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红从小在医院长大,她总是昂首挺胸地走过那段两旁都是病房的路 。 身为外科主治医生的女儿,佘红从不会多看病人一眼。无论是呱呱啼哭的婴儿,还是生命垂危的老者,都不能让佘红为之所动,因为屡见不鲜。只是,她没有想到,后来的后来,她变了许多。 那是一个夜晚,繁星闪烁掩盖了孤月独明。佘红从噩梦中惊醒,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嗜好打牌的父亲还未回来,佘红叹了口气,这是第多少次了,早都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为何,佘红有些许的不安。 就在佘红快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将她惊醒。她听到兰姨焦急的声音,只得从床上爬起,昏昏沉沉地打开了门。而在她听到兰姨紧随开门说的第一句话后,佘红顿时睡意全无。她甚至来不及跟换她从不穿出去的睡衣,便冲下楼去。 佘红的父亲左半身瘫痪了。脑溢血来的猝不及防。 在短短一天中,佘红亲眼见证了自己最亲的人从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到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症病人。其中的辛酸与无奈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地体会。 佘红陪着父亲在县医院的病房中待了足足三个月,随后他们回到了镇医院,也是他们十多年来的住所。在路过6号病房时,佘红的脚步顿了顿,在另一家医院的同一家病房,她成长了许多,甚至完全蜕变了。她终于能明白在婴儿啼哭时为何大人如此惊慌失措,在病人离开人世时为何亲人那么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有些东西,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切身体会。从此,每当佘红路经病房时,脚步都会 放慢许多。对于那些病人,她已无法漠然而视。 半年后,习惯性往病房瞟的佘红发现6号病房来了一位“新客”。让她感到好奇的是她从未见那位病人下过床,甚至那位病人躺在病床上的姿势也从未变过。直到她注意到病人床头上的心电监护仪时,她才意识到躺在床上的那人并不是普通的病人,而是...... 有一次佘红回家时看到有一个走路还踉踉仓仓的小男孩走进了6号病房,她便随着一起走了进去。那位病人的家属一见到她就如同被话憋了许久许久,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妹子啊,你可知道我这女儿命有多苦吗。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怀了那人的孩子却不被接受。于是,她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前不久去游泳,结果却成了植物人,这让她这个才刚刚满一岁的孩子怎么办啊......”女人眼里没有泪水,但佘红能感觉到她的心里一直在淌血。佘红把目光放到了那个小男孩上。他那富有婴儿肥的软软的身体让人顿生怜爱之意。圆圆的脸上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长长的睫毛不时地眨动着。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却要从小承受没有父母关爱的痛苦,佘红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此后,每当经过6号病房时,佘红总会停下来陪小男孩玩耍一番。她希望能给他一个陌生姐姐的爱,让他在冰冷的病房中感到些许的温暖。即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记得。 一个月后,那位病人转了院,佘红就再没见过小男孩。她不敢想象小男孩日后会如何面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母亲和狠心抛弃他们母子的父亲。 每当想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可怜许多的小男孩,佘红总会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个标有“6号”的病房。 冰玥 2015.08.06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