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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人 旧 物 车间分配来四个大学生，其中文文最秀气，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像个女孩子。欢迎会上工会主席特别介绍这文文，说这小伙子很有文才，读书的时候成绩全班第一，字儿写得好，歌儿唱得好，大伙儿嗷嗷地叫他来一段他就来一段，清唱了京剧《甘露寺》“斩了老蔡阳的头”的那一段，虽说没几个人听得懂但是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很是好听，车间主任是个京戏迷大声地叫好，大家自然跟着热烈鼓掌。 老规矩，新来的学生要实习一年，这里是“四班三倒”即每班八小时，用甲乙丙丁四个班的人满足上班、休息、节假的需要，年龄最小的文文分在丁班，跟着倒大三班能熬住不瞌睡就行，但是文文到凌晨三、四点钟实在熬不住，老班长见他可怜，嘴一努暗示华华带他到楼下“找个地方猫一下”，就是躲到阴暗角落睡一会。 华华是丁班的工会小组长，之所以选她不光因为漂亮而且是军属。她家在农村，当年两家父母指腹为婚，男人觉得农村太没出息执意要去当兵，长辈害怕儿子以后不回家一定要用根绳栓住，坚持办完婚事再去部队，两个人都不够年龄呀，但是人家有办法：没有结婚证照样结婚，大红花轿摆酒席，敲锣打鼓放鞭炮，呜呜嗷嗷地热闹一番，把十八岁的新郎和十六岁的新娘送进了洞房，新郎官三天后戴着大红花当兵去了，华华沿袭千年的规矩在家等男人回来。五八年工厂来招工她爸爸提出要婆家赶紧想办法公公婆婆只好拼命张罗，在女孩子里面华华是佼佼者一下子被选中，于是乎她也跳出“农门”进了大城市。 说老实话，华华并不记得自家男人究竟长个什么模样，那时候实在太小了，三天的时间太短了，上花轿的时候她来好事了，妈妈交代她“好好对女婿讲，这几天千万不能做那事。”华华不好意思多看他一眼对他说了“不行”他就听话地各睡各的被窝，三天没讲两句话哪有什么感情可言？男人走了以后一年也难得给华华写一封信，倒是他公爹来信问儿媳妇，说儿子在部队很积极提干当了军官，一直没回家，是不是到你那里去了？华华委屈死了，男人没来看过他，她真的不知道夫妻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身边的女孩子们都结婚生了孩子毫无顾忌地在一起说两口子的事，华华在旁边莫明奇妙地觉得她们怎么这样喜欢那件事难道真的有那么好玩？姐妹们洗澡都拿她说事：“你个婆娘结婚也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小个奶头难道你老公不玩玩？”可她怎么能说自己还是个处女？ 那年月没有现如今方便的交通运输，工厂离宿舍至少 有天夜班，两个人在楼下擦机器，这时候不可能有别的人来这里，文文抱住了华华使劲地吻了她的嘴唇，华华担心地望了望楼上打了文文一巴掌什么话也没说，文文害怕了赶紧退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流氓，华华是工会组长肯定会向领导汇报，那怎么办？他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越想越害怕居然没有了瞌睡，第二天早上没有坐车回宿舍而到车间找书记坦白了自己的流氓行为。 “那个会唱京戏的小子上班耍流氓”的消息不胫而走，文文如芒在背地感到人们用异样的神情看自己，原来的自信和坦率荡然无存，白皙清秀的脸庞变得枯槁憔悴，活泼能干的性格变得胆怯迟钝，他申请到最艰苦的岗位上去改造自己，这要求被很快地得到满足，实习期满后别人都走上了管理岗位，就文文分配到检修工段当工人。 两年后文文被调走了，调到比原来更恶劣的地方做更没有出息的工作，更要命的是一到新岗位就被领导叫去谈话：“你是犯了严重错误的人，希望自觉地脱胎换骨……”经历了那么多政治运动的人们自然猜测得到：“一个大学毕业生发配到这里来做这样的工作，肯定是犯了大错误，离他远点。”从此文文更加孤立，更加无助。 有天晚餐文文在食堂吃饭，没想到华华端着碗坐到他对面，头也不抬地对他说：“吃完晚饭后到码头等我，有话对你讲。” 文文赶紧把碗里的饭哗啦干净立马赶到江边，码头附近几乎没人，在江堤护坡上坐下，不一会，远远地看到华华来了便站起来迎了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江岸的柳树林里，这里更没人，华华回过头来打量文文，一脸的温存：“你个傻瓜，为什么要去坦白？”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我没有怪罪你呀，为什么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不光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我，他们找我说你耍流氓，我没有承认，他们说我包庇你，我还是不承认，所以没办法治你破坏军婚的罪。你呀，读了那么多书却真是傻，你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了个什么样子？”两个人谈到深夜，华华说回宿舍就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到三叉路口，华华拖住文文：“跟我走。”转进巷子打开一扇门上的锁：“进去。”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小得就只能摆下一张床，文文迟疑地不知道华华要干什么，华华在他耳边说：“这墙壁很薄不能大声说话，我喜欢你，从你一进厂就喜欢，你在车上顶我在岗位上亲我，我一点也不恨你。可是你个傻瓜做这样的蠢事，害得两个人都不好。你调走了，我马上也要走，我男人转业到了地方要我也去，告诉你，我和他名义上结婚这多年但是我们一直没在一起，到现在我还是个黄花姑娘，我今天想把自己给你，我们的缘分就今晚，明天我就走了。” 在昏黄的白炽灯下，两个人裸露出自己的一切交合在一起，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思念成就了今晚的肆无忌惮，文文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愤懑华华痛快地释放自己的压抑，两具青春的酮体陶醉在肉欲的昏迷里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第二天天没亮，华华推醒了熟睡的文文，两个人再一次交媾，华华紧紧地抱着文文：“我们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要去当我的贤妻良母。也许你会想，我华华为什么这样？告诉你，我男人在部队当了官但他在作风上犯了错误，和一个地方医院的护士乱来还使那女的怀了孩子，部队上处理了他。他来信对我坦白了请我原谅，虽然这么多年他对不起我但毕竟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三晚的夫妻，之所以原谅他是那三晚我不能履行妻子责任他没有强迫我，现如今他倒了霉我应该拉他一把，加上我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就是心里一直有你，所以这样两不亏欠。好了，不能再来了吧？起来，穿好衣服快走。” 文文依依不舍地走了，他很希望华华能够留下来和自己结婚，但是华华讲得很清楚“应该拉他一把”，他只能把对华华的情感深深地埋在心底。 然而这情感实在太厚重，以至于让文文无法从中摆脱而寻找自己的生活，以至于到三十五岁还没有一个心仪的人一直单身。没想到喜从天降，一封信让他绝处逢生。信是华华写来的，原来她男人和她之间的芥蒂一直未消，那男人回到地方也有一官半职居然步步高升，华华调到那里一直不很如意，也不知缘何两个人就是没有孩子，久而久之心生怨恨终于劳燕双飞。华华和原来的姐妹保持着联系，他们知道文文因为对华华“耍流氓”而被调离，对他一直未婚颇为同情但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个密不透风的一夜情缘，建议华华考虑要不要和文文联系。华华知悉后来信和文文交换意见，文文当然喜出望外，两个人都抓得很紧，很快办好了结婚登记并联系工作调动。因为文文这多年一贯地埋头苦干加上技术上颇有建树，原来的事情早已烟消云散所以被提拔了起来，这样的人当然要解决“牛郎织女问题”，华华的调动很快成功。 他们的洞房花烛自然别具一格，人家送来一副对联： 罗衾中闪现两般旧物 锦帐里俨然一对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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