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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草儒徐俊

 超级爱 2015-08-30

人在难中好试人

徐 

古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人在病中好救人,人在难中好试人。”

(1)

今年暑假,我因冠心病急需要到省城大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当时钱不凑手,要备齐巨额医疗费用,手头还差五六万。

面对这一情况,我心里倒也坦然。说实话,我当时心里确有退却的打算,真的不想做这个手术。在这以前,我就知道了病情的严重性,已经出现了心肌梗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两次拒绝做手术。现在一年过去了,我不是还在好好地活着吗?我想,只要平时坚持吃药,行动上注意一些,也就够了。再说,这确实不是一个小手术,而是一个有很高风险性的大手术,我真担心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到时人财两空。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但留给后人将是一个巨大的拖累啊!儿子不太成气候,家里毫无积蓄,欠下的巨额债务谁来偿还,后事怎么办?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容不得我回避。所以,事情出来之后,我向谁都没有开口。人虽然住在当地的市医院里,却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刚开始在市医院住院,医院打算在血管里搭支架,这个手术所需的费用不算太高,我手头的钱勉强够用,谁知冠脉造影之后,发现搭支架这条路行不通,急需转到省城大医院治疗。医生反复告诉我,现在的情况不同于去年,心脏三条血管堵塞了两条,还有一条处于半堵塞之中,属于典型的“一线天”,除了手术,别无选择。

我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2)

这时,妻子和儿子都不在身边,他们在广东中山的连锁超市里做蔬菜生意,生意做了快一年,还没有完全保本,那边的生意不可能完全丢下。那么,谁过来陪护我呢?当然是妻子。儿子在生意上比妻子在行些,儿子虽然做生意不错,每个月都有较大的盈利,但是,儿子花钱大手大脚,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花,这就是他之所以生意做了快一年,本钱都还没有收回的原因。从这个角度说,妻子留在当地处理生意是比较恰当的。

在家乡,两个妹妹都拢了场。她们和广东中山的小妹二话没说,每家拿出一万,妻子出面借了别人两万,差不多了。最后,儿子回来,从他小姨那里借了五千,儿子又从老家我族侄那里借了五千,我得知后,表示暂时不需要,因而族侄那里的五千就没有拿过来。我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不想让老家的人知道我的尴尬和窘迫。看来,儿子还是没有人生经验,不知道在这当口,谁的钱能借谁的钱不能借。这时候,只有至亲家人才能开口,甚至至戚都不能开口。我很想让儿子自己出面向他的大舅开口,但儿子最终没有这个勇气。我失望了,我原来要儿子回来的意愿没有达到。这个时候,正是让他明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好时机,也正好促使他反省自己平时大手大脚且过于依赖父母的弊端。更让我心凉的是,他来我这里的一个星期,除了办成转院手续这一件事外,除了向他小姨等人借一万元钱外,好像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办,他觉得在省城医院住得不舒服,宁可坐上两百里的客的也要回去住,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花了两千零。

幸好在我住院期间,二外甥浩荣全程陪护我。浩荣大学刚毕业,还没找上事儿做,我又出了这档子事,理论上只有他来陪护了。我更看重他的是其性情温和,心有孝道。儿子的钱快要花完了,我让他回广东中山了。

(3)

自己的儿子都这样了,我没有理由去责怪别的什么人,但有些事情还得说说。话不说不明,理不辨不清。

我在家乡市医院住院期间,内侄女刘苹(她是市医院手术室护士)与心内科主任沈医师打了招呼,希望给予关照。尔后,她们夫妇二人也来医院看望了我,并解释了自己由于前段时间购房等原因不能借钱给我的原因。其他几个内侄应该知道我住院这档事,但都没有来看望我。后来了解到,不来医院看望,主要是我妻子与他们的妈妈闹了矛盾有关,正因为这,我大内嫂在我从省城出院回来后,得知妻子并没有回来,才到家里看望了我,这也算有了亲戚的情谊,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原本暑假回家,我是要到大内兄家里去拜望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年迈九十的岳母大人。只可惜,今日不同往常,大病在家,身体极为虚弱,哪儿也不能去,我想他们还是会体谅的。

大内兄是家乡的知名人士,早年是家乡市医院的著名骨外科主任医师,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现在退休后,返聘于家乡的一家医院,后来我找他为伤口抽线包扎,他看到我身体极为虚弱的样子,走路还拄着拐杖,又察看了我手术留下的刀口,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股怜惜痛楚之情。古话说,除了栗柴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他在询问了我的病愈恢复情况后,满是抱怨自己的妹妹怎么这样不通人性,不回来护理呢!我连忙说,不要紧的,家里有几个妹妹还有老母照顾,不碍事;再说,广东那边生意正忙,也确实抽不开身。

尽管嘴里这么说,但我心里对妻子不来陪护我还是有很大的想法的。

二内兄和内妹后来也来家里看望了我。

(4)

在家乡赤壁住院期间以及从省城回来之后,两个妹夫多次看望,其情殷殷,大妹和母亲每天在家里做饭,二妹每天送饭,体贴入微,这都没有话说。更让我感动的是,自始至终,二外甥全程护理快一个月,我妻儿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能不感动并永记于怀吗?

在武汉住院期间,外甥每天打饭打菜,这算不了什么,难的是,每次上床睡觉,要托着腰慢慢地放下去;起来时,也要托着腰慢慢的扶起来。稍不留神,都会产生剧烈的痛疼,甚至心房发生猛烈的震颤,好像心都要飞出来了似的。医生反复叮嘱,手术后上下床要特别小心,扶的动作要一致,力气要均匀。否则,极容易发生危险,不仅外面的伤口会撕裂,更要紧的是被割开后缝合的心脏可能也会撕裂。这是一件丝毫不能马虎的极细致的活儿。大多数时候,半夜要翻身起床,都要把他从睡梦中喊醒。因冠脉造影导致右臂每天不时酸痛,甚至整夜睡不着觉,这就需要一次次的用手捏揉,用热水浸泡,时间久了,我也感觉外甥有点不耐烦了,好在手臂的酸麻感一天一天地轻缓,手敷和热敷的次数也一天一天的减少。总之,在武汉的二十来天,没少麻烦他。

我说啥都要给二外甥一点辛劳费,钱也不多,两千元,但几次三番,每次把钱交给他的手中,他都是悄悄地把钱放进我的皮包。我知道,他一直不肯接这笔钱,主要是看在甥舅情分上。但是,这笔钱我是非给不可的。第一,外甥家境也不富裕,刚刚大学毕业,要钱的地方多;第二,这是他劳动所得,况且他的劳动价值还不止于此,比起我儿子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花了两千元,更应该得这笔钱;第三,他帮舅舅的忙是出自真心实意的,他几次三番都要把钱退回来,就是明证。后来二妹玉梅节外生枝,认为外甥不该接这笔钱,搞得我烦躁极了。最后,我发脾气强行要大妹收下这点钱,才算了事。

最后几天,二妹也从赤壁赶到武汉,也加入到护理的行列。回来后的大半个月,也是她和母亲一起照料我的生活。

(5)

出院时,省农合还报销了三万七千来元钱,扣除医院的欠款,还剩两万来元钱。让妹妹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从武汉一回来,连夜就把两个妹妹借给的各一万元钱还给他们了。不久,儿子那边也把小妹玉霞借的一万元钱给还了。这件事可能让他们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大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可能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大外甥浩杰。

后来,我了解到,就在我住院期间,在“要不要帮舅舅”的问题上,外甥浩杰与他妈着实“理论”了一番。他的理由是,他妈在病重期间,做舅舅的我没有去看望;过年时,做舅公的我给小孩的压岁钱太“拿不出手”了;当年在我那里读书时,我虐待了他们兄弟俩。对这件事,我在武汉住院时,曾一五一十地在浩荣面前谈论过,也希望他回去后找机会把我的话说给他哥哥浩杰听。我想,胆小的浩荣不会说给他哥哥听,或者说还没有找到机会。因此,我有必要在这里说道说道。

妹妹病重,得了脑中风,做哥哥的理应去看望,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去年暑假回家后,已经出了严重的状况。走路相当困难,一走路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后来在医院里通过医生得知,这是冠心病最为严重的症状,已经出现了心肌梗塞。这个时候,我确实不能走远路,需要在家里静坐啊!暑假期间,同学聚会请我吃饭,我都不能去!外甥不知道这个实情,产生了误会,我不怪他。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有这个大妹妹的。暑假的一天早晨,我在沿河大道建行附近过早,突然发现贩鱼的好像是潭头山谭家“鸡婆”(小名)的儿子和媳妇,他们正把车子停在那个地方,我一打听,正好是,他们也认识外甥的父母,于是,我就在旁边的菜摊上,买了几斤猪肉,搭在车上,请他们转送。这时,恰好妹夫亚平过来了,到城里办事。我和亚平说了几句话,询问了妹妹林英的情况,“鸡婆”的儿子也顺便把我买的菜交给了他。我还告诉他,我从杭州回来,为家里的两个妹妹各买了一件衣服,放在蒲纺母亲那里,让她们什么时候去取。我只是没有对他们包括母亲讲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我兄妹5人,我排行老大,林英老二,在那个贫寒的家庭里,我们兄妹俩体验的艰辛最多,因此,我与大妹的感情最深。自我出来参加工作后,我想得最多的是,我要尽最大的能力让我的亲人尽量活得有尊严些。大妹出嫁时,为了拿出象样的嫁妆,好让她体面地嫁出去。我们夫妇商量,把自己的洗衣机拿出去,还有一些床上用品。据说在当时农村来说,这场婚事办得还算体面,不算掉价。自这以后,父母越发无力操办儿女的婚事了,但我感到有愧的是,二妹和小妹的婚事我出力不够,有所保留。这多少与我对她们的婚事不太满意有关。

徐魏联姻,属老亲开亲。亚平的父母是我的表叔,他们也是贫苦人。每年到魏家去拜年,总要为老人家捎上一条烟。暑假回乡下大梅看望父母时,总是提前备两份肉,当客车经过表叔家时,让司机停一下,捎一份给表叔。那时,我在县城教书,每年暑假都要在大妹家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到来,两个孩子最喜欢了,因为饭菜可以吃得好些了。或者,大妹让两个外甥来城里住上一段时间,到舅舅我这里“打打秋风”。也是在那个时候,水浒城开起来了,我最先资助妹夫在水浒城做起旅游生意。后来,大妹与妹夫闹了矛盾,婚姻亮起了红灯,我依然执着地在过年时来到魏家去看望自己的外甥。让我最遗憾的,亚平的妈妈,我的细表叔去世,我没有去参加她老人家的丧礼。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我大妹,她没有通知我,亚平也没有通知我,可能是他们夫妇俩还在闹矛盾。凭良心说,我不是一个不做人的人,事后,在第二年暑假,我专程在老人的坟前祭拜了我那一生寒微的细表叔。

早些年,我在广东湛江工作,担任学校的主要领导。大妹把两个孩子送到我那里读书,孩子们刚去的时候,身子都比较单弱,尤其是浩荣,洗澡时,屁股尖尖的。可是,半年过去了,孩子们一个个长得壮实了,再看浩荣洗澡,原来尖尖的屁股现在变得圆圆实实的了。我心想,这下可以向妹妹妹夫交代了。因为他们在我这里,吃得好啊!那时的我,有身份有地位,要什么有人送什么,不愁吃也不愁花。可是,两个外甥的嘴太刁了,素菜基本上不吃,专吃荤菜。为这事,我没少说他们俩,有时,我在饭桌上,特别是浩荣,不得不装样子吃几下素菜。但是绝对没有浩杰所说的我“要他们把吃进肚子里的菜吐出来”这回事,也没有他说的我们“把他父母寄给他的80元钱瞒起来不给他”这回事,以致他们身上长了肉疮,还是借别人的钱去看病。事实上,他父母也没有寄钱这档子事,我也没有收到这笔钱。孩子们身上长了肉疮,他舅妈先是在校医室拿药,后来带他们去附近的东山镇看病。两个孩子都读一个年级,小的比大的成绩要好得多,我每次巡视课堂的时候,多次看到大家伙浩杰在教室里说闲话,事后也没少批评他。为了督促孩子们读书,我给他们承诺,考了多少名次过年时可得50元奖励,多少名次可得30元奖励,最少的奖励15元。学期末,小家伙浩荣拿到了50元,按成绩大家伙浩杰什么也没有,结果我还是给了30元?(具体数字我现在记不清了,但小浩的50元我特别有印象)。毕竟过年嘛,让孩子们乐呵乐呵。没成想,孩子们过年到霞山去玩,这两个家伙身上的钱,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打劫”去了。不过,他们当时没有讲,要是我当时知道这件事,一定把钱要回来。可能是我那个匪气儿子曾经嘱咐了他们俩,不让他们讲出来。

那时,孩子们的舅妈负责管理学生的食宿事务,学生们每晚都有夜宵吃,吃的是蛋糕面包之类的。每晚,他们的舅妈都要提上一小桶,让他们吃个够。时间久了,孩子们嘴巴也不那么馋了。总之,孩子们在我这里读书,我们没有亏待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亏待他们啊!如果对他们正当的批评教育也算亏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今年过年时,我这个做舅公的给孩子的压岁钱少了一点的话,那我承认是少了一点。可是,大外甥你有所不知啊,今日舅舅非比昔日,舅舅也有为难时,你可知道,今年我去杭州上班时,都是要你妈给的1000元上路的。我带回来的近两万元,几乎都给了你表哥徐岸那边救急进货去了。我是一个门户,有许多都要打理,有些又必须做面子,实在无法做面子的只好在你们这些最亲的人面前打折扣了。来日方长,做舅舅的心里有数。

现在撇开这层关系不讲,要说礼尚往来,我也不亏欠什么。比方说,我孙女一般不受什么压岁钱,我也从不计较;比方说,当年徐岸结婚时,你妈送礼300元,喝喜茶300元,你结婚时,你舅妈送礼前后共1000元。诸如此类,无须赘述。我只想借此表个心意而已。

当然,这些年来,我对你妈的一些做法确实有点想法,譬如,你妈的一些话说得太满,一些话说得太糙,让我听起来觉得有损于我的尊严。再加上自己的儿子确实不太争气,我没了当年的自信感,反而变得自卑起来。人,可能因为自卑,心思就格外敏感,原来不当一回事儿现在就可能特别当一回事,这也就是我后来不愿听你妈唠叨的缘故吧。但我和你妈毕竟是患难兄妹,你们毕竟还是我的外甥,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6)

从武汉回来,照料我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母亲和二妹身上。二妹住在城里,最近没有什么具体事儿,让她不时过来到菜场买些适口的饭菜,不算难事。母亲快80的人了,腰背佝偻,严重弯曲,再加上眼花耳聋,让她来护理我,真是勉为其难。

说来也怪,老母身心弯曲近乎90度直角,完全不成人形,平时腰痛起来,哼哼唧唧的,可是她能睡沙发,睡后也不觉得痛。而我就是睡平板床,哪怕床上的棉絮铺得厚了一点,腰就痛得受不了。

老母特别喜欢看电视,一看电视就入迷,眼睛楚楚地看着电视,不时对着电视哈哈大笑。再加上耳朵背,大声地喊破嗓子她也听不到。这可苦了我了!因为床上的棉絮铺得厚,大热天的我又不敢久吹空调,需要不时翻翻身。我在卧室里,她在客厅里,我把嗓子喊破,哪怕在房间里扔个炸弹,她也听不到。忍了几回之后,我不得不对母亲流露出自己的不满来。我委婉地告诉母亲,现在房间里躺着的是一个病人,而且这个病人上下床不能自理,都需要别人来扶持。若自己强行翻身,撕裂了伤口怎么办?且伤口正在心脏这个部位,那可是要丢命的啊!你如果心里想着房间里躺着一个高危病人,你就会隔上半个钟头到房间里去看一看!看来,你做得不够,还不算尽心啊!母亲自然掂出了话的分量,在这以后,她没有让我失望,经常过来为我捏手,翻身,甚至为我热敷。好在后来我能慢慢起身了,减轻了她的许多负担。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老母的力气比二妹玉梅的还要大。起初,玉梅扶我起床,需要双脚跨在床上,双手一齐得力才能把我抱起来,有时力气不够,身子险些压在我身上。而老母只要一手托着我的腰,一下子就能把我扶起来。老母虽然食量不大,但睡得香,我心甚慰。常言道,老人的安康是子女的福分。看来老母都快要成精了!

让我不解的是,出院回家二十来天了,不管二妹玉梅怎么花心思备菜,乌鱼也吃过,龙骨汤也喝过,我想吃的东西也都吃过。可是,临了就是不想吃,吃不进,除了特别想喝糖茶外,而医生又恰恰特别叮嘱尽量少喝糖茶。

眼看出院快一个月了,身体恢复得特别慢,总觉得没有力气,总是坐了一会儿就要想着睡觉。我心里着急了,照这样下去,9月份开学,我能顺利上班吗?

我想到广东中山儿子那里去碰碰运气,看胃口是否会好起来。于是,我让外甥浩荣帮我订了8月1日去广州的高铁票。

(7)

到了广州之后,儿子确实花了心思,凡是能滋补身体的都给我买来。可是我吃起来心痛。

买的肉是四五十元一斤的土猪肉,太贵了!我说贵了,他说十几元一斤的肉都是吃了催化剂的,吃不得。我说,那市场里的肉难道就没有人吃?鸡蛋也是十几元一斤的,鱼头也是二十来元一斤的,水果那就不用说了,一次又买得很多,总之,什么贵的买什么,这又恰恰说明他不会居家过日子。

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儿子亲自做的鱼汤确实好喝,好像有鱼汤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点胃口。但只可惜做了两次鱼汤,我怕他太花钱,没怎么开口说我喜欢喝鱼汤。

来的第二天早晨,我喝上了稀饭,那时,我基本不能吃硬食,可是妻子嫌麻烦,只做了一两次。后面就没有了,因而后来每次吃硬饭时,都希望有口汤,只有汤泡饭,才能勉强吃下去,但这一点也难以保证。我知道妻子虽然每天做饭给我吃,只是尽道义上的责任,其实没有那份心。

我心里始终枕着一口气,老想发作,但又不便发作。就这么憋着,并盼着早一点离开这儿,快一点到我上班的学校里去。于是,我暗暗地让外甥提前订好了到杭州和台州的票。

到广东中山,除了需要他们想办法改善伙食,让我尽快有胃口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扶我上下床,不时为我敷手,减轻我手臂的酸麻感。同时,等我躺在床上后,在我的脚头垫上高枕,以免有刀口的脚浮肿。这些妻子根本做不到,也没有心思去做,儿子提醒后,她总以劳累搪塞,事实上,她确实有点劳累。但是,她心里若存有半点夫妻之情,再劳累也会做的。可惜没有,这也印证了我来广东之时有些人的预判。当初,我还不敢相信,现在我不得不信,看来,我还不会识人啊!

来广东中山的第三天早上,一直到了八九点,妻子还没有做早餐,也没有煮早餐的迹象。我饿得实在不行了!我就说,不打算吃早餐吗?妻子说,晚上打包装到转钟,累得要死,早上正好睡觉,谁做早餐啊!我无语了,以后到了早晨,我天不亮就起床,一个人拄着拐杖到街上的早点摊上吃早餐。回来时,她们还在酣然大睡。

儿子隔三差五地夜不归家,在外面消遣。我对他的劝告反而引起他深深的抵触,我心碎了,每天掰着指头计算着离开的日子,没想到外甥订票上车的日子,正是学校通知我返校的时间。

6月12日清晨5时,我一人悄悄起床,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就悄悄地提着行李箱出门了。儿子、妻子还有孙女,都在酣然入睡,我没有惊动他们,也不想惊动他们,就这样悄然离去,心里默默念着:此一去,莫回头!

上午十点多,我已在广州火车站候车,儿子来了个电话,问我怎么走时不打招呼,我苦笑着说,不想打扰你们。

(8)

这次住院,在我兄弟姐妹几人中,唯一没有借钱的是弟弟祖华,但我丝毫不怪他,也没有向他开口。

他现在的处境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血本无归,债台高筑,身无分文,生计无着,求告无门。

想当初,我和他先后通过考学跳出农门,让饱受屈辱磨难的父母扬眉吐气。没想到学成毕业进城参加工作刚刚一年,把持不住自己,惹上牢狱之灾。出狱之后,不思悔改,恋上赌博,险些将命丢在异域他帮。在缅甸捡了一条命回来后,又是过着一面躲赌债一面继续赌博的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多人都劝过他,怎么也劝不醒。后来,在朋友帮助下,好不容易走上了一条正路,做起了正当的生意。谁知好景刚刚开始,又开始抖起来,真是“身子轻载不住四两肥肉”。可能是虚荣心太强,过去受了人家的太多冷眼,现在有了一点小钱,就要刻意的在人家面前装逼了,没想到这一装逼真的把自己玩完了。

更可气的是,失败了,靠亲友的帮助,借点本钱,不是用在正道上,而是继续幻想在赌场上赢回来。然而,命运偏偏不去迎合他的歪心邪念。更可气的还有,他到现在竟然没有看清世道人心,他以为人们还会相信他的一套说辞,他以为还会有人帮他。可悲呀,可叹呀!

我虽然是他的亲哥哥,但我今天无能为力了。过去,我没少奉劝过他,他要是听得进半句,也不至于到现在。但愿他现在能够彻底醒悟过来,还为时不晚。今天这个世界,有智使智,有力出力,饿不死人。他只要真正地洗心革面,还是会有人帮他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听他一面之词,而是靠他扎扎实实的行动,看他做什么,结果如何。人,就这么现实。

在广东期间,我与他悄悄见了一面,看到他的颓废和落魄,想到他的头脑简单和天真,我心里总有一种揪心的痛。后来他给我发了几回短信,我知道他想要对我说什么,但我都委婉地回绝了他,我知道,即使要帮他,也不是现在。因为他的脑子还有点糊。

好在他得知我重病住院后,他给我发来了一份情真意切的短信,他说,得知我住院需要开刀,他的心里一直隐隐作痛,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我以前对他呵护的种种往事,他悔恨自己在哥哥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是在心里为我祈祷,“愿上天眷顾我这个心里善良,为弟妹几个忍辱负重,自己却过着艰苦生活的大哥------”说实话,当时我看了这则短信,禁不住热泪直淌。我心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傻弟弟啊,你是个善心之人,你不该去作贪心之人才去做的事情啊!人间的好多悲剧,都是因贪而起。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法则,善心之人做善事,贪心之人做贪事,这才靠谱!

弟弟虽然可恶,但他可能是多少能理解他大哥我的一个人!

(9)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出院回家之后,我的近二十位同学齐刷刷地登门慰问我。

也怪我多嘴,我暑假回家不久,一天便接到了老同学宋东海的电话,他说,听说我回来了,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聚一聚。我便说出了实情。其时,我正在医院里住院,刚住院不久,东海同学怎么就知道了?除了家里的几个人和几个兄弟姐妹外,我什么人都没有讲啊!我纳闷不已。反复想,莫非是汝林同学说出去的?寒假回家同学聚会时,汝林告诉我,以后住院让他帮我打招呼,他跟市医院的邵院长比较熟,邵又是心血管这方面的专家。这不,这次住院时,我便向汝林同学打了电话,邵院长还专门过问了我的病情。

这些同学是:宋东海,张汝林,卢其明,宋清华,郑新林,熊启明,汪世辉,汪炎章,汪克勤,吴炳林,佘文林,汪翠兰,俞同英,佘秀英,李秋萍。还有几位,我总想不起名字来,对不起了!

他们丢下了三四千元的慰问金,饭都没吃一口,就走了,临了,是郑新林同学在酒店里做的东,解了我一大围。我心里着实过意不住,我徐某何德何能,竟让他们如此盛情!

(10)

得了这场病,对我来说,算是一次劫难,但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病愈之后,上苍可能延我十余载寿命,也让我重新认识了人生,让我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怎么去做。

坦率的说,过去的岁月,我确实活得失败,我为别人做得太多,为自己做得太少,以至于到头来两手空空。对后代,也许无言之教要胜于有言之教,在旁默观要胜于直接帮扶。也许,沉默是金。

我常常计算着,在外打拼十几年,应该说赚了不少的钱,况且我也不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那么,所赚的钱都到哪儿去了?今天,我要对自己有个规划,最后十年,力争有八十万的积蓄,给自己有个交代。

面对现实,承认现实,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踏踏实实地遵从内心的呼唤,或许,以后的路会走得舒坦一些。有些人,有些事,不要太迁就,不要太纵容,不要太忍让,不要太忌讳。

我要好好地活着,让我能有机会有能力好好地报答上苍,报答生命,报答一切施恩于我的人,报答给我生命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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