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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是明借还是暗偷？
 (2015-06-16 19:21:48)
转自：新浪·明过有声的博客
鸳鸯是明借还是暗偷？
文｜曹声明
《红楼梦》七十二回里的王熙凤，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风采。一连串的打击，让这只威赫赫高飞九天的凤鸟，变成了一只趴伏窝里病怏怏的母鸡。此时的贾府早就处于寅吃卯粮，捉襟见肘的困境之中。王熙凤虽然恃强羞说病，但却趁病寻退路，借机把老公贾琏推到前台，自己躲到幕后垂帘听政。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贾琏接过这块烫手的山芋后，立刻感到钻心的疼痛，面对荣国府巨大的日常开支，贾琏立马露出了左支右绌的狼狈相。不得已，他打起了贾母私房物的鬼主意。于是一场家贼难防的滑稽剧上演了。
鸳鸯是贾母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其身份相当于贾母的大内总管，生活秘书。贾琏要想把老太太东西捣鼓到手，非得过鸳鸯这一关不可。鸳鸯顺路来看望生病的凤姐，贾琏立刻屈尊下驾道：“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还有事相求”，贾琏敬上一杯新茶后，用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恭谦态度，向鸳鸯讲诉了几件府里亟待用银子的事，紧接着点明主题：“求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且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贾琏见鸳鸯未置可否，马上送给鸳鸯一顶高帽子：“不是我扯谎，若论除了姐姐，也还有人手里管得起千数两银子的，只是他们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胆量。我若和他们一说，反吓住了他们，所以我'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贾琏虽然撞了金钟，可没听见回响，他只得再向帘后的老婆王熙凤求助，请凤姐晚上再和鸳鸯说一说。凤姐以“倘或老太太知道了，倒把我这几年的脸都丢了”为借口，断然拒绝了，没办法，贾琏只得以二百两银子的好处费来买凤姐的一句说情话。贾琏不愧是慧眼识金钟，鸳鸯果真比别人明白有胆量，老太太一箱子查不着的金银家伙，顺利的被家贼偷了出来。知夫莫若妻，如果不是凤姐知道这其中藏有猫腻，她岂能如此轻巧的从老公手里敲来二百两银子的竹杠，谁能说清这一箱金银家伙会有多少钻进了私人的腰包？有趣的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凤姐高兴没几天，吃进肚里的肉，又不得不吐了出来，你说闹心不闹心？
此事本来做得极其隐秘，不知为何被贾琏的母亲邢夫人知道了，邢夫人以此相要挟，硬是敲去了凤姐二百两银子的封口费。深感事态严重的凤姐对平儿明说是担心连累了鸳鸯，怕毁了她的名声，实则是害怕老太太知道，丢了自己的老脸。看到凤姐如此的惶恐不安，平儿笑道：“这也无妨，鸳鸯借东西看的是奶奶，并不为的是二爷。一则鸳鸯虽应名是她私情，其实她是回过老太太的。老太太因孙男弟女多，这个也借，那个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因此，只装不知道，纵闹了出来，究竟那也无碍。”平儿这一番把鸳鸯暗偷洗白为明借的讲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假如真像平儿所讲的那样，鸳鸯是回过老太太的，那么当贾琏回房向凤姐和平儿道出邢夫人勒索封口费时，平儿就该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是走明路得来的家伙，邢夫人其奈他何！凭着凤姐的精明头脑，爱财的为人，她岂肯白白去当这个冤大头！可事实是，当凤姐听到此事时，火烧眉毛般的叫平儿把自己金项圈拿来，暂且押二百银子送去完事。那边贾琏用二百两银子去堵邢夫人那张破嘴，这边凤姐为查不出走漏风声的风源而越想越怕之时，平儿这才张开金口说出鸳鸯回过老太太这句宽心话。最该讲时不讲，讲了也白讲之时才讲，难道平儿有心戏弄这对夫妻？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平儿想用这些美丽的谎言去烘干凤姐那颗潮湿的心。但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凤姐焉能掂不出这些话的含金量，她立即对平儿说道：“理应如此，只是你我是知道的，那不知道的焉得不生疑呢。”凤姐的疑问实在有意思，换句话来说就是，知道理应如此的只有你我，最关键的是那些不知道而生疑的该咋办呢？看来凤姐的心依然是湿漉漉的。不过平儿有两句话倒是说到凤姐的心坎里去了，让凤姐很受用。鸳鸯敢于偷东西实在是看在凤姐权威的份上，二则贾琏打的是为府里办事的公字旗号，这才有闹起来也无碍的那么一点底气。
平儿的话虽然没有完全哄过凤姐，但却迷惑住了许多读者，就连脂砚斋也信以为真，他在平儿话后点评道：“前文云一箱子若是私拿出去，贾母其睡梦中之人矣。”毫无疑问，谁也不能讲贾母是糊里糊涂的梦中人，贾母是久经江湖风浪的人精，但她的精明之处表现在她善于协调处理贾府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贾母是当之无愧的心机算计大师，至于贾府的日常事务，经济往来，她早就全权交给了凤姐管理，她个人的钱物，则放手交给了鸳鸯负责。老太太则高高在上，养尊处优，整日被儿孙们哄得晕头转向。一切烦心事，闹心事都得瞒过老太太，这是贾府上下皆知的一条不成文的铁律。譬如以绣春囊为导火索引起的夜抄大观园，此事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但是这样大的一个事件，作为贾府最高领导人竟然一无所知，这么长时间的大折腾，老太太尚在睡梦中，至于那些查不着的金银家伙悄悄的挪动一下不曾惊醒老太太，这又何足道哉！
鸳鸯在贾母眼皮底下偷出一箱金银家伙来，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怪只怪老人家太大意，虽然破点小财，但这丝毫不伤老太太脾胃，可从这一箱金银家伙身上，我们却发现一个令人惊诧的事实：儿孙们的胡作非为几乎都发生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作为贾府的最高长辈，最高领导，贾母是公私一肩挑的最大权威，可她老人家却被凤姐等人逗得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对儿孙们挖墙角的行为要么懵然不知，要么视而不见，充其量只是轻描淡写劝说几句了事。当贾府大厦呼喇喇倾倒之际，无论如何为尊者讳，这位慈眉善眼的老太太也该坐在被告席上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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