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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儿童的心酸愿望:祝我生日快乐

 汉青的马甲 2015-08-12



瑞瑞是山村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一直没有走出过大山。黛青色的山峦,一脉接着一脉,几步一转弯,百步一回转,四处悬崖峭壁,蜿蜒崎岖的小路一直从山底盘旋到大山深处。大山把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外打工的父母隔在了那一头,把孱弱的老少和根深蒂固的贫穷留在了这一头。都说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可是瑞瑞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


今天是瑞瑞十二岁的生日,家里一如往常的平静。20多年的老房子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四周没有任何值钱的电器。一张木床四只脚不平。爷爷每天花费两个小时往返于家里和田地,薅苞谷,除草种庄稼,还要上山打柴。奶奶负责家里的衣食住行,稍有空闲还得记挂五六只鸡和一头不算太肥的猪。他们很少吃肉,酸菜、苞谷是主食。在父母寄钱回来之前,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这些牲口是一家人的“银行”。


大黄狗懒散地趴在灶台边打瞌睡。它是瑞瑞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伙伴。可是今天,瑞瑞的心事它能懂吗?


趁着奶奶坐门口补衣服的间隙,瑞瑞壮壮胆子,怯怯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她想庆祝自己的生日,跟城里孩子一样。


奶奶愣了愣,眯缝着一双布满红丝的昏花老眼,问瑞瑞打算怎么过。


瑞瑞低下头,想了一会,说:“插蜡烛,切奶油蛋糕,和爸爸妈妈一起唱生日歌。”


说着说着,瑞瑞的声音变得像蚊子叫,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了。


听说他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叫“东莞”的地方打工,远得瑞瑞做梦都梦不到。爸爸妈妈的样子好像瑞瑞在后山坡上放的风筝,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瞧的见却看不清;爸爸妈妈的声音好像瑞瑞放羊时听到的山歌,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仿佛就在身边却总也抓不住。


只有每年春节,爸爸妈妈才会拖着满身的疲劳和尘土出现在家门口。那是瑞瑞最开心的时候。红红的对联贴在门上,好喜气。桌上有了鱼虾,墙上挂了腊肉,香味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忙着送穷,忙着接财神,忙着放鞭炮,忙着听大戏。所有的事情爸爸妈妈都愿意和她一起做。那时候的瑞瑞就像一只老黄鹂翅膀下的小黄鹂,变着法地撒娇,又唱又跳。可惜,正月十五之后,爸爸妈妈就坐着一路尘土的车子返回东莞。汽车喇叭一响,能够陪伴瑞瑞的,除了新年里爸爸带来的新棉袄,妈妈赶着做的新鞋子,就只剩下墙上的影子了。


瑞瑞的思绪被奶奶的话打断了:“啥叫奶油蛋糕啊?”


瑞瑞不说话了。她和奶奶都没有见过。她也只是在老师的一本书上看见过奶油蛋糕的图片。听老师说,城里的孩子可幸福了,就是不过生日,也能吃上瑞瑞眼巴巴咽口水的奶油蛋糕。


瑞瑞拨弄着衣角,比划着,想尽可能地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蛋糕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圆的,软软的,吃到嘴里甜甜的东西。上面有一层白白的的东西,叫奶油。奶油还可以变成‘生日快乐’四个字呢。蛋糕上还有各种水果,苹果、葡萄,红红的樱桃,可好吃了。哦,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水果也会放到蛋糕上,有很厚的红色的皮,老师说那叫火龙果。城里孩子经常吃,很贵的。”


最后一句话,瑞瑞的声音压低了。他知道有点不切实际了。


奶奶用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反复摸着瑞瑞的头:“娃,要多少钱啊?”


瑞瑞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听老师讲,城里的商店有,最便宜的要一百多块。”


大家都沉默了。奶奶叹着气走开。瑞瑞有点难过,可她并不失望,这样的要求对家里来说太奢侈了。再说,爸爸妈妈不回来,再多的奶油蛋糕吃进肚子里也不会开心的。


晚上,瑞瑞在油灯下写作业。奶奶走进来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娃,今天你生日,吃个鸡蛋吧。”


瑞瑞的眼睛湿湿的,好像成熟的葡萄,含着一汪盈盈的水。她知道,奶奶每天从鸡屁股底下抠出来的鸡蛋只有一个用途,那是拿去换盐的。


月光光,照地堂。瑞瑞去厨房找了一个缺口的空盘子,把鸡蛋放在盘子的中央。又找来几截快点完的蜡烛头,擦着火柴,点燃了,围在鸡蛋周围,作为生日蜡烛。然后学着书本上的样子,一个人拍手唱起了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烛火摇曳。窗外的月亮,像一封家信上不小心滴下的那颗泪珠,圆圆的,晶莹又模糊。瑞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说:“爸爸妈妈,今天我过生日了。你们知道吗?”


我写的这篇小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留守儿童这个群体却是真实存在。他们的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打工,而自己被留在农村生活。孩子们要么与父亲或母亲中的一人生活,要么与隔辈亲人生活,甚至和父母亲的其他亲戚、朋友一起生活。2012年9月,教育部公布义务教育随迁子女超1260万,义务教育阶段留守儿童2200万。留守种下的伤痛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们的成长就能够自动愈合的。有些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长期缺乏感情的滋润,滋生出各种心理问题和社会问题。他们除了缺少物质条件,还缺精神上的支持。他人一些冷言冷语的伤害使孤苦无依的痛越发刻骨铭心。当自卑与张狂并存,伤人或自残,成了他们排遣压力唯一的渠道。前者,有湖南衡阳的小雯因为琐事毒杀同班的姐妹花,只因对方受了委屈可以找智障的母亲哭诉;后者,有毕节四兄妹集体自杀,只是因为暴虐父亲和懦弱母亲的双双遗弃让他们陷入冰冷的绝望。一纸遗书上写着“死亡,是我多年的愿望”。这是多么痛苦的呼喊!


把目光多投注一点在这群可怜的孩子身上吧。一样的花朵,本该有一样的单纯快乐。


他们就像久旱的土地,期盼爱的雨露,期盼的太久太久。


作者丨梦暖倾城:「经典短篇阅读」专栏作者,笔名安心,原籍湖州,现居杭城。爱读书,爱戏曲,爱旅游,爱一切值得爱的美好事物。原创作品,欢迎分享,其他平台转载请联系陈掌柜(feida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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