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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方式

 扬帆文学社 2015-06-25
雪小禅

我喜欢一种植物的生活方式,不,不是花。应该是一种野草。

  那种旷野里的野草。很独自。独自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孤芳自赏和桀骜不驯。没有人可以与我同行,我始终是我自己的方式,自由的呼吸,你不要想控制我。

  这种强大来自内心。

  恐怖,带着暗夜的芬芳滋长,以羊齿科植物的样子——是铁线蕨吗?是吗?

  如果是花,也应该是早春的花。最早的怒放,如故宫红墙边寂寞的玉兰,别的植物都暗黑着,衬托着它的怒放——如一场密不透风的私奔,只自己知道有多快乐——这黯然销魂的开放,这紧紧的呼吸。动荡的开花季节,为错过别的花,一意孤行地先开着,其它的花都还没有花苞,可是,我会提前开放,一路跳跃着,引得春天都频频回首。

  其实是早春。

其实特别孤单。

也选择过同款的两件毛衣。黑和白。最简单的颜色,最鲜明的对决。不中庸,不迁就。
  黑就黑,白就是白。多像我——骨子里彼此争端的两个分子在战争:一个是向往世俗里的花好月圆;而另一个,孤清冷绝,安静,漫不经心,带着颓唐与无奈。我一直想用一个摆脱另一个,结果发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我的呼吸方式,一半是自由,一半是混沌。我的时间,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人生如河水滔滔而去,而夜色总是无垠。站在时间之河的这端,我愿意顺流而下,或者逆流而上。
  最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将消失于时间之河。我惊喜于这样的消失。
  我愿意被时间大口大口地吞掉。不留后患。
  这样一想,我心里更加安静。
  感谢内心,我选择了最寂寞的呼吸方式生存。
  独自寂寞。

但这样的孤单多少带着炫耀与自得。就要和所有的花期错开,我花开后百花杀。独自度过最寂寞最孤清的春天。

  可是也有绵长的盛大。

  虽然短到如夏花。已经够了。我听得自己有些恐怖的呼吸,在春天里,嘣嘣地跳着,击碎着我的很多东西。连美都要这样心惊肉跳绝不雷同。雷同意味着庸俗与不堪。

  等到所有花热烈奔放地开了时,我已经悄然谢幕。我喜欢这种方式,这是我的方式——一个写作者应该有的寂寞方式——我的寡言,我的沉默,我的盛开,以及,植物一样的凋谢。

  什么可以让我更加坚定?内心的丰盈——来自阅读,来自生活中细微的细节。我保持着苍老的天真,保持着多年以来不可改变的孤独感犹如宣德年间青花瓷一样的可贵感觉,泛着蓝色的光,淡定,自如,有着不可忽视的光芒。但这光芒绝不刺眼,绝不伤害到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我迷恋这种素色光芒。

    或者做一棵老树。有了皲裂的皮,黑的。黑得泛出悲伤来。我曾经在后海遇到过这样一棵老树——过了银锭桥,在张伯驹故居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我忽然与它相遇。

  它显然是老了。只有半截了,没有郁郁葱葱的树冠了,可是,那么优雅地孤单着。

  我的摄影师说,来,来,你适合这棵树,你依着它,我们拍一张照。

  我记得是早春。我穿了一件“紫布语”牌子的长款毛衣。这个牌子很奇怪,总是一些纯棉或麻,我喜欢它的夸张。夸张到让人感觉舒服和惬意。真的很好。有些时候,我是个有些贪心的女子。我买了黑和老绿两种颜色。一种款式。我喜欢老绿这两个字。绿老了会是什么颜色?我的老绿和这早春的老树,依在一起取暖,享受春天里稍微有些阴的天气。感觉极微妙,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其实一切都可以不说。

  我侧脸看到一棵老树,主干上伸出枝桠来。它是一棵几百年的老槐,大概雷劈过,所以,断了。以为死了,却又生出新枝,新绿那么茂盛,带着喜悦与新意。

  我喜欢这样的邂逅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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