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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爽 一位游戏产业的从业者常对我说，只要人类继续感到无聊，这个产业就不会衰落。你看，那些在地铁上来来去去起起落落的人，有几个不是在低头玩手机呢？将目光停留在巴掌大的方寸之地，手指反反复复移动点击，无所事事，亦无所适从。对于现代人而言，什么都没得做和高强度的工作同样使人精神崩溃。游戏已经不再源自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对无邪快乐的求索，而只是作为打发过剩精力、富余时间的工具。 从前，方寸之地指的是人心；现在，指屏幕一块，无论是手机、电视还是电影银幕，都在这条供求链上生生不息。找乐”是个很贴切的“词儿，脱口秀和喜剧综艺节目的风行恰恰对应了这一心理需求。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部电影就叫《找乐》，主人公老韩头是给京剧院看大门，自从退休后，整日在街头转悠，为一份热闹、一句笑料不辞辛苦、东跑西颠。你说他无事可做吗？也是无事可做，但更主要的是心里没了依靠。 所以，无聊并不等同于无事可做。“聊”是依赖、寄托的意思。“无聊”，是说因精神空虚而烦闷，和忙不忙、闲不闲的并不直接相关。但凡把自我寄托在他人身上，独处便会无聊；寄托在外物之上，拿开就手足无措起来。而且，无事可做也并不必然让人无聊。有大智慧者心无杂念，便是在树下一动不动坐上几个小时，也不会被外境或情绪打扰。借此免除种种烦恼的波澜，时间也算不上浪费了。 除此之外，人类其他的智慧大概都用到了对抗无聊上。新鲜有趣的发明创造不断填充着人们的闲暇，花样翻新。挪威一家电视台曾制作一系列以“慢”著称的节目，7小时的火车旅程，18小时的钓鱼直播，还有长达5天6夜的油轮旅程，却在看似冗长无聊的过程中，点燃了观众的热情。是啊，终于没有人连珠炮般往观众的头脑里塞东西了，一切平静、自然、治愈。类似地，一本叫《秘密花园》的手绘涂色书也在最近流行开来，一时间登陆多国畅销榜首。在这本仅有264字的“天书”中，人们根据自己的想象随意填涂镂空的黑白线稿，其繁复程度非亲身体验简直无法想象。多少人抱怨自己的工作繁琐耗时，却要在这样的“艺术活动”中消磨时间，享受“减压”的轻松和创造的乐趣，想想也真够有趣的。 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曾说：“神感到无聊，所以创造了人类。亚当因为独处而无聊，故而夏娃被创造出来……”这大概说明了，无聊作为一种状态，是天然的、普遍的、无法消除的；而面对无聊，与无聊为敌，人们的斗争又是坚持不懈的。人们总有办法，与它进行一场永无止境、此消彼长的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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