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书买了不是用来装饰的,而是要学习认知的,要记入大脑并融会贯通的,家中,办公室,藏馆里到处都是我的书。于是白天坐看,晚上躺看,入厕蹲看,乘车不看。兴趣的魔力终于应验,没想到对很多人来说晦涩难懂的古玩知识,竟然被我读懂了不少,大量的术语、图片、言论、见解都记入脑中,而且做到了把书越读越薄,很多方面的知识提炼成自己的观点。这比上学时学习认真劲要强几百倍。 同时,贼不打三年自招,有的古玩界的朋友对我的知识崇拜已久后,凡事也不再对我隐讳,时而曝出货的来源,时而讲出假的地方,时而说出最近高仿新动向,甚至和我商量,有假的东西,报个底价可放到他店里卖,达到互利双赢。看清了这种古玩商人的面目,再看看他们的东西,真而老旧的太少了,假而做旧的太多了,想在他们手中买到好东西太难了。 当然,市场上还是有诚信为本的古玩商的,他们有的真才实学,以藏养藏,开店聊以自娱;有的专项知识水平很高,兼顾杂项,开店为了增加见识;有的只识新老,不知内涵,开店为了养家糊口。这种古玩商只卖老东西,不卖假东西,要价却比较高,购买后增值空间小。每次逛市场,我喜欢到这些商店中多看,偶尔也与他们交换一些意见,一次一个古玩商人的一句话让我回味:“每个人对古玩的认知都有限而又不同,你的多于他,就能捡漏!”听他一说,再抬头看他,感到是个有思想的人;再看他商店的东西,都老,但一问价,发现问题来了,要价都太离谱,原因在于他只会认新老,不知东西珍普与否,怕卖漏而乱喊价。于是随手拿起他店里的一方砚台,问他啥价,他说:“800元。”我说:“为什么喊这么贵?很普通的。”他说:“砚我不懂,但知道它是老的,若是端砚,价低买了就吃亏了!”可我懂,知道不是端砚,只是诈一下他,看看他的知识水平,但他的那句实践中总结出的“名言”,我记到了心里。 虽然水平真的有所提升,但我仍然不出手,天天找老瓷片儿、铜片儿、木片儿、石片儿、纸片儿、尿片儿,不不不,是布片儿等研究,并与藏友共同讨论;天天到收藏古玩的朋友们家中看他们的藏品,听他们的见解;天天用他们真假兼有的物品与自己的认知对照,去伪存真。总之,切实做到了该缩手时就缩手,绝不心动到处走。至今,朋友中还有人对我的印象停留在只能玩古钱的水平上。 不能一直不出手,不然学那么多知识干嘛?该出手了,并且择高手出手!前面不是说到过曾在他手中买了些古钱的一个河南朋友吗,他比我年龄大几岁,但出道多年,收了不少好东西,就地而卖后,又下乡收购,经过这么多年的走乡窜户,知识丰富多了,经验老道多了,档次提高多了,路子拓展多了,生意越做越大了,何以见得,君且看:初识时,他穿着朴素,轻声细语河南腔;而如今,他西装革履,大声多言普通话了。但是,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他要资金周转,必须要卖东西。一次,他又在民间收了不少东西,依然采取先就地处理的方式,首先找到老朋友们销售。一堆东西就地而摊,有历代的古钱,有明清的玉件,有清晚的瓷器,有民国的纸币,有文革的-像织绣,还几十个-像章等,朋友们挑三捡四,把完整的瓷器、品好的钱币都买了,剩下的文革的-像织绣和像章因要价高,几经还价,争持不下,看朋友们兴致渐减,我才开口:“文革的-像织绣、像章到底想怎么卖?”“织绣一口价600元,像章一起走300元。”他略降了点价,但织绣有点破,我并不想买,而像章有好品,看了让人心动,于是又说:“像章单买如何,价别喊高。”他犹豫了下说:“可以,你选。”我首先选了一枚品相好又少见的-戴藤编安全帽的圆形铝质像章,直径有十二公分,问道:“多少钱?”“80元。”“贵了,你的东西要价让人买不成啊!”我边说边看其它像章,与他打心理战,并选出两枚小点儿的像章又问:“这两个小的多少钱?”他看了看说:“这两个我还不清楚是材料什么做的,本不想买,但你已看到并问价了,我不能坏规矩,30元。”他说不清楚什么材料做的,我相信,因为我也是首次见到,但用排除法后,我确定是文革时较少的竹质像章。成交,迅速掏钱成交!看我如此痛快,连价都不还,懊悔立即写到他的脸上,他说:“卖也卖了,估计你看懂了,能说说到底它是什么材料的?”“竹子的!”“噢,唉。”他后悔我也后悔,韬光养晦这么久,怎么就露锋芒了!从那后,他再也不轻易卖我东西,而且有几次,与我加价竞买东西。竞就竞吧,相互促动,有利进步。一日与他相遇于一朋友家,朋友因手头紧,要出售几年前收的两块玉器。这两块玉原来在一古玩中间商手中,我和藏友一起去看的,当时我辨不出真假,没敢下手,朋友确定两件都老,买了下来。今日朋友要卖,我就当练练眼,同时检验检验自己的识别能力。这两块玉雕的都是鱼,察看一番后,断定为一老一新,一和田青玉,一不知名的青玉。和田青玉鱼随形雕,刀工老辣,鱼态传神;不知名青玉鱼圆雕,鱼态僵硬,在鱼鳍打洼处,露出新工马脚,于是我把老的清代的和田玉鱼买下,另一个,推辞说下次再买,不拂朋友面子。河南朋友见我买了个,急忙拿起另一个反复端详后,毅然买下。见他买定后,我小声对他说了句:“你看懂了吗?!”我想,他当时和我以前一样,头也是一大,瞬间脸红了下,知道可能走眼了,但碍于面子,又坚守古玩规则,硬是没说退的话。过去我从他手中买过不少小件老玉当学习标本,看懂后都送了人。他知道我在学习玉的知识,但到什么火候不知,今天一问,让他警醒。过了半个月又见到他,他说告诉我:“回了趟家,请了河南一老玉匠看了,是新的!”听他多次说过这个河南老玉匠,能识古玉、仿古玉,很多河南人古玩商人从他手中买仿品销售,很难被识破,由此可见功夫很深。说完他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我:“你看这个怎样?”我第一反应是:他在试探!第二反应是:我得应考!这是一块高仿清代玉佩,可惜刀工弱了些,镂空拉丝急了些,露出破绽。“新工。”我回答,并说出道理。“老玉匠做的,你看玉眼光不错!”我暗自高兴,得到他的夸奖真是荣幸,因为长期在我心目中,感到他是个多识广,博学精深的古玩商人。 后来在一次买古钱的经历中,更增加了自信。不是冤家不聚头,又和他遇到一起,同时选一批才出土的南朝梁五铢铜钱,四十多斤,两人要比快比准,看谁选出最好的,在冬天寒冷的风中,两人双手不停地选了三个小时,最终我选出了十几枚好钱,他选了六枚好钱,我选的好钱中有四枚比他选的档次高! 再后来,他在开了个古玩店,同时还给其他的店供货,要买的东西更多了,吃不准时,也常问问我的意见,因为每个玩古玩的人都不能做到全精,他的强项是钱币、铜器、木雕、杂件,弱项是瓷器、玉器;我的弱项是铜器、瓷器,但瓷器又略胜他一筹,铜器与他水平相近,钱币比他强,杂件各有千秋。我和他共同探讨,相互学习,取长补短,成为知识上的朋友,交易上的对手。有时他带些有真有假的东西来销售,假的被我识破而又不当众揭穿,他心知肚明,背下对我说:“我带的东西,有的已近高仿品,都能蒙住开店的了,却蒙不住你。你眼光真的很高,市场上的东西很难骗住你了!”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我也知道我看他的东西时保持的是平常心态,所以看得准,到市场就会有捡漏心态,就不能保证不走眼,不失手。这两年来,很少再学古玩知识,更多的是在调整心态,但还是有两次心态不正,造成失手,静下心来后很快就能发现问题,改正错误,举一反三,消尽迷惑,这是玩古玩的人必备的素质,否则永远走不出误区。 下 乡 看到好多东西都是来自民间,心里痒痒的,很想亲自下乡去收,既能了解民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又能买到第一手便宜货,但是,开始时心里一直有所顾虑:自己是本地人,有工有作的,搞这歪门邪道的,别人说起来,面子上可不好过。 活人不能给尿憋死,一条路不通,走另一条,我决定发挥本地熟人多的优势,请他们帮忙打听收购。于是遇到了农村老乡、乡镇熟人的,就向他们宣传古玩知识,请他们多方打探,希望能及时反馈好消息。他们听后也十分来劲,满口答应一定不负重托。然而结果是让人失望的,很长时间没有任何消息,再遇到他们一问,都说过去有这有那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都跑哪儿去了。都跑哪儿去了?!都被走乡窜户的外地人收跑了! 别人是指望不就了,再不下乡就晚了,不能任凭本地东西被外地人收干收尽,反过来赚我们的钱。行动,定时行动,每个星期六、星期天不再逛市场了,而是逛农村,只当第二职业。面子怎么办?还是原来的一句话,面子算什么,金钱更重要。 行动始于秋天,一大早,骑上加满油的摩托,看哪儿山大望哪儿跑。秋高气爽,落叶飘零,村庄在山间林中隐现,心情随之格外舒朗,仿佛看到精美的瓷器、玉器、铜器等向落叶一样,扑面而来,收之不尽。愿望是不能改变现实的,经历了外地人历次扫荡的农村,真的看不到什么民间老东西了,一天下来,只收到几只清末青花碟和一些普通的康熙、乾隆的铜钱。第二天继续跑,一天下来仍只收到两个破玉烟袋嘴儿和几个铜钱!是运气问题,还是缘分问题?火不会这么背吧!不服气,第二个星期再跑,居然空手而归。傻眼了,发呆了,泄气了,没劲了。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在脑中反复地想。答案出来了:过去山里人穷,东西本身就少;地下又是黄土,墓葬也少,挖不出好东西。可是哪儿有东西?沿河流域!过去有河流的地方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产生文明的摇篮,又是埋葬文明的宝地! 思考是谨慎严明的,决定是正确英明的,又到星期六,一早从县城沿河北岸道路向西而行,见人口稠密的村庄就进,遇到年高龄长的人就问,不仅收到了几只完整的青花、豆青、粉彩的瓷盘,还收到一只寿山石雕罗汉印章,而且见到了清代和田玉牌、银头饰和少见的宋代棋仙花钱等等东东西西,虽然没买到手,但使我了解到民间还是有东西的,尽管不太多了;同时明白了“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的道理,早期外地人是在不停地收,终究不能收完每户的老旧东西,就是收完了,说不定明天农民挖地又挖出个什么的,全凭个人的去的时机和缘分了。 本地人的优势终于能够发挥,翻出乡镇地图、地方县志,查村庄、找遗址,一到星期六就有选择地跑,跑完一个村,过两个月再跑,仍能收到些东西。收获慢慢多了起来,附加的一大收获是练就了口才,原来说话笨嘴笨舌,不图想长;现在是口生莲花,花言巧语,语藏用心,心想事成。 “你家有现在用不上的老东西吗!我们买!”听,现在用不上的,说的目的是为了买便宜! “什么老东西?”对方在大脑快速思索中多会这样反问一句。 “老盘子老碗儿、铜钱、玉石玛瑙、木雕、砚台、书画什么的。”看,言简意赅地提醒,同时又说出了一系列不同种类的物质,怎么也会有一、两样吧?! “没有,真没有!”确实有这样的穷人。 “那么,你家种地时,挖出过坛坛罐罐、破铜烂铁吗?”没有祖传的,出土的总有吧?! “没有,真没有!”回答让人泄气,不过没关系。 “附近的人家中有没有这些东西?”辐射开来问。 “噢,对了,邻家过去是地主,好象还有这些东西;上次谁家的谁挖地挖了个罐子,你去看看有没有用?” 这不,有线索了。 看到东西,报价也有技巧,否则垂涎三尺,也买不到手。 这次又来到了曾经当过工作组的乡镇,直奔河边的村落,看到依然保持土木结构的老房屋,心里窃喜不已。前两次来,在其他村落已收到过一些满意的东西。 见一中年农民在门口闲站,上前客气地问道:“在忙啊,家里有没有老东西,我们买!” “买这东西干嘛?”他反问道。一听这种口气,知道有门儿哪! “收藏研究用。”不具体回答,以免纠缠不清。 “等我找找看。”中年农民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清代黑瓷香炉来。这时,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这种情况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不重复费口舌打听;坏事是防止有人从中作梗,让你买不成。好在这次人群中没有出现搅局之人。 “是个老东西,现在不用它了吧?!”我接过来看后说。 “早不用了。”诚实的回答。 “你想卖啥价?”以攻为守,把价格问题推给对方。 “你收,怎么问我价格?你能出什么价买?”看来他心中暂时没底,也不轻易开口。 “这东西过去多,也不值钱,人们不用后都砸了扔了,你的没扔,我可以卖,说个价吧,贵了还是你的。你过去买它时啥价?”一连串的攻心言语后,又一反问,让他无暇多想,只是简单机械地感到家里传下来的东西,自己根本不知当时的买价,估计不贵,现在没用后更不值钱。 “十块钱,你看行吗?”他试着说了价。因为围观的人多,人都顾忌面子,他怕我越说越把东西贬得一钱不值,落得别人笑话。 “便宜点儿,八块钱吧!”故意还点儿价,免得对方有卖亏了的感觉,但香炉还在我手中紧紧握着,这是买东西时要注意的最关键问题,东西若在对方手中,一旦报价后,对方犹豫反悔,除非你有偷的本事、抢的胆儿,否则很难买成,给高价都不行,给的越高,人家越觉珍贵,藏得越快,所以东西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中再报价。 “不行!你知道,现在就是买个新的也得这价。”他坚持。 “给,十块钱,看看钱真不真。”给他一张大团结新钱,干扰他的视觉,不让他多思考别的,防止出现反悔。下乡前身上零钱要一定准备充足,并且要多带新钱,千万莫带旧钱,农村老乡喜欢新展子(没用过的新钱),呵呵。 围观的人们悄声屏气地看到中年农民把东西卖后,顿时热闹起来,相互喊问:“哪家儿中还有没有老东西,现在有人来买,赶紧卖!”从他们兴奋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把我看成了一个傻咧吧叽的人,正在用钱买没用的东西,这种机会难得,因此不要错过。 “我这有个东西,掌柜的挖地挖出来的,不让卖,今天他不在家,你看看咋样!”一妇女已拿来一个青黄色的瓷罐递到我手上,她说的“掌柜的”指的她丈夫。 哇,我的眼球凸起,心跳加快!我看到一个完整的元代青四系罐,连盖子还在,真是十分难得。 “这是土罐,不是黑瓷的,没有这个香炉好看。地下挖的东西不吉利,你们留它干嘛?!”我一贬一吓她。我们这里农村人图吉利,一般情况下,认为出土的陶瓷晦气,随手就砸,更不会拿入家中。这几年收藏类的电视节目放多了,人们陆续知道有的值钱,才不再随手砸了,但还是忌讳。 “那你给个价,卖了算了。”她担心起来。 “这土罐能值啥钱?”我仿佛自言自语,其实在说给她听。 “我这个虽然没有那个瓷的好看,但比它大些,也得给十块钱,低了这价我不卖,免得当家的知道后吵我。”她自己说了价。 “没有香炉好看,也要十块钱?!”我装着不情愿地给了她十块钱,就准备迅速离开,防他丈夫冷不丁儿回来不让卖。跑乡下收东西的人都有个习惯,只要收到好东西,一定要迅速离开,让对方反悔也无用,就是还有好东西,也要等一段时间后再来收。 “等等!”她大声喊道,“邻居还有一个罐也要卖!”我虚惊一场,只好停留,心里却暗暗着急。 “这个破了,不买。”又是一个元代的青瓷罐,造型不一样,可惜少盖又残了一个系耳,是她邻居一个妇女挖地挖的,但我急着要脱身,推说不买。 “她家穷,孩子小,又在上学,你行行好,顺便买了吧!”围观人可怜她家窘境,都为她说好话。 “噢,那也十块钱吧。是你们说她穷,我才出十块钱买,不然不买的,免得你们说吃亏了!”我解释道。 “不会的,我们是亲戚,不计较,感谢你了!”你们看这场景,多象赵本山演的《卖拐》,骗了人,人家还感谢!呵呵。 所以说只要是商人,没一个不骗人的,我和其他商人不同的是,他们买便宜后,津津乐道;而我心底是有愧的,但不能以有愧就以为比其他商人高尚些,其实本质一样,这点我深深知道。有时在农民手中买了便宜的东西后,第二次去,故意再买点东西,价给高点,让自己良心有些安慰。 农村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因此我要学的知识也就杂了,买的书也渐渐向民间工艺品侧重,爱好也渐渐向民间艺术倾斜,收藏的东西质地包括了铜、瓷、木、角、玉、石、纸等,时代从新石器时代-战国到文革。通过对这些实物的静心观察,眼力又进一步得到提高。收藏的东西中说得上珍贵的却没有,然而它们背后的故事让我联想翩翩;购买时的经历更是千差万别,极具戏剧色彩,几天几夜我都说不完,这可能就是收藏的乐趣所在吧。 交 流 古玩行话中,交流就是指两个人单方或相互卖买、交换古玩物品。玩古玩的人东西买多了后,资金就会紧张,加之人们都有颗耐不住寂寞的心,都想把知识用价值来衡量,交易也就必然会发生,而且注定要演变成又一轮智慧比拼。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我去农村搞帮扶工作时,在一老农家收了几幅晚清和民国的老字画,老农连个留我吃午饭的客气话都没说,空着肚子很晚才回到单位。这几幅字画来的真不容易,从发现到买到手用了两年时间。老农先是不卖,经我死缠滥磨后,卖价又要的太高,逼得我只好“想办法”了,我找来一朋友搞书画装裱的,一起来到老农家,看到字画后只说烂得严重,重新装裱都很困难,快没用了,并劝我别买。说实话,这些字画确实烂得厉害,再在老农手中保管下去,真的会糟蹋的。老农终于担心起来,怕变成烂纸一钱不值,要价由原来的九千元,降到五千元,后来在我多次贬斥后以两千元成交。 外地古玩朋友知道消息,陆续上门观看,在确认是老字画后,都对品相太差提出意见,而我不慌不忙,一边推说才收的,还没查出是不是名人的,暂不想卖,吊他们胃口;一边从画功、字力、布局、印章上进行夸奖,分散他们对品相的注意力;一边说有朋友准备预定,让他们担心失去机会。几番斗心斗智,字画分别高价卖出,赚了相当于三个月工资的钱。 还有一次,费力从乡下拉回老式雕花的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小心翼翼地请人搬上楼,刚清洗完毕,准备泡壶热茶坐下享用,一爱好木器的朋友上门来玩,随便地问我多少钱买的?因朋友好,我又在兴头上,说了实价。朋友很精明,他不先提买,而是对我房屋家居赞扬一番:“你家是单元房,家俱都是现代的,整体看着十分谐调,就是这老桌子和椅子在家中一放,有些别扭。”不说不觉得,一说感到确实如此,虽然单独放在一个房内,但与地板、窗帘都不谐调,真是越看越扎眼,也没心泡茶坐下品了,心里只想将来把它们放哪儿。朋友察颜观色后,又把话题转到他准备开古玩店的事,闲扯一番,我心不在焉地问候:“准备的怎样了?”“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想再添置些老桌椅搭配……”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冲口而出:“这儿不现成的吗?!”“你这桌椅来的便宜,价格我可不能说啊!”朋友以退为进。“买价你已知道了,就在买价基础上加一倍吧!”我说。“谢谢惠让,现在交钱,晚上我用车来拉。”他高兴地说。这次没赚到多的钱,过后想想,虽然他费了心机,但毕竟朋友一场,也不在意,因为我也曾动过他的脑筋,买过他便宜的东西。 古玩人一般都富有,若是穷,要么就是假的买多了,卖不出去;要么就是真的买多了,舍不得卖。为什么舍不得卖呢?因为人无后眼,不知道什么东西涨价快,卖了会后悔的。 一次,共花了一千元买回一对民国山水图的瓷帽筒和一尊豆青瓷的弥勒佛像,三样瓷器都十分完整,品相一流。一古玩朋友上门见后,十分喜欢,缠着要买,经不住几句好听的话,一千元把豆青瓷弥勒佛像让了,收回了成本,结果下半年瓷佛像价格飞涨,一尊似我那样的瓷佛像价格涨到三千元,第二年涨到五千元,悔得我肠子发青,而且从那后,很多年没请到佛像。还有一次,一喜爱收藏咸丰大钱朋友来到家中,当时我的爱好正在向青铜器转移,对铜钱不太重视,头脑一热,把收藏的咸丰大钱和其它一些好的铜钱转让给了他,第二年,这类铜钱疯涨了四、五倍的价,我不悔了,而是气了,一气之下把很多铜钱都卖了,眼不见,手不摸,脑不想,心不烦! 收藏是收起来慢,卖起来快,并且最容易卖出的都是最好的。为了做到去劣存优,以藏养藏,自己要卖,更要不断地买。一日去一古玩朋友家玩,正遇到外地人到他家买古玩,朋友迷上了玉器和字画,为了投资,正在卖其它藏品。因为是朋友,平时藏品买价都知道,所以不好意识买他的东西,怕价格不好说,可今天外地人来买时,多好的东西他却低价滥卖。因为我是后到一步,依着古玩行规,我不能插言竞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外地人便宜地收了一堆东西后,又问起有没有老砚台,朋友拿出多年前收的两方砚台要价500元,对方还价250元,看朋友样子300元就会卖时,我实在忍不住了说:“你这两方砚台才收回来时,我就想买,而你兴致正高,说暂不出手;今儿要买,收价我知道,不说了,但曾经和你说过,将来出手时500元内先让给我!”朋友立即反应过来,把砚台递向我,我拿起一方大一点的说:“仅这一方,500元我就要了,另一方你再说价。”朋友知我心意,另一方只要50元。外地人不好与我争,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又不是“强龙”,更何况他杀价也太狠。这两方砚台用的石材都是砚石中的名品“端石”,大的是端石中的坑仔岩,石品中有鱼脑、火捺、胭脂痕;小的更好,是端石中的大西坑岩,石品中有典型的蛐蜒光,可惜碰损了些地方,品相不好。两方砚台是本地一有名的大地主家的,解放初地主被人民武装正法,后人靠卖家里值钱的东西渡过困难年代,朋友去时,家里还剩下两扇核桃木雕花门、牛角章、虎牙虎爪和这两方砚台了,砚台给了人家40元钱,其它的给了人家100元,而今我用了十倍多的收价买下。我买后,外地人背下就出800元要买,我没卖,我对端砚十分了解,这种材质的端砚过去是宝,价格昂贵,现代不用了,身价降低了,才落入寻常百姓家。朋友虽然知道是端砚,但对端砚石质优劣不精,否则他绝不会便宜卖的。这两方砚台我很喜爱,留着将来自己写毛笔字用。 交易形式多种多样,以债抵物在古玩圈子内也常见。有次,一古玩朋友因手头紧,向我借了一千元,当时他开玩笑地说:“要是不还你钱,你看我收藏的东西哪个好拿哪个!”当时我还真看中他收藏的几幅画,但要价高,不好还价,我指着其中一幅说:“那就把这幅《牧羊图》的留着!”朋友因种种原因没有还钱,我也义气,只字不提。后来湖南一古玩商一次性把他的几幅字画买走了,我只好把目光盯住他那一对少见的清代青花花卉方形帽筒和一只青花博古笔筒。后来外地人又把它们也买走了。朋友家中的老东西越来越少,而新玉、翡翠越来越多,我知道这钱没法儿还了,在一次与他喝酒时,假装醉酒后说:“国外的中国青瓷价比国内高的多,我分析走势,国内青瓷将来会涨价,我想投资点儿青瓷。”他说:“这几年基建项目多,青瓷出土量大,博物馆存量更大,价涨不起来的,你看我那个元代的青瓷盘口壶,原来价格多好,现在也就千元左右,还难出手。”我说:“千元我要了,怎样?”他楞楞地看着我说:“你要,按进价只收你600元。”我说:“我看将来会升值的,不能占你便宜,我出一千元,不过不是现钱,是那次你资金紧张从我这儿周转的钱!”朋友顿时明白,哈哈一笑说:“行,青瓷盘口壶你拿去,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再要送你一样东西。”他送给我一只元代青瓷小碗,十分精致,釉水漂亮,惹人喜爱。 古玩收藏中,买啊卖啊经常发生,圈外朋友问我最多的就是:官窑瓷器和大名头的字画见没见过、收没收过?我见过,但都是在博物馆见的,市场上不曾见。业余收藏这么多年,无论乡下、朋友手中和古玩店里,没见到一件完整的官窑瓷器,也没见到清代以上大名头的字画,这既有个人活动圈子不大的原因,也真实反映出全国各地古玩市场普遍存在的现象,想在省级以下的市场上找到这些东西,又能便宜买,只能是梦想,要么就是赝品,因为中国过去最大的收藏家是皇室,现在是国家博物馆,他们资金雄厚,权力巨大,对民间珍品一直在收集,除清代官窑瓷流落民间多以外,大名头的字画可以说都有记录,就是流入民间,也知在何处,当然不排除个别盗墓的,估计能盗出一些明代以上的官窑瓷器和书画。改革开放后,拍卖兴起,流入民间的少量官窑瓷和民国至今的名人字画又被先富起来的人拍买了一些,余下的一些仍在过去就富裕的人的手中收藏不卖,所以,要想收藏这些东西,只能在拍卖行里掏高价买,档次稍低点儿的要在省以上商店、私人藏家手中、网上买,就是这样也不能绝对保证都是真品而没有赝品或者过去的老仿品。 那么民间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吗?小地方的人就不能搞收藏了吗?可能一般人或初入古玩行的人由于接收的古玩信息认知不同的原因,过分关注官窑瓷和大名头的字画,不知民间有的东西价值并不低于官窑瓷和大名头的字画,譬如民间农民挖地出土或盗墓出土的青铜器、玉器、精美非官窑的陶瓷器,它们只要躲过了文物管理部门的视线后,都在暗地里交流,精品的青铜器、玉器、三彩陶瓷价格极高;还有,属于民间传世的金铜佛像、竹木牙角等工艺品,精美的价值也不低;另外还有历代珍稀钱币,真不知会在祖国大地上哪个角落里出现,这些才是民间收藏所在,才是在大量赝品充斥市场后,仍有人不放弃并耐心寻找的原因所在。 缘 分 收藏讲缘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看得到却收不到。 一本地古玩朋友入行早,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曾见到一王莽时期的钱币名品“一刀平五千”,对方要价300元,朋友身上只有200元,对方不卖;第二天朋友有事外出,委托别人帮忙买,留下350元,可对方涨价到500元,又没买成,后来此钱币被外地人买走。每谈此事,朋友后悔不已,现在这种钱币市价已在好万元了。 还有一朋友收到一件比较完整的汉代青铜方壶,壶肩饰兽纹双铺首,有盖,盖上有四个变异蚕形钮,收时价为700元,当天我见到,出价3000元,他没卖。没两天,卖方反悔不卖了;朋友也本分,原价退了,卖方以1200元卖给了外地人。我知道后戏侃朋友说:“当时你卖给了我,钱也赚了,对方即便反悔也无法;现在卖给了外地人,以后见都见不到了,唉,少了个学习青铜器的标本啊!”此壶现在价值在2-3万元。 多年前,相邻县的一乡村,农民们挖地时挖出了很多青铜器,消息走漏后,公安机关进行了收缴,但不彻底。农民们怕事,没收缴的青铜器多年后悄悄流到了中间商手中,我偶然见到,有青铜鼎、壶等,还有大量的珍珠,都是战国时期的东西。可中间商本人太富有,又对这些东西价值不懂,张口就要180万元,让人实在买不成。后来听另外一中间商说:“这批东西流转的人手太多,要是早两年知道你要买,几万元就能搞定。”不知后来这批东西流到何处,但有个想不通的问题是:书本上说,珍珠保管年限为200年,可见到的战国珍珠竟然光泽鲜亮,无一点粉化。 本地及相邻地区有很多砖厂,过去经常出土文物,博物馆盯得很紧,但仍然有漏网之鱼,都被外地人便宜买走。一次砖厂取土时,又挖出一西周晚期的大墓,工人们放下手中的活不做,拿着铁锹把青铜器挖走,高兴地抱回家中。消息很快传到我耳中,当晚带足钱就找到一当事人,见到一龙纹青铜鼎,可当事人不知价格,暂时不卖,我使尽解术,可怎么说对方都不松动,只好悻悻而归。第二天,继续上门做思想工作,可一见对方,就发现情况不妙,原来此事惊动了省博物馆,公安部门对现场轰抢的文物进行了收缴,并对轰抢人每人罚款一万元。幸亏当晚我没买成,否则也会牵连其中。这批青铜器现留存在省博物馆保管,展览中我经常看到它们,估计有的青铜器中有铭文,因为听轰抢人说,公安部门对本案处理中,请专家对这批文物价值评估,专家说价值亿元。我认为不可能,可能是公安部门好大喜功,上报成绩的需要。当然本地的青铜器十分出名,很多外地古玩人都知道。 我与青铜器真的无缘,后来不断见到很多,但都因种种原因没能卖成,唯一的一次机会也让给了朋友。那是一次也是到相邻的一个县下乡,以收古钱为幌子,向农民打听信息,一农民告诉我说挖到一枚大铜钱,可是上面没字。“拿来我看看,铜钱都有字的,怎么会没字?!”我对他说。他从屋中拿出一中间有孔有圆形铜物,我一看,孔内铜色发亮,就问他:“不会只挖出这一个铜钱吧?”他悄悄告诉我,还挖了把铜剑,可惜无后柄,我说:“把剑拿给我看。”他犹豫不决,我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又从屋中拿出铜剑,这是一把战国的青铜剑,有45厘米长,绿绿的铜锈。我一看剑的后柄铜色也发亮,把那铜圈一套,合实合缝,这哪是铜钱,就是青铜剑的后柄。我实话告诉了农民,农民一想也是那么回事,铜剑是六十度角入土的,尖在下,柄在上,农民见到柄时以为是铜钱,一锹一撬把柄取出,后又见下面还有铜光,继续掏出了此剑。接下来就是问他卖不卖了,他说有个台湾亲戚,想卖给他得个高价。我说:“这东西是不能出口的,小心出大事,你可吃不消。”农民怕了,但仍然不买。我也放长线钓鱼,没有报价就走了,走之前对他说:“如果有人买,你先试试价,价高就卖;不高,我下次来买。”回家后把这事对朋友说了,朋友很想收藏青铜器,希望我能让给他收,当时我对这把铜剑品相稍不满意,就答应了,引朋友上门并帮朋友还价,用很低的价格收了去。朋友高兴了三天两早晨,转手卖给了河南人赚了500元,又高兴三天两早晨就后悔了,因为知道价钱卖低了!现在象这样的青铜剑,他得用以前买价的50倍的钱才能买到。 一外地古玩商无意中说到他在这个县城一废品店收到一堆青铜器碎片,请人修复后,竟然是两件很高档次的青铜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那以后,废品店也成为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向一废品店老板说明来意后,他笑着说:“这东西过去多,外地人来收的多;现在少了,你才上门!”我说:“别说废话,有没有老东西拿出来看看。”老板也不生气,继续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原来当废品收的铜器、佛像都卖了,前两天才从山里面调回来货,发现有个铜镜,你看看。”我拿起一看,一完整的金代四凤纹镜,直径有13公分,我压住激动的心说:“你卖啥价?”他说:“这样的东西,外地人200元都要。”我说:“铜才啥价,你卖这么贵!你也别骗我,我知道外地人最会还价,就这几十块钱的东西,2000元他们才不会买。”老板虽然精明,但他不可能知道古玩的真正价格,我又故意糊弄他说:“当然东西卖给谁都是买,但我一向给价都比外地人高,打交道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的。”老板心想来了个好买主,人也看着直爽,就说:“你说个价,合适就买。”我说:“300块。”“太低了吧,看样子你也不是个掏高价的人。”老板激将我说。“啥东西啥价,亏本的价我不掏。”我表现得理直气壮。老板心里没谱,我又故意说了些其它切合实际的的东西价格,老板终于相信,铜镜被我500元买下。临走时我说:“以后东西别乱买给外地人了,都给我留着。”估计给老板留的第一印象好,不久,他又给我留了个铜镜,是清代素面白铜镜,直径20公分,因为个头大,老板这次要价500元,我以没有花纹为借口,200元买下。 又一次,在乡下见到一对完好无损的浅洚彩人物帽筒,一问主人,原来文革“破四旧”时,东西都收到村里,准备召开群众大会后全部砸掉,这对帽筒是他家的,而他当时是村仓库保管员,夜里又悄悄拿回了家,逃过了一劫。我连夸他聪明胆大,留到现在可以卖钱了。他也觉得现在农村也富裕了,家庭装饰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了我。 农村的东西真是潜力巨大,不枉我深入一场。一次在农村下乡,顺便到一农户家中窜门,主人说家中过去有十几块银元,卖了些,丢失了些,现在只有一块了,我说:“你曾经卖过,也知道价格,最后这块卖给我吧。”当时我也不知银元品种好坏,只知普通的“袁大头”价格50元,就以这价买了下来,回家一查,竟然是块庚子年的光绪元宝,价值500元。还有次,在一农妇家,看到几枚铜钱,以平均两元的价买下,其中竟然有一枚元末陈友亮铸币“大义通宝”,价值800元!回家的路上又见一农妇自行车钥匙上挂着一花钱,因为当时心情高兴,高价买下了下来,现在这枚花钱的市场价还没我买价高,但我也不在意。 有缘无缘的事太多,我想,我的藏品都应该是和我有缘的,有些真的要好好珍藏,不能再转手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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