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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姑娘与上海女子谁更好?

 鸽子飞吧 2015-08-23

北京姑娘与上海女子谁更好?洪 烛《冰上舞蹈的黄玫瑰》知识出版社
北京姑娘与上海女子■ 洪烛

目睹北京姑娘适合走在大街上--而且最好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大街上。因为身材高挑,所以足蹬皮靴、身穿风衣或羽绒服的城市女猎人装最能烘托其魅力。若是脸蛋冻得红朴朴,偏偏还手执一根冰糖葫芦,边走边旁若无人地说笑--那就更像了,且增添几分童趣。看着她们长发飘飘地迎面走来,整个冬日的布景顿时变得温馨又活泼,你简直会下意识地侧身让路的。北京姑娘的道路,似乎向来就应该是畅通无阻的--一条可以载歌载舞的金光大道。她们即使在露天的大街上(以及一切公共场合)闲逛,都像置身于自己的家庭中一样逍遥。她们无形中已把自己当作这座城市的女主人了(一群年轻的女主人)。所以她们看待周围的一切事物(无论政府大楼、五星饭店、前朝皇帝的宫殿抑或欧美大使馆),其目光都是平视的。你很难从她们的眼中发现崇拜、仰慕、好奇、惊讶之类的神情。该见的世面似乎已全都见过了。因而北京少有真正追星族。没准她们的熟人中就有谁是大明星,或者,她们经常有在商场、酒吧、音乐厅或宾馆撞见某明星的机遇,已达到无动于衷的境界。

我初来北京时正逢冬日。大街上的姑娘们给了我这样的第一印象。从此我想起北京姑娘,就觉得她们最大方。如果你偏爱静止的美,最好去找园林般雅致的江南女性。北京姑娘一贯的作风都是落落大方的,甚至有点大大咧咧。她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仿佛天生就是在露天的环境里成长的--离太阳最近,保持着挺拔的身躯与健康的肤色。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们是全中国最典型的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相区别),是首都的女儿,拥有外省妇女所难得的开阔的视野及非凡的自信。她们不相信神话,只相信自已。相信自己的所在,就是世界的中心。她们确实已经把北京这座国际大都会当作自己的家长。正如她们知道每天上班时路过的那一系列著名的建筑物(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中央电视台等》,就是这个泱泱大国的屋脊。北京姑娘的所谓贵族气质,就是这样在耳濡目染中培养的。尤其值得赞美的,是她们在高贵中不晟高傲,甚至还有几分侠气。她们接人待物比较慷慨、豪爽、干脆利落,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讲原则,并且嫉恶如仇--或许是受其父兄的影响?司马迁早就说过:燕赵多慷慨悲歌之±。

自然,当代的北京姑娘,不同于清朝的还珠格格。格格,即王爷的女儿,也与老舍〈骆驼祥子>里的虎妞大有区别。不管她们从小在胡同里长大,抑或养尊处优地生活在机关大院,一旦走在大街上,她们的神态总是那么平静一一你从她们眼中肴不见一点往事的影子,仿佛一到成熟的年龄,她们就与这座现代化都市水乳交融了。北京构成她们共同的血统。你不会觉得姑娘们只是街头的风景、水面的浮萍,她们的气质与北京的精神达成了统一。挤在公共汽车上。或在其它社交场合,我喜欢听北京姑娘说话,吐字标准,语音清晰,个个都像播音员。而且随时能够打开话匣子,事无巨细聊个没完--在北京落户是幸福的,可以每天亲耳聆听这声情并茂的广播,北京姑娘的交谈方式很有特色,讲什么都像是亲身经历,且不乏幽默感为调剂--这简直是文学笔法,京腔京韵特适合作如此渲染,其父兄影响--北京人以能侃善辩著称。我到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第一年在校对科锻炼,校对科皆是女同胞,每天说笑声不断,我算是领教了她们的口才--有春秋战国时纵横豪迈的遗风。谈锋犀利,使你有一点点疼,有一点点痒:还有一点点被点穴后的酥麻与快感,你会越来越佩服这种聪明才智:她们是如何从常生活中,从自己和别人身上,发掘出如此之多的笑料?北京姑娘,伶牙利齿,而且她们的大脑中也有一架运转得飞快的齿轮--那是咬合思想的,这使她们的语言与思想同步, 由此可见,北京姑娘是为快乐而生的。她们掌握着一门快乐哲学。快乐才是其生活的最高价值。视名利如浮云,却以快乐为灵魂。所以北京姑娘给我的印象除了自信,就是乐观。她们是因为自信才乐观呢,还是因为乐观才自信?我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因而她们身上的自信与乐观,也水乳交融--仿佛天生就具备的。我只能将之归纳为城市的功劳:身为北京的女儿,是城市赋予她们以与自身同样性格特征--使她们成为阳光型的女性,少有忧郁与阴影。她们毕竟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长大的,清澈、真实、透明度很高--如同水与镜子,乃至天空。和具有水与镜子的品质的女孩相处,你会很轻松的,没有过多的心理障碍。她们身上的自信与乐观,很容易感染你--仿佛也被你分享了。在这座城市里,你永远觉得天气很好。北京姑娘是看电影、谈恋爱、逛商场、聊天、演小品、商业合作乃至出门旅游的最佳伙伴。尤其是听她用标准的普通话跟你谈情说爱,会有正宗的感觉--怎么就跟配乐散文似的?或许,北京姑娘本身,就是散文化的女性吧。抒情、议论、叙事皆宜。

上海女子既非小家碧玉,又非大家闺秀--她们本身就是对古典与传统的一次美丽的背叛,无法用固定的模式来形容其千娇百媚的风韵。正如上海是近代以来最早受欧风美雨熏陶的国际大都会,此地的女子也是全中国妇女中都市化、西洋化的捷足先登者--用旧有的说法即摩登女郎。在这个妇女一度缠足的古老国度里,第一双离跟鞋肯定是上海女子穿上的,然后迈着模仿巴黎模特的猫步,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地率先走进霓虹灯闪烁的摩登时代。以此类推,第一支口红、第一瓶香水、第一条超短裙,也肯定是从上海滩开始流行的在物质享受与消费的许多方面,上海女子都勇敢地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领导新潮流。她们刻意求新(俗话说即赶时髦)的审美观念及其实践,确实大大地拉近了现代化与中国妇女传统生活的距离。尤其在二十世纪之初,上海女子身上带有最鲜明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色彩--或者说是时代裂变造就的混血儿。据说不同种族的混血儿大都综合了双亲的优点,上海女子作为东西方文化的混血儿,也是如此。她们是第一代中西合璧的美人。整整~个世纪,她们都是在继承与反叛的矛盾统一论指导下潜移默化地发展着自己。上海女子永远在成长(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接受新生事物的过程),也就永远不会变老。她们总能想出层出不穷的花样走在全中国妇女的前列--并以此获得一份心理上的优越感。这是需要勇气的(她们注定要生存于两种文明的夹缝)。这种勇气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上帝给予的?想来想去我们只能下这样的结论:上海女子是为美而生的--她们天生就爱美,甚于爱其它的一切。追求完美是她们生活的意义及其动力。

八十年代,我在武汉读大学,班上有个女生是上海来的。学校里的上海人风毛麟角--恐怕因为上海青年都贪恋本土的温柔富贵乡:愿意去外地念书的不多。正如熊猫成为国宝,她也艳压群芳地成了校花。报到的时候,她就比一般女生多带了一只箱子--纯粹是用来装四季时装的,大概是担心武汉的服饰落伍,选购不到称心如意的。于是她每天上课都像变魔术一样,换穿一套时装,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星期下来也不见有重复的,让大家都看呆了。上海女人堪称绝佳的衣服架子,无论什么款式、颜色的衣裳,穿上身就有非同寻常的效果。因为我见过别的女生借她的衣服去约会(她这方面颇乐于助人),反倒被洋装衬得像乡下地主的小老婆。这只能说明上海女子的气质不俗,衣遂人愿。每次坐进阶梯教室,我都不由自主往门口偷瞟两眼,除了等待老师大驾光临,就是为了欣赏那上海女生的"时装表演"(不亚于法国名模走在T型台上):她的高跟鞋钉着铁掌,走在水泥地上铿铿作响--仿佛在为她的步伐打拍子,她却带着一脸公主的表情,目不斜视,如入无人之境。她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份高贵:仿佛不是世界在检阅她,而是她在检阅世界。当然,这种先天性的骄傲也容易招致同性之间的嫉妒。有人背后议论:她天天换衣服,不嫌麻烦呀,臭美什么?她无形中也被视为潜在的情敌。实际上这是不必要的。因为这位上海女生,恰恰是同学中最用功的一个,她为理想拒绝了许多男生的求爱诚实地说,也包括我,直至毕业也未找男朋友;可是她改变不了自己--哪怕上晚自习都要挑选一袭合体的衣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衣裳就是她的心情。而心情对予她似乎比生命还要重要。她所谓的"时装表演"并不是针对观众的,纯粹是自我的表演。这是典型的上海女子的审美观:不是美给别人看的,而是美给自己看的。这也就是容易遭到批判的所谓"臭美"或小资产阶级情调吧。但几乎所有的上海女子都有那么点小布尔乔亚,并且将之视若贵族的血统--她们坚信自己是女人中的女人,她们热爱时装、香水、化妆品、轻音乐、交谊舞就像热爱自己的身体一一样。或者说,这洋溢着浪漫色彩的一切已构成其灵魂吧。

由于爱过一位上海女子,便对上海女子的整体多了点理解,少了点偏见。也许因为站在男人的角度,对上海女子的偏见本来就少而又少。男人还是喜欢上海女子的:她们婚前浪漫(很会谈恋爱),婚后又很现实(很会过子),你可以通过同个人认识到女性美的两种阶段,堪称两种风景。她们会打扮自己,同时也乐于将这种爱美的思想灌输给男友一做她们的男友必须西装革履。否则走在大街太不般配。她们是一所教育你成为绅士的学校。你除了会献花之外,还要会做饭--结婚不出一年,你将成为小有水平的厨师。但上海女子以善理财著称,你也换来了一位控制细水流的会计。她们喜欢将丈夫当作亲爱的家产来管理,并为自己培养的结果而沾沾自喜。当然.这一切或许会使你有点累--但上海女子是那种使你累而又心甘情愿的女人,有时候她们一个妩媚的微笑就会令你觉得有所回报了。我多次去上海。喜欢坐在黄昏的外滩阅览过往的上海女子(她们总是洒下一路香水味)上海女子,如同这沉醉的外滩一样,既有内陆的风情,又有海洋的气息;既有传统的美德,又有现代的包装其性格犹如一杯精心调制、色彩斑斓的鸡尾酒,是看不透的,却又耐人寻味。

我看上海女子的魅力,是其爱美成癖而修成的正果。我去上海出差时,还认识一位当地的女记者,开了一星期的笔会,便发现她跟我大学时代的校花一样,拥有层出不穷的名牌时装,而且每天必换(你会怀疑她家是开精品屋的)。她的面部化妆、发型、饰物也颇具匠心(至少口红的色调随服饰转变)。她的同事讲起她的轶闻:原来她患有严重的胃病,有一次胃痛得很厉害,她躺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同事们赶紧手忙脚乱去护理,她却推开了递过来的一杯白开水:"请把我包里的化妆盒递过来,我想:补一补妆"据她本人补充说明:她当时痛得濒临休克状态,怀疑自己在劫难逃,于是才想到给自己化点妆(掩饰失血的面孔和铁青的嘴唇),不希望自己死时的模样太难看。一个女孩觉得自己快要死时,没想到别的什么,而一心维护住最后的形象,企图保留美丽的容颜--简直比出嫁时还要郑重其事。这样"视死如归"的故事或许只可能发生在上海女子身上。不知为什么,我却听出某种感人的味道,耳畔甚至响起<天鹅之死>的曲调。因为她的缘故,上海女子在我心目中成为天鹅的化身--美是她们永生追求的天堂。这个例子恰好可以用来证明上海女子,证明本文的观点:上海女子是为美而生的。但在结尾时我不得不加上一句:她们即使死时也无法忘掉美、舍弃美。美对于她们似乎比生命还要重要。美是她们生命中不可或缺之物,是一种天性,因为:她们的灵魂似乎比她们的身体更为需要美的陪伴否则,她们会彻底孤独的。所以上海女子对美也永远不会死心,这同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么,索性让她们为美而死去活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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