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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卿（台北）·虚室小笔 三天晒被 虽然已是酷暑，但棉被仍未收进柜子，妻子相信传统习俗，端午过后才晒被收被，于是端午假期，我们与太阳捉迷藏好几天。 住在都市不易找到大空间晒被，只能在大楼顶层的阳台抢空位。端午前一天清晨，我气喘吁吁抱着棉被上到楼顶，却发现全部铁架早已挂满各家的被子，只得铩羽而归。 第二天端午，五点半起床，再度抱被上楼顶，此时太阳尚未升起，我抢先挂妥三件棉被后，四望苏醒中的都市与远山，直等到阳光射在对面白色大楼，刺眼无比，才安心下楼。 可只经两三小时，天色转阴，乌云片片，像是阵雨欲来，我与妻子决定收回被子，打算他日再战，但一整日却没下一滴雨，这才懊悔太不认识天空，浪费一日阳光。 隔两天夏至，妻子起早即上顶楼挂好棉被出门去了，我接手监视天空，务必让棉被吸满阳光，又不让雨淋湿，偏偏这些天常见雷阵雨，我眼睁睁望着书桌窗前这面天空，每见黑云飘来，立刻起身察看远山，若轮廓可辨，便赌它不下雨，不久乌云果然飘去。如此云来云去数回，我坚持至中午不放弃，直到下午两点，黑云渐压，风势陡起，我最后一刻冲上楼顶收下来热烘烘的棉被后，只听得楼下打球孩子大喊下雨了。 夜晚时棉被依然温热，我与妻子愉快地将棉被叠进床板底下，仿佛藏起了阳光以待冬天。 行乞者 去医院次数多了，渐渐注意门前一位断腿乞丐，在烈日下，不着上衣，像一张纸板趴贴于地面行乞，晒黑的背部渗出粒粒汗珠，他却不躲进树荫底下，一意趴在行人通道中间。 现在乞丐比起我童年所见少很多了，幼时陪母亲到庙里，庙口通路时时挤满两列乞丐，衣衫褴褛，或站或蹲或坐或趴，面前一碗，点头不止，进香客手握硬币，一路走一路往碗里丢钱。我家算穷，母亲只能选择于重度身残的乞丐面前半蹲下来，轻轻放下硬币。也许是这个经验，往后我常观察乞丐，暗里想着谁最悲苦，最需要帮助，但现在庙前的乞丐行列中，却掺杂不少身穿海青居士服的人，我已分不清化缘或行乞。 除了寺庙之外，大型医院前后亦聚集不少乞丐。人进寺庙易起济贫善念，而人进医院最懂病弱者之苦，因此在医院周围，坐轮椅卖彩券的肢障者，或贩卖口香糖的弱智者，反而多过乞丐。 而这样一位趴于滚烫地面的行乞者，在我心中算是极愁苦了，来回几趟，我也猜出他之不躲进树荫，是怕离行路人太远。然而最近一次经过时，却见他从提袋中捞出一包香烟，趴着吸起烟来，且不时藏住烟头不让人望见，我因而感觉他的愁苦并不那么深重，但随之又想，行乞也为求生，这一点生存需求，有何不宜？我只问原本心念，于是照旧放了硬币进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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