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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的礼物

 在天涯377 2015-06-17
新郎的礼物
姽 婳

家里遭小偷,痴情少妇却侧耳倾听,以为是离去的丈夫归家,默默包容。她究竟能否等到丈夫的归来?远方的丈夫又是否读得懂她的痴心…… 
1.报案 

孟奎是滨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这座小城生活安定,人们都遵纪守法,没有多少大案子,所以,刑警大队里常常是鸡毛蒜皮的事一把抓。 
这天,孟奎去上班,看到两个女人迎面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出于职业敏感,孟奎迅速打量了一下她们。撑伞的大约三十多岁,看上去苗条温柔;另一个要小几岁,虽然体态微微发胖,眉眼低垂,可细看之下,五官竟出乎意料的美丽,即便穿着肥胖灰暗的衣裙,也显得气质不凡。孟奎忽然觉得那张脸曾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助手小陈热闹的大嗓门儿。孟奎眉头一皱,喝了一声小陈的名字,吓得小陈立刻飞快地立正站好。孟奎这才露出坏笑:“吹什么牛?也讲给我听听!”小陈松了口气,说:“头儿,我们正讲那个家里遭小偷的女人……”孟奎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本以为是什么离奇血案呢,原来就这么点芝麻小事。小陈笑嘻嘻地说:“头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听说过给小偷留门,甚至煲汤招待小偷的主人吗?”小陈把来龙去脉一讲,孟奎也不禁啧啧称奇。 
原来,刚才的两个女子是来报失窃案的。那个年轻的是失主,姓舒,年纪大一点的名叫郑秀,是陪同失主舒小姐来报案的。郑秀说,舒小姐晚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早上醒来,就发现不见了几百元现金,以及几件男士衣服。郑秀尤为气愤地说,那个小偷胆大包天,不但轻轻巧巧地翻了皮包,开了衣柜,看见厨房里有半锅炖好的莲藕蹄花汤,竟然坐下来享用了个底朝天,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脾气温婉的郑秀都按捺不住情绪,直说这太欺负人了。而失主舒小姐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直作记录的小陈奇怪地问:“吃掉半锅蹄花汤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吧?小偷翻钱包时,舒小姐不就惊醒了吗,她为什么不报警?” 
郑秀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舒小姐,只是叹气。而那位舒小姐却一脸梦幻地幸福微笑:“我当时就躺在床上,听着他喝汤。”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汤,是我特地炖给他喝的。”小陈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神智大概不太正常:“炖汤……招待小偷?”舒小姐用力摇头:“不!那不是小偷,是我丈夫!”小陈觉得自己被捉弄了,恼道:“你丈夫回家拿东西,还报什么案啊!” 
郑秀急忙插嘴:“警官,不是这样,她和丈夫分开很久了,可……可她就是不肯接受现实,总以为丈夫会悄悄回来看她!我们住的小区治安不大好,经常遭小偷。她那一点钱,几个东西,眼看都要被搬空了,可她还不醒悟,甚至还为小偷留着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拖着她来……” 
舒小姐嗔怒道:“郑姐,你怎么不相信我?那肯定是他回来了!他离开我后一定过得很潦倒,没有钱,想回家拿些东西,可他又那么爱面子,所以才趁我睡着了悄悄来……”郑秀不忍听下去,低下头红了眼眶。在郑秀的坚持下,她们还是报了案,留下地址电话,离开了。 
听完这个故事,孟奎觉得,那个女子,倘若不是有幻想症,就是痴情得走火入魔了。孟奎要过刚才的记录,只见失主那一栏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舒云。 
孟奎不由失声叫道:“原来是她!”说起这舒云,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舒家在庄城市极为显赫,生意做得非常大,舒氏公司是庄城最大的商业集团。而舒云则是舒氏集团老总的女儿,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 
当年,在庄城大学,舒云是个骄傲的公主,总是穿一身白色蕾丝裙,开着一辆火红的跑车上学,跑车飞起来时,裙裾飘飘,远远望去如云似霞,美得招摇又优雅。当时不知有多少男生暗恋她。孟奎当时是校学生会主席,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见了舒云这个新一届的文艺部长,顿时心跳不已。可她骄傲到了极点,即使是向学生会主席汇报工作,也冷漠得连眼皮都不抬。 
孟奎高舒云两届,毕业后来到这个小城,也就逐渐断了与母校那边的联系。舒家的事,他也隐隐约约听过一点,却不知道舒云也来到这里,并且看起来生活得并不如意。想到往事,孟奎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打算以调查失窃案为借口,去拜访一下舒云。 
第二天快下班时,孟奎找到舒云在枣子里小区租住的房子,虽然知道她境况不佳,但这里的破旧简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敲门后半晌,一个矮小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开了门,狐疑地打量他:“你是谁?” 
“我是舒云的老同学。”孟奎话音刚落,郑秀就走了出来。她微笑着打量了他一下,细声细气地说:“请进来吧。舒云,有客人来看你。” 
舒云走了出来,一脸狐疑地问:“请问你是?”孟奎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孟奎警官,当年在庄城大学,我是学生会主席。你还记得吗?”舒云瞅了他片刻,微笑着回答:“我记得你。”郑秀说:“舒云,我去医院看孩子了。记得到隔壁来吃晚饭。”那个男子斜睨了一眼孟奎,不情不愿地说:“舒云,米都装进缸了。我也走了。”舒云起身送他们出门:“郑姐,老李,你们慢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舒云微笑着给孟奎倒了一杯茶,开始聊起来。曾经骄傲冷漠的舒云,如今变得和善健谈了许多,甚至有些唠叨。唠叨的中心,是关于她从前的丈夫。“你说他常常偷大束的粉红玫瑰给你?这个三尺高的泰迪熊也是偷来的?”孟奎吃惊地问,“你就不怕我把他关起来?” 
舒云一扫之前幸福满溢的眼神,像少女般扬起下巴:“我才不在乎!他虽然爱我,可我并不爱他。”孟奎愕然:“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舒云低头微笑,“不过他技巧高超,你不可能抓住他的。”说着又拿出一个红色的铁制饼干盒,像小孩子炫耀心爱的玩具一般,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大把珠宝!孟奎额上隐隐沁出汗来:“这些……都是他偷来送给你的?”舒云俏皮地笑起来:“孟队长,别紧张。这些是他买给我的,但都是假货!” 
孟奎定定神,拈起一个翡翠坠子仔细看,光泽质地果然不甚自然。再看其他,也是一样,这才松了口气。他注意到狭窄的屋子里,有一面墙做成格子状,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人偶,大多都是陶制和木制的,并不十分精美,但都郑重地陈列着。孟奎特别看了一眼那对穿着婚服的男女偶人,穿婚纱的女偶人笑容甜美。 
孟奎呆愣了半晌,低声说:“我倒觉得,你也很爱他。”舒云轻轻笑起来:“怎么可能?我会爱上一个小偷吗?”可孟奎看得出,她说这话时,脸上有佯装的轻蔑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惆怅。见她仍固执地相信喝藕汤的小偷是已离家的丈夫,孟奎在心里叹息一声,起身告辞了。 
2.死亡 

这桩失窃案当然成了悬案,不过,只要失主不追究,也就算了。不过,孟奎还是惦记着舒云,对这个突然从云端跌落到尘世的女子深深地怜悯。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孟奎正在局里值夜班,突然接到郑秀的电话,说舒云因哮喘突然死了。孟奎的心仿佛被人用重捶猛捶了一下,痛得一阵痉挛。 
孟奎赶过去,老李介绍了事情的经过。老李在楼下开了一家面包店,这天晚上,他照例给舒云送一些卖剩的面包,可拍了很久门都没有动静。他以为舒云出去了,就隔了一会儿又过来。可是,还是没人开门。他觉得有些不对,这才叫了隔壁的郑秀。郑秀是房东,她有钥匙。两个人进去时,发现舒云倒在卧室的抽屉前,已经没有呼吸。她手里还握着一个治疗哮喘的喷剂,显然没来得及使用,就已经窒息。两人手忙脚乱地把舒云送去医院,医生说已经晚了。 
孟奎叫来小陈,让他带舒云去做死亡鉴定。目送着舒云蒙着白布的遗体远去,孟奎不禁想起了上次舒云告诉他的一切。 
舒家的溃败与庄城前市长的倒台有关。那位市长因为特大贪污受贿案下台,也株连了身后的一批人。因为巨额行贿和非法走私,舒氏父子一审被判处死刑。往日与他们交好的亲友这时纷纷划清了界限,彷徨无措的舒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承担起营救父亲和哥哥的重担!唯有请一流律师来上诉,才有一线生机。 
舒云的丈夫,就是在她走投无路时出现的。当时,她家中的房屋已经被封锁,马上就要强制拍卖,她正坐在台阶前哭泣。忽然,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年轻人来到她面前,说:“也许我可以帮你。”舒云抬起泪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于是疑惑地问:“你是谁?”年轻人很老实,回头一指:“是在街头小学门口卖蛋糕的啊!我天天都看见你路过,当然你从来都不会看我一眼。” 
舒云试探着问:“你能帮我?”年轻人说:“我有一间小屋子,能卖二十多万。可以给你付律师费。”舒云擦擦眼泪,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年轻人说话很实在:“就这样当然不帮,除非你肯做我老婆!” 
舒云狠狠地瞪着他,觉得自己饱受羞辱,她转身就走。可是,转了一大圈,再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她了,除了那个围着可笑围裙,双手沾着面粉的年轻人了!舒云怀着满心的绝望和悲愤,冲到他的面前:“你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就这样,她拿了年轻人卖房子的钱,去聘请最好的律师。得到父兄改判无期的二审结果后,舒云就和年轻人结了婚,搬到这座小城的枣子里小区租房住。只是,发自内心的鄙视和被胁迫的羞辱,一直埋藏在她心底。年轻人倒是真心喜欢她,讨好她,没有钱,就不断送给她粉玫瑰、泰迪熊、廉价珠宝……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她,眼里怎么看得上这些?而且,舒云还发现,这些东西全是年轻人偷的,心里的厌恶就达到了极点。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关系却因为她的冷漠越来越僵。 
一天,年轻人问舒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乡去。她冷冷地拒绝了,于是他拿上行囊,悲伤地离开了。临走时,年轻人留给她一个包装华丽的大盒子。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偶人穿着梦一般的雪白婚纱,站在男偶人的身边。两个玩偶笑得如童话般幸福。 
听郑秀说,舒云的丈夫离开后,她虽然一样干活说笑,容光却慢慢褪色,不开心时就不停吃东西,以致越来越胖,日渐邋遢。 
很快,舒云的死亡鉴定结果出来了,死因的确是哮喘。
孟奎决定,在舒云下葬前,帮她找到她生前挂念的丈夫。唯一的线索只有一张在舒云枕边找到的照片,照片中的舒云不情不愿地板着脸,目光冷冷地越过镜头望向远方。身边的男子眉眼普通,含着微笑。 
孟奎为此特地去了一趟民政局,复印了一份档案。这个新郎叫曲良,籍贯是邻省的南江市,那里是中国皮鞋对外出口的最大生产基地。 
回到局里后,孟奎请南江市公安局的一个朋友帮忙,查到那里叫曲良的人有三百多个,短时间内,不可能排查出来他要寻找的人。
孟奎只得作罢。这天晚上,他又心情抑郁地走到枣子里小区,下意识地向楼上观望,突然,他发现舒云生前住过的房屋窗口里,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线!孟奎心里猛然一震:小偷? 
孟奎走上楼去,舒云家的门微开着,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手电的微光映出一个男人猫腰翻找的背影,那个男人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急急塞进兜里转身要走。孟奎“啪”地按开了灯。那个男人吓得一激灵,竟然是老李! 
孟奎冷冷问:“你拿了什么?”老李下意识地护住了裤兜,却显得更加可疑。孟奎猛冲过去,两下就把老李制服了。孟奎从他兜里拿出那件东西,原来是张4月29日的旧报纸。也就是舒云死去的当天。 
老李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是我害死了舒云!我故意把这张报纸带到舒云家来。如果不是这样也许不会引发哮喘!我该死……” 
报纸娱乐版的一角,报道了歌坛新秀林文仪的订婚仪式,她的未婚夫是南江市“出口鞋王”的公子。据说林文仪的父亲也是南江市的某位鞋业大亨。突然,孟奎的脸色变了,报纸图片上林文仪的未婚夫,分明就是舒云的丈夫!孟奎看了一下那位鞋王公子的名字——曲良! 
3.偶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孟奎怎么也没法把这个鞋王公子,与舒云的小偷丈夫联系起来。 
老李说,他喜欢舒云,在曲良走后,他一直照料着舒云的生活,可舒云却在傻乎乎地等待着丈夫回来。那天,老李在报纸上看到曲良的照片,得知他是鞋王公子,并与歌坛新秀订婚,不由大吃一惊。不过,他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有意把这张报纸拿来给舒云看,想让她死了心,好接受自己。可没想到,却引发了舒云的哮喘。老李哭着说:“我没想到会这样,这几天一直很难过。我怕人发现舒云的死与我有关,就想偷偷把报纸拿走……”孟奎没想到是这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走了。老李前脚刚走,就响起了敲门声。 
孟奎打开门,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见了他,一脸狐疑地问:“舒云还住这里吗?”孟奎瞪了他半晌,一字一顿地说:“曲良先生,你好。” 
曲良不动声色地说:“你认识我?舒云呢?你是她什么人?”孟奎把警察证举到曲良眼睛上:“你回来干什么?”曲良仔细看了他的证件,有些醋意地说:“孟警官,我一向守法,你吓不倒我——你和舒云同居吗?原来她喜欢你这样的大块头啊!” 
孟奎深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你回来干什么?”曲良眉间也涌起了淡淡的怒气:“我回来和她办离婚手续!你放心了吧?”孟奎忽然替舒云难过,不禁哽咽起来:“是这样的话,就不必了。你可以省了这道手续,回去结你的婚吧!”曲良觉察到异样,敏感地问:“什么意思?”他用力挤开孟奎,闯进门去。 
房间里灯光下,舒云美得炫目的笑靥,在两支白蜡烛中间静默明灭。曲良忽然僵硬成木偶,呆呆注视那熟悉的容颜,又轻笑着摇头:“你们在和我开玩笑?舒云,舒云!”他急急去推卧室的门,门是锁着的,没有被推开。他失神地站立着,渐渐开始相信,曾经深爱过的妻子确实已不在这个世上。 
孟奎冷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鞋业大亨的公子怎么会去卖蛋糕,怎么会当小偷?”曲良的嘴唇微微颤抖:“我只是……”孟奎猛然一拳打在曲良的红眼睛上,又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你只是想逗她玩!你这个公子哥儿!” 
半晌过后,曲良和孟奎鼻青脸肿地坐在客厅的地上。 
“早在我去庄城之前,我和文仪就订过婚,这次只是向媒体公开。我们两家都从事鞋业出口的,都想借这个婚姻来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在这种婚姻里,爱情不值一提。”曲良长长吐出一口烟,“后来,我到庄城办事,在一个酒会上看见了舒氏集团的千金。她鬓边戴了一朵粉红色的玫瑰,下巴扬得高高的,看起来真像个公主!真正打动我的,倒不完全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骄傲!那种让人又爱又恨、刻骨铭心的骄傲,真让我灵魂出窍。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向她献殷勤的钻石王老五太多了。”孟奎理解这种感觉:“所以,等她家出事后,你就抓住了机会?” 
曲良说:“我感到很受伤。尤其当我骗她说我是卖蛋糕的时候,她竟然深信不疑!但我真的很喜欢她,甚至半骗半哄地和她结了婚。我装出一无所有的样子,希望她会爱上我这个人。我买了很多玫瑰和毛绒玩具,骗她说是偷来的。她竟然也真的相信了!”曲良闭上眼睛,“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们的关系还是越来越僵。我的心慢慢凉了。这时,父亲催我回总公司,走之前,我给她留了一颗贵重的钻石戒指。那是我个人财产的一半——价值238万!”孟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238万!
曲良低着头喃喃说:“的确很疯狂!我只是希望,她在明白我的身份后,能看得起我一些。即便是看在钱的分上我也认命!”孟奎本能地提醒曲良,快去找找那枚钻戒是否还在。曲良有些黯然:“看来她没发现,她一向对我送的东西不屑一顾。我临走时留下了一对新婚偶人,钻石戒指藏在新娘心脏里,我的名片藏在新郎心脏里。” 
孟奎站起身来,找郑秀拿到钥匙,打开舒云卧室的门,指着那对新婚偶人问:“是那对吗?”曲良没有回答,一脸震惊的表情,右边整面墙上的格子里,都放的是芭比娃娃、招财猫、泥人……这些玩意儿,一件一件都是他亲手买的。他虽然离开了,她却仍生活在有他的世界里。曲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孟奎动手帮曲良把偶人拆开。偶人做得很巧妙,从头发里和脚底可以找到小小的榫头,按下去,就可以剖成前后两半。孟奎低低叫道:“天!是空的!你的钻戒不见了!”与钻戒同时消失的,还有新郎肚子里的名片。孟奎立刻报告上级,封锁小屋彻底清查。十五分钟后,由小陈带队的搜查小组到场了,并立即展开了搜索。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郑秀走出来,见孟奎站在门口,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却一眼认出了他身旁站着的曲良,她不禁眼圈一红,忙让他和孟奎上自己家里坐坐。郑秀的家,就像是一个温室,挤挤挨挨的都是植物。各色的花卉和阴凉的绿叶错落有致,把这不大的空间装点得清幽宜人。 
曲良问起舒云的种种境况,郑秀说:“常常看见她往嘴里塞很多东西,就像跟食物有仇似的。”曲良知道舒云的习惯,想哭时就会拼命吃东西,不禁怔怔地问:“她胖了吗?”郑秀轻轻叹息:“胖了很多。”舒云的悲伤没有从眼里哭出来,却在身上长了出来。 
那边检查完毕,小陈探进头来喊:“头儿!翻了个底儿朝天,钻戒不在这屋里。有人拿走了!”听说舒云屋里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郑秀也吃了一惊:“从来没听舒云说起过啊!”她仔细思索着,“会不会是那个小偷干的?他对舒云家比自己家还熟呢。” 
孟奎沉吟道:“倒也很有可能。但是……”被舒云纵容的小偷,有足够的时间来翻找屋内的东西。可从常理推想,一个窃贼绝不至于把目标锁定在玩具上,除非他事先已获知某种讯息。舒云的突然死亡,与昂贵珠宝的失窃,是巧合,还是有某种因果联系? 
4、谋杀 

经常光顾舒云家的那个小偷,是在枣子里小区再次作案时被逮住的。据他交代,他总共去了舒云家六次,拿了差不多有五千块现金,有一次饿极了还喝了舒云煲的汤。其余的,就什么都不承认了。 
当小陈问到他是否注意到舒云家里有许多玩具娃娃时,那个小偷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有些印象,但是那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看样子,他对钻戒毫不知情,孟奎相信他的话。如果他偷走了那枚钻戒,就没有必要继续作案了。 
孟奎让人马上给舒云重新做尸检,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舒云的死不是意外,肯定有人设下了这个局,如果不是曲良突然回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钻戒失踪。 
给舒云做尸检的鲁老头儿确定她是死于哮喘。孟奎想知道,哮喘是否可以人为控制,而哪些因素可以引发哮喘?鲁老头儿回答:“有很多种,像动物皮毛啦,春天的花粉啦,病毒性感冒啦,气温湿度气压啦,还有精神因素,或者运动性哮喘……” 
孟奎一惊:精神因素!他想起老李。报纸上曲良订婚的消息,对于舒云来说应该是致命的刺激吧?老李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急着取回报纸,避免受到怀疑。但是,即使老李存心通过报纸来谋杀,如果舒云通过哮喘喷剂自救,不是白费功夫吗?除非他事先把喷剂拿走,可舒云临死时,手里是握着喷剂的。 
只见尸检报告上写道:死者胃部残留食物为西瓜、苹果及少量淀粉,此外,死者喉部有碳水化合物晶体,疑为葡萄糖。 
孟奎死死地盯着这薄薄纸张,突然大叫一声说:“我明白了!立刻安排,重新搜查舒云那间屋子!”没错,舒云病发时,是及时拿到了哮喘喷剂,并喷到了喉咙里。可她拿到的是已经被调包的喷剂:里面不是用于气管扩张的药物,而是普通的葡萄糖水!这个凶手非常狡猾,任何人食道里有些糖分,都不会引起怀疑。可对于舒云而言,却是致命的!舒云死时手里握的哮喘喷剂,被放在了桌上。拿去检验,是真的气管扩张剂。想必凶手趁混乱时,又把真的哮喘喷剂调换了回来。 
孟奎马上叫来老李,让老李描述一下他所认识的舒云。老李认真地想了想:“她高贵,完美。即便后来长胖了些,我也觉得她很美,根本就没必要那么辛苦地折磨自己去减肥。”孟奎挑起一只眉毛:“舒云在减肥?”老李点头:“是啊。大概从前两周开始,突然吃很少东西。我常常担心她会晕倒。” 
孟奎决定直奔主题:“你知道精神刺激会诱发哮喘,为什么还拿报纸给她看?”老李嗫嚅道:“我想让她对曲良死心,也许我就有机会了……她有哮喘喷剂,我以为不会有问题的,谁知……”孟奎问:“那你为什么把报纸偷偷放在她家后,就立刻溜走?为什么不当面给她?”老李低声说:“我知道自己的举动有点卑鄙,会让她伤心……我不愿意看见,才躲开的。”说完,老李慢慢用双手抱住头,弯到膝盖上,再也不说话了。随后,孟奎让老李先离开,叫来郑秀协助调查。
孟奎示意郑秀坐下:“舒云租你的房子多久了?”郑秀算了算:“大概有三年了吧。”孟奎接着问道:“舒云死前没有什么异常吗?”郑秀仔细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她还是吃很多东西,整天不说话。我想她还没有从曲良离开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孟奎又问郑秀是否知道偶人里藏有钻戒的事情。可郑秀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提醒孟奎也许是那个小偷干的。孟奎否认并告诉她已经排除了那个小偷的作案嫌疑后,郑秀意外地“哦”了一声,随即露出迷惑的表情。 
孟奎把老李列为第一嫌疑人,对他的住房进行了彻底清查。整个刑警队加班加点,劳顿不堪,但结果令人沮丧。一旁的郑秀见了,淡淡地说:“其实,我觉得老李不会是凶手。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舒云。”孟奎说:“我知道。可如果老李不是凶手,舒云的哮喘喷剂是谁换走的?钻戒又是谁拿走了?”郑秀沉吟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枚钻戒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孟奎一怔:“什么意思?”郑秀说:“这都是曲良一个人说的,对不对?还有其他人见过吗?你凭什么怀疑是老李拿了?” 
孟奎脑袋里“轰”地一响,一个新思路忽然开启。那枚价值238万元的钻戒,或许完全是一个谎言!从头至尾,它就只存在于曲良一个人的叙述中,没有任何旁证,他竟从未对这个孤证产生过怀疑。 
如果真是这样,曲良的目的又何在?这个问题不想则已,一想理由竟是无比冷酷而充分。在光芒四射的钻戒掩护下,曲良真实的利益很容易被忽略,一切都可能是编造的,但他和舒云的结婚证却是真的!当初,他可能是爱昏了头,热切地想要把一切和心爱的女人分享。可是,当他慢慢对这段感情失望,又受到家里的压力,这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他这个鞋王帝国的太子一旦离婚,数百万身家就要被分走一半!假设曲良不愿意接受这样惨痛的结局,就势必会设法令威胁他财产安全的人消失。 
孟奎去找曲良的时候,他正在通电话,柔声细语,仿佛哄小孩一般:“……快了,大概再过一星期就可以处理好。你叫你父亲再等等。好,乖。Bye-bye。”孟奎别有深意地说:“是和林文仪通电话吧?”曲良放好电话,对孟奎露出无奈的苦笑。 
孟奎自顾自地说:“看来你和林文仪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描述的那么糟糕。”曲良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孟奎盯着他:“除了你,还有谁能证明那枚戒指的存在?”曲良微微张开嘴,闷头想了半晌:“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可我干吗要撒谎?”孟奎冷冷地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假设这样一种可能:从头到尾,压根儿没有什么钻戒。你虚构出一个价值连城的失踪宝物,只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曲良眯起眼睛:“转移注意力?那我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孟奎说:“自从你说出钻戒的事之后,警方的思路就局限在了谋财害命这四个字上。可是,如果钻戒根本不存在,思路就完全不同了——其他人再没有任何动机去杀害舒云;但舒云是身家数百万的曲大少爷的法定妻子,对不对?” 
曲良腾地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怒气,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你怀疑我杀了舒云?怎么可能?我那样爱她!”孟奎淡淡地说:“你的口气倒跟老李一模一样。”曲良的胸膛剧烈起伏,盯了孟奎半晌说:“你有理由这样怀疑我,可你忘了,我回来之前,舒云就已经去世了!”孟奎说:“这不是理由。你完全可以买凶杀人!请跟我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5.追凶 

前一天晚上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清晨的枣子里小区门口,一个头发松松挽着髻子的女人,提着豆浆油条向花店走去。卖花草的女孩扭过头,露出灿烂的微笑:“郑姐,来看看这些新进的兰花!我记得你说想要一盆。”郑秀情不自禁地蹲下去细细打量:“我看看,不错呢!” 
女孩热切地介绍着花的品种,并且许诺可以打八折。郑秀笑笑,忽然回头看见孟奎,于是点点头,对女孩说:“好吧。我要这盆。”女孩欢喜地找出小藤筐把兰花装好,一边问:“郑姐,上次那盆宫粉开得好吗?”郑秀低头给了钱,”哦“了一声说:“没照料好,养死了。” 
女孩有些意外,“啊”了一声。郑秀转头对孟奎歉然微笑:“稍微等一下,我把花搬回去,我们就走。”孟奎约了郑秀,是去舒云墓地的。舒云的后事基本是郑秀操办的。因为忙于案件,他一直没顾得上去。 
墓园里,一排排墓碑密密排列。走到舒云的墓前时,孟奎心里隐隐一抽,拿出一支烟点上,对郑秀说:“昨天给老李和曲良测过谎了。”郑秀仔细把一束粉红色的玫瑰在墓前摆好,默不作声,等待孟奎继续说。 
孟奎狠狠地吸了一口:“那位曲大少爷自从接受调查以来,就一句话都不肯说。测谎自然也没结果。”郑秀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孟奎拧起眉头:“奇怪的是,老李居然通过了测谎!他承认他喜欢舒云,拿报纸给她看是为了让她对曲良死心。但他不承认他换了哮喘喷剂——要知道,无论曲良是不是主谋,老李都是嫌疑最大的直接作案人!现在的状况真是奇怪。”看着郑秀默默无言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李怎么会有舒云房间的钥匙?他是舒云死之前还是死之后配的?”
郑秀想了想:“是之前。因为舒云的米面、煤气罐都是他帮忙搬的。有时舒云上班,他就自己开门进去——老李其实一直蛮正派的,我和舒云都信得过他。” 
孟奎心想,如果老李一直都有舒云房门的钥匙,那他就更有条件作案了。他决心,再给老李做一次测谎。 
没过几天,第二次测谎的结果就出来了。孟奎走进办公室,头脑里一片混沌。办公室里闹哄哄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大大咧咧地坐在小陈的椅子扶手上——是小陈的女朋友来等他下班。女孩回头看见男友的上司拿着沓文件走进来,立刻笑得像一朵花:“孟警官,还不下班?”孟奎冷不防地抬头:“快了。哟,穿这么少不冷啊?”女孩灿烂地笑:“不冷,身体好着呢。孟警官,我们家小陈你可要多提拔啊。”孟奎笑了:“行!他要破了这案子,给记一大功。”
女孩眼睛一亮:“说话算数啊!什么案子啊,来,我帮你分析分析。我看看……”她睁大眼睛,指着电脑显示出来的照片,“真不错!太……美了。就是线条忒丰满了点儿!要瘦瘦身,绝对是一仙女!”小陈推开她,吓唬她说这可是案子里的死者!女孩顿时吓得一激灵。孟奎眼睛直直看着她:“瘦身?” 
孟奎一下子清醒过来,“瘦身”两个字提醒了他总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他赶紧把全部审讯口供翻了出来,飞快地从中间找出涉及舒云死前一段时间饮食状况的记录。 
老李:大概从前两周开始,舒云突然吃很少东西。我常常担心她会晕倒。 
郑秀:(死前)她还是吃很多东西,整天不说话。我想她还没有从曲良离开的悲痛中恢复过来。 
孟奎心里一凛:这是完全矛盾的说法!因为这个细节微不足道,所以竟一直没有留意。但现在看来,这个细节事关重大! 
舒云为何发胖,就会为何瘦身。曲良绝然离去,让她彷徨无助,只得用食物来化解内心伤痛。无人欣赏,也就不再珍惜美貌。而自暴自弃那么久,突然决心要瘦身,想必是忽然生出了希望。希望从何而来呢?又没有曲良直接和她联系的证据,最可能的就是舒云偶然发现了偶人的秘密,找到了曲良留给她的钻戒和联系方式。所以,她才要恢复自己的美丽去找他。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曲良的钻戒就是真实存在的!凶手是一个觊觎钻戒的人。如果是老李,他势必会隐瞒一切印证钻戒存在的蛛丝马迹:比如舒云为了去见曲良而瘦身。但他没有,反而最先指出这一点。 
舒云真的在瘦身吗?孟奎翻开那份死亡鉴定书:“胃部残留食物为西瓜、苹果及少量淀粉。”不言自明。舒云大概采用的是水果瘦身法。 
这样,整个事件的脉络就很清晰了:曲良的确留了一个信物给舒云。在他走了很久之后,舒云才发现。于是她决心瘦身后,去找曲良。但是这个信物——钻戒,被凶手看见,就起了据为己有的贪念。“是谁一直在诱导我偏离正确的思路,让我怀疑无辜的人?”孟奎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为了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孟奎去了舒云的住所,那里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孟奎走进卧室,打开窗帘,点燃了一支烟。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不放过屋子里任何一个角落。他在寻找那件谋杀的道具。老李如果不是凶手,那么那份刊登了曲良订婚消息的报纸,就是个意外。真正的凶手一定另有安排。诱发哮喘的道具和换走喷剂,是谋杀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两步。 
一脸胡子的曲良走了进来,孟奎把一张白纸和一支圆珠笔扔了过去:“这屋里哪些东西是你买的,全部列个清单,最好把时间注明——注意看看有没有被调过包的!”曲良一怔:“为什么?”孟奎正色地说:“如果你想找出谋害舒云的真正凶手,就照我的话做。”老李接着也进来了。他被孟奎要求做同样的事,把他曾经送给舒云的东西都一一列出来。 
6.真相 

孟奎这次采用的是一个笨办法。他叫人比照曲良和老李的清单,把舒云屋里剩余的东西一一找出来。东西还真不少。包括屋里的大床、衣柜、饭桌、凳子、冰箱、铁锅……这些都是和房子配套出租的;冰箱里的食物,卧室里不少杂志和书,墙上的几幅抽象装饰画,还有仙人掌、栀子花、紫荆花……这些都来源不明。老李声称,亲眼看见舒云自己买的杂志和栀子花。 
孟奎叫人把两张清单上没有的东西,统统另列出来,拍照封存,交给鲁老头儿。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个高手,需要请专家来判断。 
鲁老头儿严肃地翻看那厚厚一沓照片。孟奎在旁边不停地瞟他,内心紧张。许久过后,鲁老头儿举起一张照片:“如果你的推断没有错,那么这个应该是你要找的东西。”孟奎望过去,顿时恍然大悟,最后一个搭扣扣上,一环扣一环,来龙去脉已清晰无比。 
天气很闷热,孟奎把黑布蒙着的一个东西,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老李忍受不住屋里压抑的沉寂,第一个开口:“你……搞错了吧?她不会害舒云的!”曲良一脸震惊,也询问他到底有什么证据。
孟奎阴沉沉地盯着桌子对面坐的郑秀。郑秀温柔的眸子显得有点委屈,却又有些不自然,她问:“你怀疑我,证据呢?”孟奎指指面前,所有人的眼光都齐齐聚焦过来。孟奎揭开黑布遮挡的东西。那只是一盆普通的花,由于这些日子无人照料,紫红色的花瓣显得萎靡不振。“啊?”老李说,“不就是舒云屋里那盆花吗?” 
孟奎拉开门,一个女孩拘谨地走进来,有点胆怯地微笑着。这女孩就是枣子里小区门口卖花的那个女孩。孟奎指了指花,问她:“认识这盆花吗?”女孩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孟奎又问:“你记得卖给谁了吗?”女孩笑了:“记得,就是前不久的事。郑姐,你怎么把这花养成这样啦?” 
孟奎忽然问:“就是舒云死的前两天的事吧?”女孩有点意外,但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孟奎嘴角浮出淡笑,对郑秀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郑秀轻轻抿了抿嘴角,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 
曲良在一旁仔细打量着郑秀,也觉得她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儿,他却想不通:“你把话说明白,这盆花就算是郑姐买来送给舒云的,又会如何?难道这花有毒?”旁边的女孩叫起来:“你别乱说!这种紫荆花到处都有卖的,怎么会有毒?” 
孟奎慢慢开口:“这盆花是紫荆花中的一种,叫作宫粉羊蹄甲。每年的2月至5月开花。它所散发出来的花粉,如果与人接触过久,就会诱发哮喘症。” 
曲良“啊”的一声站了起来,直直盯着郑秀,眼神已经开始有点愤怒。 
孟奎说:“你明明知道舒云有严重的哮喘症,却故意把这盆宫粉羊蹄甲送给她。并且利用房东的便利,趁舒云不在时用葡萄糖剂换走了她的哮喘喷剂!是这样吧?”郑秀脸色苍白,神色依然镇定:“紫荆花会诱发哮喘?我不知道啊!” 
孟奎狠狠瞪着她:“蛇蝎心肠的女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只要从你屋里找出那枚钻戒,就是铁证了!”事情并没有孟奎预料得那样顺利。虽然他对自己的推理坚信不疑,但地毯式的搜查并没有从郑秀家里找出那枚传说中的钻戒,只找到了一张曲良的名片。 
孟奎立刻去银行查郑秀的账户。账户上的钱出乎意料的少,不到两千元。这笔钱对于一个有两处房产的人而言,实在不可思议。等到查出郑秀的两处房产实际上也已经抵押出去后,他就更为奇怪了。
孟奎最终是以那盆宫粉羊蹄甲和那张名片为证据,起诉郑秀的。曲良的名片上面,只有曲良、舒云和郑秀三个人的指纹。这就是那张曲良放在新郎偶人里的名片。郑秀既然得到了这张名片,自然也拿到了钻戒。 
但两天后,郑秀在候审时自杀了。她吞下了那枚钻戒。原来,她一直把钻戒带在身边,难怪在她家里遍搜不见。这之前,她三岁的孩子刚刚在医院里病逝。她什么都没留下,只拜托孟奎转给曲良一封信:“曲良,对不起。的确是我布局杀死了舒云。实在是不得已。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患有白血病,为了给孩子治病我已经倾尽所有。你不明白一个母亲想留住孩子的心情。舒云对我说起那枚钻戒时,我就决定要不顾一切地弄到手。真的很抱歉,你们本可以像王子和公主一样生活的。” 
曲良在离开滨海市之前,看了这封信。看完后,他把头低低地埋了很久,肩膀微微颤抖。他最终用力把信撕成碎片。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如同冥币,在空中飘飞,却祭奠不了他的爱情。他们,本来可以像王子和公主一样幸福。只是,这现实严酷,人心欲念,容不得童话上演。 
飞机起飞前,闷热了好多天的滨海市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舒云,是你在天堂里哭吗?曲良上飞机前,眼前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小姐,买个蛋糕吧?”他大声招呼。穿雪白蕾丝裙的女孩愕然回头,粉色玫瑰般的脸颊上,青春的光泽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耀眼。 
这一幕,在曲良此生的记忆里,都将深深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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