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卿(台北)·虚室小笔 旧照片 计算机信箱里突然出现一张彩色老旧照片,那年轻瘦薄的身影,我认得出就是我,却又很陌生。这是一位老友传过来的照片,色调都偏黄了。 照片画面填满两个半人,右边是我,中间是一年轻女生,左边是半个男生,我对这两人已毫无印象,但立刻猜出这是三十几年前采访冲绳的照片,我胸前还挂着相机,别着证件。我得到它是因为传照片的人是老友池宗宪,他当年与我同一团去冲绳采访,住同一房间。一天早餐后,我点了咖啡,饭店服务生问到他时,他突然说英语“me too”,结果送来了牛奶,因为日语牛奶milk的音节腔调类近me too,我记得他一口喝掉那杯牛奶。 我问老友,照片女生是谁?他也不知,只猜是饭店里的人。这女生穿着宽松的白滚边深蓝色旗袍,双手轻揽我右臂,端庄未笑,我不禁想象她如今应该已是白发妇人,又是否仍居冲绳岛。 老友后来离开新闻工作,投入中国茶文化研究,最近在电视节目里讲解紫砂壶,时常传节目预告给我,这次却传来了旧照。 然而他并不是唯一传旧照的人,这些时候多次收到朋友传来老照片,都是我年轻时的留影,那时的冲洗照片不便分送,老友们可能到了年纪开始整理旧照,扫入计算机里,将回忆收藏起来,顺便分享给拥有共同回忆的朋友,我也将这些消逝的容貌珍藏下来。 说话声音 与女儿聚餐时,突然问我,你是在放空还是在观察?问得莫名其妙,只因我说话音量比平常小,她心中起疑,其实我只是心里想着事。 我讲话音量大,应该是遗传。母亲有四个姊妹,声音都大,四人相聚一抢话说,我们小孩便笑“屋顶要掀走了”。母亲老年之后,声变小,话变少,我反而舍不得她的大嗓门。 我讲话还不到声若洪钟的地步,但常听朋友同事笑我,远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可见也不是音细如蝇。我偶尔注意历史或小说中声音洪亮的人物,多数是武将,虎背熊腰,目光如电,我当然不属此一阵营。 听自己讲话声音与别人听到的是不同的,因此我对自己声音是大是小从来没概念,后来成熟到有勇气在众人面前大声讲话,需用到音量时,才发觉自己嗓门够大,压得住杂音。我也想知道声音大好吗?有人说丹田有力,好;但也有人说,会伤元气,不好。国外甚至推出声音训练课程,借由操控自己声音来满足不同需求,完成不同工作。这又是商业手法,连声音都要作假。 我回想这嗓子是怎开出来的,除了遗传,可能是小学当了六年班长,整秩序喊口令,就这样开了嗓,半世纪的功夫,改不了也假不来,果真哪天声音变弱了,便是老了,所以当我声量稍一变小,女儿即刻感觉到,这不只是知音,而且是知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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