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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虽说通常提倡说话应当一是一，二是二，核准数目，老老实实，毫不含糊。可是看看一些以报导事实为己任的新闻，其标题却往往反其道而行之。常见有“一刀两命”、“一尸两命”、“一药两命”、“一针两命”等说法，甚至还有一X三命以至于N命的。 师弟：这是利用数字上的不和谐，设置悬念，吸引大家的眼球，追求其所谓的新颖性与生动性。 师兄：那我也照方抓药，说则“一饿两饥”的医案。 师弟：你这悬念对于我是白设，我早就明白其是“何方何药”，这些一即是二或竟是N的事，常常事关孕妇，一个胎儿就是两，胎儿多了就是N＋1。 师兄：这一孕妇怀胎三月，突然舌肿，平常扁薄的舌体好像气吹胀了，圆滚如蛋，其色紫黑，填塞满口，活动不便，合嘴困难。 师弟：如此则吞咽动作就不好做了，如你所言，孕妇不食，累及胎儿，是为一饿两饥。 师兄：请来的大夫不少，可是均敬谢不敏，知难而退。 师弟：这还不算太糟，若是有大夫强以不知为知，妄加治疗，结果会更糟。 师兄：她丈夫陈昂发辗转请来徐灵胎，徐灵胎知识广博，经验丰富，一看即知：“此胎中有毒火冲心，舌为心苗，故毒聚于舌，肿塞满口。” 师弟：这胎中毒火也是一火两病。 师兄：徐灵胎开珠黄散[1]及解毒软坚之药，让其家人频频涂舌。 师弟：此病内服解毒降火之药困难，涂药于舌是直达病位，算是急则治标之法。不过这珠黄散非止一方，不知所用者是何方。 师兄：我觉得清代《绛囊撮要》中的珠黄散最有可能。其组方为：西牛黄1.5克，冰片15克，珍珠18克，煨石膏150克。 师弟：此方清心热，走窜开窍，是为对证。 师兄：渐渐地舌体肿消色浅。 师弟：这比减肥药的疗效好多了。 师兄：肿消了腾出了空间也就能吃饭了，徐灵胎又开清凉通气之方内服。 师弟：内外兼治，促以速愈，以缓两人之饥。 师兄：可此时又生波澜。 师弟：不至于吃药吃出毛病了吧。 师兄：是有人怕吃出毛病。陈昂发去药铺拿药，铺里的坐堂医闲着无事，踱过来审方，问是何病，陈昂发据实以告，坐堂医摇头道：“此药寒凉特甚，再服或遏其生气，使胎萎不长。”说得陈昂发手重千斤，简直没法将药取回。 师弟：此医所言未必无据，新版《中医妇科学》上明言：“过食生冷，损伤阳气，致精血化源不足，胎失所养，遂致胎萎不长。” 师兄：陈昂发回家吞吞吐吐地向徐灵胎表达了自己的顾虑，徐灵胎闻言大笑：“尊夫人胎气旺甚，当下之要者，不是寒凉害胎，而是火热有余，所以愈凉愈安，何谈遏其生气哉！” 师弟：教材上所言为没有火毒的一般情况，有了火毒则另当别论。《黄帝内经》对此早有论述：“妇人重身，毒之何如?歧伯曰：有故无殒，亦无殒也。” 师兄：“重”者，双重也，二重也，一身而重，即是怀孕；“毒”者， 厚也，就是用峻猛药治疗；“故”是病邪，“殒”为伤损，即只要是针对其病邪，药证相符，不会伤损孕妇及胎儿。 师弟：我打个比喻，你看恰当否：一层窗纸，若是一面用力，一捅即破，可若是两面同时用力，力量均等，则不易破。 师兄：此比形象。徐灵胎未用药时，犹如病邪一面用力，窗纸欲破，岌 岌可危，而用药之后，是为两面用力，力量接近均等。虽然药性寒凉，可是邪热冲盛，药之寒凉之性被邪热抵消，不会“遏其生气”。 师弟：此即谓“药重则病当之”。 师兄：“病当之”的关键在于维持两边力量的均等，邪凶则药重，邪退药宜轻。 师弟：药猛邪轻，则治病有余，力量不均，可以伤正——病邪未将窗纸捅破而医者却将其捅破。 师兄：所以案中说徐灵胎“消息治之”，即细心体察斟酌病情，考察邪正进退消长、力量对比而治疗。考虑到热毒伤阴，徐灵胎又滋养其血气。 师弟：这陈昂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请到了徐灵胎这样的名医，还任医不专，听妄言而疑名医。 师兄：此人就是耳朵根子软，没有主见，他夫人这病就是他听妄言而妄治引发的。 师弟：什么妄言妄治而至于此？ 师兄：他夫人怀孕之初，恶心呕吐，饮食减少。 师弟：这是常见的妊娠反应嘛。 师兄：可是有医生妄言说：“孕而不食，胎失所养，必损胎元。” 师弟：唉，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而偏有人偏听偏信。 师兄：此医开大补之药，说是食补不及可以药补，结果补出病来。 师弟：据证推测，这药必是大辛大热之峻药、猛药。 师兄：当然，非此类药不能建此奇功，发此奇病。 师弟：这妊娠反应是让爱子的父母不太理解，怀孕之后，一人吃饭要养活两人，多吃还嫌不够，为何要有此拒食的反应？少吃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已经吃进的再吐出来。 师兄：这是对胚胎成长的阶段性不了解，初孕之时，胎儿组织开始分化，就像盖大楼搞设计画图纸打地基的阶段，此进程稍有差错，可能导致畸形，为害甚大。 师弟：所以此时孕妇变得特别敏感，特别挑剔，宁可不吃，宁可错吐，也要防止潜在的、不知名的致畸毒素干扰组织分化。 师兄：而且此时胚胎甚小，所需甚少，不在乎少吃一点多喝一点。随着组织分化的差不多了，这种反应才逐渐减轻，消失。 师弟：这时正好需要补充营养，以使完成分化的组织器官生长，犹如设计完成打好地基之后，才能依此盖楼，追求进度，才需求大量的建筑材料。 师兄：可见这妊娠反应是人类数万年来进化所得的成果。 师弟：可是有些人不能理解，反而与之对着干，强吃强补，岂能不病。 师兄：这教训在西方就更深刻了，孕妇们为减轻妊娠反应而吃“反应停”，结果生出一万多“海豹肢畸形”婴儿，成为20世纪最大的药物导致先天畸形的灾难性事件。 师弟：这药害得归功于服药的时间掐得准，反应最强烈的时候，正是最易畸变的时候，孕妇偏偏在此时服药。 师兄：这事件至今仍有法律纠纷，生产此药的德国格仑南苏制药公司因此而倒闭，可为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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