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怀念麻将

 圆角望 2015-07-02

亦夫(日本)·亦说东瀛

去国久了,自然会淡忘不少东西,大到某种过去曾信誓旦旦的观念,小到日常中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在淡忘的同时,却注定也有不少东西会在记忆之河中反复浮现,以至于成为挥之不去的念想。这种念想可能是老街陈巷、旧朋故友,也可能是风情民俗、美食小吃,大到一座城的总体记忆,小到一件事的具体细节,林林总总,因人而异。于我,时常念念不忘的,却是麻将。

我自幼生长在僻远的西北乡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去北京求学之前,村人们农闲之时除了聚在一起聊天、听广播之外,我印象中唯一的娱乐就是老人们会围坐在一起,玩一种被称为“掀花花”的纸牌游戏。这种牌牌面纸质和扑克牌差不多,窄长条型,牌面中间画有人物或花草图案,两头则有一些黑红两色的椭圆点。我迄今不知“花花牌”的种类多少和游戏规则,但后来我在北京工作后开始接触麻将,总觉得它的样子很像是纸质麻将。也正因为如此,每逢闲暇和友人相聚搓麻,我下意识地都会想起小时候看村里老人们“掀花花”的情景:雨季或农闲时节,须发皆白的老人们便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热炕上,或树荫下,散开纸牌,掀起花花。入局者审时度势,围观者指点江山,你说我和,其乐融融。和谐安闲的氛围,让人觉得时间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存留在记忆中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工作之余的搓麻,亦增添了远比别人强烈的愉悦。那时我们打的是输赢极有限的“小麻将”,而且不许赢家将钱装进腰包,而是全部放进一个纸盒内。待战局结束,视盒内钱数多少,决定当天饭局水平的高低。这样没有输钱压力的小麻将,给了我做大牌的充分空间,我往往从只有两对牌就开始做七小对,从有三张同花色就谋划一条龙……当然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往往我的牌还没有成型,别人早已经和牌推倒了。几乎每次的饭钱,我都是贡献最大的一个。牌友们并不领情,反过来在饭桌上不是说我运气太背,就是笑话我牌技太差。

我之所以说自己怀念麻将,是因为来日本已经十多年了,我没有打过一次麻将。其实日本街头随处可见的“麻雀屋”,就是正儿八经的麻将馆。而我认识的在日华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也偶然会在聚餐之后,支起桌子搓上几圈。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摸过麻将,并非没有机会,而是缺少真正搓麻的心情:身处他乡,即便已能安身立命,却也难逃内心深处那份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漂泊感。而这份漂泊感,让我的每一个假日,似乎都怀有心思,都无法真正像乡下的农闲或雨季那样安闲和踏实。

我将自己的这种感觉与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分享,不料又被讥讽为矫情:你怀念的不是麻将,也不是乡下老汉们的“花花牌”。它们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你怀旧的道具而已。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