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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体症状与心理的关系表 认知与身体:理论心理学的视角

 青衣问道 2015-07-16

心智与身体的分离:离身认知及其困境

人类的概念形成、语言理解、共情、模仿等心智过程都与镜像神经系统的功能有关。这也强有力证明了心智过程与身体的感觉运动系统有着紧密联系。认知是具身的,心智与身体是一体化的过程。


躯体症状与心理的关系表

头部疾病

头痛:大多虚荣心,好胜心和权势欲。

偏头痛:性压抑或性亢奋。

头胀,愁事多,迷糊。

脑出血:怨恨心太重,脾气太大,特别容易亢奋激动

脑血栓:爱较劲。看不上别人。爱激动。爱管闲事。自恃才高。

小脑萎缩:害怕当官的看不起自己,有强烈的自卑心,恐惧。

记忆力:掩盖的人,说谎,不直白的人,爱掩饰自己的人。

困倦:期望值高,缺乏勇气和信心,领导力很差。

头痒:凑合、将就。

头皮屑:对付别人,对领导想法不满意,煎熬。

三叉神经疼:面子、争强斗狠,难以容忍,地狱之苦。

青春痘:生害羞心里的人。

爱出汗:爱付出,做事着急,喜欢做事一股脑做完。

盗汗:害怕心。

颈椎病:执着倔强,固执。和领导之间憋劲,内心较真的椎管狭窄,外部不服的增生。

肩周炎:做事怨恨心。

呼吸系统疾病:人际关系。

支气管性哮喘:拿取与给与,封闭自己,优势欲与渺小。

感冒与流行性感冒:现实挑战而不愿意面对。

 

心脏疾病

心绞痛:心胸狭窄。

心脏搏动间歇:过分担心害怕。

心肌炎:同亲人上火着急。

冠心病:慌张、郁闷,不服从、不配合、不听话

肝胆疾病

肝:怒伤肝。

甲肝:倔强,生气。发脾气。

乙肝:容易觉得窝囊、委屈。

肝硬化:强势强硬。

脂肪肝:心不甘。

胆结石:较劲。争辩。生闷气。

 

消化系统

嘴:接受、处理

食管:不接受、不处理。

胃:对现实问题能否接受,包容,消化。

胃胀:贪之象。

十二指肠:交流、接触

小肠不好:爱挑家人毛病

恶心与呕吐:防御和拒绝。

胃寒:伤心,怕别人对他的态度不好,寒心,

胃出血:和别人相处发生事情,带来利益损失。

门牙:面对能力不行,

后牙:咀嚼、处理能力不行,处理问题,敢面对怕担事。

结肠癌:急性的心里得急性得病

小肠息肉:爱挑毛病,自己厌恶。

大便出血:因为花钱造成了重大的金钱损失

大便憋不住:有钱想花,花不出去难受

小便憋不住:小事忍不住。

大便臭:享受花钱的乐趣

放屁:有意见当面不说背后乱说。

腹泻:恐惧感。

便秘:不愿意付出,贪婪。

糖尿病:不愿意付出爱,也就不能吸收爱。

耳朵:不愿意听别人说话,左耳不好使:不爱听父亲说话,右耳不好使:不爱听妈妈说话。

耳朵流脓:听不懂,烦。

受感动:耳根软。

敏感:感染,对听很敏感。

白内障:家里有不爱看的人,周围有他不爱看的人。

鼻息肉:和别人沟通有阻碍,就不愿意与别人沟通。

鼻子流血:钱财出了重大问题,血与出事、经济有直接关系。

牙病:解决处理能力发生问题,门牙面对处理,大牙,加工处理。

怕酸:不接受酸溜溜的语言。

怕凉:怕别人说冷言冷语。

怕糖分的人:怕别人说软话,怕别人甜言蜜语—晕了。

怕热:怕别人热情。

打呼噜:白天不说暗地说。

干燥:觉得别人说话没劲。

爱流口水:馋。

嗓子哑:有劝说心里、苦口婆心。

喉咙疼:有话不敢说。忍气吞声。

喉癌:对自己说话的劲太足了,较劲得瘤、较死理得癌症。

眼睛干:上火,急。

眼睛发黄:爱管闲事。

眼睛胀痛:看到令人担心、着急、害怕的事情。

花眼:老年人花眼,看东西看烦了不愿意看了,看累了、看多了。

远视眼:不愿意看见当前的事情。

近视眼:主观性太强。

结膜炎:不愿正视冲突。

斜视:片面看待事情。

 

肾脏疾病

肾:伙伴关系。选择、技巧,

尿毒症:后悔与自责。刻骨的仇恨,有绝望心,有大的伤害。

肾结石:紧抓着某些观念不放。

尿糖:付出心重。

腰酸:支撑后压力大带来的伤心。

小便失禁:长期压抑紧张。

 


压血

高血压和低血压:逃避冲突。

 


妇科疾患

闭经: 担心、害怕。不认同女性角色。

痛经:不认同性,不愿意承担女性角色。

乳腺增生:往往觉得别人心眼儿小。

子宫瘤:特别牵挂孩子,不接受性。逞能、不甘落后、自己的隐私怕别人知道。

不孕不育: 烦小孩儿、烦小动物。

 

运动系统

坐骨神经与腰痛:负担过重。

关节炎:太固执于某事。

风湿性关节炎:僵化,攻击性,不灵活。

写字痉挛:强烈的虚荣心。

咬指甲:对自己的攻击性心怀恐惧。

口吃:对攻击性和性的恐惧。

 

精神症状

抑郁症:内心胆小自卑,爱生闷气,自责,心胸比较狭隘。

精神病:绝对的胆小害怕,专门爱向最关心他的人发脾气,总想用罪恶的想法去伤害人,也害怕别人用罪恶的方法对付他。

失眠:害怕感情,阴影,黑影和死亡。

嗜睡:不敢承担责任。

贪食:对爱渴望。

酒瘾:向往无冲突的人生。

烟瘾:同交际,联系和自由有关。

吸毒:回避问题和冲突。

 


疼==伤心

酸=悲观、伤感

麻==麻烦、迷茫

凉==害怕、失望、心寒

热==喜欢、热情

痒==闹心

干燥=不愿意、烦

黑==不好意思

黄==上火

红==生气、发脾气

胀==憋着忍着

晕==迷茫,没注意

冷==担心胆小害怕

胖==满足、不安全

瘦==挑剔认真

骨折==有破坏的想法,与人断绝关系,与骨气有关,很恨的气才能入骨。

堵==办事不顺

风==动摇,风言风语

疼==心软、着急、担心、害怕

软==自卑,没信心,无奈,缺乏信心,造成心理的积累。

沉==包袱、沉重

硬==强硬、倔强


 



社会性疼痛的存在:来源于生理性疼痛的证据

舒敏 刘盼 吴艳红

北京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摘要社会性疼痛是指当个体觉察到自己所渴望的社会联结面临威胁或社会关系遭受贬损时,所产生的一种特定的情绪情感反应。这一社会认知领域中的新概念属于情感性疼痛的范畴,与生理性疼痛之间关系紧密。作者以生理性疼痛为基点,介绍了社会性疼痛的概念、功能、相关心理因素及神经生理机制,并探讨了未来的研究方向。

关键词疼痛;社会性疼痛;生理性疼痛;社会排斥


当人们回想一生中最痛苦难耐的时刻时,通常能迅速回忆起那些严重的生理疼痛体验,比如体表损伤、分娩阵痛、肾结石等。其他一些社会事件(比如亲人离世、婚姻破裂)尽管并未对个人生理健康或安全造成切实威胁,但仍会带来剧烈的悲痛感。大多数人都体验过由社会排斥、拒绝或社会关系丧失引发的社会性痛苦,为此苦恼甚至备感无助,以“心碎”、“心如刀割”、“刺痛”一类的字眼来抒发情感。那么这些社会性痛苦能否真正引发“疼痛感”?这种疼痛感与大众所熟识的生理性疼痛之间有何异同?本文以生理性疼痛和社会性疼痛两者间的紧密关系为主线,通过介绍社会性疼痛的概念、功能,及其与生理性疼痛之间共有的心理影响因素、现象学特征和神经生理机制来对社会性疼痛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并探讨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1、社会性疼痛概述

1.1概念

疼痛体验主要可分为生理性疼痛和情感性疼痛。生理性疼痛又包含疼痛感觉(pain sensation)和疼痛情感(pain affect)两种相互独立的成分[1]。疼痛感觉提供了当前正在发生的组织损伤的信息,这些信息由机体特定的疼痛感受器进行收集,通过脊髓背角(dorsal horn of the spinal cord)传递至大脑以供进一步的加工[2]。疼痛情感包括与疼痛感觉有关的不愉悦感,以及由此引申而来的情感意义。由于两种成分彼此独立,即使并未发生机体组织损伤,疼痛情感的产生也能使我们体验到疼痛感,这类疼痛感被称为情感性疼痛(emotional pain)[1]。

日常生活中,被所爱的人拒绝、亲友离世、社会地位丧失、目睹他人经历灾难性事件等都会诱发情感性疼痛的产生。“社会性疼痛(social pain)”是情感性疼痛的一种重要形式,特指个体觉察到自己所渴望的社会联结(social connection)面临威胁或社会关系贬损时产生的一种情绪情感反应[3]。个体遭受社会性伤害时所体验到的“受伤感(hurt feelings)”是社会性疼痛的主要来源[4],其产生往往与关系贬损(relational devaluation)[3]有关,即个体觉察到自己并未获得关系对象(比如,朋友、恋人、内群体成员)的重视。这种贬损(devaluation)信号预示个体最终遭受排斥的可能性增大,进而引发厌恶体验和伤痛情感。此外,窘迫[5]、羞耻[6]、内疚[6]或嫉妒[7]等情感状态也意味着个体的天赋秉性或行为表现没有取得(渴望与之建立社会联结的)重要关系对象的认同,因而也会引发社会性疼痛。

1.2功能

为何社会排斥、拒绝或社会关系的丧失会引发一种“疼痛感”?对于社会性动物而言,所在社会群体的接纳(inclusion)是决定其生死存亡的关键因素。个体所识别的排斥线索是一种潜在的基本生存威胁,与原始、简单的安全威胁(比如,蛇或蜘蛛)一样,具有同等的严重性。生理性疼痛的情感成分能够作为一种负强化手段来帮助个体逃避生理威胁和危险刺激,寻求安全。当个体习得了特定情境线索与疼痛之间的联结后,这些线索就能引发相应的趋近/回避倾向,进而减轻或消除生理性疼痛感。同理,由社会排斥所引发的疼痛感也有助于个体习得有效的趋近/逃避调节机制,远离拒绝者,接近接受者,避免遭受排斥。当人们受到他人侮辱、拒斥或伤害后,他们更倾向于与这些人保持距离[8-9],同时向信任的他人寻求帮助,追求形成新的社会关系。由此可知,生理性疼痛和社会性疼痛具有相似的功能,即通过诱发一定的适应手段和逃避行为来对生理性和社会性威胁做出反应。自然选择的过程能够筛选出某些在夺取食物、占据空间等与生存相关的能力上更具竞争力的个体。同样,随着进化演变,那些形成坚固社会关系、适应群体生活的社会性动物更容易生存、繁殖和哺育后代。

2、社会性与生理性疼痛间的相关心理因素

社会性疼痛和生理性疼痛之间关系的最直接证明来自于语言上的联系[3]。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常使用类似的词汇来描述社会性疼痛与生理性疼痛这两种体验。例如,当人们遭受社会拒绝时,通常会说自己“心碎了”、“心被撕裂了”、“感情受创”、“被扇了一记耳光”等,而从字面上看,这些词汇都来源于生理性疼痛。除此以外,已有研究证明社会性疼痛和生理性疼痛彼此具有相似的心理影响因素或神经生理机制,进一步证实了社会性疼痛的存在。

2.1个人特质因素———内外向

内外向与生理性疼痛及社会性疼痛之间均存在重要关联。内向者具有较低的疼痛阈限及容忍度;外向者比内向者更愿意表露他们遭受的生理性疼痛[3]。在大部分文化中,表达“受伤感”被认为是懦弱的标志,因而内向者往往担心自己遭受拒绝[10],而更倾向于隐藏自己的伤痛。久而久之,慢性疼痛患者会变得更内向,社交焦虑增强并回避社会情境[11]。

此外,研究者还发现外向与社会拒绝敏感性呈负相关[10],与自尊呈正相关[12]。外向者比内向者更友善、更喜好交际,他们认为自己能够被他人接纳,更加不害怕在社会交往环境中遭受拒绝或伤害,因而具有更高的社会性疼痛阈限。由此可知,内向者对生理性疼痛和社会性疼痛都会产生更强烈的反应,两种疼痛具有共同的加工机制。

2.2社会因素———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水平的提升能够缓解患者的慢性疼痛、分娩阵痛、心脏疼痛以及术后疼痛[13],即降低生理性疼痛。遭受社会疏离的个体对生理疾病更敏感,对目前婚姻不满或存在家庭冲突的个体对慢性疼痛的调节能力更弱[3]。Brown等[14]发现,获得积极言语支持的被试在“冷压觉(coldpressor)”任务中表现出较低的疼痛敏感性,体验到较弱的疼痛感。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结论与早期研究所发现的社会孤立引起动物痛觉丧失[15],以及社会排斥导致人类疼痛敏感性降低[13]的研究结论相矛盾。MacDonald等[16]发现,对社会拒绝敏感、容易“受伤”的疼痛易感者遭受社会排斥后疼痛阈限升高,发作减慢,出现痛觉丧失的现象。DeWall等[17]也曾证实社会排斥经历会导致个体对生理性疼痛刺激的识别减慢,敏感性降低,疼痛容忍度增强。那么为何“社会接纳”和“社会排斥”这两种相互对立的社会事件都会导致疼痛敏感性降低?一种可能解释是两者对疼痛敏感性影响的时程不同,社会支持对疼痛敏感性的影响持久且漫长,而由排斥所引发的疼痛敏感性降低的现象则仅发生在“冷压觉”任务(疼痛刺激呈现)的早期阶段[15]。在大多数有关动物社会分离及痛觉丧失的研究中所使用的隔离时间也较短(比如,将一只幼鼠与母鼠分离5分钟[15])。这类“痛觉丧失”效应可作为一种生理应对机制,阻碍个体在遭受伤害后的短暂时间段内过分注意所受伤害直至获得安全[16]。

社会支持不仅能够削弱生理性疼痛,也能对社会性痛苦感产生类似作用。亲密他人所提供的有意义的社会支持与社会性疼痛(尤其是关系贬值所导致的“受伤感”)之间紧密相关。MacDonald等[3]要求被试回叙自己曾经体验过的“受伤”情感经历,也发现99%的经历都涉及过低的关系评价。此外,与社会排斥导致人类疼痛敏感性降低的结论相一致,社会排斥经历也会导致个体情绪调节系统的暂时性崩瘫,造成情绪体验敏感性降低,情感麻木[17]。这些都说明了社会排斥经历对社会性疼痛及生理性疼痛的作用机制相类似,社会支持在缓解两类疼痛中起着重要调节作用。

2.3心理健康状态

2.3.1抑郁

生理性疼痛及“受伤感”都与高水平抑郁、悲伤情绪存在关联。抑郁与生理性疼痛发生频率及主观体验强度正相关。慢性疼痛和抑郁的临床征状极其相似,以至于常被医护人员混淆。

社会性疼痛相关研究表明,寡妇和鳏夫在伴侣去世后的24~30个月内,临床抑郁症发生概率提升了两倍[3]。Allen等[18]将抑郁视为一种调节机制,在个体面临排斥威胁时约束、限制不当行为,减小“受伤”的社会风险。基于恋爱关系的研究,Ayduk等[19]发现主动解除亲密关系的一方并不会产生负性情绪,只有遭遇“被迫分离”的一方才会真正体验到“受伤感”和抑郁。针对生理性疼痛、社会性疼痛与抑郁三者间关系,MacDonald等[16]认为生理性疼痛可以调节“受伤”易感性与抑郁的关系,长期遭受生理病痛或者社会拒绝均可能唤起抑郁情绪;同时抑郁者也具有较低的生理性及社会性疼痛阈限,对于相同强度的物理性疼痛刺激会产生更强烈的主观疼痛体验,对于社会排斥情境也会更敏感。

2.3.2焦虑与恐惧

美国一项抽样调查表明,慢性关节炎患者产生焦虑和恐惧障碍的几率更大[20]。气质型焦虑者和神经质得分高的个体具有较低的生理疼痛阈限,神经质得分能够预测3年后颈椎疼痛和偏头痛的发生[16],而且神经质患者对死亡更敏感[21]。此外,神经质与焦虑依恋类型有关[22],焦虑型慢性疼痛患者比安全型个体更畏惧生理疼痛,认为疼痛更具威胁性。

神经质还与“受伤感”等负性情感有关。当神经过敏者觉察到自己未获得交往对象重视时,他们更容易产生“伤痛感”[10,23]。焦虑型依恋的个体在面临分离、冲突和亲密关系完结时也会更加焦虑不安。MacDonald等[16]在实验中要求被试观看躯体疼痛事件录像,发现“受伤”易感者的厌恶情绪体验更强,说明社会性疼痛敏感者对生理威胁也更警惕。

2.3.3防御性攻击

躲避威胁、逃离伤害通常能为个体提供最佳生存机会,但是当危险临近以至于难以逃避时,个体可以通过防御性攻击来减小伤害、抗争死亡。生理性疼痛是攻击行为的主要激发源,疼痛感越频繁,意味着威胁越逼近,需要机体作出即时反应。

社会排斥也是攻击性行为频频发生的诱因之一[24]。Leary等[25]发现在美国校园枪击事件中,大多数案犯于犯案前都遭受过欺凌、排斥、恶意取笑或嘲弄。一些严格控制的实验研究使用侮辱、批评、轻蔑等社会排斥手段引发被试愤怒情绪,观察行为表现,也证实了社会排斥与攻击行为之间的作用关系[24,26-27]。如同生理性疼痛一样,由“受伤感”这类社会性疼痛所引发的攻击行为不仅指向“排斥者”(威胁来源),还会牵连到一些“无辜者”(非威胁来源)。

此外,人们对社会排斥的反应存在个体差异,并非所有个体遭受排斥后都会表现出相同程度的愤怒情绪和攻击性。高“排斥敏感性”个体遭受社会排斥后,攻击行为增多[28]。自恋者和高自尊者遭受社会排斥后攻击性增强,内部负性情绪(比如悲伤、焦虑、窘迫,……)减弱[29]。从基因水平上看,单胺氧化酶A(MAOA)基因与攻击性有关。MAOA-L者比MAOA-H者具有更强的特质性攻击性和人际超敏感性(interpersonal hypersensitivity),遭受社会排斥时,其dACC激活更强。dACC的激活水平在MAOA—攻击性行为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30],过度社会关注会致使MAOA-L者对负性社会情感体验产生防御性攻击反应。总而言之,生理性疼痛和社会性疼痛都会诱发一种防御姿态,导致攻击行为的产生。

3、社会性与生理性疼痛间的共享神经生理机制

3.1前扣带回(anteriorcingulatecortex,ACC)

社会性疼痛存在的直接证据源于前扣带回(ACC)的参与,ACC是加工生理疼痛信号的一个重要脑区[1],背侧前扣带回(dorsalanteriorcingulatecortex,dACC)与疼痛的情感成分有关。神经外科医生多年来采用局部切除ACC的方法治疗顽固性慢性疼痛,发现接受过扣带束切开术(cingulotomy)的病人仍会感觉到疼痛,但这些疼痛不再令其烦扰不堪[13]。Rainville等[31]的PET研究也揭示了ACC在疼痛情感加工中的作用。研究发现不愉悦的主观体验仅与ACC活动有关,而疼痛知觉却会引起初级、次级躯体感觉皮层(primaryandsecondarysomatosensorycortices)与脑岛喙部(rostralinsula)的激活。近来,Eisenberger等[32]利用fMRI技术考察了社会性疼痛的神经机制,通过联网虚拟掷球游戏(CyberBallgame)模拟“社会排斥”和“社会接纳”两种实验情境,发现社会排斥引起了dACC的活动增强,这一激活模式与躯体伤害引发的脑区激活模式很相似。

ACC背侧-认知/腹侧-情绪功能分离(dorsal-cognitive/ventral-emotional functional dissociation)的观点认为,腹侧前扣带回(ventral 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vACC)与情绪性加工有关;dACC与目标冲突、预期违背有关[33],该脑区的激活意味着在反应竞争任务中发生了认知冲突(比如stroop任务)[34]。在Eisenberger等[32]的研究中,被试期望对方将球抛给自己。当这一预期遭到违背时,高冲突认知情境也会导致dACC激活增强,因而脑成像结果可能无法“纯净”反映社会性疼痛。考虑到这一点,Somerville等[35]设计了一个新实验,巧妙地分离了社会排斥与预期违背两种实验条件,对其神经机制进行了独立测量。结果发现,dACC对预期违背更敏感,vACC与反馈类型有关。研究结果进一步验证了dACC在认知加工中所扮演的冲突/分歧觉察器的角色以及vACC在社会性情绪评估中的作用。Takahashi等[7]还发现嫉妒也能引起dACC的激活,从神经水平上证实了嫉妒确属社会性疼痛的一个方面。

fMRI和PET数据无法揭示因果关系,因此我们无法得知是否由ACC的活动引发社会性疼痛体验。但鉴于ACC在生理性疼痛情感成分加工的重要作用,上述研究结论为生理性疼痛与社会性疼痛体验所共同具有的认知神经基础提供了可靠证据。

3.2右侧腹侧前额叶(rVPFC)

当个体遭受社会排斥时,与负性情绪调节有关的脑区———右侧腹侧前额叶(rVPFC)———也出现了激活变化[32]。在一项安慰剂效应的PET研究中,Lieberman等[36]发现慢性肠易激综合征患者服用安慰剂3周后rVPFC激活增强,dACC激活减弱,病征改善,脑区活动模式与社会性疼痛相似。甚至当个体仅仅想象(而非真正体验)疼痛时,rVPFC也会被激活[36]。动物研究证明,在rVPFC中存在传出神经投射至dACC,rVPFC可通过调节dACC的活动来影响疼痛[37-38]。因而rVPFC的激活增强往往伴随着dACC的激活减弱,以及痛苦情感体验的缓解。

3.3阿片肽系统(opioidsystem)

阿片肽神经内分泌系统是两类疼痛生理机制的一个关键交叠点[3]。内源性阿片肽(endogenousopioids)是哺乳动物体内天然生成的具有阿片肽作用的肽类物质,可以参与痛信息的调控(抑制痛信息的传递),发挥镇痛效应,是生理性疼痛的重要调节剂;外源性阿片肽(exogenousopioids)类药物(例如吗啡)则可用以缓解疼痛情感(在行为水平上,减少疼痛抱怨),继而减缓生理性疼痛与社会性疼痛。

大鼠研究表明,阿片肽类物质(内源及外源性阿片肽类物)在由社会分离所引发的痛觉丧失中起着重要作用。与鼠窝隔离5分钟的幼鼠疼痛反应潜伏期延长,出现短期痛觉丧失。当研究者为这些幼鼠注射纳曲酮(Naltrexone,一种阿片肽类物阻抗剂)后,反应潜伏期恢复至基线水平,反之,注射吗啡后反应潜伏期进一步增长[39]。

阿片肽类物能够调节社会分离与痛觉丧失之间的关系,也能够表征社会关系状况。低剂量吗啡可以减少豚鼠、老鼠和灵长类动物的社会交往需求。注射纳络酮(Naloxone,一种阿片肽拮抗剂)后,年幼恒河猴极力寻求与母亲的接触,成年恒河猴则追求和接受更多的同类依伴[40]。由此可见,低水平的阿片肽预示着令人不满的社会环境和强烈的社会交往动机,阿片肽类物能调节个体对社会困境的反应。

4、总结与展望

对于社会性动物而言,社会交往需要如同空气,水或食物等基本需要一样重要,社会联结的缺失会引发“受伤感”,进而产生社会性疼痛。生理性与社会性疼痛之间具有共同的现象学特征和神经基础,对于一种疼痛的缓解可以调节另一种疼痛,在一种疼痛体验上存在的特质差异(比如,敏感性[41]、内外向等)也存在于另一种疼痛体验中。两类疼痛在主观体验、功能及神经机制上的相似性为治疗慢性疼痛提供了一条途径,即在直接减缓生理性疼痛症状的同时,通过减轻社会关系压力来间接缓解疼痛。

从概念界定上看,社会排斥是社会性疼痛的主要诱因之一。早期有关社会排斥的研究大多使用自评的方式来测量被试的情绪情感反应,但该方法易受社会赞许性、人格特质差异等因素的影响。这一局限使得研究者难以甄别被试的真实情感和拒绝承认消极情绪的掩饰行为。脑成像技术的使用给予我们新的启示,即可采用相对客观稳定的生理指标来探究社会排斥现象,这必然是今后相关研究的一个新趋势。

目前对社会性疼痛现象的研究不断深入,但理论解释尚未成熟;在神经机制方面,脑成像证据积累不足,诸多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加以考察。

1)从发展角度上看,儿童经历社会排斥时的神经生理反应是否与成人相同?个体早年的社会化经历如何塑造这类神经网络的发育和成熟?这类神经网络的发育是否存在“关键期”?倘若存在,这一“关键期”具体是指哪一个“年龄段”?个体从婴儿期完全依赖照料者(主要是父母)逐渐发展并转变为自我依赖(self-reliance),社会环境中关系对象的排斥和拒绝对个体生存的影响在“质”和“量”上都发生了变化,那么个体觉察环境中潜在社会排斥的敏感性以及由此激发的情绪情感体验强度是否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2)在社会关系状况方面,人与人之间社会地位、熟悉度以及亲密度的差异是否会引起排斥后疼痛体验的不同?其具体作用机制如何?

3)社会性疼痛与生理性疼痛具有部分相同的神经回路,那么这两类疼痛是否会引发类似的电生理指标(比如,心率、血压、呼吸频率及心电图)的动态变化?除了ACC与阿片肽系统之外,是否还存在其他脑区或神经递质参与社会性疼痛?

4)现有研究尚未为人格特质(比如内外向、社会拒绝敏感性等)与两类疼痛(生理性疼痛和社会性疼痛)之间的关系提供确凿的“因果”证据。生理性疼痛、社会性疼痛及人格特点三者之间关系的明晰化有助于我们针对不同个体采用不同的社会支持策略来缓解机体不适,做到“因人而异、有的放矢、对症下药”,从而为新的医学治疗模式奠定理论基础。

5)社会性疼痛体验是否具有文化差异?已有研究发现中国抑郁患者更容易表现出躯体化,而心境障碍表现不突出;中国人遇到心理困扰时不愿向他人倾诉,自我表露程度低,也不愿求助于心理咨询师。鉴于集体主义(以中国为代表)与个人主义文化(以西方为代表)下的个体在寻求心理援助和社会支持的趋向上存在差异,可以设想,中国人遭受社会性疼痛后的行为表现、临床症状及缓解方式也可能与西方人有所不同。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在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将具有重要意义。

此外,在现实社会生活中,人们不仅会亲历社会排斥,也会时常目睹他人遭遇社会排斥。对他人感受、精神状态的理解会唤起个体自身相应的情绪情感反应,谓之“共情(empathy)”[42]。大量脑成像研究为探寻“共情”关键功能脑区提供了有力支持[43-45]。在今后的研究中,可利用认知神经科学技术考察“社会性疼痛”共情的现象,从脑机制(脑区及其激活时间特性)上比较“社会性疼痛”共情与“生理性疼痛”共情的异同。

 

认知与身体:理论心理学的视角


叶浩生


(广州大学心理与脑科学研究中心,广州 510006)

摘要

文章站在理论心理学的立场,从具身的维度,探讨了认知与身体的可能关系。文章指出,自古希腊以来的西方文化中,二元论思想一直占据主导地位。柏拉图是二元论思想的最早代表,笛卡尔从认识论上确证了心、物二元世界的存在。传统认知心理学承袭了身心分离的二元论传统,视心智为独立于身体感觉运动系统的抽象符号信息加工。但是具身认知的兴起对二元论提出了挑战。从具身的维度来看,认知是身体的认知,身体是认知的主体。认知在以下三个方面表现出对身体的依赖性:a.身体限制着认知的特征与范围。有机体的身体结构、身体的活动能力限制了认知表征的性质和内容;b.身体不仅限制着认知加工,而且可以作为认知加工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大脑和身体之间分配认知任务,发挥着一种类似于分销商的作用;c.身体调节着认知,影响着思维、判断、情绪和动机等心智过程。上述事实说明,身心并非对立的二元,而是一体,身体与环境的互动造就了心智和认知。心智、身体、环境是一体化过程。

关键词 具身认知 心智  身心关系 身体  理论心理学

 

认知,或者从更宽泛的意义上讲心智,与物理属性的身体之间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关系?这个问题困扰了人类几千年。认知、心智、意识或灵魂可以脱离肉身而存在吗?认知与身体究竟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种实在?还是生命进程的两个不同侧面?或者仅仅是我们看待生命的两个视角?如果认知并非一种实在,而仅仅属于指挥身体运动的大脑的一种功能,那么这种认知功能是否像计算机的运算功能那样,可以脱离大脑物理结构的“硬件”,成为一种离身的(disembodied)“软件”?近年来,有关这一问题的讨论演变成认知具身性研究的热潮(叶浩生,2011)。在本文中,我们站在理论心理学的立场上,从具身(embodiment)的维度,探讨认知与身体的可能关系。



 

 

1、心智与身体的分离:离身认知及其困境

科学心理学是西方文化思想的产物。但是自古希腊以来的西方文化中,二元论思想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实际上,科学心理学本身就是二元论思想的体现。二元论的基本特征是主张心物、身心、主客的二元对立。心理、意识、主体构成了二元对立的一方,物质、身体、客体构成了对立的另一方。物质、身体等的研究有了物理学、化学和生理学,那么心理、意识的研究也需要一门独立的学科,这构成了心理学独立的科学文化基础。

在二元对立的西方传统文化中,身体在真理的追求和知识的获得中一直处于被贬斥和受压抑的地位。或许这一贬低身体的倾向在柏拉图那里表现得最为明显。柏拉图在其对话录《斐多》篇中指出:“身体给了我们爱、欲望、恐惧等各种不真实的东西,其结果是我们几乎从来没有机会对各种事物进行思考……事实似乎是,只要我们活着,就要尽可能地避免同身体的接触与联系,除非绝对的必要。这样我们才能不断地、最大程度的接近知识”(Hamilton & Cairns,1961,p.49)。

柏拉图把身体和灵魂对立起来,且认为身体充满了肉欲、情色等使人分心的东西,因此成为思维和认识的障碍。在哲学实践中,为了摆脱肉欲的干扰,就要远离肉体,甚至要“消灭肉体”,以解放灵魂。因此,哲学家的任务就是“练习死亡”。只有肉体灭亡了,灵魂才能解脱,才能变得纯洁,也才能通达真理。这一对身体和灵魂的区分,以及对身体的排斥和鞭挞对西方文化思想产生了持续冲击。亚里士多德、奥古斯丁、笛卡尔、洛克和康德等人哲学思想都受到这种二元论思想的影响。教会势力猖獗的欧洲中世纪,身体被视为罪恶的根源。这也与柏拉图对身体的贬斥有关。

17世纪的法国哲学家笛卡尔从认识论的角度对身体和心智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思考。他视身体仅仅为心智的一个观念。身体是物质的,但是身体的物质属性却是通过心智中的观念实现的:当我们的意识指向身体时,身体就变成了一个物质实体,成为认识的对象。然而,当意识转向其他事物或者意识自身时,身体就从意识视野中消失了。换言之,由于身体是通过心智实现的,因而身体对于认识并不重要,可有可无。

笛卡尔区分了两种实在,即物质实在(resextensa)和思维实在(res cogitans)。心智、意识、认知等思维实在在数量化的物理世界中没有位置,其功能完全是自主的。物质占有空间,可以无限分割;思维则不占空间,不可分割。包括大脑和神经系统在内的身体属于物质实在,而各种思想、欲望、意志和情感等属于思维实在。由于思维的自主属性,因而不需要任何物质空间,也不需要依赖于任何物质形式。身体的作用在心智追求真理和知识的过程中不再是一个障碍,但是却从认识论的视野中消失了。

从认识论的角度出发,笛卡尔认为人们可以怀疑包括身体在内的一切物质存在,但是却不能怀疑作为过程的思维存在。“我思故我在”体现了思维第一性和身体次要性的原则。这样一来,笛卡尔就从认识论上确立了二元论的传统,区分出作为理性的、思维的、非物质性的、隐秘的心智和作为非理性的、次要的、物质性的和公开的身体。自笛卡尔以来的西方文化思想大多接受了这种二元论,视身体为一个物质对象,而自我或心智则是一个非物质性的、虚无缥缈地渗透在身体之中。二者的关系有如船夫和渔船的关系,船夫寓居于渔船之中,驾驭着渔船。换言之,心智驾驭着身体,指挥着身体的运作,但是身体对心智则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不同时代的思想家们接受了这种二元论观点,关注心智的性质,对于身体的认识则留给研究物质世界的物理和生理学家了。

在经历了水压自动机、钟表机械、电话接线板之类的隐喻之后,20世纪50年代迎来了计算机革命。一个新的隐喻出现在认知科学家面前。这就是“心智有如计算机”。认知科学家假定,认知是表征和计算的过程,而计算是依据一定的规则进行的。在《神经活动内在观念的逻辑演算》中,沃伦·麦卡洛克等提出:第一,逻辑规则是理解大脑和心理活动的科学方法;第二,大脑是不同神经元根据一定规则组合起来的装置,神经元的兴奋和抑制发挥着逻辑操作的功能,因而人脑及其心理活动如同一部推理机器(Varela et al.,2010,p39)。

符号加工认知心理学的基本思想是:认知过程是基于符号性表征的计算。由这一基本思想可推导出三个基本假设:第一,大脑的思维过程类似于计算机的信息处理。计算机的信息流程包括信息的输入、编码、存储和提取、信息的输出等子功能系统,相应地,人脑对信息的处理也包括感觉输入、编码、储存、提取和输出的全过程,其流程与计算机的信息处理是一致的。第二,外界信息转换为符号性表征,认知过程加工的是抽象的符号。符号表征了外界信息,但并非外在世界本身,这种安排的优点是保证了认知过程的简洁和效率。第三,认知过程与大脑生理结构的关系有如计算机的软件同硬件的关系。软件虽然运行在硬件上,但是功能是独立的,可以与硬件分离,运行在不同的硬件上。这一假设的直接结果是,认知被视为可以脱离具体的大脑,运行在任何有计算功能的物质上。另一方面,认知虽然运行在大脑中,但是大脑的生理结构对认知没有影响,认知可运行在人脑中,也可以运行在电脑中。笛卡尔的二元论在这里以科学的面目复活了。身体和认知成为两种性质不同的实在。

上世纪80年代,由于神经科学的发展,认知科学家开始借鉴神经网络模型来替代心智的计算机隐喻,联结主义取代符号加工模式成为认知科学的主流。联结主义的信息处理系统由许多简单单元的并行联结构成,其信息的处理方式是并行的和分布式的。这种认知模型更接近大脑的生理结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符号加工模型的机械主义倾向。但是,联结主义同符号加工模式在核心观念上是一致的,即“认知是一种计算。计算是对符号的操纵。符号始于对大脑的输入,结束于来自大脑的输出。因此,认知发生的地方是大脑,而且仅仅在大4期叶浩生:认知与身体:理论心理学的视角483脑。认知科学关心的也只有大脑”(Shapiro,2011,pp.26-27)。这就是说,无论符号加工还是联结主义都视认知与身体无关。对于身体的漠视明显延续了笛卡尔主义的二元论传统。

认知与身体分离的直接结果是认知科学家关注的焦点完全指向中枢神经系统,力图了解心智的内部工作机制。行为主义曾以内部心理过程缺乏适当方法为由抛弃了认知和意识的研究,内部心理过程被视为一个“黑箱”。认知心理学扭转了这一趋势,重新把心理学家的目光转向有机体的内部。但是,在转向内部机制研究的过程中,认知心理学家矫枉过正,完全抛弃了身体和身体活动的环境,似乎心智过程仅仅发生于大脑,这样一来,认知科学家关心的是感觉输入和运动输出之间的计算过程,这个计算过程发生于中枢神经系统内,与身体和环境没有太多的联系。“唯我论”(solipsism)就构成这种研究模式的方法论特色。

把认知与身体相分离,视认知类似于计算机的程序软件,这样一种观念支持了认知过程的符号加工模式。认知既然是一种计算,而计算是对符号的操纵,那么认知就成为一种脱离具体情境的抽象符号加工。但是计算机操纵的是一些字词和数字。这些字词和数字之所以成为符号不是因为其本身的物理特征,而是由于它们具有表征的功能,即它们代表着一些真实的事物。表征和被表征事物之间的关系经常是任意的,武断的,两者之间并非一种必然的联系。计算机处理的这些符号的涵义是人为的,其处理这些符号的规则也是人设定的。然而,如果中枢神经系统处理的也是抽象的符号,那么真实事件是怎样转换成抽象符号的呢?神经系统具备这种转换能力吗?神经科学的发展表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神经系统具备这种神奇转换能力。这是传统认知科学无法解释的。

2、心智与身体的交融:认知对身体的依赖性

法国哲学家梅洛-庞蒂曾经指出,身体并非认识的对象,而是认识的主体。“我的身体是这样一种组织,所有客体通过它而组成一个整体……”(Merleau-Ponty,1962,p.235)。也就是说,我们通过“体认”的方式了解世界。因此,自我意识实际上是由各种身体体验构成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深切体会到自我和身体的紧密联系。当某人拧我的耳朵时,是我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体验到疼痛。当我们享受美酒佳肴、面对刺骨寒风或者精疲力竭时,我们清楚地了解这些感觉的唯一来源是身体。这就是说,身体体验构成了认知过程的基本素材。

但是,由于二元论的影响,我们经常有这样的错觉:当我们聚精会神,专注于一个复杂数学难题时,身体似乎一点也不发挥作用。好像是“我”在解题,身体只是一个把“我”带到课堂的载体。当老师讲课时,我身边那个因车祸而丧失双腿的残疾人不是同我一样倾听、思维和回答问题吗?身体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重要,为什么残疾人能同我们一样进行思维呢?

这样一些问题恰恰反映了二元论对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二元论在人类的思想意识中已经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成为我们的一种思维方式。实际情况是,残疾人尽管同我们的身体不同,但是从种族起源的角度来说,我们享有同样的身体。人类心目中的世界与蝙蝠心目中的世界截然不同,因为人类与蝙蝠有不同的生理构造。我们之所以永远不能理解蝙蝠的主观体验(qualia),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蝙蝠的身体结构。即使从个体的角度来说,不同的身体也会造就不同的思维方式。所以Casadanto说,“在某种程度上,心智的内容取决于身体的结构,不同身体倾向于产生不同的思维方式”(2011,p.378)。左利手和右利手的实验表明,二者倾向于视左右有不同的意义。改变了用手的习惯,思维方式也改变了(Casasanto,2011)。考虑到这一点,Gibbs指出:“身体并不仅仅是我们拥有的东西,我们就是我们的身体……动觉和触觉的习惯模式不仅构成了自我概念的核心,而且形成了高级认知过程的基础”(Gibbs,2006,pp.14-15)。人类特有的身体结构决定了人类独特的大脑和中枢神经系统。正如蝙蝠特有的生理构造决定它用声纳系统认识世界那样,人正是因为有了直立行走的身体,才有了人类认识世界的特殊风格。没有这种特殊构造的身体,就没有人类特有的感知和思维方式。

依据 Wilson 和Foglia (2011)的观点,认知对身体的依赖性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理解:

2.1身体的限制作用

身体限制着认知的特征与范围。有机体的身体结构、身体的活动能力限制了认知表征的性质和内容。因为某种身体特征的存在,使得有机体某些形式的认知变得更容易,也使得某些形式的认知变得更困难,甚至不可能。听觉是典型的范例。某些动物之所以比人的听觉更灵敏,就是因为它们的听觉构造与人类不同。在“Metaphors we live by”一书中,Lakoff 和Johnson (1980)指出,抽象思维主要是隐喻(metaphor)的,即形象地比喻。但是最初的和人们最熟悉的是自己的身体,因此最基本的隐喻是借用身体及其活动方式的隐喻。既然抽象思维主要是隐喻的,我们借用隐喻来认识世界,而隐喻最初利用的是身体,那么身体的构造和活动方式就限制了抽象思维的方式。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身体作用于世界的方式就是认知的方式。语言学中的意象图式(image schema) 理论就是这一观点的最好佐证(Hurtienne,2009)。

传统上,在二元论的影响下,西方文化倾向于把身体和外在世界分开。认知科学家假定,个体通过客观世界的表征而了解世界,心灵如镜子那样,反映外在世界,而这一反映过程是表征(representation)的功能。表征过程通过感官的活动而进行。人的身体有五官的存在,但是五官只是表征客观世界的通道,仅仅发挥传递作用。在这个过程中,身体通过皮肤的疆界而与客观世界保持独立。但是具身认知科学家开始拒绝这种身体和世界分离的二元论,主张在认知过程的研究中,采纳有机体与环境互动的观点,在人与环境交互作用中理解认知。生成认知(enactive cognition)就体现了这一观念。

生成认知的提出者 Varela 等人(1991)认为,认知是一个生成过程,是个体在发展和成熟的过程中,通过身体活动参与到世界中去,在与世界交互作用的过程中偶合(coupling)而成。认知既不是对一个先在客观世界的再发现,也不是先验思维范畴投射的结果。从生成的观点来看,认知是身体与世界互动的产物。个体的主观世界是被个体的行为和感觉运动能力决定的。人们知觉到的东西依赖于他的动作和行为,而动作和行为最终又改变了知觉到的事物。这样一来,个体和世界偶合在一起,身体和认知偶合在一起。认知是身体的认知,身体是认知的身体。在这一过程中,身体的结构和感觉运动系统都限制着认知过程的进行。

2.2 身体的分配作用

身体不仅限制着认知加工,而且可以作为认知加工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大脑和身体间分配认知任务,发挥着一种类似于分销商的作用。

传统认知科学视脑为心理的器官,而且是心理唯一的器官。认知过程的进行依赖于中枢神经系统,所以认知发生于心理内部,通过神经系统得以实现。但是具身认知的观点视身体为认知系统的组成部分,认为除了大脑之外,身体的方方面面在认知加工中扮演着因果和构成性的角色。这意味着通过神经系统实现的认知过程可能要比我们原来以为的少得多,甚至某些认知过程可能完全没有神经系统的参与,仅仅是身体的结构和感觉运动系统的作用。机器人学的研究表明,依据符号加工模式设计的机器人由于依赖信息的中央加工,每一个细微动作的执行都必须依赖中央控制器的指令,因而其行动异常缓慢和笨拙。但是依据动作反馈,直接做出反应的机器人却轻易完成了高智慧的工作。简单联结展现出了复杂智能。中央加工器的缺位并没有阻碍反而促进了任务的完成,这启示我们某些认知加工可能并非一定需要中枢神经系统参与。身体状态、身体体验可直接参与动作的完成。Van denBergh 等人(1990)的实验表明,使用键盘和不使用键盘的两组被试在两个系列的组合字母(一个系列的字母可用不同手指打出,如ZH; 另一个系列只能用同一手指打出,如WX)面前,使用键盘的被试更喜欢选择第一系列,而不使用键盘的被试则没有这种选择上的偏爱。这说明,手指的运动状态成为认知加工的组成成分之一,来自于同一手指的不和谐运动导致了消极的评价,而不同手指的和谐运动导致了一种更为积极的评价。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身体动作部分承担了认知任务,运动状态构成了认知判断的组成成分。

身体在认知分配中发挥作用这一特征说明认知并不限制于头颅之内。认知过程包含着身体的非神经部分,如肌肉和骨骼。这些肌肉和骨骼活动在认知加工中也扮演着积极角色。记忆研究表明,在动作记忆的过程中,如果执行了那个动作,比单纯的语义记忆更有效(Cohen,1981)。动作成分成为记忆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另一方面,由于身体与环境的偶合关系,通过身体的作用,认知也超越了皮肤的疆界而与环境紧密联系在一起。认知并非发生于皮肤之内、大脑之中的隐秘过程,我们许多认知过程是利用环境因素完成的,数学思维经常利用纸和笔,纸笔不仅仅是思维的工具,也是思维过程的成分。记忆不仅仅储存在大脑中,除了上面所说的身体动作促进记忆外,记忆经常储存在环境事物中。当我们走到某个地点,就想起某个人。这说明对于那个人的记忆并没有储存在大脑中,而是储存在环境中。有关扩展认知(extended cognition)探讨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Dempsey & Shani,2012)。


 


 

 

2.3 身体的调节作用

身体调节着认知,影响着思维、判断、情绪和动机等心智过程。长期以来,由于笛卡尔二元论和理性主义的影响,人们一直视身体为一个自动机,受心智或灵魂的指挥。这一观念反映到心理学中,则认为认知指挥身体,身体动作是认知的结果,身体只是心智的载体,其对认知的作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大量的证据表明,身体运动不仅反映着心智过程,而且可以影响心智……行为动作不仅导致了环境中的物理变化,而且可以改变我们的思维和说话方式。因此,行为动作在人类思维和言语能力的发展过程中可能扮演着关键的角色” (Cartmillet al,2012,p.129))。

许多心理学实验都证明身体状态和身体运动对认知过程有调节作用。在荷兰心理学家Koch 等人(2011)的实验中,做后退动作的被试较之做前进动作的被试在色字干扰的Stoop task 测验中得分更高。因为在长期的进化中,后退动作意味着躲避某种消极刺激,意味着面临危险,此时个体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会调动更多的认知资源,所以个体更警觉、反应速度更快,这是人类适应环境能力的表现。这样一来,后退动作就与警觉的心理状态紧密联系在一起,而向前运动就意味着安全,个体是放松的。所以在Stoop task 测验中,后退动作诱发了更多的认知努力,被试因而取得了更好的成绩。因此,“身体可以对心智产生强有力的冲击” (Hung &Labroo,2011.p.1046)。

身体的调节作用使得认知、身体、行动在空间和时间上形成紧密联系的整体,确保了认知与行动之间的和谐。身体的这一功能于在线认知(onlinecognition)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在在线认知中,由于认知发生于实时空间中,认知活动直接指向真实环境。因此,认知活动与身体的特殊感官紧密交织在一起。事实上,恰恰由于身体的调节作用,认知操作与环境的要求保持一致,保证了认知任务的顺利完成。

3、心智与身体一体化: 对身心关系的启示

自笛卡尔的实体二元论提出以来,思想家们一直为物质与精神、身体与心智之间的关系争论不休。一个可思维、但不占空间的精神实在究竟怎样从占有空间、但是不能思维的物理实在中产生呢?二者是互动、平行,抑或同一的关系?围绕着这些问题,学者们绞尽脑汁,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观点。实际上,身心关系问题的本质是心智或精神的性质问题,即心智的本质是什么?“既然身体性质通常假定是无异议的,因而这一问题主要针对心智的性质。事实上,心身问题就表现为怎样理解心智的性质” (Rowlands,2009,p.43)。

具身的认知科学从身体与环境互动的角度理解心智的性质。在此之前,有关心智的性质存在着主张心理现象就是物理现象的身心同一论、心理状态是物质的一种机能状态的机能主义,以及解构心智,认为心理状态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的取消论。这些观点从本质上说,都是要取消心智的实体性质,认为真正存在的只是物质的脑及其物理化学运动。从表面上看,身体与认知关系的具身化观点与上述观点有着类似之处,但是正如李其维(2008)先生指出的,具身的认知科学主张的是身心一体,而不是身心一元。身体与环境的互动造就了心智和认知。心智、身体、环境是一体化的过程。

所谓身心一体指的是身体在心智中,心智在身体中。身体并非传统上认为的那样,仅仅是心智发生的“场所”、“载体”或“生理机制”。身体是体验中的身体,是认知过程的主体。身体和心智是主体经验的两个不同方面。有什么样的身体经验就有什么样的认知方式,因此,身体的性质决定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和内容,决定了我们怎样形成概念和进行推理。从身心一体论的观点出发,具身心智的主张者认为心智从本质上讲并非符号表征的计算,而是由不同感觉运动通道产生的身体经验或对身体的体验构成的。换言之,认知依赖于主体的各种经验,而这些经验源自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具有各种感觉和运动能力的身体。身体及其活动方式影响着认知,塑造着思维、判断、态度和情绪; 另一方面,认知和情绪等心智过程也影响着身体。身体与认知的交互影响体现了身心一体论的原则。

身心一体原则的首要表现是身体对认知的制约和塑造作用。身体并非仅仅是心智发生的“生理底座”。身体对认知既有因果作用,即塑造认知,也有构成性作用,是认知过程必不可少的部分。认知是身体的认知,“身体是一个构成性的、先验的原则,因为恰恰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经验成为可能。它深深地卷入到我们同世界、他人、自我的关系……身体并非仅仅是我们观察、触摸、感受等经验的对象。我们之所以能观察、触摸、感受恰恰是因为身体的存在” (Gallagher & zahavi,2008,p.135)。这就是说,身体是认知的主体,是身体去感受、去思维,去行动,因而,身体的感知和身体的运动等各种身体经验必然对认知过程产生强有力影响。前述有关身体对认知的限制、分配和调节作用就是这一观点的最好佐证。认知语言学的研究也表明,语言、思维和逻辑推理的方式实际上是身体作用于世界的方式。中文成语中有大量的身体及其动作隐喻,如削足适履、脚踏实地、邯郸学步、铜牙铁嘴、耳聪目明、左膀右臂等等,这种表达方式并非仅仅是一种语言习惯,而是一种思维方式。“如果身体的方式实际上构成了思维的内容和方式,那么逻辑之所以有效,就因为它是身体经验的共同模式。逻辑并非从理性天国中掉下来的,而是源自于反复出现的身体活动范型” (Johnson,2006,p.52)。

身心一体原则的另一个表现是心智对身体的影响。既然心智是由身体体验构成的,那么不仅各种不同通道形成的身体经验会塑造认知,认知也反过来影响和制约着各种身体感受。心理学的实验表明,那些回忆在社会交往中被他人拒绝,处于尴尬处境的被试对实验室房间温度的判断明显低于那些回忆在社会交往中被他人接纳,体验到他人热情的被试。实验室房间的物理温度对于两者是同一的,但是不同内容的回忆却导致了不同的身体感受。加拿大心理学家Zhong & Leonardelli (2008)的实验也证实,在实验者安排的游戏中,那些被他人接纳,积极参与到游戏中的被试与那些被游戏同伴冷落和拒绝的被试相比,后者更倾向于要一杯热咖啡。似乎他人的冷落导致了冷的身体感受,因而想要热咖啡来温暖自己的身体。在Weisfeld 和Beresford(1982) 等人的实验中,回忆过去的成功事件导致被试上身更直立,而回忆过去失败的事件导致被试更加低头、塌肩。眼动实验(Barsalou,2005)也发现,当被试倾听小鸟、摩天大楼的语言描绘时,眼球会向上翻动; 而倾听有关蠕虫、大峡谷的描述时,眼球会向下翻动。思维、回忆和语言等认知过程在无意识中影响了身体的感觉和运动系统。

镜像神经元的发现为身心一体论提供了神经生物学的证据(叶浩生,2012)。“镜像神经元最初是使用单细胞记录法在恒河猴身上发现的。这些神经元在动物操作一个特定的动作时,或者在观察另一个体在操作同样的动作时都会变得活跃” (Michael,2011,p.185)。在观察和操作同一动作时都被激活的事实启示科学家,是否动作的执行和动作的理解涉及的都是同一神经生理机制?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则意味着作为认知过程的理解与身体的运动系统存在着直接的联系,也意味着认知过程与身体运动是一体化的关系。

根据传统的理解,认知涉及的是中枢神经系统对感觉输入信息的加工、提取、匹配和储存等过程,身体的运动系统只是执行中枢的指令,运动系统对中枢加工过程本身没有直接的影响。符号加工认知心理学提出了一个信息加工的“三明治模型”,即感觉系统提供信息的输入,运动系统执行中枢的信息指令。这两个“面包片”中间夹着一个“肉片”,即中枢信息加工系统。中枢加工系统除了从感觉系统提取信息输入和向运动系统发出动作指令外,不会受到感觉和运动系统的任何制约。以这样一种方式理解认知过程,则作为认知过程的理解和判断与运动系统无关,在神经生理机制上两者应该受不同的大脑皮层区域控制。

但是镜像神经元的发现对信息加工的“三明治模型”提出了严峻挑战。如果一个神经细胞在执行某个指向目标的动作时可被激活,在观察其他个体执行同样的动作时也会被激活,那么可能的解释就是动作的理解和动作的执行启用的是同一神经生理机制。为了验证这一点,科学家进一步进行了实验。恒河猴究竟是对动作的物理特征作出反应,还是对动作的意义作出反应?实验者这样安排了实验情境: 让恒河猴观察实验者用手抓握食物,但是在抓握动作的后半段,实验者手部的动作被挡板遮蔽了。在一种条件下,猴子知道挡板后没有食物,在另一种条件下,猴子知道挡板后有食物的存在。结果发现,当猴子知道挡板后有食物时,即使没有看到实验者的手部抓握食物的动作,恒河猴的镜像神经元也被强烈的激活(Umilta et al.,2001)。这说明镜像神经元是对动作的意义作出反应,说明恒河猴理解了动作的意义。随后的一些研究证实在人的大脑皮层运动区域也存在着镜像神经系统,发挥着与动物身上镜像神经元同样的作用。

“镜像神经元重新解释了运动系统在中枢神经系统总体图式中的作用,对于超越心智与身体、思想与行动的分裂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Garbarini& Adenzato,2004,p.105)。镜像神经元及其表现在人身上的镜像神经系统证明大脑皮层的感觉运动区域在动作执行和动作观察、计划、理解过程中扮演着同样,甚至是同一角色。

人类的概念形成、语言理解、共情、模仿等心智过程都与镜像神经系统的功能有关。这也强有力证明了心智过程与身体的感觉运动系统有着紧密联系。认知是具身的,心智与身体是一体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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