寇甲本无此三句。】

箭镞石

临江军新涂县数十里，地名白羊角凌云岭，顶上平如掌，皆古时寨基，地中往往获石箭镞，锋而刃脊，其廉可刿，其质则石，长三四寸许，间有短者，此孔子所谓“楛矢石砮”，肃慎氏之物也。按《禹贡》：荆州贡砥、砺、砮、丹，惟箘、辂、楛；梁州贡璆、铁、银、镂、砮、磬。则楛矢石砮，自禹以来贡之矣。春秋时，隼集于陈庭，楛矢贯之，石砮长尺有咫。【凤麟按：见《国语·鲁语下》。】又有石甲叶，形如龟背，纹稍厚。石斧大如掌，有贯木处，率皆青坚，击之有声。【凤麟按：其地或一原始部落所居，故有此等物。】

螺子石

江宁府江水中有碎石，谓之“螺子”。凡有五色，大抵全如六合县灵岩，【凤麟按：即南京雨花石。】及他处所产玛瑙无异，纹理萦绕石面，望之透明，温润可喜。

云林石谱

卷下

栢子玛瑙石

黄龙府山中产栢子玛瑙石，色莹白，上生栢枝，或青或黄，甚光润。顷年，白蒙亨奉使北廷，北主遗以一石，大若桃，上有鸲鹆如豆许，栖栢枝上，颇竒怪。又有一种，中多空，不莹彻。予获一块，如枣大，可贮药数百粒。

宝华石

台州天台县石，名宝华，出土中。其质颇与莱州石相类，扣之无声，色微白，纹理斑斓，土人镌砻作器皿，稍工，或为铛、铫，但经火不堪坚久。

石州石

石州产石深土中，色多青紫，或黄白。其质甚软，颇类桂府滑石，微透明。土人刻为物像及器物，甚精巧，或雕刻图画印记，字画极深妙。

巩石

巩州旧名通远军，西门寨石产深土中，一种色绿而有纹，自为水波，断为砚，颇温润，发墨宜笔。其穴，岁久頺塞，无复可采。先子顷有大圆砚赠东坡公，目之为“天波”。【凤麟按：《苏轼集》卷九六有《天石砚铭》，不闻天波者。】

燕山石

燕山石出水中，名“夺玉”。莹白，坚而温润。土人琢为器物，颇能混真。

桃花石

韶州桃花石，出土中，其色粉红斑斓，稍润，扣之无声，可琢器皿，或为镇纸。

端石

端州，今为肇庆府。石出斧柯山，距州三十三里，所谓羚羊峡对山也。凡四种，曰岩石，曰小湘石，曰后历石，曰蚌坑，而岩石最贵。山极髙峻，以渔舟入一小溪，即蚌坑。水陆行七八百歩，至下岩；十许步，至上岩。自上岩转而南，凡百余步，至龙岩。上岩各三穴，下岩一穴，半边山岩凡十余穴，然必以下岩为胜。龙岩乃唐初取砚处，色正紫，而细润不及下岩。后得下岩，龙岩遂不复取之。今下岩石尽，遂取诸半边岩，近亦塞矣，独上岩可取。下岩一穴，泉水溢，岁久，石屑崩塞，虽千夫终歳功，亦不可得也。凡岩石有两壁，北壁石在水底，石色干则灰苍色，湿则青紫。眼正圆，有瞳子晕数十重，绿碧白黑相间如画，青绿处作翡翠色，与下岩石相类。南壁石则水半石也，色微带黄，眼晕七八重，已不及北壁矣。上岩三穴，上穴即土地岩，中穴即梅株岩，下穴今俗呼为中岩。上穴、中穴色黄，今已塞矣，而下穴中亦能开其路，采石之处，下无积水，上有泉滴如飞雨，石色干湿与下岩同，但稍多紫色。半边山诸岩，曰大秋风，曰小秋风，曰兽头，曰狮子，曰桃花，曰河头，曰新坑，曰黄坑，其石亦类下岩，但眼晕只三四重，色赤青碧可爱，唯层晕稍驳杂耳。米氏《砚史》云：眼长如卵。各石三层之上，即复石也，石色燥甚。下即底石也，石色杂，虽润，不发墨。凡三层之上，从上第一层谓之顶石，皆紫；第二层腰石，或有眼，或无眼；第三层脚石，即无眼。大抵有眼石在水岩中，尤细润。下岩石谓之鸲鹆眼，上岩上穴谓之鹦哥眼，上岩下穴谓之鸡翁猫见眼，半边山谓之雀儿眼、了哥眼，土人以此别之。【凤麟按：宋人《端溪砚谱》：“端州治髙要县，自唐为髙要郡，皇朝政和初，以太上皇潜藩，赐号肇庆府。府东三十三里，有山曰斧柯，在大江之南，葢灵羊峡之对山也。斧柯山峻峙壁立，下际潮水。自江之湄登山，行三四里即为砚嵓也。先至者曰下嵓，下嵓之中有泉出焉，虽大旱未尝涸。下嵓之上曰中嵓，中嵓之上曰上嵓。自上嵓转山之背，曰龙嵓，龙嵓盖唐取砚之所，后下嵓得石胜龙嵓，龙嵓不复取。自山之下分路，稍东至半边山诸嵓；西南沿溪而上曰蚌坑。龙嵓，斧柯山脚谷中石也。大抵石以下嵓为上，中嵓、龙嵓、半边山诸嵓次之，上嵓又次之，蚌坑最下，此嵓石之品也。下嵓石干则灰苍色，润则青紫色。嵓有两口，其中则通为一穴。大者取研所自入也；小者泉水所自出也，故号曰水口，即陈公密所开也。嵓之北壁石背为泉水所浸，弥漫涌溢，下流为溪。嵓之中歳久崩摧，石屑翳塞，积水屈曲浅深，人所莫测，以是石工不复能采矣。今世所有下嵓砚，唐五季国初时物也。今欲得下嵓北壁石者，往往于泉水石屑中得之。若南壁石，尚或可采，然自崇观以后亦罕得矣。北壁石，葢泉生其中，非石生泉中也，则润可知矣。嵓之上虽秋冬干旱亦未尝涸，有泉珠散落如飞雨不絶。北壁石眼正圆，有青緑碧紫白黒晕十数重，中复有瞳子。南壁石即泉水半浸者，稍不及北壁，眼之晕色皆少淡。下嵓、上嵓皆在山半。上嵓之穴，陟而取石；中嵓之穴，或陟或降；下嵓之穴，降而取石。上嵓有三穴，上穴曰土地嵓，以土地祠居其上名焉；中嵓曰梅树嵓；下穴，今石工以为中嵓者是也。下穴两口，其间通为一穴，皆中嵓也。土地嵓亦有两穴，其中亦相通。土地嵓石色带黄赤，眼亦如之。梅树嵓石微黄赤，稍轻而带灰苍色，眼黄緑。中嵓两壁石与梅树嵓同而少胜焉，北壁石则与下嵓南壁石相类而少劣焉。”〇赵希鹄《洞天清录》曰：“世之论砚者皆曰多用歙石，盖未知有端溪，殊不知历代以来，皆采端溪。至南唐李主时，端溪旧坑已竭，故不得已而取其次。歙乃端之次，其失一也；近时好事者作《砚谱》，惟分端溪上、中、下三岩，而不知下岩唯有旧坑，无新坑。上、中二岩则皆有旧、新坑，于歙亦然，其失二也；世之论端溪者唯贵紫色，而不知下岩旧坑唯有漆黑、青花二种。初未尝有紫，无它，未曾观古砚耳，其失三也。”】

小湘石

小湘石在端州之西四十里，石色紫，稍燥，间有眼，眼者类雀眼，但无瞳子。后历石在端州北十里，色赤紫，质极细，不甚润，石性极软，间有眼者，但一两晕。蚌坑在下岩山之下一小溪，今歳久，山中崩落之石为风日所侵，性坚顽，极不发墨，石色正紫莹浄，间有眼，无层晕，色驳杂。大抵诸石在穴中，正如石榴子隔瓜瓠，中有其质。石璞各有笼络，中有砚材大小，既施斧凿，十分之中，可得三四许。又有一种圆如瓜瓠，中有其质，谓之子石，尤佳极，鲜得之。下岩之价，二十倍于上岩下穴；上岩下穴之价，十倍于半边山诸坑，半边山价十倍于小湘，小湘价倍于蚌坑，后历絶品，亦不过十来千。

婺源石

徽州婺源石产水中者，皆为砚材，品色颇多。一种石理有星点，谓之龙尾，盖出于龙尾溪，其质坚劲，大抵多发墨，前世多用之。以金星为贵，石理微粗，以手摩之，索索有锋铓者尤妙。【凤麟按：欧阳修《砚谱》：“歙石出于龙尾溪，其石坚劲，大抵多发墨，故前世多用之。以金星为贵，其石理微粗，以手摩之，索索有锋芒者尤佳。余少时又得金坑矿石，尤坚而发墨，然世亦罕有。”】以深溪为上，或如刷丝罗纹，或如枣心瓜子，或如眉子两两相对。又一种色青而无纹，大抵石质贵清润发墨为最。又有祁门县文溪所产，色青紫，石理温润发墨，颇与后历石差等，近时出处，价倍于常。土人各以石材厚大者为贵，理微粗。又徽州歙县，地名小沟，出石，亦清润，可作砚，但石理颇坚，不甚剉墨，其纹亦有刷丝者，土人不知贵也。

通远石

通远军即古渭州，水中有虫类鱼，鸣或作觅觅之声，土人见者，以梃刃或坚物击之，多化为石。色青黑温润，堪为砺，目之为质石。或长尺余，价直数十千。凡兵刃用此磨治者，青光不镦。

六合石

眞州六合县，水中或沙土中出玛瑙石，颇细碎，有絶大而纯白者五色，纹如刷丝，甚温润莹彻。土人择纹采或斑斓点处，就巧碾成物像。

兰州石

兰州黄河水中产石，絶有大者，纹采可喜。间于群石中得真玉璞，外有黄膘，又有如佛像墨青者，极温润，可试金。顷年，余获一圆青石，大如杮，作鎭纸，经宿，连简册辄温润。后以器贮之，凡移时，有水浸润。一日坠地，破而为三四段，中空处有小鱼一枚，才寸许，跳掷顷刻而死。

方山石

台州黄岩县有山，名“方山”，其山之颠，状如斗，因以得名。凡地中所产石，不以巨细，率皆方形。有数色，其质稍粗。

鹦鹉石

荆南府有石如巨碑，仆路隅，色浅绿，不甚坚，名“鹦鹉石”。击取以铜盘磨，其色可靖笙。

红丝石

青州益都县红丝石，产土中，其质赤黄，红纹如刷丝，萦绕石面而稍软，扣之无声。琢为砚，颇发墨。【凤麟按：宋高似孙《砚笺》卷三引《唐录》：“红丝石，红黄相参，不甚深。理黄者丝红，理红者丝黄，其纹匀彻。石工苏怀玉言：州西四十里山，盘折而上五百余歩，有洞狭，容一人。洞前大石欹悬，石生于洞之两壁，上下青赤石数重，中有红黄石如丝。洞口絶壁有镌字，唐中和年采石所记。苏工得石四五寸，旋加磨治，文华致，声清越，墨膏浮泛，蒸濡如露，异于他石。一日，洞门石摧遂絶。”俗谓鸡血石。】但石质燥渇，须先饮以水，久乃可用。【凤麟按：宋高似孙《砚笺》卷三引《欧谱》：“红丝砚须饮水，乃发墨。”〇欧阳修《砚谱》：“红丝石砚者，君谟赠余，云此青州石也，得之唐彦猷。云须饮以水，使足，乃可用，不然渴燥。彦猷甚奇此砚，以为发墨不减端石。君谟又言：端石莹润，惟有芒者尤发墨；歙石多芒，惟腻理者特佳。盖物之奇者必异其类也。此言与余特异，故并记之。”】唐林甫彦猷顷作《墨谱》，以此石为上品器。【凤麟按：宋高似孙《砚笺》卷三引蔡君谟曰：“唐彦猷以红丝石为天下第一，石有脂脉，助墨光。”〇唐询著有《砚录》三卷，即高《笺》所谓“唐录”也，又有《墨谱》，并亡佚。】

石绿

信州铅山县石绿，产深穴中，一种融结为山岩势，不甚坚。一种稍坚，于绿文如刷丝极深者镌砻为器，向明视之，颇光灿闪色。有一种淡绿或细碎者，入水烹研，可装饰。

泗石

泗州竹墩镇玛瑙石，出沙土中。其质磊磈，外多沙泥积渍，或如灰粉笼络，须击去粗面，中有本色微青白，稍莹彻，无刷丝纹。工人治为器物，颇不为珍贵。

矾石

鹳巢中有石，亦名矾。或如鸡卵，色灰白。鹳于巢侧为泥池，多置鳅鳝之物蓄水中，以此石养之，每探取，则吞而飞去，颇难得。顷年，温州瑞安县佛舍尝有鹳巢，因端午晨朝，一人忽登屋谋取，为人所捕致讼，询之，云：窃取可以致富，不利于寺。今《本草》所载矾石，凡有数种，产汉川、武当、西辽诸处。【凤麟按：见《唐本草》。】鹳巢中最佳，鹳尝入水冷，故取以温卵，今不可得之。

建州石

建州石，产土中。其质坚而稍润，色极深紫，扣之有声，间有豆斑点，不甚圆，亦有两三重石晕。琢为砚，颇发墨。往以石点作鸲鹆眼，充端石以求售。【凤麟按：欧阳修《砚谱》：“端石出端溪，色理莹润，本以子石为上。子石者，在大石中生，盖精石也，而流俗传讹，遂以‘紫石’为上。又以贮水不耗为佳，有鸲鹆眼为贵，眼，石病也，然惟此岩石则有之。端石非徒重于流俗，官司岁以为贡，亦在他砚上。然十无一二发墨者，但充玩好而已。”】

汝州石

汝州玛瑙石，出沙土或水中，色多青、白、粉红，莹彻，小有纹理如刷丝。其质颇大，堪治为盘、盒、酒器等。十余年来方用之。

钟乳

广、连、丰、郴诸州多钟乳洞，乳汁点成石龟、蛇、蟾蜍、蟹、蝘蜒及果蓏等形不一，坚质，或颜色如生。余顷年屡于洞中获此数种，考之本草载石蟹，是寻常蟹，生南海，因年月深久，间化为石，每遇海潮即飘出。又一般入洞穴年深亦然，因知钟乳点化无疑。

又，婺州金华县智者三洞产石，巉岩如雪，间有悬石如钟乳，色灰白嵌空。予顷于洞上获一石，大如拳，髙数寸，若二龙交尾纒绕，鳞鬛爪甲悉备。中有数窍，因植溪荪，为好事者求去。亦疑锺乳点化所成。又洞中有石鼓、石磬，击之，各如其声。

饭石

婺州东阳县双林寺傅大士道场山中，产石，凡有青、白、紫、绿色，皆莹彻，谓之“饭石”。石质细碎，堪治为素珠，或作镇纸。【凤麟按：宋沈作宾《嘉泰会稽志》卷十七：“紫石英，《本草》但云生太山山谷。陶贞白云：会稽诸暨石，形色如石榴子。掌禹锡云：生太山，或会稽。《十道志》云：谢敷少时游诸暨乌带山，梦神语云：当以千千万万相遗。旦至主人林下，有异色石，乃紫石英。主人云：出此山。敷遂往采掘，得其穴，所获甚多。《元和郡志》亦云：乌带山出紫石英。或以为乌豆山，或以为当读如乌竖，或以为字当作笪，未知孰是也。今诸暨枫桥山间，每雷雨后，民竞往采之，然必祠神而后入山，盖用谢敷故事。但土豪为垄断，民得石，多归之，它人未易得也。自此至婺女地，产紫石英甚多，但不如诸暨之莹絜有光彩尔。都下及吴中药肆所卖紫石英，皆此石也。婺州双林寺辄谓之饭石，以神其说。”】

墨玉石

西蜀诸山多产墨玉，在深土中。其质如石，色深黑，体甚轻软，土人镌治为带胯，或器物，极润。

南剑石

南剑州黯淡滩出石，质深青黒而光润，扣之有声。作砚，发墨宜笔。【凤麟按：宋米芾《砚史》：“建溪黯澹石，理如牛角，扣之，声堅清。磨久不得墨，纵得，色变如灰。作器甚佳。”】土人琢治为香炉诸器，极精致。东坡所谓凤咮砚是也。【凤麟按：《苏轼集》卷九六《凤咮砚铭并叙》：“北苑龙焙山，如翔凤下饮之状。当其咮，有石苍黑，緻如玉。熙宁中，太原王颐以为砚，余名之曰凤咮。然其产不富。或以黯黮滩石为之，状酷类而多拒墨。”又《孔毅甫凤咮石砚铭》：“昔余得之凤凰山下龙焙之间，今君得之剑浦之上黯黮之滩。如乐之和，如金之坚，如玉之有润，如舌之有泉。”】

石镜

永州祁阳县浯溪山岩之侧，有立石一片，广数尺，色深青润，光可照物十数步，工人谓之“石镜”焉。【凤麟按：刘义庆《幽明录》卷一：“宫亭湖边傍山间，有石数枚，形圆若镜，明可以鉴人，谓之石镜。后有行人过，以火燎一枚，至不复明，其人眼乃失明。”】杭州临安县山中一石，光明如镜，颇同。

琅玕石

明州昌国县沿海近浅岸水底，生琅玕，状似珊瑚，或髙三二尺，尤繁茂，必击筏悬绳方得之。初出水，色甚白；经久，微紫黑。纹理如姜枝一律，遍多圆圈迹。扣之有声，稍燥。土人不甚贵，西北远方往往多装治假山。

菜叶石

汉州郡菜叶玉石，出深水。凡镌取条段，广尺余。一种色如蓝，一种微青，面多深青，斑剥透明，甚坚润。扣之有声。土人浇沙水，以铁刃觧之成片，为响板，或界方压尺，亦磨砻为器。

沧州石

沧州海岸沙中出石，其质长短不等，色白如粉，似细条萦绕石面，谓之“络丝石”。甚软燥而无声。每见装缀假山，余无所用。

方城石

唐州方城县石，出土中，润而颇软。一淡绿，一深紫，一灰白色，石质不甚细腻，扣之无声。堪镌治为方斛器皿，紫者亦堪做砚，颇精致发墨。【凤麟按：宋米芾《砚史》：“唐州方城县葛仙公岩石，石理向日視之如玉，瑩如鑑，光而着墨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而不熱，生泡。生泡者，膠也，古墨無泡，膠力盡也。若石滑，磨久墨下遲，則兩剛生熱，故膠生泡也。此石既不熱，良久，墨發生光，如漆如油，有艶不滲也。歳久不乏，常如新成，有君子一德之操。色紫可愛，聲平而有韻。亦有澹青、白色，如月如星而無暈。此石近出，始見十餘枚矣。”】

登州石

登州下临大海，有沙门、鼍矶岛，多产黑、白石，磨砻为棋子。又有车牛、大竹、小竹凡五岛，唯沙门甚近。石有挺然而出者，颇焦枯，他处者紫翠。巉岩出波涛中，多秀美，五彩斑斓或如金纹者。熈宁间，士大夫就诸岛上取石十二枚，皆灿然竒怪，载归南海，为东坡称赏。【凤麟按：东坡《北海十二石记》（卷三八）：“登州下临大海。目力所及，沙门、鼍矶、车牛、大竹、小竹凡五岛。惟沙门最近，兀然焦枯。其余皆紫翠巉绝，出没涛中，真神仙所宅也。上生石芝，草木皆奇玮，多不识名者。又名美石，五采斑斓，或作金色。熙宁己酉岁，李天章为登守，吴子野往从之游。时解贰卿致政，退居于登，使人入诸岛取石，得十二株，皆秀色粲然。适有舶在岸下，将转海至潮。子野请于解公，尽得十二石以归，置所居岁寒堂下。近世好事能致石者多矣，未有取北海而置南海者也。元祐八年八月十五日，东坡居士苏轼记。”】

玉山石

信州玉山县，地名宾贤乡，石出溪涧中，色清润，扣之有声。采而为砚，颇剉墨。比来裁制新样如莲、杏叶，颇适人意。

雪浪石

中山府土中出石，色灰黑，燥而无声，混然成质。其纹多白脉笼络，如披麻旋绕委曲之势。东坡顷帅中山，置一石置于燕处，目之为“雪浪石”。【凤麟按：东坡《雪浪斋铭（并引）》：“予于中山后圃得黑石，白脉，如蜀孙位、孙知微所画石间奔流，尽水之变。又得白石曲阳，为大盆以盛之，激水其上，名其室曰‘雪浪斋’云。”】

杭石

杭州石出土中，色多洁白，扣之无声。其质无峯峦，磊磈，若梅李大，尖鋭。或如朱砂，有棱角，望之光明精莹，宜装缀假山，小有可观。

大沱石

归州石出江水中，其色青黑，有纹斑斑如鹧鸪，质颇粗，可为砚。土人互相贵重。峡人谓江水为“沱”，故名“大沱石”。【凤麟按：欧阳修《砚谱》：“归州大沱石，其色青黑斑斑，其文理微粗，亦颇发墨。归峡人谓江水为沱，盖江水中石也。砚止用于川峡，人世未尝有。余为夷陵县令时，尝得一枚，聊记以广闻尔。”】

青州石

青州石多紫，产深土中，可琢为砚，其质稍粗，不堪发墨。土人多用之。【凤麟按：欧阳修《砚谱》：“青州紫金石，文理粗，亦不发墨，惟京东人用之。”〇米芾《砚史》：“青州青石，色類歙，理皆不及，發墨不乏，有瓦礫之象。”】

龙牙石

潭州寕乡县石，产水中，或山间，断而出之，多龙牙，色稍紫润，堪治为砚，亦发墨。土人颇重之。

石棋子

鄂州沿江而下，阳罗洑之西，土名石匮头，水中产石，如自然棋子，圆熟扁薄，不假人力。黑者宜试金，白者如玉温润。山下有老姥鬻此石以为生，相传神怜媪，故以此给之。

分宜石

袁州分宜县江水中产石，一种色紫，稍坚而温润，扣之有声，纵横不过六七寸许，惜乎地远稀罕，不可常得。土人于水中采之，琢为砚，发墨宜笔，但形制稍朴，须藉镌砻。

浮光石

光州浮光山石，产土中，亦洁白，质微粗燥，望之透明，扣之无声，彷佛如阶州者。土人琢为斛器物及印材，粗佳。

上犹石

处州上犹县山土中出石，微紫，质稍麄，多浅黑斑点，两晕，外晕绿色，堪作水斛或阑槛。好事者往往镌砻甃地面，全胜玳瑁。【凤麟按：此条寇甲本无。】

 

【附录】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十五子部二十五谱录类：

《云林石谱》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宋杜绾撰。绾字季扬，号云林居士，山阴人，宰相衍之孙也。是书汇载石品凡一百一十有六，各具出产之地，采取之法，详其形状色泽，而第其高下。然如端溪之类，兼及砚材；浮光之类，兼及器用之材，不但谱假山清玩也。前有绍兴癸丑阙里孔传《序》，传即续白居易《六帖》者。《序》中称绾为杜甫之裔，因引甫诗“水落鱼龙夜”句，谓长沙湘乡之山，鱼龙化而为石，甫因形容于诗。绾作是《谱》，为能绍其家风。考甫此句，见于《秦州杂诗》，乃由陕赴蜀之时，何由得至楚地？且甫之诗意，本非咏石，殊附会无理。末附《宣和石谱》，皆记艮岳诸石，有名无说，不知谁作。又附渔阳公《石谱》，皆载嗜石故事，亦不知渔阳公为谁。其中列周公谨、元遗山诸名，则必非绾书，盖明周履靖刻是书时所窜入也。今惟录绾书，以资考证，而所附二谱，悉削而不载。又毛晋尝刻是书，并为一卷，又佚去孔传之序，而文句则无大异同，今亦不别著录焉。（案：宋以后书，多出於古来门目之外。如此《谱》所品诸石，既非器用，又非珍宝，且自然而成，亦并非技艺。岂但四库中无可系属，即“谱录”一门，亦无类可从。亦以器物之材，附之器物之末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