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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黎生
雷鼓山一年四季雄倨在天边，岷山山系的折皱与西泰岭的断裂，撑起了雷鼓山的高度。不论从官鹅沟走近她，还是从大河坝去攀登雷鼓山，都一直走不到尽头。雷鼓山给人的感受是一种仰望，有了仰望便形成一种高度，攀越不了这种高度，便产生一种敬畏，敬畏之心愈浓愈痴，神秘之感油然而生，自然的神威让人自惭形秽倍感渺小。走进莽莽苍苍的森林，还是森林的苍莽，几次约伴欲穿越雷鼓山，但因山高路陡，路旅遥远而放弃了初衷，只能望着撑天的雪山而望山兴叹，让萌动的思想和激情的冲动消失在苍茫的远山之中。 雷鼓山在宕昌善藏民族心中是一座神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她的肌肤，缭绕不断的云烟是她的帏曼，无法接近的雄姿是她干年不变的容颜。有了她的庄严、肃穆、神秘、伟大，保护了愿始森林郁郁葱葱的莽原。既使在人们恣意乱砍乱伐的年代，也没有人随便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神秘力量的呵护给人们留下了这一片融国家级森林与地质资源丰厚的家园。巍巍雷鼓山，涛涛岷江水，涵天地之精华，蕴百代之人脉，成就了存活百余年的羌氐故国宕昌国。宕昌古国又称宕昌羌，是中国十六国时期末至南北朝期间的一个羌族所建政权，史籍记载第一位首领是梁勤。宕昌文人张子敬在《宕昌忆古杂咏》中写道：“梁代弥机与弥黄，二百余年割据强，至今古城山下路，行人犹自说梁王”。西晋末年，宕昌已经形成一个强大的部落集团，当时“有梁勒者，世为尊帅，得善豪心，乃自称王焉”。梁弥忽时，通使北魏，正式建立宕昌国政权。其界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带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水经注》记载：“羌水东南流，迳宕昌城东”。古城对面岷江南岸拔地而起的羊马城山巅，有前后相连的3个城堡，这就是古宕昌国重要遗址。羊马城山垂直近千米，山岭高峻，三面陡绝，仅后山有一小径通往山顶，其险峻可与仇池山媲美。宕昌古国虽是历史特定的产物，它的存在为中原大国稳定边缰，阻挡外来入侵发挥了作用，在向中原大国朝贡中，展示了地方风情与特产，当归春草、羊肚菌、松花蜜等药材早被世人所称颂，被誉为“千年药乡”。历史的烟尘随风飘散，宕州儿女迎来了新的一天。“红、绿、古”三色旅游，吸引了国内外的游客，宕昌犹如传说中的太阳鸟展翅飞翔，向世人展示自己最靓丽的容颜。 官鹅沟的开发激活了宕昌发展的神经，雷鼓山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将尊容真颜展示在世人面前。据说官鹅沟通往大河坝，穿越雷鼓山的栈道修通了，这使我激动了好一阵子。终于有机会携妻约友徒发穿越雷鼓山了。清晨驱车前往大河坝从南面攀登雷鼓山，车子只能开到山的南麓。2.0排量的车子无法爬行再也上不去了，车子顺山路倒溜起来，赶紧踩刹车下人掉头，停稳当车后弃车步行。道路虽是水泥路，几经盘旋，陡峭难行，还未走几步就气喘嘘嘘，褪如铅重，挪动脚步十分吃力。走走停停，坐坐歇歇，缓慢地向山的纵深和高地行走。走了一会好想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人也不觉得累了，行走也自如许多。山体愈来愈徒峭，树木愈来愈青翠，山野清风朴面而来，青草味的气息泌人心脾。感受到的是山野蓬勃的色彩，一片片、一缕缕、一坡坡、一湾湾叠加的绿浪，直觉到的是那夏季旺长的精灵，姹紫嫣红的芳菲涌动，草木盈露的任意舒展。随山依路而下的溪流鸣泉响彻周身，山间的鸟啾声不绝于耳，山岚雾气升腾起朵朵的云雾缭绕山间。天气是半阴半晴，适宜的温度最适合走路了。但热汗还是一身一身地往外冒，路还没有走多少，备用的矿泉水已宣告磬。大伙正在提议节省着喝水时，妻子的一句话让人倍感惮意：“走进雷鼓山的深山老林，到处都是无污染的矿泉水，谁要是再自带矿泉水到这圣洁的地方，都是对这里最大的亵渎”。我补充到：“这里树立一块牌子写上免费供应矿泉水”。这里层峦叠嶂，翠绿点缀，山溪晶莹剔透清澈见底，水纯得那么纯粹，树绿得翠颜欲滴，云白得纤尘不染，天蓝得让人心醉。溪水滋润万物而不与它们争雄，甘心居于众人不愿处的下位，遇地保墒，遇草发芽，遇树结果，遇水成河，的确是道法自然。不由人联想我们处事要像水那样安心低下，办事要像水那样灵活通变，行动要像水那样相机而行，圣人正因为像水那样与物无争，才彰显其伟大。真正想通了，放下了负累，才内心无挠，凡事无关，低头慢行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真就在天堂里行走，这或许就是上苍赐予人类的世外桃源了。人在山间走，心在画中游，一树一风景，一山一春秋。山花烂熳，绿意深沉，鸟翔天空，水渺云烟。有一种惮意在心中顿化，它不是古佛青灯下的禅意，而是一种平安家园的感觉，那么凡俗，那么自足，让人随便想些什么就想些什么，让人眷恋，让人相思，让人散开胸中的积郁。 走完了水泥路，就要踏上依山而建的石阶了。雷鼓山还远在天边，在丛山之中只露出一芽山尖，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拾阶而上，脚越来越不听使唤，呼吸也变得粗重，大汗淋漓，一坐在地上就不想再往前走了。妻子倒是安步当车，稳健如初。她鼓励我坚持坚持再坚持，坚守坚守再坚守。看来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必然经历艰辛的历程，无限风光在那没有人到达的远方。这既是对人体力的磨练，也是对人毅力的考验，更是对人意志的增强。挥手告别身后的灌木丛林，我们要钻进古木参天的森林了。砖石铺成的台阶在原始森林里绕来绕去，光线倏忽暗了下来，几人才能合抱的松柏水杉躯干笔直挺立苍天。一排排，一行行伟岸的挺拔的巨树依山而居，形成威武的矩阵。树荫森森，遮天蔽日，潮湿的腐植质气味弥漫林间。上到山顶，峰廻路转，又折到了另一个山间，几经回旋我们走出了原始森林，眼前豁然开朗，群山已甩到了身后。眼前是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花生树的高原草甸，而雷鼓山也只露出半身婀娜。此时呼吸也顺畅了，脚步也自如了，心情也爽朗了，险途过后的轻松与惬意让人变得兴奋。心事如微风中的繁花，颤颤悠悠，此起彼落，把心放空，放在清寂的远林，倾听来自万叶间的回响。繁枝晕成深蓝，和着澄净浅蓝的远天，它是我心中向往的蓝调花园吗？嫩黄绿，赤红果，摘下最甜美的那一枚送给你我的爱人。在你的梦里是不是也有一所小木屋，有一只听你读诗的小鹿。长夜不再漫漫，一星一花变得柔软，花香在空气里肆意弥漫，想念默默站成一种等待的姿态，幸福就在不远处守望着你。在某个地方，为你立下的誓言，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不因时光而流逝，不因岁月而蹉跎。 散落在草甸之中的苍松古柏没有原始森林里的高大粗壮，显得低矮瘦小，但见它们不屈的身姿饱经风露，虬枝干扎，长成一棵棵让人揪心的风景树。这时同伴冒出了一句让人纠结良久的话：“这些生长在严酷条件的松柏，真像现代中国的法官，不惧风霜雨雪，维护世间公正善良”。本来十分兴奋的我，眼看着身边面容苍老的同伴，心中有说不出的酸处，只随口应付道：“自然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忙里偷闲相约出行。各所感悟，也不枉此行了”。迈步踏上草原中的栈道，感觉已经非常舒坦了。似硬非硬，似软非软，木板栈道随人的脚步的跳动与儿一起悸动了。满目的萋萋芳草随风而动，绿浪翻滚，我心飞扬，征衣飘舞，感觉我就是一个侠客。随着高原草甸的起伏，栈道伴着曲线律动。一丛丛，一坨坨高原杜娟，又名枇杷花茂盛的生长在眼前，它形成了草甸上最靓丽的风景。柔软的枝条撑起了巨伞，碧绿的树叶怒放出妩媚的容颜，它是高寒地区自然的宠儿。我虽错过了盛开的花期，但我际遇了它生命力旺盛的盛宴，它在喧泄生命的激情，它在呼唤严冬后的艳阳天，它涵养了日月之精华，它与大地神山为伴。翠绿欲滴的杜娟树玉树临风，绝世独立，风姿绰约，忘却红尘，宛若流云，彩云追月，与风为伴，与草相依，娇柔细腻，风情万种。娇艳、甜美、婉约，妩媚各种曼妙姿态仿佛都交织在这云缠雾罩的神秘梦境之中了，邂逅花季是一种诱惑，错过花期是一种拒绝，它会将不相干的你拒于千里之外，更会让自己在逆香的时光里肆意漂泊。正所谓：“兰花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法，不因穷困而改节”。 欢呼中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雷鼓山观景台。眺望群山逐一隐退，山峰变成了绿色的海浪，雷鼓山雄踞于我的眼前，可以说是清晰可见，但还是遥不可及。不可攀越的高度，只能让我伫立仰望。素日里远望的是银装素裹皑皑的雪山，今天眼见的是积雪消融在夏日里露出了本真的容颜。灰褐色的岩体依然耀眼，让人目眩，让人震撼。不与物争，便成就了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厚重；千年不变的坚守，铸就了人所不能企及的高度；恪守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独，积淀了不同凡响的博大。神山自有神奇之处，当我放眼一睹雷鼓山尊容时，云雾从天而降，如飞瀑般笼罩了整座山峰。白茫茫的一片云海弥漫天际，云雾下只有辽阔的草原尽现绿意，而高原杜娟碧绿的身姿随风摇曳，我感觉到了一种肃穆静美，云腾雾绕似仙境非仙境，似人间非人间的意境。静默良久，我不由自主的高呼：“雷鼓山，你好，我来了”。奇迹出现了，云雾慢慢地化开了，云开日出，雷鼓山现身了。在万倾苍茫之上，风云际会之中，雷鼓山闪现在蓝天之下，欲与天公试比高。在高大突兀的奇峰上我隐约望见有两尊佛在向神山作辑。我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一个人对世上的一切可以无知，但不能对世上的一切不能无畏，对自己无知的事物可以保持沉默，但不能无视还未知事物的存在。刹那间化开的云雾又云集起来，雷鼓山又一次罩上了神秘的面纱。伟岸神奇的雷鼓山在云雾绕中演绎了神秘，在风雪雨霜雷电中昭示了圣洁。任时光飞逝，任沧海桑田，却没有改变那清绝与傲然，温婉与内敛的内涵。在浩渺的天地间，落得一怀的孤寂，这种孤独感让我安宁淡定，在平淡的光阴里明净流动。寻寻觅觅中你的笑容绽放如初，你的坚守惊鸿初现，你美仑美奂的容颜，倾倒了人们的杯樽，迷失了孤单的行程，优雅了亘古不变的美丽。 海拔似乎有点高了，我觉得呼吸有些急促，手脚冰凉发嘛。刚才还是汗水渍渍，现在已噤若寒蝉。山风呼啸，乱云飞渡，雨滴点点。山雨欲来风满山，雷鼓冰火九重天。我们决定下山了。从雷鼓山北麓取道官鹅沟，沿石阶而下又一次走进了原始森林。“侧看成峰横成岭，高低远近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古诗用在这里再切贴不过了。拾阶而下，我们在俯瞰，风景独特，风格炯异，粗壮的松柏参天直立，长成一对又一对的夫妻树，而且是同树同根同生，不由得让人拍手叫绝。虽然下来的路，比上来的路更陡更险更难行，但一会儿在山巅，一会儿在山谷，一会儿云雾飘忽，一会儿细雨浇身，心情的愉悦早已让人忘掉了旅途的艰辛。石阶随山势在缓慢下降，溪流的混响声越来越清晰，这说明我们快到山底了。一踩上官鹅沟的石板路，人就在山水之间了；一望见官鹅沟的湖泊，归程马上就要到了；一驻足官鹅沟的湖光山色，人的心灵就会湿润了。这里展现于人们的是一幅真实自然的原生态山水，还毕竟缺少人文的气息及文脉的代代相传。宕昌古国的遗风已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之中，涵养现代人的人文情怀还需一段漫长的历程。但鹿仁村羌寨风情园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依山而建的羌藏村落，小桥流水环绕的羌藏民居，红墙绿瓦的羌藏建筑，无不吸引好奇的人们去走进羌寨，感受一回羌藏生活及风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把所有的豪情融进酒里，让青稞酒把每个人的激情燃烧到极致。掏出自己心窝里的话，把每个陌生人当做朋友，大醉一场，不醉不归。喝他个酒干为尽，月上西楼。当我们疲惫的身躯躺卧在羌族农户宽敞院落里的藤椅之中，品尝着尚好的龙井茶时，身心完全放松下来了，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青山绿水间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微风轻轻地从周身吹过，在静谧中享受一种漫生活。我们邂逅的是份平静，带给你的是优雅的闲情，如同秋荷的心事，任月光洒落在小屋，流泄在每个角落，在这无声无息的月色中清静，就连思绪与意会都显得多余。无论怎样的人来人去，云舒云散，这片土地透出的平和淡泊，这里的人们营造的温馨宁静，这里存留的自然真实，都让人的心灵得以抚慰，真切感知到自然的无私博大，宽容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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