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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马公显《角鹰图》(日本圣福寺旧藏)

 阴山工作室 2015-08-05



宋 <wbr>马公显《角鹰图》(日本圣福寺旧藏)

宋 马公显 角鹰图 立轴 绢本水墨 中鸿信2014秋拍 成交价2357.5万元


作品鉴赏


邓椿《画继》记载:“马贲,河中(今山西永济)人,长于小景,作《百雁》、《百猿》、《百马》、《百牛》、《百羊》、《百鹿》图,虽极繁夥,而位置不乱。本‘佛像马家’后,写生驰名于元祐、绍圣(1086-1098)间。”所谓“佛像马家”,就是从事宗教画创作和寺院壁画绘制的专业户,在当时的社会地位与其他泥瓦土木手工业者相近。由于这一行业不是单纯的体力劳动,某些技巧技术和底稿(粉本)往往是以父传子的形式世代承袭。不过马家自马贲被吸收入宫以后,他这一支马家不再以画佛像专门了,然而仍保持着父子相传的形式,连续超过五六代人,都是为宫廷服务。其家族最后一个传人便是马公显。
按马公显在马氏家族中的辈分有两说。其一是夏文彦《图绘宝鉴》中所称:“马兴祖,河中人,贲之后”,“马公显,弟世荣,兴祖子”,“马远,兴祖孙,世荣子”,“马逵,远兄”。
其二见于庄肃《画继补遗》:“马兴祖,河中人,贲之裔孙”,“马远,即马兴祖之后”,“马逵,即远之弟也”,“马麟,远之子”,“马公显,远之孙也”
在这两说中,于父子、兄弟都有颠倒出入,其中马公显尤其错乱太甚。他到底是马远的伯父呢?还是马远的孙子?何其相去如此之远!究竟相信谁?在文献传世中,夏文彦的《图绘宝鉴》影响比较大,清康熙年间厉鹗辑《南宋院画录》时,即采信了夏说。今人亦有同此说者,如俞剑华先生所编《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也只用夏说。按《画继补遗》庄肃自序,其书成于“大德二年戊戌(1298)立夏一日”。而夏文彦《图绘宝鉴》自序作于“至正乙巳(1365)秋七月”,则两书之成,相距六七十年。陶宗仪《辍耕录》卷十八《叙画》中说:“又有《画继补遗》一卷,不知谁所撰,则自乾道《1165-1173》至理(宗)、度(宗)(1226-1274)间,能画者八十余人。尔后陈德辉著《叙画继》一卷,再自高
宗建炎(1127-1130)初至幼主德祐乙亥(1275)能画者一百五十一人。然与《画继补遗》则相出入者耳,二书仅可考阅姓名,无足观也。”又说:“余友人吴兴夏文彦,字士良,号兰诸生。其家世藏名迹,鲜有比者,朝夕玩索,心领神会。加以游于画艺,悟如厥趣。是故鉴赏品藻,万不一失。因取各画记《图画见闻志》、《画继》、《叙画记》为本,参以《宣和画谱》、南渡七朝画史,齐、梁、魏、陈、唐、宋以来诸家画录,及传记杂说、百氏之书,搜潜剔祕,网罗无遗,自轩辕时至宋幼主德祐乙亥(1275),得能画者共一千二百八十余人。又女真三十人,本朝自至元丙子(1276)至今(1366)九十余年间二百余人,共一千五百余人,其考核诚至矣,其用心良勤矣。”从这个叙述中,使我们了解到,夏文彦在编纂《图绘宝鉴》南宋部分时,曾参考了《画继补遗》和《叙画记》。他所依据的《画继补遗》可能是个手抄本,没有作者姓名,故两书中凡有“相出入者”,则以《叙画记》为准绳。考中国绘画史籍中,元代以前尚无《画记》一书,何缘有“续”,而所“续”者,皆为南宋时期画家。因此很可能续的是邓椿《画继》,在传抄过程中,将“画继”误书为“画记”。今《叙画记》不存,在《图绘宝鉴》中上的文字,与□画继补遗□的比较中,那些“相出入”之外,应该是《叙画记》的记载,而不是夏文彦杜撰。例如,马兴祖,《画继补遗》说他是“贲之后,绍兴间待诏”;接下来的文字则称:“工花鸟杂画,高宗驻跸钱塘,每获名踪卷轴,多令辨验。”夏则删去“驻跸钱塘”四字,其余一字未易。说是“裔孙”,而又未载其父名,用一个“后”字模糊概念,可见夏氏摘抄中的谨慎态度。删去“驻跸钱塘”四字,又可见夏氏行文简洁。而将“随朝画手”改为“待诏”,应是采用了《叙画记》的说法。至于马公显,《画继补遗》称他“远之孙,传家学,画不逮厥祖,特于布置可观,盖得祖父之遗稿耳”。《图绘宝鉴》却说,其“弟世荣,兴祖子,俱善花禽人物山水,得自家传。绍兴间授承务郎,画院待诏,赐金带”。这两种说法,不惟辈分颠倒错乱甚远,而且其艺术评价也大相径庭。他们各说各话,究竟如何判断孰是孰非?
我以为《图绘宝鉴》的说法值得怀疑。首先在艺术评价上,将父子、兄弟捆绑一起,只说他们能画些什么,而不说画得如何,可谓含混不清,空洞无物。其次,在高宗绍兴乃至整个南宋时期,能够被授予某某郎、又为画院待诏并赐金带者,只有李唐、李迪、朱锐、阎仲四人。他们都是北宋宣和时期的画院画家,有的原就是待诏。靖康之变,他们历尽艰辛来临安(杭州),一般能得到朝廷的礼遇。如李唐、李迪、刘宗古、李安忠等,都授予了“成忠郎”官职。杨世贤、李端、顾亮、周仪等,则 “赐金带”。如果按《图绘宝鉴》的说法马公显是马兴祖的长子,而马兴祖只是“绍兴间待诏”,未闻其与宣和画院有何关系。倒是《画继补遗》说了句“随朝画手”,隐约中似是随高宗赵构一起南渡的。故能得到特别的信任,但也未授郎官和赐金带。而马公显凭什么资格能使这三项俱得呢?如果说他在绘画创作上出类拔萃,超越群伦,那又为什么对其艺术没有任何评价,也不见在社会中产生怎样影响呢?凡此种种,说马公显是马远伯父,实在可疑。
《图绘宝鉴》一书,既有杨维桢为之作序,又有陶宗仪为之褒扬,他们都是著名文人学者,很自然就成为学术界的权威了,即使有错或有疑问,也无人指出。例如,厉鹗在编《南宋院画录》时,首选《图绘宝鉴》作基础,只有在一些画家事迹上需补充又无矛盾时,才采用《画继补遗》。但碰到马公显,他就只相信夏文彦是对的,而不作“两存”来处理。令人不解的是,在《图绘宝鉴》中,没有马麟和戚仲的记载,夏文彦舍现成的《画继补遗》上记载的资料不用,却去抄录朱谋垔的《画史会要》,殊不知朱谋垔抄写是《画继补遗》。又如俞剑华先生的《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里,对马公显、马世荣两个词条的解释,后者除多出“公显弟”三字外,其余的文字都是一样的。俞先生可能未找到《画继补遗》,全凭《图绘宝鉴》一家之说,不得不如此处理,否则会要有“兄”无“弟”,或反之就有“弟”无“兄”了。
在《画继补遗》里,没有记载马世荣,但说“马远即马兴祖之后”,并没有否定两人之间有隔代关系。至于马远、马麟、马公显之间,为父子、为祖孙,记载是毫不含糊的。庄肃的《画继补遗》自序作于大德二年(1298),序中自叹“今老矣”!如果按照此时年五十五岁推算,他当生于宋理宗淳祐初年(1243年左右),至少与马麟、马公显是同时代人,他所收集的应是第一手资料。他说马远“爱其子,多于已画上题作马麟,盖欲其子得誉故也”。又说,马公显“画不逮厥祖,特于布置可观,盖得祖父之遗稿耳”。这话不是贬损,而应是实录。庄肃说,马兴祖是“贲之裔孙”,这中间相隔就不只是一代人。从北宋哲宗元祐,到南宗度宗咸淳,将近二百年间,经历了八代皇帝,而马家至少有七代人相承为宫廷服务,这在中国画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父亲为儿子代笔,孙子用祖父的稿本,正是“佛像马家”长盛不衰的公开秘密。
令人遗憾的是,“佛像马家”最后的传人马公显的作品,不但在今天中国本土已经绝迹,即使在明、清时代的文献记录中也找不见其踪影。而令人欣慰的是,在日本却有两件他的作品,而且保存完好。
第一件《药山李翱问答图》。绢本,水墨淡设色,纵48.5厘米,横25.9厘米,日本京都南禅寺藏。本幅所画是佛教禅宗故事。药山惟俨,俗姓韩,原籍绛州,贞元初(785)居澧阳(今湖南澧县)芍药山,因号药山和尚。李翱(772-836),字习之,陇西成纪(今甘肃泰安)人,文学家,哲学家,曾从韩愈学古文,官至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翱为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刺史时,曾去谒药山惟俨。时惟俨在松下阅经,未理睬。李翱面刺曰:“见面不如千里闻名。”惟俨回敬:“何得贵耳而贱目?”李即问:“如何是道?”惟俨朝上一指,又向下一指,曰:“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恍然醒悟,作诗赠惟俨:“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树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画面完全按这个故事构思,背景简洁,人物传神。特别是惟俨的表情动作,栩栩如生。而布局偏重一侧和下角松枝、藤蔓的造型,都显示“马家”风韵,如果不是有马公显的签名,人们很自然会把它归入到马远传派中去,无论如何不会摆放到绍兴画院里。图中还特地描绘了那个“水在瓶”的瓶子,直颈,有口沿,扁圆腹,瓶中插一枝梅花,置于一个方形座架内。这种案上陈设形式,与故宫博物院藏宋人《胆瓶秋卉图》是一样的[图二]。其座架用细笔界尺,勾勒精致,像是铜质类金属制造品。画中有题诗,从字迹的结体用笔看,似是宁宗杨皇后所书。实物中宋人直颈瓶并不难见,而座架恐怕今天已灭绝于世了。

宋 <wbr>马公显《角鹰图》(日本圣福寺旧藏)

宋 马公显 角鹰图 局部

第二件《角鹰图》。绢本,水墨淡着色,纵140厘米,横67厘米。曾藏日本长崎圣福寺。画一雄鹰于山岩上,张嘴振翅作欲飞状。灌木摇荡,茅草纷披,朦胧雾霭中,飞泉奔泻。从茅草用淡赭渲染来看,所画为秋天景色,虽着笔不太多,而气氛表现热烈。右上角有行楷书“马公显”三字,下钤“公显”朱文方印。无须过细观察,人们第一眼就会发现,画面上的这只鹰,与我们常见者不同,它头顶上的羽毛,有一撮朝后翘起,这是不是有名的“角鹰”呢?按《本草·释名》:“鹰以膺击,故谓之鹰。其顶有毛角,故曰角鹰。其性爽猛。”唐杜甫《姜楚公画角鹰歌》云:“楚公画鹰鹰戴角,杀气森森到幽朔。观者徒惊挚臂毛,画师不是无心学。此鹰写生在左绵(绵州),却嗟真骨遂虚传。梁间燕子休惊怕,亦未抟空上九天。”(《全唐诗》卷二二二)宋黄庭坚也有一首《观刘永年团练画角鹰》诗(诗长,不录)。至明则有李梦阳《林良画两角鹰歌》。姜皎,泰州上邽(今甘肃天水)人。唐玄宗李隆基即位(713)召拜殿中监楚国公,他画的鹰曾被刻在绵州石壁上,宋陆游曾有两首《题拓本姜楚公鹰》诗,其一云:“弓面霜寒斗力增,坐思铁马蹴河冰。海陵俊鹘何由得,空看绵州旧画鹰。”这里不知陆游所见到的拓本姜皎画鹰,是否及杜甫所说的那幅角鹰,因原作与拓本都不存世,故无法考证。刘永年,字公锡,宋真宗赵桓章献明肃皇后(968-1033)姪孙,曾任廉州、单州团练使。《宣和画谱》有传,并记录他画有《角鹰图》一件,加上黄庭坚的这一件,有两件记录在案,但都久已泯灭无存。至于明代画家林良(1416-1480),虽然画鹰的作品传世不少,但戴角的鹰却未之见。而李梦阳诗中所说,“我闻宋徽宗,亦善貌此鹰”,只是借题发挥,并不是事实。因为无论是传世作品还是文献记载,都不能证实宋徽宗画过角鹰图。可以说自林良以后,在中国绘画史上,再也未见有哪位画家画过角鹰了。那么,马公显画的这只鹰,是否即是文献所说的“角鹰”呢?在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搜山图》里,其中一只形体特大的鹰,可能即“海东青”,而另一神兵臂架之鹰,顶毛如角,与马公显所画相同,是角鹰无疑。《搜山图》中“苏汉臣制”款,虽系后人所添,但画作时代可到宋、元,应是无款画。而作为知名画家,马公显的这件作品应是画史上留下的唯一以角鹰为母题的画作。
从中国水墨写意花鸟的发展历史来看,马公显的《角鹰图》也是值得人们重视的一件作品。水墨写意花鸟画,创始于北宋,拓展于南宋。扬无咎、马远、梁楷、法常、赵孟坚等都为此作出了贡献。其中梁楷和法常特别值得我们关注和研究。
据夏文彦《图绘宝鉴》卷四记载:“梁楷,东平相义之后,善画人物、山水、道释、鬼神,师贾师古,描写飘逸,青过于蓝,嘉泰(1201-1204)年画院待诏。赐金带,楷不受,挂于院内,嗜酒自乐,号曰梁风子。院人见其精妙之笔,无不敬伏,但传于世者皆草草,谓之减笔。”梁楷的“减笔”画,需要对被描写的物象大胆地截枝剪叶,作高度概括,使笔墨从自然形体中解脱出来,而表现其自身的审美价值。这是笔墨的一次革命,它为明、清人所继承,开大写意花鸟画发展之先河。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秋柳双鸦图》和《疏柳寒鸦图》,是梁楷“减笔”花鸟创作的代表作品。但是这两件作品均为扇面小品,而将其拓展为大幅,以便更充分发挥笔墨的艺术效果,抒写作者的感情,则应是法常的功绩。今藏日本京都大德寺的《猿、鹤图》双幅,绢本,水墨淡着色,画心的尺寸均为纵173.3厘米,横77.3厘米。作为水墨写意花鸟画,在他以前是很少见的。
按元吴太素《松斋梅谱·画梅人谱 》记载:“僧法常,蜀人,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禽鸟、山水、树石、人物,不曾设色,多用蔗渣草汁。又皆随笔点染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缀。松竹梅兰,不俱形似。鹭荷芦雁,俱有高致。一日,造语伤贾似道,广捕,因避于越丘家。所作甚多,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后世变事释,圆寂于至元间(约1282年前后)。江南士大夫家今存遗迹,竹差少,芦雁亦多赝本。今存遗像在武林长相寺中,云爱于此山。”这段文字记载说明,法常自家乡四川出来,直至逝世前,始终生活在杭州及附近一带。从他敢于对抗权相贾似道,以及宋亡后隐遁空门来看,他很可能是一位士人,与宫廷有一定的关系,绘画只不过是其辅助谋生的手段。梁楷是宫廷画师,与马麟很可能同时供奉于画院。作为马麟之子或姪的马公显,虽然文献未明确说他是画院画家,但是根据他的家世,以及在他的《角鹰图》背景中明显地受到夏圭画风影响的特点,他应当也在宫廷中服务。在年龄上,他或许比法常稍长,但总体上是同时同地人物。无论是从人事关系来考察,还是从风格、画法上来比较,梁楷、马公显、法常一脉相承,是当时一种新的艺术潮流。令人称奇和值得研究的是,这股潮流在进入元代后,似乎受到了压抑,因此这三人的绘画作品有着一个共同的命运—难于在本土生根却在海外开出了奇葩、结出了异果。此事说来话长,应作专门课题研究,这里只作一点提示,以供同道讨论。
这三位画家的作品流传到日本,应与佛教禅宗在南宋的发展以及中、日僧人往来有密切关系。南宋政权稳定以后,禅宗在江南一带地方迅速发展,其中尤以曹洞、临济两支势力最强,当时所谓“五山十刹”香火兴盛,覆盖了江南最重要的经济发达地区。这个时候,日本僧人来宋朝和宋朝僧人赴日本,十分热烈。有记载日本僧人道远(1200-1253)曾入宋师事天童如净(1162-1215),回国后创立日本曹洞宗。日本僧人荣西(1141-1215)于乾道四(1168)和淳熙十四年(1187)两度来宋参学,回国后创立了日本临济宗。日本僧人圆尔辨圆于淳祐元年(1241)回国后,开创了东福寺派。无关普门于淳祐十一年(1251)来宋、咸淳二年(1266)回国,开创了南禅寺派。此外,无象静照于淳祐十二年(1252)来宋、景定三年(1262)回国。南浦绍明于开庆元年(1259)来宋、咸淳三年(1267)回国。在这些日本僧人来宋的同时,也有不少中国僧人赴日弘法传道。如兰溪道隆于淳祐六年(1246)、兀庵普宁于景定元年(1260)都先后赴日。梁楷、马公显、常等人的作品之所以会流传到日本,正是由这些僧人们带去的。他们的作品之所以受到青睐,是因为都擅长于描写禅宗题材的关系。其他水墨山水和花鸟应当说是从属的。
梁楷的作品流传到日本比较多,仅东京国立博物馆就收藏有《六祖截竹图》、《李白行吟图》《雪景山水图》等。另外在私人收藏家手中的还有《释迦出山图》等。法常的作品,仅日本京都大德寺,除前述收藏的《猿、鹤图》对幅外,另还有《观音像》一幅,据云这三幅为一堂。另外,东京出光美术馆藏有传为法常的《潇湘八景图》,群马县立博物馆藏有传为他的《芦雁图》。马公显的作品,除了前述京都南禅寺藏有他的《药山李翱问答图》外,另外就是本文所介绍的《角鹰图》了。
梁楷的作品在宋、元时期很受人热捧,《画继补遗》说,“时人多称赏之”。文人中陈著、戴表元(1244-1310)、张宪、宋濂(1310-1381)等,及僧人居简、大 都有题其作品的诗文。明清时代他的作品见诸著录的,亦复不少。存世作品,上海博物馆藏有两件,故宫博物馆藏有除前述两件花鸟外,另有两件山水。在宋代画家中,其所存遗迹还是比较多的。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 的《六祖截竹图》,是典型的“草草”“减笔”画,却没有一件。而台北故宫博物馆所藏的《尧民击壤图》,风格与宋人相去甚远,因本幅无作者款识,恐是前人的错判误题。
法常的作品在元代的粉丝远不及梁楷,但在少数文人文集中有所反应,如马臻、张显、宋濂等,都有题他作品的诗。在明、清时期的书画著录书中,他的作品也有零星记载,但却远逊梁楷。《石渠宝笈初编》曾著录法常两件作品,其一为《花卉翎毛卷》,评为“上等”;另一为《写生卷》,评为“次等”。两卷均为纸本、墨笔,款识都是“咸淳改元(1265)牧溪”。拖尾项元汴、僧圆信题跋相同。按前述吴太素《松斋梅谱》的记载,法常是在南宋灭亡后出家的。该书后有张某至正九年(1349)跋,与法常生活年代去之不远,可以为信。故牧溪咸淳改元不可能有僧号的署款。《写生》卷今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其所画内容、规模形制、以及艺术表现手法、风格,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法常《写生图》卷极为接近。该卷本幅无款识,拖尾有沈周题跋,说是“近见牧溪一卷于匏庵吴公(吴宽)家”云云。但是牧溪的名号有明显挖改痕迹,令人疑窦顿生。如果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的《写生》卷和《花卉翎毛》卷因署款年号而鉴定为伪品的话,那么此幅则因沈周题跋有挖改而不能鉴定为法常作品。
如果除去上述三件问题作品,可以说现在中国本土法常的作品已绝迹了。这与元人对他的艺术评价有关。《画继补遗》上说,他的作品“枯淡山野,诚非稚玩,仅可僧房道舍,以助清幽耳”。《图绘宝鉴》亦说:“精恶无古法,诚非雅玩。”汤垕《古今画鉴》依前说“法常作墨戏,粗恶无古法”,一句话否定,连“诚非雅玩”都不提。这些文人们的偏见,使得法常的作品不入收藏家视野,在中国本土自然地消亡了。为什么法常在沉寂百余年以后,又会有这三件问题作品如此集中出世呢?我想这与明代中后期禅宗再度活跃有关,在士大夫盛行谈禅之时,他们又想起了这位隐迹丛林、气质不凡的画僧。
与法常相比,马公显的作品在中国本土消失得更快更早。不要说今天已绝迹,即是在元代也少有人知道。夏文彦在撰写《图绘宝鉴》时,我敢肯定他没有见过马公显的作品,否则他不会把马远的孙子说成是马远的伯父。而且还将“伯父”马公显于父亲马世荣的生平艺术混在一起,说不清谁到底是谁。从这里也可以证明,马公显的《药山李翱问答图》与《角鹰图》,是他还在世时或稍后流传到日本去的。尽管这两幅作品在风格上有点不同,但名款很相近,也非后人所添,没有理由怀疑它们的真实性。恰好印证了《画继补遗》所说,马公显的作品,一种是他自己创作,一种是用他祖父的遗稿。《角鹰图》应属前种,是对时尚的追求。将水墨写意花鸟拓展为大幅,也应有他的一份功劳。
备注:此为日本圣福寺旧藏,经故宫博物院杨新先生鉴定并作文。


作品资料

作者 马公显   尺寸 140×67cm
作品分类 中国书画>绘画 创作年代 暂无
估价 RMB  12,000,000-15,000,000
成交价
  • RMB  23,575,000
  • HKD  29,879,594
  • USD  3,536,250
  • EUR  2,593,250
专场 饕餮——中国古代重要书画专场 拍卖时间 2014-11-23
拍卖公司 中鸿信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已开通官网 拍卖会 2014秋季拍卖会
出版:《故宫博物院》院刊2013年5期,总169期P006-013。
款识:马公显。
钤印:公显(朱)
题签:南宋马公显角鹰图,壬辰小寒,杨新题。钤印:杨新。


附录

关于南宋马公显的《角鹰图》

南宋画家马公显(1131—1162),画史记载为马兴祖子,画院待诏,赐金带。善花鸟、人物、山水。传世的这幅款署“马公显”的《角鹰图》(图一),客观地讲,就目前的艺术品市场氛围和相应的学术环境来看,并不是一件容易看懂,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比较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一件作品。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这幅画作一直流散在日本,其所绘内容、笔墨形式、以及构图都与我们所熟悉的、印象中的宋代绘画、那种细致的感觉不太一样。其次,作者马公显,虽然在古代文献中有一些记载,但是他的传世作品、之前在中国大陆还没有发现,大家不太熟悉,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了解中国美术史的人都知道,中国在南宋到元朝的一段时间里,随着佛教禅宗的发展,很多书画作品都被日本或中国的僧人带到了日本、其中就有牧谿,梁楷、惠崇、马公显等大家的绘画。但是,因为他们的画风粗犷,不拘成法,而被人评价为“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仅可僧房道舍,以助清幽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受到排斥,更进入不了收藏家的视野。
马公显的绘画,目前已经知道的两件作品均在日本。一件是京都南禅寺的《药山李翱问答图》(图二),一件便是这件从日本回流的《角鹰图》,之前为日本圣福寺旧藏。画中的鹰(图三),与以往我们看到的鹰都不同,那就是它的头顶上有羽毛、朝后翘起。根据杨新先生的考证,这只角鹰的形象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收藏的一件宋元时期的绘画—《搜山图》(图四)中出现的一种形体特别大的鹰,应该属于同一种类,那就是被称之为“海东青”的角鹰。而马公显的这幅《角鹰图》,可以说是画史上留下的、唯一一件以“角鹰”为主题的绘画,非常难得。
作品中,角鹰采用了水墨大写意的画法,它身后的溪流、场景中的岩石、草木,与当时南宋流行的“减笔”画法或者说是一种比较粗放的画风,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南禅寺所收藏的《药山李翱问答图》,根据杨新先生的相关考证,应为宋人马公显的作品无疑。如果以此为参照的话,再看《角鹰图》与《问答图》,两件作品的题款非常接近,特别是《角鹰图》的款字似乎更加自然流畅,而非后人所能伪造的了。
至于说,《问答图》和《角鹰图》在风格上并不统一,《佛像马家的最后传人马公显》一文关于马远、马麟、马公显的家族关系的考据文章里,已经作了很好的说明,那就是,“马公显的这两幅作品在风格上的不同,却恰好印证了《画继补遗》中的说法,一种是他自己的创作,一种则是用他祖父的遗稿绘制,而《角鹰图》显然应该是属于前种,这也是马公显对于当时流行风尚的追求体现。”像这种在画风上呈现多样化的现象,其实在绘画史上也不是个案,比如日本美术史学者所津津乐道的、南宋时期的画家牧谿,他的作品中就即有“细路的”,如《观音》、《松鹤》(图五)、《猿猴》(图六)这种典型的宋画风格,也有像《六柿图》(图七)、《平沙落雁图》一类非常具有现代感的画风呈现。另外,诸如看似风格迥异的《出山释迦图》(东京国立博物馆藏)(图八)和《李白行吟图》(东京国立博物馆藏)(图九),则都是出自南宋画家梁楷之手,也非画坛奇事。
可以说,南宋入元时期的禅僧绘画,大部分都流传到了日本,对于日本的画坛可谓影响深远,而在中国本土却逐渐被人淡忘。在整个中国美术史中,对于这一时期的绘画研究可以说是一个断层。但是,随着目前流失在海外的中国古代书画的不断回流,使我们有机会,可以陆续接触到这些作品。学术的视野在不断拓宽,古代绘画史料也在不断完善,特别是那些只有文献记载的画家,会因为有了传世作品的发现而变得更加立体。
当然,和对中国现当代艺术品的狂热相比,对于中国古代书画、特别是宋元时期的作品收藏,由于年代久远,大家了解的少、接触的机会少,整个市场还不够成熟。但是我想,在鱼龙混杂的艺术品市场中,这些宋元时期的优秀作品,因为懂的人少而一直默默无闻,应该不是一个长久的状态。
(阴山工作室注:此文转自饭粒网,未能查到作者)



宋 <wbr>马公显《角鹰图》(日本圣福寺旧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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