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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追过的“民族品牌”去哪里了?

 观海听涛 2015-08-23
 
 

那些年我们追过的“民族品牌”去哪里了?


大民

民族品牌越来越少了,据说这是外国资本帮的忙,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好。如何更好?就是让我们消失在春天里。通过“合作”,通过“股份制改革”,把你的渠道占领、挤掉,把你的决策权褫夺走,最后让你在公众面前消失,让你成为渐行渐远的记忆……有空的时候,请回忆一下健力宝、非常可乐、汇源、大白兔、牡丹电视机(国营“王老吉”与外企“加多宝”的撕扯还在进行中)……多少民族品牌消失了,怎么消失的。有意思的是,这些品牌都属于国企,而多少年来,国企无论怎么做,都是被围攻的对象,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私有化。或者直接卖给资本家,还有那些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们。


一、上海牌手表


最早知道这个牌子,是因我爷爷买了一块,二手的。

那年我们村子后边修铁路,有个铁道兵经常到村子里来玩,有说是找花姑娘的。爷爷是做铁器加工的,叮叮当当的,一般路过的,都会听见,也会有人进来做些修修补补的小活计。

铁道兵里边有个南方小伙子,可能是炊事兵。经常来找爷爷修理铁舀子、水桶、水壶之类的东西,久了,就跟爷爷很熟悉了。

有一次这铁道兵跟我爷爷聊天,不知说到什么话题,顺手就把自己的破旧手表摘下来卖给我爷爷,说是急用钱,上海牌的。

当时在乡亲们心目中,上海是大城市,是高科技的象征,实际上生活中凡是不能自己生产的新鲜玩意儿,基本上都是上海产。那时候的上海,真的好厉害。

我爷爷把手表放在耳朵上听听,“声音很干脆,好表!”欣然掏腰包。把手表套在手腕上,高高的挽起袖筒。其实论方便,爷爷是不需要戴手表的,每天敲敲打打,多好的手表也震坏了。但是爷爷喜欢这亮晶晶的、高级的感觉。

爷爷只高兴了三天,就被我揭穿了谎言。

我周六回家,看见了这亮晶晶的高级东西。爷爷又说,声音很干脆,焦龙的,好表。我放在耳朵上听了听,笑了。说:“声音大是因为太古老了,这破烂东西不值那么多钱。你让人骗了。”

爷爷感觉上当了,就想找那个铁道兵退货,但是直到铁路完工了,那个铁道兵也没有来。

后来听说,撤退的时候,那铁道兵是领着一个花姑娘走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想,那个铁道兵,卖了手表是为了买别的东西讨好姑娘的。爷爷无意中,成全了一幢婚姻。

爷爷活到92岁才仙逝。类似的故事很多很多。也许跟心态年轻,喜欢新鲜事物有关系吧?爷爷在村子里创造了很多第一,第一个戴手表只是其中之一。以后慢慢讲。

2012,09,03




二、北极星手表


爷爷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有四个孙子。

爷爷自己是单传的,父亲也是单传的,到了我这一辈儿,忽然冒出四个啪牯蛋子,那是无论多么骄傲都不过分的。

四个孙子上学比较省心,哥哥高考胜利,爷爷心血来潮,给哥哥买了一块北极星手表。亮晶晶的,很高级。似乎是烟台产的,现在有没有不知道了。好多年没戴手表了。现在是“穷戴戒指富戴表”,真正有钱的,几万几十万的手表,才好意思挂在手腕上。手表已经堕落为财富和身份的象征了,她的本意,看时间,早就消失了。

大家围着哥哥,鉴赏高级手表的时候,爷爷在旁边又宣布了一项政策:

“以后你们每个人,不论谁,考上大学都有这个玩意儿。”

这个故事在村子里传了很久,都说爷爷大方,有钱。

后来,老二、老三、老四都考上大学了。爷爷没有食言,都奖励了手表一块。记忆中,大概都是北极星牌的。那个年代,在山东省,除了上海牌手表,这超级名牌,就是山东省烟台市生产的北极星了。

我的那块,记得没有秒针,数字是用小点点代替的,有点像玩具,有几次被同学质疑过。但是,直到参加工作很多年,娶了媳妇当了爹,我一直戴着它。

后来“穷戴戒指富戴表”的思潮流行了,我就不再戴表。而且那时候,看时间的东西很多,BP机、手机都可以看时间。公共场合的计时工具也比较多。我在学校教书的时候,两公里之外有个钟楼,大家看时间,都是跑到二楼以上,遥望那个钟楼,或者聆听那悠扬的报时声。

忘了什么时候,我把手表扔了,甚至忘了究竟扔到哪里去了。

唉,爷爷是2010年去世的,如果我能够保留这块手表到现在,是多好的纪念啊。

2012,09,03



三、鹰轮牌缝纫机


我家的缝纫机比大哥大一岁。平时说起来,也是“生你大哥的头一年买的”。大哥今年50了,这缝纫机多大?

1961年的妈妈爸爸靠什么动力、什么实力购买了如此奢侈的家用机械?我至今买不起奔驰或者宝马,妈妈为了什么购买了在当时比奔驰宝马还要奢侈的缝纫机呢?不知道。

据我所知,当时全公社只有两台缝纫机,一台在我家,另一台在公社驻地,也是熟人(一时忘了姓名)。跟现在的车友会一样,同一个牌子的车友喜欢互相认识,交流经验,也参加一些活动。作为全公社仅有的两台缝纫机机主,不成为好朋友是不可能的。但是显然,爸爸的智慧略胜一筹,有好多次,爸爸晚归,都说去修理缝纫机去了。给谁修呢,不用问,仅此那家,别无第三个。爸爸靠自学和悟性,成了水平高超的缝纫机维修工程师。后来缝纫机普及了,爸爸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帮别人解决缝纫机使用过程中出现的小故障。当然,是义务劳动。

这台鹰轮牌缝纫机,今天还在老宅的房间里静静的站立,妈妈偶尔用它缝补点东西,才能听见它熟悉的踢踏声。这声音曾经是我儿时梦境里最熟悉的声音,也是寂静的乡村夜晚,最独特的噪音。多少个夜晚,妈妈靠给别人制作服装赚取报酬,为养家糊口做贡献。

妈妈也是自学成才的裁缝,后来成了专家,带了一些小徒弟,但是时代变迁,缝衣服不吃香了,大多改弦更张,做了别的。妈妈的缝纫工作,经历了由业余到专业,后来又从专业变成了业余的有趣过程。现在呢,属于“下岗”状态。七十多岁的妈妈端坐在五十多岁的缝纫机前辛苦劳作的情景,是一幅感人的图画。这图画是分层的,一层层揭开,会发现少妇妈妈缝衣服,中年妈妈缝衣服,老年妈妈风衣服。当然,还会有面对缝纫机长时间发呆或者流泪的妈妈。对我来说,这台缝纫机,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有机会写出来,几百万字都写不完。

妈妈通常要忙到大年三十,手头的缝纫活儿还干不完。那时候不论多穷,过年最重要的是要穿上新衣服。乡亲们一般都是东拼西凑,或者磨蹭到腊月27赶完了年集,才把做新衣服的材料购买齐全,匆匆忙忙送到妈妈这里来。妈妈虽然忙得团团转,通常是不拒绝的,因为妈妈了解这些人的心情。我记得还有几次,是在别的地方被拒绝了,跑到妈妈这里来,哀求妈妈加班加点,一定要在正月初一拜年之前,穿上新衣服。所以,除了忙年,还有给别人做新衣,妈妈的辛苦,可以想见。

我记得我也帮了妈妈很多忙。深夜,缝制棉袄的时候,需要有人端着煤油灯,在不妨碍妈妈工作又绝对安全的情况下,高高举起,提供一点昏黄的光亮。有没有点燃了棉花的事故发生呢?似乎没有。我从小就是喜欢瞌睡的,吃晚饭都磕头虫,是奶奶用凉水猛洗我的脸,才能坚持把晚饭吃完。让我陪着妈妈做衣服到深夜,简直就是创造奇迹。也许是妈妈辛苦缝衣的动作实在是太优美了,让瞌睡虫也不好意思光临。(那时候还没有电灯呢)

我家的鹰轮牌缝纫机,在农田比较忙,妈妈没有时间缝制衣服的时候,就成了孩子们的大玩具。我们弟兄四个,都很小就会使用缝纫机,甚至会缝制简单衣服。比如流行窄腿裤的时候,我可以偷偷的把裤子缝进去一半,变成“鸡腿酷”,勒得难受,也臭美。我曾经用两条红领巾缝制了人生第一条底裤,比现在的健美先生,穿得还要性感。妈妈看见了,大惊失色,仿佛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赶紧从我手上抢走,拆了,在爸爸发现之前,一切回复原貌。

还有一次我跟哥哥玩这个大玩具,不小心把哥哥的手指头缝进去了。咔,几乎扎透了哥哥食指的指头肚儿。哥哥也不敢哭,研究针尖儿是不是断在了肉里,还好,针尖儿完好无损。哥俩这才放心的大哭大笑。

“鹰轮牌”缝纫机后来改名工农牌,后来又改回了鹰轮牌。现在家用缝纫机几乎消失了,这个曾经农村青年结婚必备三大件之一的高档物件儿,如今可能要告别历史的舞台了。我认识的几个专业的裁缝专业户,如今都改行了。

妈妈历来提倡简朴,反对奢华,孩子们购买比较高档的轿车,她就很反对。而且不安全。妈妈说,洋玩意儿是来赚你钱的的,不是来发慈悲的。同样的东西,还是自己人对自己可靠。我曾经反驳妈妈,当年你们为啥买了那么奢侈的缝纫机呢。妈妈说,傻孩子,缝纫机是生产工具,是赚钱养家煳口的,小轿车纯粹是消耗品。你这书白读了,还不如我个文盲懂得事理。

2012,09,03



四、“大金鹿”自行车


金鹿牌自行车,至少在山东省是一个不小的名牌。那时候谁家有这玩意儿,不亚于现在谁家买了一辆奔驰轿车。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就是这个牌子。

还是爷爷买的,感谢老人家,他给我家创造了很多全村第一。他是手艺人,自行车是交通工具,也是劳动工具,他赶四集离不开这两个轱辘的奔驰客货两用车。

我开始学车,大约是小学五六年级,个头儿不够,只能从大梁下面,把右腿伸过去,屁股悬空,歪歪扭扭的画曲线。用这种姿势学会了骑自行车,需要多大的热情和耐心,需要多少次受伤和去皮,多少次摔到沟里撞到树上……现在的孩子是无法想象的。

总之我学会了骑自行车,下一步就是争取尽可能多的骑上去。爷爷不舍得,怕磕着孙子,也怕磕坏了自行车。方法一般就是立功受赏。爷爷从小就有奖罚分明的习惯,要实现常态下不能实现的目标,就设立一个标杆,让我们超越。超越了,就可以得到奖赏。也许是好吃的,也许是几毛钱,也许就是得到骑自行车的机会。我现在不敢评判这教育方法的优劣,我只能说,这办法让我享受规则,享受有盼头的日子,享受克服困难实现理想的奋斗。

我第一次骑车远征,是给大哥送车。大哥在山后边的高中复读班,要放假了。需要去驮行李。带了行李就带不了人,需要两辆车。我自告奋勇送车子去。在爷爷的大金鹿后边,捆绑上二姑父的另一辆大金鹿,变成了形状怪异的沙滩自行车——艰难的跳上去,歪歪扭扭的骑出去。不幸的是,尽管我知道大哥学校的大致方位,也知道通往那所学校的公路的方向,但我还是误入歧途了。我拖着加长版的自行车,沿着一条小路,上了山顶。上山容易,下山难,我驾驶着左摇右晃的捆绑在一起的两辆自行车往山下走的时候,内心很坚定。我坚信方向不错,坚信再远的道路也有终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听了多个路人,他们都说一直向前走就是了。但是我小小的身躯,推着两辆笨重的自行车翻越一座小山的艰难,至今还是自我佩服。大约用了四个小时,完成了也许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把自行车送到了大哥的学校。天黑了,哥俩快乐的并肩骑车,回到了家里。

大金鹿自行车分量不轻,估计那钢管,都是很厚的。它的载重能力也是超强的。爷爷用他赶集,货架上被加宽,放上了大大小小沉重的钢铁和铁艺工具、材料、成品半成品等等。即便如此,也毫不动摇。

我参加工作之后,骑的是父亲上班用的大金鹿自行车。这是我家的第二辆大金鹿。忘记了父亲如何到二十多里外的学校上班了,也许为了把这辆最高级的交通工具让给儿子装门面,有助于找媳妇,他选择了徒步。同事们给我的大金鹿起了外号“坦克”,看见我来了,就说“开了坦克来的”?后来自己买了一辆平把的,似乎还是拖了熟人,内部价。大金鹿就给了老四了。老四上高中,每个周三、六就骑着回家。这辆车子现在还在,在故乡的某个地方,也许在老三家小仓库里。尽管都有了四个轮子的小轿车,但是小轿车没有故事,只有大金鹿永远可爱。

记得大金鹿自行车,跟我家的鹰轮派缝纫机一样,也是青岛产的。那时候,印象中的真正的民族工业,除了上海,就是青岛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很担心呢。这是一个崇洋媚外的时代,自己民族的东西不受待见。在激烈的政策引导和外来资本的冲击下,民族品牌都去哪里了?

                                                                 2012,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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