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君子不器”

古语君按：

12月9日，何评时代与几位读友交流读书心得，先从清华大学的校训讲起，讲到了古代的君子教育，就聊起了对论语里的“君子不器”的理解。下文是对今天讨论的一个整理，包括多人智慧。

若干年前，梁启超先生到清华做了一次演讲，题目是《君子》。这个演讲主题，其实就是中国传统教育的一个最高目标，做圣人，当君子。君子就不是器，不是工具，要有更高的要求。

梁启超说，历代儒家先贤，尤其是论语里面，对于君子的界定和要求太多了，说不过来，还是易经里有两句，提纲挈领，可以纲举目张。那就是六十四卦中的乾坤两卦的象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据说，梁启超的演讲，效果出奇的好，过后，清华就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作为校训了。

目前，清华的校训应该算是流传最广的校训之一。就连搞笑的“雾霾版”自强不吸、厚德载雾都出来了。

我感觉，用着八个字作为校训，提醒清华师生，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君子，是完善自我，首先做到的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是挺好的。但是如果仅仅记住了要自强不息好好学习，厚德载物锤炼品质，就有点走偏了。因为那相当于出发了，但忘了为什么而出发。如果忘了最终目的是君子养成，而仅仅抓住这八个字不放，就是买椟还珠的行为了。

从梁启超的原意，从中华传统文化的传统看，清华校训强调“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同时，其实更应该强调那看不见的字，也就是“天”、“地”、“君子”！大学教育，当然包括清华的教育，培养的就是顶天立地的君子，而仅仅是工程师、专业人士、专业技能人才……

中国古代的君子教育，最有名的就是论语的“君子不器”，这也为君子教育、完人教育提出了一个准则：教育可以培养专业技能，但是不能以培养专业技能为出发点、落脚点，不能以就业为导向，不能以培养就业技能、就业竞争力为主要追求。

有清华同学提到，以前法学院有个“律师巨匠”的培训计划，当时刚研一，没有对传统文化有很认真的阅读和领会，但隐约中对“匠”的定位感觉不妥。如果运用法律的人只是匠人，而不考虑法律精神，不从整个法律体系去思考问题，那法条再熟练，运用总是会出问题的。

这种问题的确出现了。现在很多法律人自认为法律语言是他们的特殊语言，法律思维是他们的特殊思维，非常擅长利用法律规定、或者拿放大镜挑出的所谓法律漏洞，去挑战人们的良知，还引以为傲。这就是专业训练将他们训练成了“法器”，而偏偏就不再是一个“人”，因为他没有了人的良知，没了人的“心”。

近几天的林浩森投毒案二审辩护，肯定会让很多人想不到。就在大家都知道复旦学子是被毒死的时候，辩护人竟然可以判断出死者是死于肝炎，而不是投毒，与此同时，投毒行为又成了开玩笑的愚人节整人游戏。是辩护人已经丧失了人的良知，还是案情的确有疑点，辩护人凭借高潮的法律技巧和做人的良知拨乱反正，需要我们继续看。当然，也许到最后，我们啥也看不明白。

当然，要当一个“君子”，当一个“人”，也不排斥你成为“器”。事实上，在当今专业化分工细化的社会，如果你只是“人”，而不是“器”，也就是不具有一种或几种特定的专业技能，还真难生存下去。

那问题来了，如何理解论语的“君子不器”呢？君子和器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就如日月之不可并明吗？

我的理解是：君子不能仅仅成为器，应该亦器亦人，人的底色，器的技能。或者人为体，器为用。现代社会需要器，但是不能以培养器为指向和目标。通俗化说，器就是培养能人，专才；君子就是培养完人、好人。我们需要的是：是好人的能人，而不是只是能人。

只是能人的人，若走了歪门邪道，破坏力也是大的。高科技犯罪、高智商侵权之类，都是只抓了能人一端。造成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如果承认大学不是技校，那就应该承认包括大学在内的学校教育的任务首先是完善人格的养成，独立思考能力，完备的理性。化用句老话，能够养成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思想，完善之人格。

说到器，还有老子里的一句，我也很喜欢琢磨：朴散则为器。简单化理解。朴是原木，器是木头打制出来的用具。朴有无限可能性，器就一种固定用途啦。

我们每个人要在社会上工作，必然要成为器，否则无立足之地。但是，如果能够同时回追到自己朴的状态，让自己保持纯真原始状态，还保有无限可能，就最好了。

如果自己既是器，又是朴，就不会感叹：“我刚刚踏进工作岗位，但是一看我们房间的老同志，就知道我三十年后是什么样子。”

如果甘心让自己一直是一种器，最后的样子自然是可以预见，并且可能是不怎么光鲜的样子。如果你同时还是朴的状态，那你的人生才会有无限的可能性，会更加吸引你就像每天都是新的一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