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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一种改变世界的方式

 看见就非常 2015-07-24

图像,一种改变世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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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看见一样的世界

   美国人米尔佐夫在一本叫做《视觉文化导论》的书里,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词儿 “像素图像”(PixelatedImage)。

    什么是 “像素图像”?乍一听挺玄乎,其实说起来一点儿也不玄乎:就是电子屏幕图像呗!我们用手机、玩相机,也常常会接触到这个词儿。而且,像素越高,我们就觉得越好,越清晰。

    米尔佐夫试图给这个词儿一些特殊的含义。他觉得,像素图像和以前的图像有一个很大的差别,这就是像素图像说到底是为了“流动”、“传播”来用的。数码相机里面的图像是为了取出来打印和浏览的、互联网上的图像是为了方便传给别人的、电视图像是传来欣赏的、手机图像是可以转发的  像素图像传来传去,于是就全球流动;一个地方发生了事件,像素图像就来了,嘁里咔嚓,几千几万张照片、几千几百兆的视频上了网,这个事件就被像素图像淹没了。米尔佐夫发现,在一个事件的各类像素图像里面,会出现一种令人惊讶的现象:像素图像总是看似千差万别,其基本意义内涵又总是极其相似。于是,一个事件就只能有屈指可数的几种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了。

    所以可以说,“像素图像”把这个世界变得看起来总是相似的,而我们也就失去了看到丰富多样的世界的机会。

    这使我想起来美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提出来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叫做“家族相似”。不妨把这个说法拓展一下,以便用来说明今天我们感受世界的方式是怎样被图像改变并固定下来的问题。一个家里面的人其实长得并不一样,但是,他们又总是暗中给人一种相似的感受。是长相?是呼吸?是做派?也说不清楚。这就是家族相似。

在像素图像时代,这种家族相似在悄悄地改变着我们看世界的方式,从而也就悄悄地改变着我们的世界。

米尔佐夫乘机发明了一个叫做 “互视性 ”(intervisuality)的词儿。也就是说 ,众多形态各异的图像,往往呈现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内在相似。我们在央视频道中看到湖南卫视的影子,我们也在张艺谋的《十面埋伏》里面感受到李安的武侠风云。世界在像素图像中,变成了一本摩登杂志:模特们很漂亮,很个性,只不过,这种个性是千篇一律的个性。

    这似乎表明,越多的图片,就越少的真实。

    越是表现纯粹真相,就越是出现幻觉。

    图像使得我们和现实世界又隔了一层。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飞行员驾驶先进的F一16战机,冲入伊拉克上空。他们携带各种各样威力巨大的炸弹,把地面上的建筑物炸成一片废墟。驾驶员的眼前是像素图像呈现的画面,这个画面无论怎样真实客观,在电子屏幕上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 CS世界里面的场景,只不过是震惊与快乐相伴随的瞬间。现实生活的轰炸和游戏场景中的轰炸,在这里有了一种 “互视性”。血肉横飞的惨状、肢体分散的恐怖、生命的脆弱和心灵的挣扎,这些传统的战争体验,这些参与战斗的战士都必然经历的心灵撞击,在像素图像的炸弹画面里面,都被省略掉了。

    美国飞行员看不到炸弹爆炸留下的惨景,我们也感受不到飞机下面的世界是怎样被肢解被毁灭的过程。肉体则变成了垃圾,我们的眼睛却变成了冰冷的镜头。

    法国的哲学家鲍德利亚不无深刻地说,海湾战争从来就没有真实地发生过,它只发生在媒体上。我们也可以说,像素图像最终使得这场战争发生在一个摩登视觉的抽象空间里面。

    图像技术的变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改变着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

图像技术,一场革命?

早在上个世纪30年代,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就发现了图像对世界的改变。在一篇叫做《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文章里,本雅明提醒我们思考图像技术的变更是怎样改变了我们的感受,并最终也改变着这个世界。

本雅明看到,照相机在摄取现实图像的时候 ,事实上也在 “修改”现实。一个演员在舞台上进行表演的时候,他的灵动跳脱或者她的生机活力,都成为感染我们的一部分;可是,在摄影机面前、在相机面前,演员的表演变成了一种平面的、机械的的东西,那种活生生的感受,那种肉体的呼吸里面包含的生命气息,被画面剔除了。我们看到了舞蹈《千手观音》夺人的魅力,可是这个魅力是依赖镜头的:我们只有脱离了现场,才能像电影镜头一样只从一个方向看这个舞蹈,这个舞蹈的魅力也才能呈现出来。

    在这里,相机和摄像机里面的像素图像,也就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种可以随意修改的符号。

    因此,在像素时代,我们的眼睛常常会看到我们原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也常常会看不到那些真实呈现在眼前的东西。

   一方面是看不到的,看到了;一方面是看了,却看不见——成像技术的可怕之处都在这里体现。

    在电影《魔戒》(King of the Ring)中,我们首先遭遇到了“看到看不到”的现象。高耸入云的城堡 、黑色乌云一般的枭龙、在空中悬挂并放射火焰的巨大眼睛、魔兽世界和人类世界的混杂、鬼魂的回归与精灵的死灭  电影镜头以视觉记录的名义 ,真实呈现了不真实的世界。

    当然,我们不会傻到相信这个世界的存在。因为我们的观念告诉我们,根本不存在一个神异的世界。现代科学的信仰,造就了我们的冷静。

    可是,像素图像的可怕在于,它也会冒充科学的名义,冒充客观冷静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向我们上演《魔戒》。

    曾经在一次分析视觉文化的课上,我给学生播放过一个老电影的片段。电影名字叫《决裂》,是“文革”期间的作品。画面上一个知识分子正在给村子里面的农民讲述大学招生的政策;一个年轻人冲出人群质问这个教授:为什么我们贫农就不能上大学?为什么大学还被资产阶级占领着?诸如此类。好玩儿的是,这个场景发生在一个具有徽州建筑风格的广场上,高高的影壁墙下、巨大的木门前,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瘦瘦的知识分子。这个场景构联了这样一种 “视觉记忆”:狠心的地主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压迫着农民兄弟的。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把电影的声音关掉了,然后我给剧中的人物对话进行了 “现场配音”,只不过对话的内容我改成了地主催缴租子。结果这些所谓现场配音的话,无不与剧情严丝合缝。

    在这一瞬间,“知识分子”变成了一种令人愤怒的形象。

    显然,像素图像修改了我们的记忆,也塑造了我们的感受。它让我们看到了仇恨或者爱情,让我们看到一些图景本身本来没有的东西。

    与此同时,我们也就常常 “看却看不见”。

    在著名的美国电影 ((泰坦尼克号》中,我们就经历了像素图像带来的这种可怕的现象——雾海行船 ,冰山来袭,这艘号称不沉的岛屿的轮船 ,终于沉没了。

    观众们哭得稀里哗啦。我们为罗杰和露丝的命运唏嘘不已。

    可是,罗杰死了,你哭了;近一千之众的船上的人们死了,你哭了吗?你分明看到了他们的死亡,但是,你看,却看不见。

“眼见不为实”

    显然,米尔左夫的像素图像这个词儿,可以充分提醒我们认识到 “视觉”的欺骗性。我们常常相信 “眼见为实”,像素图像正是充分利用这个 “眼见为实”,才会让我们不知不觉地看到那些别人要求我们看到的东西。

    我的眼睛,别人做主。

    这说明,任何时候,“视觉”都是一件重要的文化事件。当一个事物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这个事物本身就 已经蕴含了对于 “视觉”的方式的规定。

    有一幅典型的静物画是一些司空见惯的画面,可事实上也隐藏着一个 “视觉”的塑造的问题。倾斜的篮子,散落的苹果 ,黑黑的瓶子和红红的食物  这种“静物”向我们敞开了一个神秘幽邃的世界。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种静物画事实上是和 “海盗”的 “看”(Seeing)紧密关联在一起的。

    在贵族化的社会里面,对物的 “看”往往是一种领会其象征意味的 “看”。一个金杖、一枚戒指、一片园子等等,作为“静物”,它们要求着对主人身份、地位和阶层 “看”。

    可是 ,在海盗那里,后来在商人那里,对于物的“看”变得极其原始和简单。物的价值不再存在于其自身的象征意义,而是存在于物本身。从此以后,对于物的看,也就失去了其贵族化的光彩和色泽,变成了这样一种单纯地、但是又幽深的静物画的 “看”。

    为什么静物画都这样幽深昵?那是因为这种由海盗和商人建构起来的对物的凝视里面,暗含着无限的欲望!这种欲望赋予了 “物”一种新的神秘和光彩。而且,任何可以带来利润的物,都将披上这种光彩。

    简单地说,在对静物画的 “看”里面,隐藏了几个世纪的中产阶级的目光。这种目光是复杂的,其中充满了政治和历史的含义 。

当我们打开电视或者连上互联网,通过一页页的图片去搜寻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剪接得完整清晰的新闻画面、温馨柔婉的广告中的生活场景、现场感极强的手机图片、零距离接触的纪录片……这些像素图像里面充满了政治权力的分割、资本利润的欲望与文化利益的纷争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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