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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讲：QQ群讲座稿：《诗经·卫风·木瓜》（2015.05.31） 请把《木瓜》及其诗序先阅读三遍： 诗序：《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音位）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第一章：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音居）。匪【同非】报也，永以为好（音围浩）也。 第二章：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第三章：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音久）。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一、题解及诗序讲解： 《国风》以《周南》、《召南》为“二南”，接着就是《邶风》、《鄘风》、《卫风》，无不是说卫国之事，因此可谓“卫之三风”。《木瓜》是“卫之三风”的最后一篇，可是，《木瓜》所写的既非“卫兴”，也非“卫亡”，而是“美齐桓公”。 这个“赞”，是《诗经》之“赞”，而不是卫国人之“赞”，相反，卫国人应该因此而“惭愧”。如果没有卫庄公的无礼、州吁的弑君、卫宣公的淫乱、卫惠公的自傲、卫懿公的恣肆，如果能像卫武公、卫文公那样承卫康叔之志，卫国何至于“卫国有狄人之败”？ “齐桓公”只不过是春秋时期的一个“霸主”，而不是“王”、“仁君”，有什么可赞美的呢？从史实来说，在卫国遭受狄人入侵而亡国之际，很多百姓散亡，失去部分国土，在宋桓公的帮助下，卫国在都城之外暂时安顿在漕邑了，这与齐桓公有什么关系呢？ 孔颖达先生《疏》中说：“至戴公，为宋桓公迎而立之，出处于漕，后即位齐公子无亏所救。”这里所说的“齐公子无亏”，又名“无诡”，是齐桓公的庶生长子。由此来说，宋桓公所立的“宋戴公”曾经得到“齐公子无亏”的救助。 “公子无亏”救助戴公，并非他自己之意，而是奉齐桓公之命。《左传》说：“齐侯（即齐桓公）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音剩）以戍漕。归【通馈】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可见，齐桓公对戴公有兵助和财物之助。 仅仅过了一年，卫戴公就死了，齐桓公又为卫国立卫文公，并且“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音触）散而无育，齐桓公与之系马三百”，可见，齐桓公不仅为卫国立了一位贤君，而且为之建设楚丘，选择良马三百匹赠送给卫国。 从史实来说，齐桓公是“春秋五霸”之首，他的这种做法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诗经》此诗不予追究了；齐桓公“挟天子令诸侯”而立卫文公，也不是真正遵从“天子”之意而立卫文公，《诗经》此诗也不予追究了。但是，不予追究，不等于完全肯定。 此诗“赞齐桓公”，其实所“赞”的是，诸侯之间，在某个诸侯国遇到危难的时候，应该不计利害而予以帮助；人与人之间，在某人遇到危难的时候，应该不计利害而予以帮助。这才是区别于“禽兽之道”的“人间之道”。 如果这种救助带有附加条件，或者是出于个人私利，那就大打折扣了，此为君子之所不齿；如果救助的附加条件是胁迫对方接受的，那就不是救助，而是趁人之危了，此为人类之所不齿。《诗序》没有说齐桓公有任何附加条件，无论史实上有没有，都是强调不能有。 卫国人有什么可“惭愧”的呢？《邶风·旄丘》“责卫伯”，所“责”的是“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从此来说，“齐桓公”的做法恰恰是与“卫伯”的做法形成了对比。“卫伯”的做法是“见义不为”。 《诗序》又说：“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这里的直接含义，是说卫国人感激齐桓公的救助，不敢忘怀，而且心中想要厚报齐桓公之恩。为什么只说“欲厚报之”呢？因为当时“无以为报”，只能等到将来再报。 从《诗经》的内在含义来说，只是借此来说明一个道理：施恩者不宜图报，受恩者不可不思报恩。孔子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从事实来说，齐桓公有德于卫国，所以，卫国人也应该报之以德。“以德报德”，意味着不仅仅是“报恩”，更重要的是以正道报恩。 那么，为何此诗以“木瓜”为题呢？“木瓜”这个词，我们很容易直接理解为“木瓜树”上所结的果实，但是，需要注意诗中三章除了“木瓜”之外，还有“木桃”、“木李”，如果只是从果实来说，后两章直接说“桃李”就可以了，不必加“木”字。我们到诗去看。 二、《木瓜》第一句讲解： 第一章说“投我以木瓜”第二章说“投我以木桃”，第三章说“投我以木李”。把“投”字放在最前面，是对施恩者的尊敬；“我”是受恩者；“以”是“把”的意思。为什么用“投”字呢？为什么在“瓜”、“桃”、“李”前面加上一个“木”字呢？ “投”是什么意思？这里所用的是“投合”之义，也就是说，我需要什么，你就给了我什么。我需要“木瓜”、“木桃”、“木李”，你就给了我“木瓜”、“木桃”、“木李”。所以，从这个“投”字之中，已经可以看到卫国人对齐桓公的感激之情。 别人能“投我所好”，“我”当然高兴。“齐桓公”是怎么“投我所好”的呢？无任何阿谀奉承之意，无谋利求报之心，而是“雪中送炭”、“救人危难”，此是“齐桓公”之恩德，对“我”来说，犹如“挽狂澜于既倒”、“起死回生”、“枯骨生肉”。 为什么在“瓜”、“桃”、“李”的前面加上一个“木”字呢？单说三者，只是三种果实。果实有限，很快就会被吃完，所以，如果“齐桓公”只是给予果实，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齐桓公”不仅给予果实以解“燃眉之急”，而且给予树木。 “木”是树木之义。“齐桓公”能同时给予木瓜树、桃树、李树，栽种成活之后，将来才能每年自己生长出“瓜”、“桃”、“李”，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式。这样的助人之法，才是真心诚意相助的表现。 “齐桓公”所给的车、马、祭服，牛、羊、豕、鸡、狗，门材、鱼轩、重锦，就好比是送给卫国人的“果实”；以“天子”之命而给卫国人立“卫文公”为君，帮助卫国人建设城市、宫殿、道路，使卫国人恢复正常生活、生产，就好比是送给卫国人的“树木”。 所以，此诗以“木瓜”为题，应该是侧重于“赞齐桓公”，因为“齐桓公”既解决了卫国的燃眉之急，又为卫国的重建奠定了基础。但是，为什么此诗的正文却是从卫国人的报答来说的呢？齐桓公的施恩是其“因”，卫国人的报答是其“果”。有此因，必有此果。 三、《木瓜》第二句讲解： 第一章说“报之以琼琚”，第二章说“报之以琼瑶”，第三章说“报之以琼玖”。“报”是“回报”、“报答”之义，“之”是指“齐桓公”，“以”是“用”、“拿”之义。为什么要用“琼琚”、“琼瑶”、“琼玖”呢？ 施恩固然是不应图报的，但是，“卫国人”作为受恩的一方，却发自内心地想要报恩。施恩不图报，是施恩者之德；受恩而必报，是受恩者之德。然而，“报恩”不是买卖、交易，贵在诚心诚意、尽心尽力，而不在所回报的东西之贵贱、多少。 根据段玉裁先生《说文解字注》，“琼”是“玉之美者”，但是，“琚”、“瑶”、“玖”三者都是“美石”。具体说来，“琚”是“佩玉”之“美石”。“佩玉”是用一组“玉石”组成的，上用“珩”，下用“璜”，中间用“琚”或“瑀”。 “琚”比“瑀”更优，所以，《康熙字典》说：“《诗》言：琚用琼，则佩之美者也。”这样说来，“琼琚”可谓最好的“佩玉”。“瑶”是仅次于“玉”的“美石”；“玖”是“黑色的美石”。那么，三者与“琼”是什么关系呢？ 从“木瓜”、“木桃”、“木李”之中的“木”为“树木”来说，“琼琚”、“琼瑶”、“琼玖”之中的“琼”也应该是单指“美玉”。也就是说，卫国人以“玉”和三种“美石”作为报答，相当于说用三种“美石”和“美玉”搭配而成的“佩玉”回赠“齐桓公”。 为什么回赠“佩玉”呢？《荀子·法行篇》说：“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温润而泽，仁也；栗而理，知也；坚刚而不屈，义也；廉而不刿（音贵），行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并见，情也；扣之，其声清扬而远闻，其止辍然，辞也。”可见，“佩玉”是德的体现。 上面所说的是以“玉石”赞“齐桓公”之德。不过，这里用“琚”、“瑶”、“玖”三个字，应该还有另外的涵义。我曾经请教国光红先生“右文说”，国光红先生告诉我说：“音同义近。”由此来说，用“琚”、“瑶”、“玖”应当也有祝愿之义。 “琚”与“居”音同，应当有“安居”之义；“瑶”与“遥”音同，应当有“长远”之义；“玖”与“久”音同，应当有“长久”之义。所以，卫国人回赠“琼琚”、“琼瑶”、“琼玖”，也应该有祝愿齐国安定、长远、长久之意。 四、《木瓜》后两句讲解： 《木瓜》三章的后两句都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为什么说“匪报”呢？因为“齐桓公”之恩德，绝非区区“琼琚”、“琼瑶”、“琼玖”所能够报答得了的，所以，卫国人不敢说这就是“报答”。为什么说“报答不了”呢？ 我曾经听真一道子先生说过，“功”与“德”不同，“功”有“量”，而“德”无“量”，所以，“有功于人”而得到的回报是“有量”的，“有德于人”而得到的回报是“无量”的。既然齐桓公“有德于卫国”，所以，卫国人永远无法完全报答这种“恩德”。 所谓“永以为好也”，同时有两方面的涵义。直接的涵义是，希望这“琼琚”、“琼瑶”、“琼玖”能够成为“齐桓公”永远喜好的“佩玉”，含有“请不要嫌弃”、“希望您喜欢”之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字应当读去声，指“爱好之物”。 间接的涵义是，希望以此作为微贱的礼物，略表心意，卫国愿意永远感恩戴德，永远与齐国作为“友好邻邦”。当然，这不是请求齐国能长久与卫国交好，而是卫国自己愿意永远做齐国的“友好邻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字可以读上声，指“友好邻邦”。 《毛传》引用孔子的话说：“吾于《木瓜》，见苞苴（音包居）之礼行。”其中的“苞苴”是什么意思呢？“苞”是用芦苇或茅草编织的东西，用来包裹鱼肉之类的礼品，意味着赠送者的真诚用心；“苴”是用芦苇或茅草编织的东西，用来存贮礼物，意味着恭敬接受。 所谓“苞苴之礼行”，意思是说，“齐桓公”救助卫国，犹如送礼者真诚用心；卫国人“以德报德”，犹如恭敬接受而“知恩图报”。以上全文中，为什么有很多地方给“齐桓公”加上引号呢？因为这里所说的“齐桓公”未必是史实上的齐桓公，只是以此为象而明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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