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龙山的古楠木 □孙建平 后龙山在石坑村，石坑村属新江乡，新江乡在江西遂川。下车伊始，这林区山村的风貌便把我震住了。 村口东南方，是一道清亮的溪涧，背面有座隆起的山峰——后龙山，左边山形似青龙，右边山形如白虎，石坑村安安稳稳地端坐在巨大的“靠背椅”中央。 自从邹家的祖先选定这块风水宝地落脚，已近千年了。一座具有千年历史的村庄，少不了古碑、石狮、古宗祠、古钟等物件，而这些弥足珍贵的文物，无不诠释着历代村民的生活与生产、文化与精神，因为物质是形体，人才是村庄的灵魂。千余年来，石坑村为考取功名的子弟立下的几十座丰碑，还竖立在邹家宗祠大门前。优雅古朴的石坑村，不愧是中国南方古村落耕读传家的典范。 一条陡峭的石径，通向后龙山。石坑村的古楠木，大多耸立在后龙山山峰上。村长说，石坑村共有300余棵古楠木，其中600年以上树龄的就有160多棵。生长在后龙山的古楠木群，是当地三处古楠木群中的一个。 才下过雨，石径上有苔藓。我小心翼翼地爬上陡坡，一抬头，便见一棵一棵的参天大树，如威武的大将军，沿着后龙山的石径排列着，树干直而挺拔，呈米白色。 站在一棵古楠木下仰望，树冠枝繁叶茂，如一把硕大无朋的碧色大伞遮天蔽日。摸摸粗糙的树皮，我禁不住心生敬畏。常说生命在于运动，可树不动，自从落地生根，一站就是百年千年。可见生命的动与静，与生死并无绝对，动物界的龟便是静寂的生物，却是长寿之星。即便是百年之身的人类，一旦契入无念无欲的禅定状态，亦能达到“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境界。 楠木生长缓慢，正因其慢，材质才能无比坚硬。加之树干挺直，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宫殿堂，必用楠木为栋梁；皇帝驾崩了，亦用楠木做棺椁。故而南方的古楠木，几乎被砍伐殆尽，寻常山林，能见到一株几百年树龄的古楠木，就算大饱眼福了。石坑村的后龙山上，却静立着古楠木群！它们发达的根系，将山体盘桓成一道天然屏障，为村庄遮风挡雨，成为村民的坚实靠山。 这群堪称无价之宝的古楠木，何以保存下来的？当年翻山越岭为朝廷遍寻古楠木的大臣们，为何会视而不见？村长告诉我，石坑村的祖祖辈辈，爱护楠木之心，不亚于爱护自家的宝贝儿孙，因为楠木关乎邹家人的宗祠香火、血脉传承。 原来自古石坑村有一民俗，但凡家里添了男丁，必在后龙山种一棵楠木。楠木苗沐风栉雨茁壮成长，预示男孩无灾无病健康成人。若楠木苗不幸夭折了，则预示不吉。所以村民们将砍伐楠木视为大忌，不仅舍命护卫，且对树苗浇水施肥精心培育，无不期望着家族儿孙，能如楠木那样成为经天纬地的栋梁之才。 听了村长一番话，我大为赞叹——不知邹家的哪位先祖，竟有如此大智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要子孙万代衣食无忧，必须保住家乡的绿水青山，而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将保护生态神圣化。千百年来，村民若不是相信楠木与子嗣的性命戚戚相关，人性中的贪欲很容易趋向杀鸡取卵。若真如此，今天的石坑村景区，何来“森林资源丰富，生态环境优美，气候宜人”之说？一个村庄的森林面积达1150公顷，其中原始次森林3300余亩，森林覆盖率高达93.6%，这在洪涝、泥石流地质灾害频发的遂川山区，石坑村无疑是个洞天福地。 下了后龙山，我们来到邹家宗祠。宗祠是古色古香的庙堂建筑，就连门口的两头石狮子和两扇门当，也是几百年的古董。宗祠前有一方照壁，照壁前竟是一汪半月形的放生池。池水清澈，漂浮着水草与莲叶，莲叶的上方，是粉红色的莲花花蕾。水面上有一连串的涟漪，池中的不少生物，在水草和莲叶的庇护下悠然自得。石坑村人对环境的养护，从楠木延伸到了生灵万物。 古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说，天道好还。难怪这座绿树掩映的千年古村，不仅钟灵毓秀代有才人，而且处处洋溢着暖人心脾的祥瑞之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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