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31日晚,由中央民族大学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举办的“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系列讲座”第三十九讲在中央民族大学北智楼二层会议室举行。厦门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彭兆荣教授作了题为“民族志范式中‘自我的他性’”的讲座。本次讲座由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主任包智明教授主持,云南财经大学社会与经济行为研究中心主任陈刚教授和本中心副主任张海洋教授评议。中心部分青年教师、学生以及其他感兴趣人士聆听了讲座。 彭兆荣教授在讲座中给大家讲了库克船长、吴哥窟空中宫殿的传说和瑶族盘瓠等三个故事。通过这三个故事告诉大家,文化并非如大家常常所认为的那样都是“自我”的,即我们在认识中所固守的一些文化元素是外来的,而不都是“自我”一直以来就拥有的。 第一个是库克船长的故事。库克船长是18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航海探险家,1778年11月,库克船长率领船员来到夏威夷群岛最东南的岛屿——夏威夷大岛。登陆后,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夏威夷土著居民对他们的热情。慷慨的礼物,隆重的礼节,丰富的食物,国王的接待,使得他们宛入仙境,到了童话般的国家。然而,当1779年库克船长再次来到夏威夷的时候却被人围住抓了起来,最后被土著人杀死。库克死后,他的尸体还被土著人大卸八块,分而食之。这便引出两个问题,即一个受尊敬的人为什么被如此残酷的杀死?库克作为一个外族人在被杀死之后为什么被奉为当地最伟大的罗诺神?这里反映的是两个原则。第一原则是“杀老原则”(killing the old)。在弗雷泽的《金枝》中也提到很多“杀老”现象,在我国西南民族中也存在“猎人头”现象。这是一些古老的原始部族中的继承法则,既一个头人的生命和部族的生命是贯通的,因此头人必须非常高大强壮、具有旺盛的性能力,才能保证部族的延续。而一旦头人开始衰老、出现病态,就要被年轻的部落成员替代,这里的继承方式便是“杀老原则”。第二个原则是“外来原则”。夏威夷土著人有关于罗诺神的传说,罗诺神是夏威夷社会“神王”(God-King)结构的主角之一。根据传说,他的化身出现某种衰弱的现象,就要由新的来替代,大西洋的尽头将出现一只大鸟,它被杀死后将给夏威夷社会带来新生。从这个传说可以看出一个部族的新生命不是由本部族产生的,而是外来的。 彭兆荣教授认为在《历史的隐喻与神话的现实》一书中,萨林斯用一种奇特的反结构方式来破坏我们对于社会结构的传统认知。通常历史是现实的,而神话才是隐喻的,萨林斯试图通过这样一个故事,给人类学传统比较定型的文化原则一个新的总结,就是说很多文化不是自行产生、延续的,而是通过交流而获得。 第二个故事是吴哥窟空中宫殿的传说。13世纪随元朝使团出访真腊国(中南半岛古国,在今柬埔寨境内)的周达观叙述,空中宫殿的金塔是国王的寝宫,国王每夜必到金塔中睡眠。民间传说,金塔内住着高棉人奉为神灵的九头蛇精,夜化女身,与国王同寝交媾,虽王后也不敢入内。二鼓(二更,晚上9-11点)方才出来与王后同寝。如蛇精一日不见,则国王死期将近,如国王一日不去,必定有灾祸降临。而第一任高棉国国王是来自于印度的婆罗门王子,在与蛇精结合后建立了吴哥王国,因此在交媾过程中,每一代国王必须重温本国的历史。萨林斯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用了“stranger-kingship”的概念,即“陌生人-亲属王制”,说明这个王国是由外来的婆罗门人国王与本地人结合后创立的。因此某一个民族的王国、历史的继承或是国王的产生通常情况下也可以是“stranger as a king”,即“陌生人建立的王国”。因此,文化其实是一件“百衲衣”,越自信的民族就会越自主、自觉的获取他者的优点,这才是了不起的民族文化的直觉性。 第三个故事是瑶族盘瓠的传说。盘瓠是我国古代帝王平王的爱犬,在一次战斗中,敌人兵临城下,平王处境危险。于是他下令张榜公告,称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取下敌人首领高王的首级便可得到重赏,并将最漂亮的三女儿嫁给他。结果是只有盘瓠揭了榜,去了敌人的阵营,并在敌人的骄傲大意中取下高王首级,在敌人混乱的时候,平王带兵冲杀终于击退了敌人。最后平王信守诺言,将三公主嫁给了盘瓠。盘瓠带着公主来到“千家侗”隐居,生下了六男六女,成为现在世界各地十二大姓瑶族的祖先。而现在的瑶族是迁徙性山地民族,很多支系在中国和印支半岛广为分布,越战之后印支半岛上的瑶族成为难民,被联合国难民署送到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并在那里生存下来,成为世界性的中国少数民族。因此通常存在着这样的情况,既一个民族拥有的并不一定是单一的本民族祖先,在英雄祖先和攀附的问题上,瑶族人们就认为各地的同胞都是有着共同血统的,甚至与汉族也没太大区别,因为瑶族祖先就有一半汉族血统。 最后,彭兆荣教授引用埃文斯·普里查德的话作为结语:“通过同一种文化其他事实或根据事实之间的相互关系来解释事实,这里便出现了许多事实。因此读者的发现和诠释也存在于文本的描述性叙述中而不是独立于叙述之外。” 彭兆荣教授总结了民族志书写中的三种事实,即历史传承和选择的客观事实、学者叙述和解释的客观事实、读者阅读和文本的客观事实。在三种事实的“不稳定性所指”的功能结构中,民族志书写范式起到了重要的引导作用。 随后,陈刚教授就彭教授提到的“杀老原则”(killing the old),给大家讲了古代玛雅中的一种游戏,即游街结束之后将胜者杀死,这和“杀老仪式”不约而同。接着陈刚教授和大家分享了自己1990-2007年在美国工作学习的经历,并介绍了2007之后在东南亚的研究。他结合自己在美国念博士后对消费者食品安全行为、美国山地民族、弱势群体、戒毒所、印第安人、艾滋病人、养老院、监狱、之间宅(乡间木质别墅,In between house)等课题的应用研究,介绍了美国社会的按部就班和人性化,告诫同学们在海外研究时掌握语言的重要性。张海洋教授在评议中认为,彭兆荣教授的讲座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呼应了利奇《缅甸高地诸政治体系》中一个民族的文化可能是多元的、外来的观点;并对陈刚教授所做的人类学应用研究进行了精彩的点评,认为无论是做基础的理论研究还是应用研究都应该维护生态的平衡。在互动环节中,彭兆荣教授、陈刚教授就听众提出的“老挝土地征用使用情况”、“如何理解文化自信与‘自我的他性’的关系”、“本民族文化也不一定是外来的”等问题进行了回应和讨论。在讲座最后,包智明教授、张海洋教授代表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向彭兆荣、陈刚两位教授再次表示感谢,讲座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 覃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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