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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父亲

 云中公子 2015-08-05

儿子与父亲

  为了暑假里的孩子能有次外出旅游,今天一早,我们就到高铁车站去买合肥的回程动车票;此前一天,我们已买好了去的票。
    车站依然那么熙熙攘攘,售票处,自动售票机前排了两列长队,人工售票处前也排了两列长队。
    我与妻一人跟一列队,谁最快到买票窗口,就最后选哪个窗口购票。
    约莫半个小时后,妻那列队伍进展了一半。我发现其中一个排队的小伙子两侧各站一人,也顺着人流依次前行,仔细看那小伙子,“初出茅庐”,个子颀长,两道挑眉下的眼睛很活络地东扫西看,下巴处留了几绺胡须。他身后,右手拖着个大皮箱,崭新;左手持着一张奖状似的东西。因为排队的人们挨得近,他又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这纸,上面有这小伙子的照片,我看清这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原来如此,小伙子考取了大学,准备去报到,父母舐犊情深,也是责任所在,亲自到车站送别。快轮到小伙子买票了,队伍左侧的母亲忙接着儿子递来的“骄傲”又“珍视”的“纸”,又帮拉皮箱。母亲一努嘴,在队伍右侧的父亲心领神会,立马手伸过队伍接过那“纸”。沉默的父亲捏着这“纸”的一角,正犹豫着下一步怎么办,谁知被已排到窗口前的儿子回首大声一喝:“这纸不能折!”——那神情与命令式的口气,完全像“老子教导儿子”,与现实中的俩人关系倒了个个儿。众人因为这小伙子的喝令而倏然把目光齐刷刷地对着他父亲,个子较矮的父亲竟没一点回应声,他显然在家里早就有了这种“待遇”,他理解自己“儿大不由爹”的处境。在公共场合,即便“含侮饮辱”,也只能隐忍,把儿子放肆的“教训”吞下去,因为此时如果父亲一张嘴回应,可能会“父子大闹车站”。若出现这种情况,愣头儿青儿子可能无所谓,但人到中年的父亲,不能不考虑这一旦出现的场面于一家人的不利。
    买好车票出大厅,一路行走,我一路感慨。我对妻说:“放在任何场合、遇到任何人,如果对方不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会‘回敬’的。但今日的父亲,独生子女的父亲,现代关系下的父亲,却被迫隐忍了。”“因为,父子关系、独生、血缘亲情等已‘绑架’了他,就像我们的儿子现在也有些看不起我一样。”
    事实上,已近“知天命”之年,作为一个17岁儿子的父亲,我已全然能体会到“做父亲”的艰难,以及必须的包容和克制,我对刚才这个做儿子的竟狠过他老子颇愤愤。但回想起,也就在这愣头儿青大学生的年纪,我不也是对父亲叛逆、反感、不满吗?犹记16岁我中考后的那年,一次晚间,父亲的同事聚我们家吃晚饭,在我走入堂屋时,有老师问父亲:“这是你的大儿子?”父亲回答“不错不错”时,其时已跟父亲极度对抗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愤恨,竟大声说:“如果我有把枪,会立马将我老头子在你们面前打死!”
    几年前,我一个同事在办公室里说起“现在的父子关系是战战兢兢”“老子怕儿子”时,众问其故。“上次中考我问儿子考得怎样,神态、口气都蛮柔和,哪知儿子回我一句‘你再问,我就跳楼。’说罢儿子真的走到阳台上,并将阳台门关紧。我一下子蒙了,汗全出来了,人都有一点被吓抖了。”“现在的孩子跳楼的事也曾听说过,我吓死了,从此再也不敢问他学习的事了,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一旦走极端,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又,几年前,某酒店一个饭局,几个同学带着家人聚餐。头发已半白的D兄,聊天时,压低声音说:“我现在不敢跟儿子说话,怕儿子啊!”我不解,正纳闷儿,谁知D兄这话还是让相隔不远的儿子听见了。儿子朝他很凶地瞪了一眼,我这同学一惊,随即很“识趣”地将头转方向、低垂,仿佛是犯了错的小学生。几天前到山里与几个高中同学碰头,有人说几年不见那位D兄的头发已全白了,我不知这“全白”是否有他儿子“呵斥”“瞪眼”的功劳?
    也许,每个男子在成长过程中,都有一种“弑父”情结在心中纠缠、需要突破?至少,从身边人和自己的体会看,青春期这段时间,“父子关系紧张”一定程度上几乎普遍存在。
    也许,直到这些愣头儿青有朝一日成了被他们的儿子“呵斥”的对象时,他们才算完成了一种角色转换、一个心理轮回,就像我在车站看到被儿子呵斥而不敢吱声的父亲,是否,他当年也像他儿子这般呵斥他的老子?我不知这父亲送儿子上火车后,回头是否如此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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